《雨果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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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作品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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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和独立自主,岂不更好?我宁可做苍蝇脑袋,也不愿做狮子尾巴。”    
      “这想法倒是很奇特。”教士沉思道。“一件漂亮的军服毕竟是漂亮。”    
      格兰古瓦看到他若有所思,遂走开径自去欣赏旁边一幢宅第的门廊。他拍着手回来。“副主教大人,假如您不那么一心只想着武士的漂亮服装,我想请您去观赏那道门廊。我一向认为,奥布里大人宅第的大门是世上最华丽的。”    
      “皮埃尔·格兰古瓦,您把那个埃及小舞女怎么啦?”副主教说道。    
      “是爱斯梅拉达吗?您的话题转得挺突然。”    
      “她不曾是您的妻子吗?”    
      “是的,是摔罐成亲的。我们婚期四年。”格兰古瓦说到这里,注视着副主教,带着半嘲讽的神情又加上一句。“对啦,这么说来,这件事您老挂在心上啦?”    
      “那您呢,您不再想啦?”    
      “很少去想了,我事情多着呢!……我的上帝啊,那只小山羊可真漂亮!”    
      “那个吉卜赛女人不是救了您的命吗?”    
      “千真万确。”    
      “那好,她现在怎么啦?您把她怎么啦?”    
      “说不来。我想他们将她绞死了。”    
      “您真的相信吗?”    
      “我拿不准。那天我看见他们要把人绞死,我就从这个把戏中抽身出来了。”    
      “这就是您知道的全部情况?”    
      “等一等。听说她躲进圣母院避难去了,她在那里很安全,我真高兴,可我没能打听到小山羊是否也跟她一起逃脱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我来告诉您更多的情况吧。”堂·克洛德嚷道。他的嗓门,在此之前一直低沉缓慢,几乎沙哑,这时变得响亮起来。    
      “她的确躲进了圣母院。可是再过三天,司法机关就要去那里重新逮捕她,她就要在河滩广场被绞死。大理院作出了判决。”    
      “这可真倒霉。”格兰古瓦说。    
      教士转瞬间又变得冷漠和平静了。    
      诗人接着说,“是哪个坏家伙寻开心, 居然去请求重新逮捕令?难道就不能让大理院清静清静吗?一个可怜的姑娘躲在圣母院拱扶垛下,在燕巢旁藏身,这碍什么事?”    
      “世上总有些魔鬼吧。”副主教说道。    
      “活见鬼,这事儿真是阴差阳错,糟透了。”格兰古瓦提醒一句。    
      副主教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说到底,她不是救了你一命吗?”    
      “那是在我那伙流浪汉好朋友的住地。多多少少我快被吊死。要是被吊死了,他们今天会后悔莫及的。”    
      “您就不想替她做点什么?”    
      “我正求之不得呢,堂·克洛德。可是那样做,万一把一件讨厌的事情揽上身,将如何是好?”    
      “那有何相干!”    
      “唔!有何相干!您说得倒好,您,老师!我有两部巨著开了头呐。”    
      教士拍拍额头。尽管他故作镇静,可是不时做出某种剧烈动作,说明他内心的骚动。“怎样救她呢?”    
      格兰古瓦对他说道:“我的老师,我要回答你: Il   padelt ,这在土耳其语中意思是说:上帝就是我们的希望。”    
      “怎样搭救她呢?”克洛德寻思着又说一遍。    
      格兰古瓦也拍拍额头。    
      “听我说,老师。我想象力不错,我来给您出谋划策……可不可请求国王开恩?”    
      “请求路易十一?开恩?”    
      “干嘛不?”    
      “那无异于到老虎身上取骨头!”    
      格兰古瓦开始寻思新的解决办法。    
      “啊!有了!您看可以不可以向接生婆提个请求,就说姑娘怀孕了。”    
      教士一听,深凹的眼睛闪闪发光。    
      “怀孕了!坏家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格兰古瓦看他那副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呃!不是我干的!我们的婚姻纯属有名无实的门外婚。我始终待在门外。可是,说到底也许可以获得缓刑。”    
      “荒唐!无耻!闭嘴!”    
      “您发火就不对了。”格兰古瓦嘟哝着。“获得缓刑,这对谁都没有坏处,还可以让接生婆子挣得四十巴黎德尼埃,她们可都是些穷人呀。”    
      教士并没有听他说什么,喃喃自语:“总得设法救她出来。大理院的决定三天内就得执行!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决定的,都怪这个卡齐莫多!女人都是无行!”他提高嗓门:“皮埃尔君,我认真思考过了,只有一种办法能救她。”    
      “哪一种办法?我看不见得。”    
      “听我说,皮埃尔君,您可记得,您的命是她救的,我要直率地说出我的看法。教堂日日夜夜都有人监视。只有被看到进去的人才能出来。因此,您可以进去。您去了以后,我带您去找她。您同她换穿一下衣服,她穿您的短上衣,您穿她的裙子。”    
      “这办法说到这里还行,然后呢?”哲学家提醒说。    
      “然后?她穿着您的衣服出来;您穿上她的衣服留在里面。人们或许会将您绞死,可是她得救了。”    
      格兰古瓦搔搔耳朵,神情极为严肃。    
      “嗨!”他说,“这个主意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听了堂·克洛德这突如其来的建议,诗人那张开朗、和善的面孔猛然阴沉了下来,仿佛意大利明媚的风光,突然刮起一阵逆时的狂风,把一块乌云摔碎在太阳上。    
    


巴黎圣母院(四)第十卷 欢乐万岁(2)

    二 您当流浪汉去吧    
      副主教回到隐修院,发现他的弟弟磨坊的约翰站在小室门口等着他,为了解闷,用一块炭在墙上画了他哥哥的侧面像,还特地加上一个其大无比的大鼻子。    
      堂·克洛德几乎瞅都不瞅他弟弟一眼。他正想着别的心事。这张喜笑颜开的小坏蛋脸孔,其容光焕发往常曾多少次使教士阴沉的面容开朗起来,此刻却无力驱散这个堕落、恶臭、呆滞的灵魂上日益浓重的云雾。    
      “哥哥,”约翰胆怯地叫道,“我看您来了。”    
      副主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应道:“还有呢?”    
      “哥哥,”虚情假意的弟弟又说,“您对我那么好,给我的劝导真是金口良言,所以我一直想着您。”    
      “还有呢?”    
      “唉!哥呀,您确实言之有理, 您曾对我这样说:约翰呀!约翰!师惰教,生之过。 ①约翰,你要乖点;约翰,你要努力① 原文为拉丁文。多学点;约翰,没有合法机会,不经老师批准,切莫到校外过夜。别打皮卡迪人 ①, 别像目不识丁的驴 ②烂在教室地上的稻草上;约翰,你得听从老师的处罚;约翰,你每天晚上要去礼拜堂,唱支赞美歌,用经文和祷告赞颂光荣的圣母玛丽亚。唉!这一切可都是至理名言啊!”    
      “还有呢?”    
      “哥哥呀,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一个罪人,一个罪犯,一个可怜虫,一个浪荡鬼,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亲爱的哥哥,约翰把你忠告当作稻草和粪土踏在脚下。我因此真的受到了惩罚,仁慈的上帝是极其公正的。我一有钱,就大吃大喝,放荡不羁,寻欢作乐。唉!放荡的生活,从正面看挺迷人的,从背后看却又丑恶又令人生厌!现在我一个子儿也没有了,连桌布、内衣、擦手毛巾都卖掉了,快乐的生活不复存在了!灿烂的蜡烛熄灭了,只剩下可恶的油脂烛芯直薰我的鼻子。婊子都嘲笑我。我只能喝水度日了。悔恨和债主正折磨着我。”    
      “还有吗?”副主教说。    
      “咳!最最亲爱的哥呀,我真想过一种正常的生活。我来看您,心中充满悔恨。我悔悟了。我忏悔。我狠狠捶打胸膛。您希望我有一天能成为学士,当上托尔希学堂的副训导员,您这种想法确实很有道理。现在我感到充当这个职务是一种崇高的天职;可我没有墨水了,得去再买;没有羽毛笔了,得去再买;没有纸,没有书,全得去再买。要买,我急需有点①② 原文为拉丁文。钱才行。为此,哥哥啊,我来见您,心中充满悔恨的心情。”    
      “讲完了吗?”    
      “讲完了,”学子说,“给点钱吧。”    
      “没有。”    
      学子顿时神色一变,既庄重又果敢,说道:“那好,哥哥,我只得对您说实话了,倒有人向我提出非常好的建议。您不愿给,是不是?……不给?……这样的话,我就去当流浪汉。”    
      这可怕的话儿一出口,他摆出一副阿雅克斯 ①的神情,料想他哥哥准会大发雷霆,急雷闪电就要劈头盖脑打下来。    
      可是没有想到副主教却冷冷地说:“那就当您的流浪汉去吧。”    
      约翰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打着唿哨重新走下隐修院的楼梯去了。    
      正当他从庭院里他哥哥的居室窗下走过时,忽然听到窗子打开了,抬头一看,只见副主教严峻的面孔从窗口伸了出来。“滚远点!”堂·克洛德喊道。“拿去,这是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最后一笔钱啦。”    
      教士边说边向约翰扔出一个钱袋,把学子额头上砸了个大肿块。约翰捡起来就跑,既愤怒又高兴,像一只狗被人用带着骨髓的骨头穷追猛打似的。① 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英雄。    
    


巴黎圣母院(四)第十卷 欢乐万岁(3)

     三 欢乐万岁    
      看官或许没有忘记,奇迹宫廷有一部分是被城廓的旧墙包围着的,城市墙上许多塔楼早在这个时期就开始沦为废墟了。其中有一座被流浪汉改成了娱乐场所。底层的大厅作为酒馆,其余的都在上面几层。这座塔楼是丐帮最为热闹、因而也是最为污秽的聚合点。它像一种可怕的蜂窝,日夜嗡嗡营营。每天夜间,当丐帮其他所有多余的人都沉睡了,广场四周各个屋面土墙上的窗户不再有灯光了,那无数蚁窝般居住着盗贼、娼妓、偷来的孩儿或私生子的房屋不再发出喊叫声,这时候,只要听到塔楼发出的喧闹声,只要看见从塔楼的通风孔、窗子、墙壁的裂缝,可以这么说,从他所有的毛孔透出来的猩红色灯光,总可以认出这个花天酒地的塔楼来。    
      其实地下室也就是小酒馆。要到下面去,先得经过一道矮门,再顺着一道像古典亚历山大诗体一样古板的楼梯走下去,门上有幅奇妙的涂鸦充当招牌,上面画着几枚新铸的钱币索尔和一只杀死的小鸡,下面写着这样一句谐音双关语:欢迎死者的敲钟人 ①① “欢迎死者的敲钟人”其谐音意为“欢迎新铸的索尔,死了的鸡”。这里似乎暗喻:卡齐莫多是敲钟人,约翰是只小公鸡,约翰后来死于卡齐莫多之手(详读本卷第四章)。    
      有天晚上,巴黎所有钟楼正敲响灯火管制的钟声,这时候,巡逻队的巡捕,要是被允准进入那可怕的奇迹宫廷,准会发现,流浪汉小酒馆比往常更加嘈杂。大家酒喝得更多,咒骂也更凶了。外面空地上,许多人三五成群在低声交谈,仿佛在密谋一个重大计划,这里那里,都有个流浪汉蹲着,在街石上磨着凶恶的刀刃。    
      然而,就在小酒馆里面,饮酒赌博却大大分散了流浪汉们对今晚所关注事情的注意。因此想要从饮酒的人话中去猜测将发生什么事,那可就难了。只是他们比往常更快乐,个个双腿之间夹着闪亮的武器,镰刀、斧头、双刃大刀或是一把旧火枪的枪托。    
      大厅呈圆形,十分宽大,可是桌子紧挨着桌子,喝酒的人又那么多,因此小酒馆所容纳的一切,男人啦,女人啦,长凳啦、啤酒罐啦,喝着的,睡着的,赌着的,身强力壮的,断腿缺臂的,看上去全乱七八糟堆集在一起,如有什么秩序与和谐可言,那就像一堆牡蛎壳一般。大厅里的桌子上点着几支蜡烛,其实小酒馆里真正照明的,起着歌剧院大厅分枝吊灯作用的,却是炉火。这个地下室非常潮湿,哪怕是盛夏酷暑,炉火也从不熄灭;这是一座带有雕刻炉台的巨大壁炉,上面横七竖八搁着铁制的柴架和炊事用具,炉里燃着木头和泥炭的一堆熊熊烈火,这样的火好似夜间在村庄街道上,把铁匠炉口那光怪陆离的魔影,映照在对面的墙壁上面,分外通红。炉灰里蹲坐着一条大狗,一本正经地在炭火前转动着一根串满肉片的烤肉铁扦。    
      不管里面多么混乱,只看过第一眼,就可以在这群人中区分出三大堆人,紧紧围着看官已经认识的三个人物。其中一个打扮得怪里怪气,装饰着许多东方充金的铜片,那是埃及和波希米亚公爵,马西亚·恩加迪·斯皮卡利,这个无赖汉坐在桌子上,跷着二郎腿,伸出一只手指弹向空中,滔滔不绝地高声讲述他那黑白魔法的学问,周围的人个个听得目瞪口呆。另一堆嘈杂的人群围着我们的老朋友、勇敢的狄纳王。这个克洛德·特鲁伊甫全身披挂,神情十分严肃,嗓音低沉,正在处理面前抢来的一大桶武器,大桶已经大大劈开,从里面倒出大量的斧头、长剑、铁盔、锁子甲、铁甲、梭标、弩弓和旋转箭,好似象征丰收的牛角,源源不断倒出苹果和葡萄。人人从成堆武器中随意自取,有的拿高顶盔,有的拿剑,有的拿十字形刀柄砍刀。孩子们也自行武装,甚至有的断腿人身披甲胄,穿护胸甲,从喝酒的人大腿中间穿过去, 活像大金龟子。    
      最后是第三堆听众,人数最多,吵得最凶,也最快活,把桌凳全占满了。当中有个人声如笛子那么尖,正在高谈阔论,同时破口大骂;这个人全副武装,从头盔直至马刺,穿戴着整套沉甸甸的甲胄,全身都隐没在戎装里,只能看见一只向上翘起、不知羞耻的辣椒鼻子,一头棕色的卷发,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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