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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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女-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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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已关上。柳诗看着白凤衣:“你是怎么进来的?”    
      白凤衣说:“你的门没有关。”    
      “不会。我睡觉从不会忘记关门。”    
      “可门真的是开着。”    
    “就算开着吧,你进来干什么?”    
      “想和你说说话。”    
      “有话,白天不能说么?”    
      “白天不方便。”    
      柳诗冷笑:“是么?白小姐也觉得不方便了?要是在进会馆的那天,你逃走了,也许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白凤衣:“我很后悔,那回没有逃离成功。”    
      柳诗惨然一笑:“现在什么都晚了。”白凤衣:“当时,要是你也想逃,我和你一定会配合得很好。可是,当时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柳诗摇头:“说真心话,我现在仍然不想逃。为什么要逃呢?我是在追寻中国的一门古老艺术,我想研究这门艺术。”    
      白凤衣:“可是现实打碎了你的这个梦想,你不明白,追寻中国的这门古老艺术,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柳诗:“你是说自由?”    
      白凤衣:“对,自由。以失去人的自由为代价创造出来的艺术,会是真正的艺术么?”    
      柳诗笑了:“我觉得,尽管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可我还是感到中国的扇子艺术是伟大的。”    
          
      秋洗月走上桥来。桥对面,隐约可见会馆大门的灯笼。一团晃晃荡荡的灯笼光迎着秋洗月走来,人未见到,小曲已传了过来:“上桥走走,茶馆佝佝,酒杯守守,屁股数数,娇娘搂搂,神仙日子过过!……”    
      秋洗月被来人撞了一下。    
      “鱼爷?”秋洗月道。    
      鱼爷满身酒气,打量着秋洗月:“是秋少爷?我还以为是……是夜游神。”    
      秋洗月避开鱼爷,往桥下走去。    
    鱼爷醉声喊:“等……等一等!”    
      秋洗月回头看着鱼爷。    
      鱼爷:“听着,做人一世……进得三门……家门,庙门……衙门……只有一门……不可进得!秋少爷……你猜猜,什么门……不可进?”秋洗月摇头:“不知道。”“不知道?”鱼爷晃着身子大笑,“鱼爷……告诉你!鬼门……进、进不得!”    
     


第七部分第14章 玲珑女(11)

       秋洗月苦笑起来,往桥下走去。鱼爷的声音在桥顶又响起来:“当心……一脚踏进鬼门!”    
      秋洗月的脚步缓了下来,回身。“鱼爷,你可知道,鬼门在哪里?”他问。鱼爷的声音已在桥的另一头:“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鬼门!”    
      秋洗月默然,失神地想着鱼爷的话。    
          
      半夜里,柳诗的哭声又把白凤衣惊醒了。她听了一会,又进了柳诗的房。    
      柳诗看着进门来的白凤衣,淌着泪道:“你这么看着我,是想问我,我为什么会吸上白面的?”    
      白凤衣摇了摇头。    
      柳诗:“我吸白面,瞒不过你的眼睛,也瞒不过刘玉指的眼睛。”    
      白凤衣:“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无兴趣问你。我只是想问,你半夜里为什么要哭?”柳诗沉默。白凤衣:“为什么不说话了?”    
      柳诗:“你爱过一个男人么?”白凤衣:“没有。”柳诗:“那你就不会知道,如果一个女人梦见了心爱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在梦里已经离她而去,那么,这个女人就会哭。”    
      “你天天梦见这个男人?”    
      “天天梦见。”    
      “他是秋洗月?”    
      “除了他,我还会爱谁?”    
    白凤衣沉默了一会道:“终有一天,你会哭瞎自己的眼睛。”    
      柳诗看着她:“世界上有哭瞎眼睛的人么?”    
      “有。我父亲的眼睛就曾经哭瞎过,治好后,眼睛至今还红肿不退。”    
      “你父亲?”    
      “是的,我父亲。他在我母亲死后,就一直在夜里流泪,流了三个月,眼睛就瞎了。为他治眼的医生说,他要是再哭,眼睛还会瞎。”    
      “对我说你父亲干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也像我父亲一样,把眼睛哭瞎。”    
      柳诗抱着脸,哭了起来。    
    


第八部分第15章 玲珑女(1)

       玲珑镇小学校教室内,秋洗月在黑板上画了一只飞翔的鸟,回过身来。“这是什么?”他问学生。  学生齐声:“鸟。”    
      秋洗月:“不是鸟,是飞鸟。飞鸟和鸟是不同的。鸟,可以是活鸟、死鸟、窝里的鸟,瓦上的鸟;而飞鸟呢,就是专指飞着的鸟,它是活鸟,是有生命的鸟,是有力量的鸟。”    
      窗外响起鼓掌声。秋洗月朝窗外看去,是白凤音。    
      白凤音笑道:“秋先生讲得真好!”    
      秋洗月不悦:“凤音,你怎么在这里?”    
      白凤音:“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和你一样,也是教员哪!”    
      秋洗月一怔:“是么?”    
          
      洗衣池旁,一股清水流淌着。    
      这是一处用石块砌成的水池,青苔漫漶,一块石头上刻着“放生池”三个草字。显然,这是过去庙里的“遗物”。秋洗月蹲在池边洗着衣服。白凤音走来,笑道:“秋先生,中午也不休息,洗衣哪?”跑下石阶,从秋洗月手里夺过衣服,“我帮你洗。”    
      秋洗月站起身,坐到石阶上,道:“我记得,不久前你还是个满地爬的孩子。”    
      白凤音笑道:“那是你去留学之前的印象吧?”    
      “一转眼你就当教员了,不可思议。”    
      “你堂堂一个留洋学生,当上了镇小学的教员,也不可思议。”    
      “你在教什么?”    
      白凤音甩下了打湿的头发:“初级算术。”    
      秋洗月:“为什么不考大学?”白凤音:“我不想离开玲珑镇,所以就不考大学了。”秋洗月:“玲珑镇对你这么有吸引力?”白凤音回脸看了看秋洗月:“玲珑镇不是对你也有吸引力么?”    
     学校西房外的走廊上,两人在绳子上晾着衣服。    
      “秋先生,晚上我能到你这儿来学画画么?”    
      “晚上?晚上你不是要回家的么?”    
      “学完了画再回家,也不迟呀。”    
      秋洗月不知怎么说才好。    
      白凤音笑了笑:“不答应?”    
      “不不,偶尔为之的话,当然可以。”    
      “偶尔为之?什么叫偶尔为之呀?”    
      她的笑容妩媚极了。    
          
      “金双枝要我的手令?”秋莲篷在房里猛地转身,问秋三爷。    
      秋三爷:“她说,要是没有族长的手令,她就不敢给秦梅雨打下胎儿。”秋莲篷脸色阴沉:“她还说什么?”秋三爷:“她还说,要是打下的胎儿是活的,是留还是不留?”    
      秋莲篷的嘴巴动了动,把话咽了。    
      秋三爷:“她还说,要是打下的胎儿是死的,往哪儿埋?”    
      “砰!”秋莲篷重重一拍桌子,胡子颤着:“去告诉金双枝,她、她、她问得好!”    
      秋三爷垂下脸,偷眼看看秋莲篷,不敢再言语。    
      “你走吧,”好一会,秋莲篷掸了下手,乏力地道,“明天……我会给话的。”秋三爷弓身退出。    
    


第八部分第15章 玲珑女(2)

    秋莲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咳起来。    
          
      秋三爷哼着小曲刚进自家的宅门,仆人赶了过来,喊:“三爷。!三爷!”秋三爷站停:“什么事?”仆人低声:“蝶姐送来字条了,说今晚上,她把柳诗送来。”    
      秋三爷笑起来:“太太那边,安顿好了么?”    
      仆人:“太太带着双花、好妹两个丫环,到西边的楼里去住了。”    
      秋三爷:“去账房那儿给自己领三个大洋,往后办事,也得这么机灵。”    
      仆人欠下身:“谢三爷!”    
          
      梆子声传来,白凤衣惊醒。她听到,从隔壁传来了轻轻的开门声。她警觉地听着。门声又响了一下,接着便是脚步声。    
      白凤衣下了床,奔到窗前,撩起一角窗帘往外看去。    
      窗外,蝶姐扶着身子发软的柳诗,正穿过庭院,进了通往后面藏扇楼的那扇黑门,随即,黑门轻轻关上了。    
      白凤衣放下窗帘,靠在墙上,呆呆地想起来。她侧耳听听外头的动静,悄悄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也向那扇黑门跑去。    
      门关得很严实,她在门上摸索起来,找到铜环,慢慢地拉动。黑门开了一道缝。    
      白凤衣脸上闪出了一丝希望。她咬紧牙,继续拉。突然,黑门“咯”地响了一下,再也拉不动了。显然,门外已经上锁。她失望地靠在了门上。    
          
      镇里廊街上,一顶小轿抬着,轿夫脚板飞快。    
      轿里,靠坐着的是闭着眼睛的柳诗。    
          
    身子酥软如绵的柳诗被仆人从门外抱了进来,放在床上。仆人退出,关上了门,从屏后走出了秋三爷。    
      秋三爷一身绸衣,半挽着宽袖,一脸的酒色,从桌上取过红纱灯,打起帐帘,往床上照去。昏睡着的柳诗娇小玲珑,美得令人心颤。秋三爷脸上露出淫笑,对着柳诗道:“秋莲篷说你是当年的金双枝,他这是瞎了眼!你分明是西施再世、昭君重生!”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颗核桃大的丸药,一掰两瓣,又从暖壶里倒了杯冒热气的黄酒,以酒就药,吞服了下去。    
      很快,秋三爷的脸上布满了红光,淫笑着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缝。他将红纱灯放在枕边照着,爬到床上,骑在柳诗身上,脱下她的外衣,解起了她身上那件百扣衣的襻扣。    
      襻扣一个个解开。每解开一个布扣子,秋三爷的口里便会发出一声变态的呻吟声。    
      百扣衣被解下,扔到了床外。秋三爷托起柳诗的一条雪白的胳膊,吐出舌头,像狗似的在胳膊上舐了起来,一下又一下……    
      柳诗喃声说了句什么梦话,她在自己的梦里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梦见的是一片海轮的甲板。咸咸的海水在一遍又一遍在冲刷着这片甲板……船舷旁,在画画的秋洗月缓缓回过头来。她手里拿着香槟酒的酒杯,向秋洗月奔来。秋洗月展开了双臂。她从秋洗月的身上穿越而过,奔向船舷。秋洗月惊回首。她的白色裙子像波涛似的飘动。秋洗月喊:“柳诗——!”她笑着奔出了船舷,渐渐消失,秋洗月狂声嘶喊:“柳诗——!”    
      “洗月……我在这儿……”柳诗在梦中说。    
      她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秋三爷紧紧地压在她的身上。    
          
    


第八部分第15章 玲珑女(3)

    “柳诗……柳诗!”秋洗月在睡梦中痛苦辗转着,抓扯着自己的衣领。窗口,一只猫地默默地看着他,猫眼碧绿浑圆。    
          
      猫眼眯细如缝,这是一只趴在桌上的猫,猫在默默地看着床上的一颗汗淋淋的脑袋。    
      秋莲篷脑袋上盖着湿布,一个郎中坐在床前诊着脉。郎中收起手:“秋老爷这是偶感风寒,外火内走,故而心如火宅,气血干热。不碍事的,只要静心躺上二三日,服一二帖扑火驱水的药,就会见好。”佣人道:“案上已备下写方的笔墨。”郎中坐到桌前,很快写下了一个方子,道:“快去济生堂照方撮药,天亮之前,照方服下二剂。记住,煎药须得用陈年的雪水。”    
      佣人:“府上备有三年陈的雪水。”    
      郎中:“那就快去吧。”    
      秋莲篷咳了一阵,睁开眼,声音沙哑:“站住!”    
      佣人站停。    
      秋莲篷:“老夫这病……不必吃药。打开箱子,取一把老扇出来,烧成灰炭,研细了,煮成沸水,盛三大碗来,老夫喝下,便下得了床了。”郎中道:“秋老爷取的这剂偏方,叫作‘扇魂汤”,亦是有奇效的,不过,煎汤之水,非雨露而不能用之。水之道,上天为雨露,下地为江湖。凡天降之水,皆为雨露也!”    
      佣人:“后院缸里,有积下的立春雨水。”    
      秋莲篷喊:“还不快快办去!”    
          
      跑马楼的正堂上,一把古老的美人团扇点着了火,燃烧起来。扇面上的美人被火吞噬。    
      一只大铜盆在接着扇灰。    
          
      一碗黑乎乎的扇灰汤被咕咕地喝着。    
      秋莲篷坐在床上喝完汤,接过帕子抹抹嘴,突然笑起来:“老夫现在才明白,人的肚子,才是最靠得住的去处。”他重又躺下,从枕下摸索出那张洋美人裸体画,凑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起来。他将裸女画撕成了一条条的,塞进了嘴里。    
          
      会馆的早晨总是被八哥的叫声吵醒的。    
      白凤衣从自己的房里走了出来,在一片八哥的叫声里朝膳桌走去。刘玉指已经坐着了,柳诗的座位却是空着。白凤衣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吃起了早饭,眼睛却看着一脸正色的蝶姐。    
      门声吱呀一响,柳诗从房里走了出去。    
      白凤衣回过脸去,看了柳诗一眼,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柳诗的脸上毫无血色。    
      白凤衣脸上的表情没能逃过蝶姐的眼睛。    
          
      花园里,秦无心和袁小照在为三美人画着春睡图。    
      盛装的白凤衣、刘玉指、柳诗分别托腮倚睡在假山旁的石凳上,凳前洒着片片落花。蝶姐拎着一只扁扁的竹篮,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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