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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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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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喵!就在高旗发出了平安信号的时候;榔头像豹子一样扑向那柴捆。

  站住!站住!车上的人一阵狂喊;却并未下来追赶。

  尽管这样;榔头拽着柴捆还是疯了一样地向前跑着;我和高旗也紧随其后。

  跑到树林的时候;我们的脸都累白了;榔头嘴角都跑出了白沫。

  “操他妈;太沉了。”榔头把柴捆扔到了地上;这时;我们才惊奇的发现;这捆柴
禾竟特殊地捆了三道腰;而且中间那道腰是用麻绳捆的。

  这捆柴禾立时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榔头边喘边说;打开看看。

  高旗上来便拆柴捆;一道、二道、第三道拆开的时候;柴草哗啦一声就向两面堆
去;立时;一个死孩子身体露了出来。

  “妈呀!”一声;高旗吓得跳了起来又立时瘫在地上。

  这时;我们才感到那车上人的恶毒。

  “操他妈的!”榔头骂了一句;拿着根棍子走近了柴草;他用棍拨弄一下;想看个
究竟;可是当那张面孔全露出来的时候;榔头立时大叫起来:“英子!”

  “什么?英子?”

  我和高旗也都大叫起来;急忙凑上前去。

  是英子;是那个曾经给过我们苞米花的英子!

  现在;她脸色白白的;眼睛闭成了一条窄缝;嘴里塞了一枚挂着红绳的铜钱;她的
头发;虽然挂着草屑;但还是那般规整;那截独辫顶端依旧扎着那根红绫子。 


  “这是真的吗!”榔头双手攥着拳头;不停地捶打着地面。 我和高旗也都哭了;
我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在树林中把英子掩埋了;因为是冬天;没有土;我们是用
雪埋的。一捧捧的雪;从我们的手中撒到她的脸上、身上;直到那里隆起个高大的雪
堆。我们知道这雪堆中;有我们一个最好的朋友;她叫英子。

  雪堆刚刚隆起的时候;不知怎么得到的信息;大黄狗来了;它蔫蔫地看我们;随后
就趴在了雪堆旁边;眸子里的泪光一直在闪动。


                              象鲸一样

                                佚名

  我在风中行走,在风中等待。等待得眼睛变成了古塔上生了锈的风铃。岁月悠
悠,白的和黑的时间轮回得我的青春变了形。 
  怀念着那一段寻觅奔忙又不知底细的年轻路程,远离了那一声内心的天簌在自
卑和茫然中隐约响起的牵引,迷迷糊糊地步入虚拟的网络时代。但有人反问:如果
我们问互联网络上的虚拟实境有多真,我们就应该问现实世界究竟有多假! 
  香港一位年仅15岁的少女被其同学哥哥强暴,当她向同学和朋友痛述遭遇时,
居然被她们讥笑为“老处女”! 
  美国医生今年替波士顿一名39岁中风女子的脑部注入猪胎儿细胞。目前,跨物
种移植手术大行其道。如果猪的基因在人身上世世代代遗传,那么,我们的后代将
是几分之几的人和几分之几的猪的混合体? 
  市面约有7。7万种化学物品在污染着大地、河流、天空。导致了许多多肢青蛙、
无肢青蛙、阴阳青蛙的出现,谁能肯定青蛙之后下一个目标不是人? 
  当我们走出家门到旅游景区探幽寻古,那一处处仿冒着古代文明的永恒的亭台
楼阁,似乎要把历史唤醒。可以推想,在更早更远的岁月,循着类似的方成,历史
又是怎样被竹简、丝帛、纸页、石碑、民谣以及祠庙虚构! 
  世界上许多报刊都辟有“战火”、“灾难”专栏,侵略、恐怖组织、核泄漏、
空难、电脑黑客……诸多内容充斥其中。却鲜见有“感动”、“尊严”之类的栏目。
在它们的“人物”专栏,常见到高喊“清廉”的政客在下野之后,即成了“最不清
廉”的角色,如苏哈托、内塔尼亚胡等等。世界大舞台,人生如戏,但最终上苍必
将体现着它的公正性。正如死亡对于任何生命都非常公平。 
  当空气、喧哗开始异化我的躯体,当漠然、竞争麻醉我的心灵,从故乡到异乡,
从故土走到网上,我还是村头那只唱得真真切切、活得从从容容的纺织娘吗? 
  这个秋高气爽的季节,一头被澳大利亚悉尼人亲切地称为阿历克斯的鲸鱼游到
了悉尼海湾。据说这头身长16米,体重约60吨的鲸鱼找到这个风平浪静的地方是为
生宝宝的。于是,成千上万人涌向海边,希望一睹它的丰姿,还有很多人驾船尾随
它,等待它的生育,像盼望着新世纪的到来。 
  人们在这头鲸身上获得了力量和希望。当这头南方鲸在台风刮起时,缓缓叹息
一声,随后将巨大的身躯竖于海面,接着猛烈地拍击下去——这一力大无比的动作
成了旧世纪与新世纪的重大转折,然后又是一次深呼吸,吸入足够的勇气,向更辽
阔的大海深处游去…… 
  在城市里,我们可能找不到深呼吸的地方。但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让我们的
灵魂像鲸一样来一次深呼吸,然后打着响哨充满豪情迈向新的季节。


                            寻找月亮

                             赵本夫 

  今天是星期五。

  星期五对钱坤来说是个愉快的日子。

  晚饭后钱坤走出校门的时候,门房侯大爷瞅瞅他的鞋,笑了笑没说什么。钱坤
也笑了笑没说 什么。

  钱坤穿一双蹬山鞋,侯大爷就知道他又要去城外看月亮了。他喜欢这个年轻人,
特别喜欢他 对月亮的痴迷。
  有一次他对钱坤说,要不是腿脚不行了,真想跟你一块去城外看月亮。月亮 让
他想起童年,想起老家。侯大爷说我到南京快六十年了,好像就没留意过月亮。小
时候在 乡下,月亮是孩子们的伴,在月亮底下听故事,捉迷藏,心里真静。到南京
这些年,就觉得 日子乱轰轰的,再没那份安静了。 在这座中学里,钱坤惟一的知
音居然是这个门房老头。在几乎所有老师和学生眼里,钱坤都 是一个很可笑的人。
钱坤的可笑就是因为他喜欢月亮。如果他是一个教语文的老师,或者是 一位林黛玉
式的女老师,大家还觉得可以理解。但钱坤是个教数学的,而且又是个男老师。 就
让人觉得有点异怪。这年头别说老师们了,就是那些学生甚至女学生也没几个人喜
欢月亮 了。月亮已经从城市里消失,已经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只在书本里还偶
尔可以看到。就 是说月亮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像嫦娥的故事一样遥远。

  有一次钱坤临下课时,让班上见过月亮的学生举手,结果嘻嘻哈哈犹犹豫豫举
手的学生不到 三分之一。这叫钱坤大为惊讶。当然其余有些学生也许见过的,只是
没有注意。就像从大街 上拉出一个行人,问你有没有见过,你摇摇头说没有,但也
许你见过的,只不过没留意罢了 。谁会留意一个不相干的人呢。月亮就是一个不相
干的东西,当它游过城市上空的时候,城 市的光芒、高大的楼房以及污浊的空气已
差不多把它遮住了。可在钱坤看来,没有见过月亮 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不能原谅的事。
那天当他戴着那副深度近视镜沮丧地离开教室的时候,有 几个男生推开窗户朝他喊,
钱老师你酸不酸?嗨!

  背后是一片轰笑声。

  钱坤觉得这些孩子真可怜。当即就去了校长室,向老太太报告他刚才统计的数
字。他觉得这 个情况很严重,差不多是个丑闻。老太太就是这座中学的女校长,是
个很慈爱的人。她曾多 次为钱坤介绍对象,可惜都没有成功。她见钱坤着急的样子,
忙安慰说钱老师你别着急,以 后咱们组织个夏令营什么的,专门到野外看月亮,让
同学们补补这一课。等钱坤走后,她又 宽容地摇摇头。老太太看过他的档案,从中
学到大学到参加工作七八年,在所有履历表业 余爱好一栏里,他填写的全是“月亮”
两个字,就像吴刚伐桂一样固执和愚蠢。但老太太还 是很爱惜他,因为钱坤的业务
特别棒。自他大学毕业分来后,这个学校高考的数学成绩,在 全市一直是最好的。
学生见没见过月亮并不重要,能不能考上大学才是最重要的。老太太懂 得用其所长。
痴人多有一长。

  钱坤出了校门,一直沿马路往城外走。出城差不多要走十公里。傍晚正是街上
最热闹的时候 ,车流人流商场店铺舞厅茶座洗头房霓红灯,叫人眼花缭乱。

  以往每次经过这十公里路程,他都会想起月儿。他想月儿也许就在这人流里,
在哪部出租车 里,在某个舞厅或商场里购物。那时他不仅会左顾右盼,还会竖起耳
朵听。他希望能听到那 个贵州女孩子的尖叫声。他知道她的尖叫绝不同于城市女孩
的娇声夸张,而是充满野性的、 酣畅淋漓的。她在兴奋时感受到侵犯时都会这么叫。
但现在钱坤不需要分神寻找了,因为他 已经发现了月儿,或者说他自以为发现了月
儿。


  他已经找了她三年。

  月儿,我找到你了,我要把你带回来。

  十公里街道很快走完,出太平门就到城外了。这是一条通向东郊风景区的小路,
小路紧贴一 段斑驳的古城墙蜿蜒进入密林。钱坤放慢了脚步,深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心情也随之悠然了 。现在大约八点多钟,去看月儿为时尚早。那个叫月牙儿休闲中
心的地方,真正的夜生活需 十点半以后才开始,月儿直到深夜才会出现。

  现在可以从容在林间漫步了。今天是上弦月,肯定好看。

  东郊风景区是南京的精华所在,连同紫金山峰,整个景区都在郁郁苍苍的原始
森林中,总面 积比整个南京城还要大。其中古道无数、景点无数,明孝陵、灵岩寺、
孙权墓、中山陵、汪 精卫墓,以及闻名中外的紫金山天文台、紫霞湖、梅花山,都
在其中。钱坤就是在这里度过 几乎每个星期五夜晚的。整个景区白天游人如织,晚
上就会冷清下来,冷清得有些阴森。那 时月光如水,流泻在整座森林的上空,森林
便像一座巨大而神秘的城堡。间或一声鸟啼从密 林深处传来,令人心尖儿发颤。

  钱坤不害怕。

  他喜欢这样无边的寂静,喜欢这座被月光笼罩的森林,并且什么都不想。他是
个没有多少想 法的人。别看他喜欢月亮,可他既不浪漫,也不深刻。相反,当他在
森林里游荡的时候,更 像一个贪玩的孩子,甚至像一个智商不高的傻瓜。

  他又俯下身子看树影了。

  月光从树隙中漏下来,地上的树影呈现万种情思。他俯下身子看,久久不动,
就像读影,谁 也不知他读出了什么。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月光下走路而且快步如飞。经过密林,经过石桥,经过墓
地,经过残碑 ,经过山坡,经过草皮,经过溪流,直到走出林子走到近旁的田野。
原本在林子里像溪流细 小的月光,豁然变成一片浩大的光海,朦胧着一波一波在旷
野里涌动。那时钱坤扶扶眼镜坐 在田埂上微微喘息,心境是极其美妙的。

  三年前正是在这样的情景里,他猝然听到身后的林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且有男人在 低声说你别跑咱们谈谈什么什么的。钱坤几乎是本能地一跃而起,转身
冲进林子,弯腰抓起 一根枯枝,迎着脚步声奔去。一个长头发的女子从面前飞身而
过,钱坤挡在两个歹徒面前大 叫一声不要无礼。情景有点英勇,当然也有点落套。

  接下来的情况你能猜想到,钱坤被两个歹徒揍了一顿。钱坤从小没和人打过架,
他不知道该 怎么打。手里的枯枝一下被人夺走,然后变成抽打他的武器。两个歹徒
很愤怒,一边打一边 说你也配充当挡道的。钱坤被打得团团转,跌倒了爬起,爬起
又跌倒,眼镜也被打飞了。钱 坤一直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我的眼镜我的眼镜。歹
徒不理,继续拳打脚踢,其中一个抽出 一把刀,月光下闪出一道寒光。在这种地方
这种时候,杀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钱坤说你们 这样是不对的。他看到了那把闪着
寒光的长刀。但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噢! ……噢!……

  原来那个逃跑的女孩子又转了回来,此时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尖叫。她尖叫的
声音非常特别 ,不是大喊救命啊抓坏蛋啊什么的。就是一股脑儿尖叫。对着他们三
个人尖叫。就像在举行 尖叫大赛,声音细而尖刻,撕心裂肺持续不断惊心动魄,以
至整座森林都回旋着尖叫声,逼 得人透不过气;噢噢噢噢噢噢!……两个歹徒居然
住了手,居然惊慌起来,居然毛发直竖, 其中一个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哀求说姑奶
奶你别叫了好不好。其实他手里拿着刀,捅一刀就 行了。可他没捅。他完全被她的
尖叫弄昏了头。

  后来,歹徒就跑了。他们真是不明白,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叫,叫得如此
人。像兽。

  钱坤伤得很重,躺在地上呻吟,一点也不掩饰他的疼痛。

  女孩子架起他时笑得格格的,说你这人多事,他们根本就追不上我的。钱坤说
我的眼镜。女 孩子找到眼镜给他戴上,说真好玩。钱坤不知道她是说眼镜好玩,还
是说被歹徒追得满林子 跑好玩。就有些生气,说你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不回家,呆
在林子里干什么。女孩子说我在 这里玩了一天,迷路了,再说我也没地方去。钱坤
吃力地扭转头,这才注意到她肩上挎了个 小包袱,就说你不是南京人啊。女孩子说
我干么是南京人,我是贵州人,来打工的。来多少 天啦?昨天刚到。钱坤想这女孩
子玩兴不小,说你一个人来的?女孩子说一个人自在,想去 哪就去哪。钱坤想这女
孩子野性,却夸了一句你挺勇敢的。女孩子又笑起来,说这算啥呀, 我跟爷爷在山
里打过狼。钱坤心想我真是多事了,白挨一顿揍。一瘸一拐由她架着走,有些 窝囊。
林子里一片死寂,钱坤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沉默着。他感到她架着他很卖力气。

  还是女孩子耐不住寂寞,说我叫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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