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而已，忍进水里泡一个晚上，天一亮就好了。”步成诗远远说道。
元宵瘫坐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她看了一眼惋宁，惋宁便走过来递给她一条帕子：“擦擦脸，都成花猫了。”
元宵也不拒绝，拿过来擦了把脸。
元敏急忙将元青和元玄扔进水里，又担心他们口鼻入水会不会溺水，拉着他们的后领不敢放松。
“元敏，你怎么会在这里？”步成诗问道。
“我只是经过。”
步成诗点了点头：“出去那么久，也该回来了，元青他们误会你那么多年，总要翻案的。”
元敏愣了一下：“师傅，您知道不是我吃的人参娃娃？！”
“嗯，我知道是谁吃的。”步成诗笑得云淡风轻。
“我也知道一百年前通圆道观发生了什么事。”他又补充了一句，元宵抬起头，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惋宁将镜子递给了元宵，笑道：“元宵，你看看镜子。”
她低头一看，便听惋宁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元宵，应我一声。”
步成诗的笑容渗入了眼里，却带了几分嘲讽。
镜子里的少女，虽然头发蓬乱，脸上有些沾污，但是清秀美丽，白衣胜雪。
“嗯。”她菱唇微启，而后身形一顿，松手将镜子掉进了水里。
元敏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迷惑而古怪。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共生
站起来的元宵面色沉静，她看着步成诗的目光，却有些不同。
“看来不用我说，你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步成诗说着，从青鹿上下来。
“你已经不是元宵了，准确地说，你本来就不是元宵。”步成诗一步步地向她走近，而惋宁立刻挺身挡在了她的前面。
元敏这下子彻底懵了：“怎么回事？”
看着惋宁警惕的神色，步成诗嘲讽地一笑：“你虚情假意，欺骗元宵，实际上却要夺走她的身体，现在挡在这里做情圣状，未免有些矫情。”
惋宁并没有恐惧，他反而镇定下来：“我夺回的，只是属于白静的命。六百年前，三仙杀死了白静，我为了令她复活，遍寻天下至宝，潜入通圆道观九死一生，等待摄魂镜出世耗费百年光阴，如今白静已经复活，我请求上仙不要赶尽杀绝，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保证从此不会在上仙的身边出现，不再污您的贵眼。”
白静亦是嫣然一笑：“上仙当初没有给任何解释就将狐女杀死了，还说是让我死个明白，狐女实在不明白，所以没有死成，现下已经不求甚解了，只求能够苟且偷生。”
步成诗看着他们，终于敛去了笑容，他拿出姻缘镜，看着镜中的景色，便是再熟悉不过的紫炉山了。
“这面镜子叫作姻缘镜，原为月老所有，可以窥探自己的姻缘会在那里发生。六百年前我因为得罪了玉帝，玉帝让月老为我安排了一桩姻缘，我并不满意这种安排，所以拿了姻缘镜来斩断自己的姻缘，而你，就是我当初所找到的。”
“不，什么原因我们都不想知道。”惋宁握住白静的手，大声道：“现在她和我在一起，以后都不会分离，所以这段姻缘永远不会成真。”
“你错了，姻缘来时，无法抗拒，如果我进入圈套，那么我会爱上这只从未见过的狐狸，为她出尽丑，做尽傻事，为她放弃修为，为她失去原则。这就是姻缘的力量，比什么迷魂大法都要高深，身处其中不可自拔，还自得其乐，我不能让自己变成那种耻辱的模样。”步成诗拿出了扇子，对准了惋宁和白静。
“我不甘心，为什么你的面子要拿我的命做代价？！当初要不是我祖传的秘法中能够留下一点魂魄在依附在元珠上，我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却转眼就将我的元珠送给了别人。哼！元宵！她有什么资格用我的元珠？！她论资质不如我，才智不如我，长相更不如我，却享用了我的元珠。我吃了半个蟠桃，又吃了人参娃娃，才修补好了原来的魂魄，忍耐潜伏了六百年！这六百年，我处心积虑要复活，难道就因为你一句话，全都没有意义了吗？！”白静已经念动法诀，惋宁知道她的意图，却没有阻止她。
两条狰狞的火蛇窜了出去，步成诗悠然抵挡，却也感觉到她强烈的法力。
“徒劳，都是徒劳。”泪水慢慢从她眼里滑落，她心里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不肯死心，继续发起攻击。
“白静，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他，我真恨自己不是神仙，不然我就可以护住你了。”惋宁此刻也万念俱灰。
“阿宁，是我自私，只想着自己，如果当初那颗蟠桃不一分为三，便宜了明慎，只给你吃的话，现在估计不会是这种场面。”火光映照下，她的目光更加明亮，泛着泠泠水光。
步成诗没有闲心等他们你来我往说个没完了，他的羽扇一扇，烈火反过去将两人吞噬了。
元敏低下头没有去看那个场面。
他只知道在人的眼中，虫子蝼蚁的生命轻得几乎可以忘却有这回事，而在神仙的眼中，妖怪也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他看见过步成诗杀死万灵珠，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深刻的感觉，然后，他看到步成诗杀死了一群蜘蛛精，那种感觉也不强烈，但是看到他将惋宁白静杀死的时候，元敏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神仙盯上，又为此而感到悲哀。
元青和元玄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百花谷里了，他们看到元敏高兴了一阵，却没有看到元宵。
“元宵在哪儿呢？”元青问道。
“师傅那里。”元敏闷声地说，“她遇到一些变故，有一些变化，所以师傅带她去休养了。”
元青和元玄都很迷惑。
元敏只能将前因后果慢慢讲述出来。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追溯到六百年前步成诗杀死的一个狐狸，元宵因为吃了那只死去的狐狸的元珠而成妖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那个妖狐一直躲在元宵的身上，直到他们去通园道观的时候。
当明海将两只小妖迷倒的时候，他以为万无一失，但是那个时候，躲在元宵身上的妖狐白静出来了，她吃了蟠桃，让看见这一幕的明海震惊。
吃了蟠桃的白静不好对付，她也十分敏捷，拿了隐身毯披上便跑，明海找不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将剩下的蟠桃分了一些给惋宁。惋宁靠着蟠桃的法力恢复了身体，两只小妖都不是一般的智力，披着隐身毯更加肆无忌惮，他们袭击了所有的道士，并且报复性地将他们变成虫子蚂蚁麻雀和老鼠等小妖，中了妖毒的所有道士都变成了他们最恨的妖怪，因为明慎救过白静，所以她手下留情没有杀他。
明慎不能接受所有师兄弟都变成妖怪的事实，他不为自己逃过一劫而高兴，想要去找同道帮忙消灭他们两个，于是白静消除了明慎的记忆，又给他喂下剩下的蟠桃作为报答，从此两清。
惋宁还在通圆道观的道士口中套到了一种移魂法器的消息，便和白静约定了百年之后一起使用那个法器复活，这期间白静自己想办法修复灵魂。
因为之前去通园道观的时候留下一些疑点，白静一直很忌惮元敏，所以她偷偷吃掉了人参娃娃又嫁祸给元敏，一箭双雕地挤走了元敏。
元青和元玄听完故事，全都愣住了，久久没有回神。
“原来，那只老鼠妖，是明海。”元玄立刻猜出了当初袭击他们的妖怪从何如来。
“山谷里面的那些妖怪全都是道士变的。”元青也恍然大悟。
“嗯，师傅赶走元宵之后，觉得还是有些怀疑，就暗中查探了一番，终于知道前因后果了。”元敏说道：“元宵受了很大伤害，不过她的灵魂因为困在摄魂镜里没有受到毁坏，所以师傅把她救出来了，她可能是很难过，或者是肉身被摧残得狠了，变成幼时的模样，不能变成人形，还愣愣的，看见我也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元青心疼地抚着胸口：“惋宁太过分了，居然玩弄元宵的感情，他杀了明慎已经很过分了，元宵嘴上不肯原谅他，可是一直都穿着他送的白色衣服，元宵本来不爱穿白色的！”
“白色，估计还是因为那个白静。”元玄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几只小妖愤愤不平，回头想想人已经死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情绪又有些萎靡。
此刻的元宵正破天荒地被步成诗抱在怀里，晃晃悠悠地骑在青鹿上。
被蜘蛛霸占过又产了卵、烧过火的不思洞，步成诗还是没有住进去，他跟元敏稍作交代就将窝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狐狸捞了起来，这初生模样的小狐狸几乎散尽了一身法力，回到鸿蒙未开的状态。想要她尽快恢复，放任山野恐怕要过个几百年才会有起色。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准确说，不是什么好神仙，不过看到这小狐狸的模样，觉得她也真是倒霉透顶，虽然比起某些妖怪来说，她算是幸运的了。
“也罢，反正不思洞是没法住下去了，不如我带你回竹海。”
竹海是他在天庭飘渺云海中找到的一处岛屿，上面遍植翠竹，仙气浓郁，就在那里盖了房子，住了进去。
普通的兽类如果能够在竹海里面修炼，进境肯定是一日千里的。
青鹿感受主人的意念，一蹬脚，脚下便生了云烟，云烟拢聚，成为一朵金边祥云，就这样拖着他们往天上飞了。
小狐狸使劲往他怀里钻，紧闭的双眼一直没有睁开。
很快，穿过层层的白云，越过一个个仙岛，就看到了苍翠依旧的竹海。
青鹿平稳地落地，脚下的祥云散去，逸到云海中去，步成诗下了青鹿，就看见两个黄袍的老人上前来恭候道：“恭迎圣狐仙君！”
原来，步成诗居然是圣狐仙君，要是元青元玄在场的话，估计要一惊一乍了，可是元宵只是抬头嗅了嗅，又低头佯睡。
“懒狐狸。”步成诗摸了她一把，她也只是抖了抖毛。
原来圣狐仙君下界，并没有心思结交任何人，所以用了化名步成诗，这个身份就算招惹了仇恨，也不会真正影响到他在天庭的声誉，而他真正的名字叫作狐墨辰。不过这个名字现在也少人提及了，以他的身份和能力，但凡是相识的仙君，都会礼貌地叫一声“圣狐仙君”。
“我下界这段时间，竹海可有什么变化？”狐墨辰问道。
“荷花仙子和百合仙子都曾来到访过，不过他们听说仙君不在，就都回去了，玉章仙君曾派仙鹤来邀请仙君去他府上宴饮，小的们也都如实相告，因为仙君不在，所以推拒了。”
“嗯，很好。”狐墨辰满意地点了点头，抱着小狐狸回了府邸。
那茂密竹林的深处，沿着白玉石板铺的小道走上几步，就能看见漂亮的楼台亭阁，而狐墨辰的孤心殿就在跨湖的长桥尽头，独自坐落在一片碧水当中。
孤心殿，果然是孤孤零零的一个大殿。
大殿里面华美自不必描摹，狐墨辰将元宵放下，感到失去温暖怀抱的元宵不满地低声叫唤了一声。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虐狐
圣狐仙君回到竹海的消息一经传出，天庭的仙子们都有些不能自持了，她们仰慕狐墨辰已久，处心积虑要接近他，没想到他总是行踪不定，有时候一消失就是好几年，叫她们好不思念。
狐墨辰没有理会那些仙子萌动的芳心，而是窝在孤心殿里逗狐狸。
孤心殿的内殿便是狐墨辰的寝宫，此刻他躺在榻上，看着地上那只小狐狸蹒跚地走着，便坏心眼地伸脚将她绊倒。
元宵被绊倒了，翻了个跟头趴在地上，竟有些沮丧，呜呜叫起来。
“这般没志气，长大了也是一只弱小的狐狸。”狐墨辰嘲笑她。
不过她也听不懂，过了一会儿又爬了起来。
听到狐墨辰的笑声，她转过头来对着狐墨辰，这个时候狐墨辰发现小狐狸已经把眼睛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清澈如水，没有半丝杂质。
“能看见了啊。”狐墨辰将她抱起来，她愣愣地看着狐墨辰。
“傻傻的，你可知道你的名字，叫做元宵？”
元宵动了动，似乎是感应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感。
“很好。”狐墨辰将她放下，在竹海里，元宵会很迅速成长的，能够戏弄她的时间也不多，等她成长之后，多了各种心思，没有这般纯粹，便不能在竹海继续待下去了。
尘归尘，土归土，她总是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的。
感觉到狐墨辰突然的冷漠，元宵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脚踝。
“呵呵，你若是长大了，就没有这般谄媚吧。”狐墨辰突然有种冲动把元宵就定在这个状态，当初小宠物养着，得空逗着玩也是一大乐事。
元宵是被一阵沉重的窒息憋醒的，她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压着一条柱子，使劲地扭头看去，只看到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啊，原来是头发。
原来她被狐墨辰逗着逗着睡过去了，狐墨辰居然将她当枕头枕了一个下午。
全身骨头都要碎了，背上的肉也痛到没知觉。
感到濒临死亡的元宵急忙叫了起来。
她吱吱乱叫，没想到突然就喊出了“救命”两个字，救命是什么意思？不管了，“救命，救命！！！！！！！”
狐墨辰只是打了个盹儿，被她这么一吵自然醒了过来。
“哦，居然被我枕住了，难怪叫得这般凄厉。”狐墨辰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释重负的元宵眼泪都冒出来了，这个家伙是谁，为什么欺负自己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小狐狸元宵从此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概念。
她的世界只有宽敞的大殿，大殿的窗子外是碧绿的水，飘荡的睡莲和远处一片青翠的竹林，世界里有一个人，这个人长得很好看，但是他非常坏，经常欺负自己。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
她自小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比如那个坏人，为什么老是欺负自己，自己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就踩她一脚，虽然可能不是故意的。
元宵长到三四岁的小童大小的时候，已经伶牙俐齿了。
“我听说你去找竹甲让他教你法术。”狐墨辰挑眉看着元宵。
“是啊，我一定要学会法术，然后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元宵大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