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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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千岁-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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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贤妃实在没有力气,却也硬是被洛水等人又拉又抱地搀起来,按在了一把椅子上。

赵晟冷眼扫着她身边的所有人,主管洛水眉头微皱却面色如常,这种宫里的老人总是能将情绪掩盖到最深;一等宫女揽月、摘星都是面色苍白眼神发慌,不是害怕便是心虚;二等宫女画眉手足无措,更遑论更低级的两个三等宫女了。

这流芳殿中,知情的人,看来不少啊。

林贤妃被搀起来坐下之后,赵晟并没有立刻说话,整个宫殿里虽然人数众多,却是死寂一片。

常乐低着头站在赵晟身后,看到林贤妃的惊慌失措,心中只觉悲哀。一朝天堂一朝地狱,宫里的人,如果有了贪欲,便会将自己推上死路。

赵晟越是不说话,林贤妃便越是心虚恐惧。

终于,在赵晟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虚恐惧也达到了极点,这些极端的情绪几乎要从她的喉咙中跳出来。

赵晟说的是——

“李太医、张太医,给贤妃娘娘诊脉!”

65、无言的审问

   随着赵晟一声令下,李太医、张太医同时走到了林贤妃跟前。

两位太医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身子也不复坚挺,做大夫的,面目都不可憎。可是眼下,两位老人的脸落在林贤妃眼里,却仿佛是来自阎罗殿的牛头马面,亦或是勾魂无常。

“皇……皇上……”她颤抖着站起来,“臣妾,臣妾身子无碍,不需太医……”

赵晟一个眼神扫过来,林贤妃便如同被冰刀子扎了一下,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方才不慎摔倒,岂能说无碍。你肚里怀着的可是龙种,怎能轻率。”赵晟看着她,温和的声音仿佛跟平日并没有区别,可是落在林贤妃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有千钧重量。

“李太医、张太医,你们还在等什么。”

有赵晟的催促,李太医和张太医便走到林贤妃跟前,道:“请娘娘坐下。”

林贤妃的目光从赵晟脸上移到他们脸上,她心底空空的,背后凉凉的,脚下一丝儿力气也没有,又跌回了椅子上。

李太医先将手枕放在茶几上,托起林贤妃的手放在手枕上,用两个指头搭着她的手腕。

宫里的太医,医术和经验都不必说,诊喜脉更是一点难度也没有。

李太医心中很快就已经有了结果,他收回手,并不说话,只是站起来让在一旁。

张太医接替他坐下来,也同样给林贤妃诊脉。

林贤妃头垂得低低的,身子已经不颤抖了,因为她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快,张太医也已经诊断出了结果,也同样站起来,跟李太医一起走到赵晟跟前。

赵晟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像是入定,口中却淡淡道:“如何?”

李太医和张太医对视一眼,李太医更年长资历更老,便由他来作答。

“启禀皇上,林贤妃方才受了惊吓,胎象有些不稳,以微臣二人之见,最好请贤妃娘娘进内室,由臣等施针稳定胎气。”

赵晟没有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常乐,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李太医和张太医是赵晟亲自带过来的,来之前便已经有过吩咐,若是林贤妃的胎儿并没有不妥,那么两位太医只会说安好;若是林贤妃的胎象果然是已经超过五个月的,两位太医便会以施针为名请林贤妃移入内室。

而他们方才已经做了回答,林贤妃的胎儿果然已经超过五个月了。

五个月前的那段时日,赵晟并没临幸过林贤妃,林贤妃自然不可能怀上龙种。

腹中乃是孽障,已经确信无疑了。

赵晟终于张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始终放在两位太医身上,没有往林贤妃那边扫哪怕一眼。

“那就请贤妃入内室。”

“是。”

回答他的并不是两位太医,也不是流芳殿的宫女奴才,而是跟随赵晟过来的大庆宫的岫岩和轻云。

她们两个走上来,推开林贤妃身边的洛水和揽月。

“不劳你们,我来扶……”

与揽月的顺从退开不同,洛水还试图自己去搀扶林贤妃,却被岫岩抓住了胳膊。

岫岩平静地看着她,道:“奴婢们奉皇上的旨意,请贤妃娘娘移步,姑姑请站在一旁罢。”

洛水看清她眼里的冰冷,心中一沉,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林贤妃已经站不起来,岫岩和轻云架住她的胳膊,把她架进了内室。

顾太平指挥太监把守住内室的门,并将以洛水为首的流芳殿所有宫女奴才都驱赶出了正殿,关进了偏殿之中。

至此,流芳殿诸人,不管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者,都知道今日是大祸临头了。

正殿之中,只剩下赵晟,还有大庆宫的人。

“顾太平。”

“奴才在。”

顾太平躬身出列。

赵晟面无表情,道:“着顾太平,审问太医王琛、太监同福,并流芳殿所有下人,刑罚无忌。朕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朕要结果。”

顾太平一凛,恭声道:“奴才遵旨。”

本来太医、太监、宫女犯错,都各有负责审问法办的部门,可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天子名誉和皇家颜面,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赵晟才会让顾太平去审问。

顾太平身为天子近侍,宫内第一内侍,自然有他的办法和手段。

顾太平离开正殿之后,赵晟也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朝内室走去。

常乐没有跟着,所有人都没有跟着。

赵晟走进屋子之后,岫岩和轻云便从里面退了出来,并带上了房门。

内室之中只有皇帝赵晟和林贤妃,其余所有人都在正殿外室待着。流芳殿中明烛煌煌,灯影幢幢,内有群侍,外有禁卫,却是内外都一片寂静,仿佛成了死地。

常乐听不见内室的声音,却也猜得到,赵晟必然是在审问林贤妃,奸夫何人,孽障何来。

天子之怒,绝非林贤妃一弱质女流可承受。何况她心智不出众,胆气不豪,眼下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又怎么可能隐瞒得了真情。

林贤妃假冒龙种的是死罪,要株连九族,她荣耀时,家族未必荣耀,她犯下死罪时,家族却一定会被牵连。她如果不想连累家族更多,便只有招供,将所有罪责都归到自己身上。

赵晟根本不必残酷拷问,也不必刑罚加身,林贤妃自会招出一切。

常乐就看着正殿琉璃宫灯里的那根蜡烛,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短下去,这殿中明明亮如白昼,却总有股阴气森森的可怖气氛环绕。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像被大山压住了双肩,沉重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打开了。

赵晟站在门框内,他的脸色似乎跟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两样,一双眼睛甚至比进去前还要明亮几分。

可是常乐却觉得,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深处,似乎透出一种极端的绝望来。

内室忽然传出噗通一声。

“皇上……”

林贤妃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只是两个字,便道尽了其中的后悔、不甘、恐惧。

“让她闭嘴。”

赵晟轻轻地说出四个字。

站在内室门外的岫岩和轻云立刻便走进门去,很快,内室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赵晟一步一步地走回来,恰如他半个时辰前一步一步地走进去。他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伸手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起茶杯。

“皇上,茶水已凉,奴婢给您换热茶来。”常乐赶忙拿过他手中的茶杯。

赵晟直勾勾地看着她。

“茶水既然凉了,那便没有用了——泼出去。”

他眉毛微抬,一字一顿。

泼出去的不仅仅是凉掉的茶水,还有他对林贤妃的容忍,有他对皇嗣最后的那一点希望。

常乐端了茶杯,走到门口,手一振,茶水便噗一声泼在了正殿外的地砖上。

顾太平正好走过来,那茶水就在他脚边溅开。

常乐端着空茶杯,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顾太平也看着她。

“都问出来了?”常乐问。

顾太平一点头:“都问清楚了。”

“皇上在里面等着。”常乐道。

顾太平再一点头:“我知道。”

常乐便向旁边让了一步,顾太平擦身而过往里走。

“公公!”

常乐又叫了一声。

顾太平回过头,却见流芳殿大门口灯火点点,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太后!”

顾太平低呼了一声。

宫里发生这样大的动静,流芳殿被禁卫包围,各宫都不明所以人心惶惶,只是被赵晟已命禁卫堵了各处的道路,不许任何人查问。

长寿宫的金太后,又怎么可能不被惊动。

她一听说皇帝赵晟在发动禁卫之后,便去了流芳殿,就预感到今日要出惊天大事。赵晟的身体状况她是最清楚的,唯恐昏厥之事再次上演,所以带了人从长寿宫赶了过来。

顾太平和常乐都奔下台阶迎接。

“奴婢拜见太后!”

金太后在袁姑姑的搀扶下,站住了脚,她抬眼一扫,见了这院子里的大阵仗,透过大开的正殿大门又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就知道流芳殿的人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皇上呢?”金太后问。

顾太平道:“皇上在里面。”

金太后抬脚就走。

顾太平和常乐自然不敢阻拦,立刻起身也跟了进去。

赵晟在里面静静地坐着,见到金太后进来,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

“太后也来了,先坐吧。”

他没有起身,他现在没有丝毫的心情。

金太后也不多说,就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皇上,出了什么事?”她柔声问。

赵晟转过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太后,母亲……”他抬手捂住了胸口,“朕好心痛。”

金太后眉头一沉。

“皇上是天子,天子不惧泰山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天子杀伐果决,不必心痛。”

金太后实在是个好母亲,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别看赵晟此时好像只是平静了点,沉郁了点,并没有什么异常似的,但只看他的眼神,金太后便知道,赵晟此时已然心痛到了极点,痛恨到了极点,也失望到了极点,他身上透出的是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将他包围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如爆发起来,天崩地裂。

66、一夜

   金太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深深地相信,能让赵晟出动禁卫的,必定是天大的事情。赵晟是明君,不是有了确凿的证据,绝不会如此动怒。

“太后既然来了,就跟朕一起听听这桩天下奇闻吧。”

赵晟已然恢复了从容,连眼神里的那些负面情绪都被他硬生生地按压了下去,他将手一摆,除顾太平和常乐外,大庆宫其余奴婢侍从全部退出了正殿。

金太后不需思索,也摆了摆手,除袁松竹外,长寿宫的人也全部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赵晟、金太后、袁松竹、顾太平、常乐五个人,内室之中则还有林贤妃、岫岩、轻云三个人。

金太后问:“皇上今日大动干戈,命禁卫封锁各处宫门,又包围了流芳殿,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晟脸上现出一丝悲凉和嘲讽:“太后可知,你我寄予众望的皇子,竟是个孽障。”

金太后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赵晟用手指着内室的方向,道:“贱人林氏,与侍卫私通,怀上孽障,却收买太医王琛隐瞒真相,冒充龙种,企图混淆皇室血脉,颠倒乾坤。”

“什么?!”

金太后震惊了。

而赵晟说完了这些话,更是被胸臆之间的愤怒和羞辱塞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金太后难以置信,道:“皇上,这种事情空口无凭,可是有人嫉妒林贤妃,造谣诬陷?”

赵晟似乎非常反感提起这桩让自己蒙羞的丑事,只朝常乐看了一眼,道:“顾常乐。”然后便闭上嘴巴,不肯再说一个字。

常乐忙走上来,道:“禀太后,奴婢今日奉命去昭阳宫送东西,回程路上无意中撞见王琛太医和御膳房太监同福在僻静处私语,王太医亲口说出,林贤妃腹中胎儿已超过五个月,并非龙种。奴婢深知事关重大,不敢隐瞒耽搁,立刻汇同顾公公,禀报给皇上。”

金太后脸色大变。

顾常乐自然是没有理由来陷害林贤妃的。可是,可是要她相信,那个寄予厚望的,被全天下人视为未来储君的林贤妃腹中的胎儿,竟然不是皇子龙裔,这实在是太过震惊、太过可怕了。

赵晟道:“这件事,贱人已经亲口招认,她所怀的并非龙种,而是与侍卫私通所得之孽障!”

金太后脸色苍白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贪欲作祟!人人皆知,朕膝下无子,妃嫔之中若能产下皇子者,便可登上皇后宝座。林氏贱妇,企图瞒天过海,以孽障冒充龙种,妄图爬上高位,将朕玩弄于鼓掌之间,实在可恨至极!”

他说到恨处,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金太后毕竟也在皇宫之中生活多年,既然赵晟说这事是林贤妃亲口招认了的,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相信了。

“林氏胆大妄为,罪犯欺君,已然是死不足惜。但是她怀孕之后,日日都有太医请脉,却到现在才暴露丑事,可见必然有人与之同谋。”

赵晟道:“太医王琛,朕如此信任他,他居然勾结贱人欺君,太令朕失望。”说着,他猛地朝顾太平看去,“那王琛,可曾招认?”

顾太平忙上前道:“王太医已供认自己受林贤妃收买,为她掩盖真相,林贤妃明明是超过五个月的身孕,他却一直对外说是四个月,两人合谋,犯下这欺君大罪。”

赵晟再也听不下去,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金太后也深觉此事不堪。

半晌,赵晟才缓缓张开眼睛,道:“那太监同福呢,可也已经招认?”

顾太平却扑通一声跪倒,匍匐在地:“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

赵晟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顾太平五体投地不敢起身。

“奴才办事不利,那太监同福已经,已经畏罪自杀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

太后捂着胸口道:“畏罪自杀?!”

赵晟目显厉色:“他是怎么死的?”

顾太平答道:“奴才命童小言抓了同福后,关押在僻静的耳房里,原本堵了嘴捆了四肢。奴才去提审的时候,取了他嘴里的东西,料不到他竟早已存了死志,一口便咬断了自己的舌根,等到太医赶到,已然是救不回来了。”

众人顿时沉默了。

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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