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他，为什么叫陆无双媳妇儿。
他的回答并没有令她满意。因而她带着人走了，叫他自生自灭。
她看起来冷静又理智，处处考虑周全。然而他知道，她只是生气了。
她生气的时候从来不说。
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生气。
她总是把自己藏得深深的，埋得好好的，谁也窥不见真正的她，只把她当一个好哄骗的傻子。
可笑，真可笑，怎么会有人把她当傻子？
“杨大哥？”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是程英。
杨过回过神来，开口道：“怎么了？”
“杨大哥，你别怪表妹。”程英轻柔的声音响起，“她并不是成心的，她只是，只是……你知道的。她并不是有意冲撞郭姑娘。”
杨过听后，并没有作声。
他凝神细听，发现陆无双呼吸绵长，显然在刚才他沉思时睡了过去。
程英也是发觉她睡着了，才跟他说这番话。
“以后不会了。”杨过说道。
程英怔了怔。
她是天底下少有的心思细腻之人，听得杨过这句话，心底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杨过补充一句：“我见芙妹和别的男子说一句话，我都要生气半天。可我常常和女子调笑，芙妹又岂会不生气？”
程英的心提了起来，她只觉得喉头干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离开绝情谷，咱们以后便不见了罢。”杨过平静地说道。
他的口吻没有一丝遗憾，没有一丝不舍，让程英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了，痛得呼吸不过来。
“杨大哥，咱们是朋友，不必，不必如此罢？”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是清醒的，她的心思再不怕被人知晓，但饶是如此，她的声音仍旧是轻得低不可闻。
杨过没说话。
良久，他也没做声。
程英渐渐的心凉了，她攥着手心，眼眶一阵发热，在昏暗中默默落下眼泪。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忽然，杨过的声音响起来。
程英连忙止住眼泪，屏息听他说话。
“我不该与你们调笑。”杨过说道，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冷傲，“从始至终，我对你们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不甘心，一颗心都叫她捏住了。”
他那时想着，天下之大，总有漂亮的女子，倾心于他，叫他也倾心过去。那个小傻妞，并不算什么。
他遇见一个漂亮姑娘，便上前调笑一番。看着对方的心动，他不无得意，为自己的魅力之大，而感到自豪。
可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呢？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一个人。
如果不是那个人，再多的人为他神魂颠倒，又如何呢？
那个叫他看不上的，傻乎乎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妞。如果不是她，再大的魅力都没有意义。
程英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膝盖里，哽咽起来。
然而她没哭太久。
因为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公孙止背着手站在门口，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第170章
耶律齐一边耐心细致地处理着野味； 一边侧耳倾听身畔的小姑娘说话。
她声音清脆； 口吻甜美，说起话来比鸟儿唱歌还要好听。
她真是他见过的最鲜活的人。她就像一块蜜糖，时时散发出甜蜜，叫人不由得围着她转。
父亲是郭靖； 母亲是黄蓉，外公是黄药师，这个小姑娘的出身真是了不得； 说一句武林公主一点也不为过。
被人捧在手心里； 娇娇气气的长大； 养成这样甜美的性子，一点也不奇怪。
但耶律齐总能在她的娇憨当中，感到一丝丝的别扭。
别人都说，那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小时候撞到了头，脑筋不太好使，傻里傻气的。
他不置可否； 只在一旁静静观看。
直到无意之中，他察觉到她挑男人的标准； 才明白了她的小秘密。
“郭姑娘； 你心里有秘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偏头朝她看过去。
他看见她怔了一下。
幽黑的瞳仁，仿佛缩了一下，又仿佛没有。
她呆呆地看着他，粉嫩的唇瓣动了动； 只说出一个字来：“啊？”
他不由得轻轻笑了。
摇了摇头，他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处理手里的野味。
他心里本来只有三分猜测。见了她的反应，却有了七分肯定。
如果她真的是郭靖和黄蓉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傻乎乎的小姑娘，她挑一个好看的男人嫁了，只有一个原因——她任性，她只要自己喜欢的。
可当他对她说：“对你好的，以后不一定还对你好。长得好看的，以后一定还好看。”
她眼神中迸出热切，非常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她不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一个傻乎乎的甜美的小姑娘，是不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受过伤的人，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就是明白。
“我师父的武功很高明，有他在，明天咱们就能救出杨兄他们了。”耶律齐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郭芙。
就见郭芙点点头：“嗯。”
被他戳穿了小秘密，她没有找借口逃跑，反而继续蹲在他身边，偏头打量他。
这让耶律齐觉得有趣。
“郭姑娘为何一直看我？”他用一贯的温柔嗓音问道。
她眨了眨眼，说道：“你好看。”
“如果我比杨过还要好看，郭姑娘会喜欢我么？”他问道。
她眨着眼睛，没有说话。
他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她。
“你处理完啦，咱们去烤肉吃吧？”一直到他把野味处理完，她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愈发觉得有趣，反而不想放过她了。
“郭姑娘可否帮我把衣摆放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腰间，而后对她眨了眨眼，“这样看起来不够帅气。”
而后他就看见小姑娘的眼睛笑弯了，她非常痛快地点点头：“好。”
她走过来，把他掖在腰间的衣衫下摆放了下来。
她还非常细心地拍打了下，把褶皱都拍打开。
他注意到，她有意无意地在他腰间摸了两下。
那真是非常无意识的。
就只是趁着放下衣摆，掸开褶皱时，不经意间碰到的。
但她的指腹擦过他腰间时，带给他的轻轻颤栗，却让他不由得多想了。
他多看了她两眼。
她两眼亮晶晶的，兴致盎然地催促他：“快走吧，老顽童早就饿了。”
“好。”他点点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随着她往前走去。
他不喜欢一眼望得到底的姑娘。
完颜萍的貌美与固执，只是让他另眼相看，却没有走到他心里。
仗义、傻气、甜美的郭芙，比完颜萍好一些，却也没有叫他心动。
但是心里有个小秘密，藏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郭芙，引起了他的兴趣。
耶律齐架起篝火，开始翻烤着野味。
血水和油脂落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随着最外层的肉质烤熟，散发出丝丝的香味儿，他看见郭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洋溢着愉悦。
他注意到，她似乎总是这样，眼睛里永远是这样，就好像极品的琉璃宝石，清澈透明。
一眼看去，大家总以为她是个浅显易懂的小傻子。
但谁又知道，她的眼睛并非心灵之窗呢？
耶律齐忽然好奇起来，素有智囊之名的黄蓉，真的懂她的女儿是什么样吗？
不管黄蓉懂不懂，恐怕杨过是不懂的。
如果他懂，他就不会恣意妄为，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而且还当着她的面。
没见郭芙直接停手，带人走了么？
这小姑娘还挺冷酷的，耶律齐心想，更觉得有趣了。
他打了几只山鸡，几只野兔。
“郭姑娘吃鸡肉还是兔肉？”耶律齐转头问郭芙。
郭芙答道：“我要吃鸡腿。”
真是省心，不必他多问一句。
耶律齐温柔一笑，割下一只鸡腿，掏出手帕包住了，递给她：“小心烫。”
“嗯。”她接过去，用粉嫩的指尖撕开一条肉，就往嘴里送去。
他看着她，她却不看他，只顾着和小龙女、曲姑娘笑着分享食物。
耶律齐记得清楚，来的路上，郭芙坐在杨过身边，只跟杨过笑着说话，偶尔才跟小龙女、曲姑娘说话。
现在杨过不在，郭芙就只跟小龙女、曲姑娘说话。
耶律齐偏头看了眼自己的妹妹。耶律燕坐在曲姑娘另一边，非常热情地想加入进去。
但只有曲姑娘和她亲近，小龙女冷冰冰的，素来只对郭芙和曲姑娘亲近。而郭芙，眼里带着笑，实际上却并不跟耶律燕亲近。
他和耶律燕都很清楚，郭芙并不是很容易亲近的人。
一开始，耶律燕很是不解，还冲他发脾气。
他想了想，对她说：“你别把她当傻子。你把她当成一个装傻的人。”
从那以后，耶律燕再也没有找他抱怨过。
相反，耶律燕天天催促他：“哥哥，你再不行动，郭姑娘就要被人拐走啦！”
她天天给他和郭芙制造机会，想让郭芙喜欢上他。
他很配合。
他笑着跟郭芙说话，给她编花环，教她变戏法，安静地听她说话，偶尔给她出主意。
郭芙渐渐喜欢和他在一起。
只是，当杨过出现后，一切就变了。
郭芙看杨过的眼神，跟看他的眼神，一点都不一样。
她看着杨过的时候，眼睛像在发光。
耶律齐清楚地看见，当杨过叫陆无双“媳妇儿”之后，郭芙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郭姑娘，吃块兔肉？”耶律齐割下一块细嫩的兔肉，递向旁边。
他不怕郭芙聪明。
他就怕郭芙傻。
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傻子却不知道。
“谢谢。”郭芙接过兔肉，一点一点撕着吃，却不再跟小龙女她们说话了，反而往他的方向偎了偎，“你也吃啊，我看你一直给我们烤，自己都不吃。”
耶律齐不由得笑了：“郭姑娘一直在看我么？”
她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兔肉在嘴里，好似在说，她在吃东西，没空说话。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先给你们吃。”他说道，“先烤的火候不好。等你们吃饱了，我给自己烤，烤得比你们的都好吃。”
她立刻瞪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而后笑了。
她吃东西的速度变慢了。
直到其他人都吃完，师父带了一包烤肉干，叫小龙女拿着到一旁玩丢肉吃的游戏，郭芙没有走，坐在他旁边。
“你现在可以烤啦。”她托着腮，歪头看着他道。
耶律齐笑着点头：“好。”
他真的留了一只最肥的鸡。
架在火上，慢慢地翻烤起来。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有油脂落入篝火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传来。
偶尔偏头，他看见她娇艳的脸庞被火光映得明晃晃的，十分好看。
烤好后，他割下一只鸡腿递给她。
她接过鸡腿时，屁股挪了挪，似乎无意的动作，却离他又近了几分。
他心里笑了，温声嘱咐她：“仔细些，烫。”
“嗯。”她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他们吃得很慢。
等到师父他们都玩累了回来，他们面前的篝火还没有灭。
“有两个房间。龙龙不睡床，曲曲和燕燕去里边睡，老顽童和齐齐在外边睡。我守夜。”郭芙说道。
耶律齐偏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哪有姑娘家守夜的？我来就行，你去睡吧。”
“不管你们了，我去睡了。”师父直接跑进去，霸占了一张床。
耶律燕抱着曲姑娘往屋里走，还冲他眨了眨眼，他莞尔一笑。
“郭姑娘回去睡吧。”他一边往快要熄灭的篝火中加柴，一边偏头对她说道。
郭芙摇摇头，抱着膝盖，看着火光，没有说话。
她眼睛里的亮晶晶的东西不见了。
她的瞳仁又黑又大，不再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时，显得格外幽沉。
这让他心里跳了一下，莫名有点紧张。
“郭姑娘为何这样看我？”耶律齐捏紧了手心说道。
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坐在不远处，下巴搁在膝盖上，歪着头看他。视线渐渐下滑，落在他的嘴唇上，明暗难懂。
第171章
耶律齐烤的鸡腿很好吃。
表皮脆脆的； 内里软软的； 又香又酥，吃起来口感好极了。
耶律燕跑过来凑在我耳边说：“我哥哥从来没烤得这么好吃过，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芙芙，我哥哥特别喜欢你； 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哥哥？”
“哪怕你跟他说会儿话呢？看在他把晚饭做得这么好吃的份上，你跟他坐一会儿吧？”
耶律燕不停地劝我。
她说了好些遍，让我跟杨过退婚； 跟她哥哥在一起。
我在心里衡量起来。
耶律齐长得不错； 虽然不如杨过那么合我的眼。
他做饭的手艺很不错； 不比杨过差。
他稳重可靠，在绝情谷的时候一直守在我身边。
他也很聪明，虽然话不多，但绝对是聪明的，只是不同于杨过那样的聪明外漏。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就着火光，我往他跟前蹭了蹭； 偏头打量着他的嘴唇。
大概是我看得太明显了，耶律齐转过头问我：“郭姑娘为何这样看我？”
他的声音温柔又清澈； 像清冽的泉水； 我在心里估摸起来； 他吃起来美味的可能性。
“没什么。”我摇摇头，收回了视线。
娘说，订婚之后才能吃人。在那之前，不能乱来。
“天色不早了； 郭姑娘真的不回去睡么？”耶律齐又问我。
我抱着腿，往他身边挪了挪，感觉更温暖了。
“我跟你一起守夜。”我说道。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任由我靠近他。
夜晚凉气重，我怕冻着，便紧紧挨着他。
隔着几层布料，我感觉到炽热的温度从他的身上传来。跟他风雅清淡的气质不一样，他身上传来的热度非常明显。
而且他身上传来一股很清新的味道，很好闻。
他低头看了看我，脱下自己的外衫，搭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