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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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童谣-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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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在物资交易方面占据了有利地位。而且在此基础上,百济王室积极促进技术发展,我们不是也都很清楚吗?陛下,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就是绝好的机会。就算我们派出数百兵力,也未必能抓到这种最高级的技术人员,难道不是吗?这些人掌握着百济王室最得意的顶级技术,却自投罗网,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好机会。如果充分利用这次机会,我们不但可以吸收百济的最高技术,还能进一步争夺被百济垄断的西海贸易权。”
新罗王听了金思钦的话,连连点头,然后又问金思钦。
“那么,依照爱卿的意思,这件事情怎么办才好呢?”
“首先,做好彻底的保密工作,不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然后暗中调查这些人的行踪。”
金思钦说完以后,大王略微思忖片刻,便对几位大臣说道。
“仓部令的话很有道理。从现在开始,与这件事情相关的所有任务都交给仓部令。执事部和兵部,要为仓部令处理此事提供尽可能的便利。”
“陛下圣恩浩荡!”
金思钦向大王磕头行礼。他趴在地上,鼻子几乎碰到了地面,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两只无名的小鸟飞落到王宫庭院里的杏树枝上,亲密无间地拍打着翅膀,互相分享食物,两只小嘴啄在一起,那么小巧,那么可爱。善花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微笑,久久地注视着那对小鸟。突然,她又变得闷闷不乐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是不是羡慕这些小鸟啊?”
身后传来说话声,善花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去,报良法士正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善花,仿佛要窥透她的内心。
为了让善花学习经学,报良法士特意到宫里来找她。他是个真骨出身的僧人,深得真平王的信任,还在善花公主很小的时候,他就负责起善花公主的训育和教导。善花公主我行我素,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报良法士是最了解善花公主心思的人。善花公主遇到烦恼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不是自己的母亲摩耶夫人,而是报良法士,她会首先去找报良法士诉苦。
“我不知道,法士大人,现在我看见什么东西都心不在焉,做什么事情也不觉得快乐。每天从早到晚待在宫里,心里很空虚,也很郁闷。”
“因为占据公主心灵的东西在别处,公主当然会感到空虚了。”
报良法士说完之后,善花公主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人发现了,立刻涨得满脸通红。善花公主斜着眼睛看了看燕珠。她有些担心,不知道燕珠看没看出她和璋之间的事情。燕珠是王宫里的女官,专门负责保护善花公主,并且教给她宫里的礼法。她为人性格严谨,一丝不苟。善花公主从天地斋学社回来以后,燕珠时刻不离善花公主左右。
善花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璋肯定还在内帝释宫的密室里等着她呢。可是,自从那天之后,燕珠每天都像影子似的跟在她身边,她再也不能去内帝释宫了。有一次,她在去往摩耶夫人处所的路上,看见了藏在很远处的璋,可是两人只是用眼神传递彼此的遗憾之情,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见面。善花焦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
“法士大人,心灵这东西真的好奇怪啊。有时候好象在天堂,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地狱门前徘徊了。我的心明明就在自己体内,可是我又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它。”
“人的心灵本来就是这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随意掌控自己的心灵,那么小僧马上就跪到他的面前,磕头行礼,拜他为师。”
“那么,法士大人您也有心烦意乱的时候吗?”
善花公主天真地问道。报良法士露出菩萨般的温柔微笑,算做是对她的回答。他们想集中精力重新学习经学,然而善花公主却一个字也学不进去。璋的面孔总是在她眼前浮现,此刻他一定躲藏在宫里,随时等待和自己见面。望着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的善花公主,报良法士悄悄地合上经书,对善花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陪小僧散散步好吗?”
听了报良法士的提议,善花公主爽快地答应了。两个人出了门,在旁边等待的燕珠带着侍卫武士准备跟在后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报良法士阻止了燕珠的脚步。
“今天我想独自陪同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身心疲惫,想一个人在宫里转转,安静安静。”
燕珠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同意了。既然有报良法士在身边,也没什么不放心。
“既然报良法士意下如此,那就请便吧。”
善花公主终于摆脱了燕珠的监视,来到了庭院,马上就来了精神,神采飞扬地蹦蹦跳跳。看到不远处的花儿,善花公主兴致勃勃地跑了过去,这是几天前璋从宝光寺摘来送给她的花。虽然每天都从前面经过,今天却是第一次看见那些花儿,善花公主好奇地眨着眼睛。
“法士大人,您看看这些花儿。”
善花一边欢呼,一边转过身去,可是跟在后面的抱良法士却不见了。她觉得有些奇怪,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又来回走了几步,突然间停了下来。善花的眼神里泛起了生机。她又缓缓地打量了四周,当她确定真的只有自己的时候,善花头也不回地穿过庭院跑了起来。
善花跑出了庭院,没过多久,从茂密的树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抱良法士走出树荫,好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淡淡地望着庭院里的花儿。
善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她从内廷庭院一口气跑到了内帝释宫的黑暗密室,璋果然在那儿。璋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善花,在极度的思念中睡着了。当善花看到璋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向天堂迈进,可是她又感到无比的心痛。
璋流着冷汗,睡得很深很沉。他的神情异常平静,就像小孩子,看上去是那么美丽。善花不想唤醒璋。她悄悄地躺在旁边,望着沉睡中的璋。就算从早到晚盯着他看,善花也不会感到厌倦。
这个能让一国公主为之疯狂,自己却泰然自若地熟睡的男孩子到底是谁呢?善花公主还搞不清楚。他的长相算不上英俊,性格中带有那么点儿自卑,好象受过伤害,动不动就生气,然而就是这个粗鲁的男人却让自己如此心动,至于为什么,善花也想不明白。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善花就感觉自己和这个男孩子之间的命运早已是前生注定,用坚固的线联结起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渐渐地变成了确信。
善花伸出胳膊,想为璋擦干额头的汗水。正在这时,璋发出了细微的呻吟,重重地翻了个身。突然,璋的衣襟里有个什么东西在闪烁,善花看见了。善花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璋敞开的衣襟。璋喘了口粗气,翻身朝向天花板。藏在衣襟里的闪光物豁然暴露。
善花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溜圆,悬挂在璋胸前的是一串散发着玲珑光芒的五色夜明珠,一看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珠子。善花好象丢了魂,被那串五色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泽迷惑了。
“对不起,明明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却不能来。”
善花先开口说话了。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盯着善花。
“你生气了吗?”
善花担忧地问道。但是璋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没有生气。”
“你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吧?”
“不,我没有不耐烦。”
“是的,等你的时候,我编了一首歌。”
“什么歌?”
“我教你吧?”
善花点了点头,一只手托着腮,充满期待地望着璋。璋清了清喉咙,开始唱歌了。
善花公主主隐,
他密只嫁良置古,
薯童房乙夜矣,
卯乙抱遣去如。
善花用鼻子哼着,跟着璋一起唱了起来,两人欢快的歌声和笑声回荡在密室。善花唱着歌,突然停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是薯童,你不是弼斗吗?薯童是谁?”
“就是挖红薯的孩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以前我曾经叫过薯童,我挖红薯,然后到集市上去卖。”
“你就是挖红薯的孩子?”
璋点了点头,善花眨巴着眼睛,显得兴致勃勃。
“薯童,薯童,很好,以后我就叫你薯童了。”
善花好象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对璋说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请吩咐,公主殿下。”
“你睡觉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的那串珠子,给我吧?”
善花指着璋的衣襟说道。突然,璋绷紧了脸。母亲和他分手的时候,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把这串五色夜明珠从怀里拿出来。璋条件反射似的紧紧抓住衣襟,回答道。
“不行,这是我娘给我的东西,她告诉我绝对不可以给别人。”
没想到璋会拒绝得如此坚决,善花难堪得涨红了脸。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后悔了。
“对不起,可是这个……以后我会送给你比这个更好的礼物。”
但是,善花因失望而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善花一方面是想得到那串夜明珠,然而最重要的还是璋身上带着如此珍贵的东西,却不肯送给自己,这让她感到难过。善花希望自己才是璋最重要的人。
璋在善花面前坐立不安。他想让善花高兴起来。不一会儿,璋好象想起了什么,慌忙把手伸进怀里。他在怀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一样东西,那是绿色的信标。璋拿着绿色信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递到善花的面前,对她说道。
“这串五色夜明珠说不定就是母亲的遗物了,所以我不能送给你,不过,我可以送给你这个。这对我来说也很宝贵,但是我交给你了,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善花调皮地瞪了璋一眼,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那个绿色信标。听他说那串夜明珠是母亲的遗物,善花终于放心下来。璋也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僧喊着口令,二十多名郎徒兴高采烈地挥动四肢,跳起了舞。游转于全国各地的青山绿水之间,唱歌跳舞,与山水的神秘气运交融,这是花郎徒不可或缺的修炼过程。十几岁的少年头裹红巾,身穿训练服,脸上流露着富贵的气息,他们的气概和风采都无愧于“花郎徒”的名称。花郎徒的歌舞刚刚落幕,宴会上的摩耶夫人和其他王族女人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到底是新罗的最优秀栋梁之才,光是看一眼,心里就很满足了。新罗的未来就落在各位郎徒的肩上了。”
伴随着摩耶夫人的祝词,王族女人们赞叹不已。她们都掩饰不住对花郎徒英俊外表的感叹,只有善花与众不同,她好象对宴会全无兴趣,只是冷冰冰地忍受着煎熬。
今天的宴会非常特别,前不久刚刚推选出来的风月主走马上任,另外,王后也要借这次宴会之机亲自鼓励年幼的郎徒们。宴会邀请了住在沙梁宫和梁宫的王族女人,庆祝新风月主就任,同时也欣赏花郎徒们练就的技艺。
宴会进行到高潮的时候,善花悄悄地离开了宴席。各个宫里随行的女官和侍女都等候在宴会场外,每个出口都有侍卫武士严加把守,实在找不出可以逃跑的办法,善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叹息。
善花来到安静的后院,闷闷不乐地望着庭院里盛开的花朵。也不知道宴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简直无聊死了。善花用手托着下颌,身体靠着栏杆,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儿。
善花小声哼唱,不知不觉就被自己的歌声陶醉了,轻轻地打起了拍子。正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狍子,正往园子里跑来。善花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倒在地。接着,她看见一个少年跟在狍子后面奔跑。
那个少年身穿用金银珠玉装饰起来的优雅套装,头上围着带有羽毛装饰的头巾,脚下穿着金铜靴。少年拥有着俊朗的外表,目光伶俐,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倍受关注的花郎徒。他的肩膀平整而宽阔,好象专门展示自己的花郎徒身份,肩上还挂着弓矢和箭壶。
少年跟在狍子后面拼命奔跑,当他看到善花的瞬间,猛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亭子上的善花惊讶地望着少年。不一会儿,侍卫武士们跑了过来,少年又和他们一起追赶狍子。
少年消失在后花园里,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抓住了那只狍子,背在肩上。少年把抓来的狍子交给侍卫武士,然后就朝善花所在的亭子走来,郑重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打扰你了。打猎抓来的狍子一不小心逃跑了。你没事吧?”
少年的声音和语气都很成熟,善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没受伤吧?”
少年又问,善花这才点了点头。
“小人送你去宴会场吧。”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善花多少有些惊慌。看到少年毕恭毕敬的语气,善花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轻轻笑着说道。
“没关系,只是受了点儿惊吓,不过也挺好玩儿的。我自己能去宴会场,你不用管我了。”
善花说完,抢先一步往宴会场走去。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善花的背影。
回到宴会场之后,少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站在摩耶夫人身边的善花。虽然她年纪尚幼,然而她的美貌已经算得上倾国倾城,而且她的傲慢和自信也悄悄地扣开了少年的心扉。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如此果断地拒绝花郎徒的美意,即使王族女人也不例外。少年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善花,片刻也不愿离开。
少年名叫金道含。他是仓部令金思钦的儿子,不但技艺过人,而且头脑也非常聪明,最有希望成为新一代风月主。
此时此刻,璋正在内帝释宫的密室里等待善花,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好赶在退朝时间离开了王宫。如果想夹杂在退朝的人们中间离开,行动必须敏捷。经过僧房,走过外面的回廊,璋看见宴会场那边已经安静下来,于是情不自禁地往前院走去。
庭院两边的石塔周围,以及后面的金堂里,也都没有人影。璋放心地吁了口气,然后模仿以前看过的善花的动作,先看看石塔,然后在金堂里供奉的佛像面前合掌。他的心情好象平静了许多。
像今天这样看不到善花悻悻而归的日子,以后也许还会有,甚至有可能多得不计其数。但是,璋依然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偶尔他也会想,幸好被百济驱逐出来,否则就不可能来到新罗,更不可能遇到善花了。
虽然没有见到善花,但是等待也会让他心潮澎湃,他也不愿意去想什么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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