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丝妮眼中的泪突然停止，怔愕的转头望向一位已满头白发的老者，他这话是那么的伤人，却又一针见血。
“你何苦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爱不就是成全、不就是体谅吗？你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又如何？他会因为这样而爱上你吗？我想不会！你只会让他觉得更心烦罢了。”
爱是成全、是体谅？她的爱只会折磨他、惹他厌烦罢了……这几句话如同当头棒喝。
“小姑娘，事实总是最伤人的，可是我想，如果你真的爱他……就放他自由吧！说不定这样他反而会比较喜欢你，因为你是头一个不会对他纠缠不清的女子。”
杰丝妮一面听着老者的劝言，一面回想着路易斯和丽莎在公司里所说的话。当老者说到“放他自由”时，她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撞开了。
“你说……放他自由？”她愣愣的问。
“是呀！我知道这事很难，”白发老者搔搔头，对杰丝妮笑了一下，“连我到现在都还做不到呢！有时想她的时候，我还会到她和他住的地方去偷偷看她，我想……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了，呵呵……”
放他自由！？
杰丝妮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所有的游民全小心翼翼的陪侍在一旁，杰丝妮朝他们绽出一抹淡笑，不过，当她想点头向他们道谢时，一阵昏眩却突然攫住了她，她向前一倒——
“小姐？！”游民们惊慌失措，连忙七手八脚的将杰丝妮送往最近的医院。
第十章
路易斯在杰丝妮失踪的一天后得到她的行踪，当他慌忙的从饭店跑到医院，却从院方的口中听到一个令人错愕的消息——
杰丝妮怀孕了！
当欣喜过后，一个念头突然从他的脑海中迸了出来。
他的孩子？他确定要娶杰丝妮为妻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见了杰丝妮，他都没办法回答自己。
不过，他知道杰丝妮没事，一颗原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
当病房的门扉被开启，躺在病床上的杰丝妮转头一看，瞧见是路易斯，她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可转眼间又突然暗下。
热心等候在一旁陪伴着她的游民们，见到了西装笔挺的路易斯时，便不好意思的往门外挤去。
“你们聊、你们聊。”
几秒钟后，原本喧哗的病房变得好安静。
杰丝妮敛下眼睑，不发一语的等待着路易斯的问话。
他的双眼像是探照灯般，搜寻着她全身上下有无伤痕。
“你……身体还好吗？”路易斯好不容易才问出这一句。
“嗯！”杰丝妮点点头，视线仍定在棉被上。“医生说再观察个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路易斯将她软软的身子抱进怀里，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感觉真好！
“出院……你想住哪里？”他轻声的问。
“住哪里？！”她错愕的抬头凝视着他。
“对呀！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跟着我到处跑来跑去。”路易斯轻抚着杰丝妮的秀发，诱哄的说：“回维也纳吗？那里你比较熟悉，还是你要到别的国家？”
杰丝妮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终究要把她调离他的身边，老乔依说得没错，她对他的爱，只是他的包袱……
“我不要离开。”杰丝妮小声的说着。不过，当她发现路易斯听不懂她所说的话时，她大声的再说一次，“我不想离开这里！”
“你说你想留在英国待产？那我得要迪夫在这里找个舒适的地方给你住了，还好你才怀孕不到一个月，时间还来得及。”
路易斯的算盘还没打完，杰丝妮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我说我要一个人生活，我不要住你的房子。”杰丝妮的眼眸闪过一丝脆弱，不过在抬头望着他的时候，她态度强硬的说：“我要跟我的小孩一起生活，靠我们自己的力量。”
“你说这什么鬼话？”路易斯这下终于了解她嘴里说的“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了。
她说她要和“她的孩子”一起生活？她的孩子不也是他的小孩？！
这大概是杰丝妮一时说的气话，因为她在他办公室听见他对丽莎所说的话。这样一想，他脸上的狂怒才平缓了些。
破天荒的，他开始对杰丝妮解释。
“你仍介意我对丽莎说的话？我只是哄哄她，说的话有一半都不是真的……你在我的心中，其实有一定的重要性，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对你的去留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多甜美的话呀！杰丝妮在心里不禁轻轻一叹，可是她知道，他所说的话，有一半是因为她今天想要离开，他才不得不强迫自己说出口的甜言蜜语。
这样的话，真的能够再相信吗？
她突然抬头问：“你会娶我吗？会永远爱我？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路易斯反应不过来。
他低头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杰丝妮……”
“只要你说你会娶我、会永远爱我，而且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我就听你的安排。”
当她瞧见路易斯眼里的狼狈，她便知道，她的要求永远只是个奢望。
“说不出口、也做不到，对不对？我早就明白，我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只是我一直在幻想，幻想有一天，你会被我的真心所感动，会正视我的存在，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失败了！”杰丝妮的嘴角浮现一抹苦涩，而眼眶里的泪水，再也隐忍不了的直直掉落。
“你想用孩子来牵制我？目的是要坐上我妻子的位子？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女人！”他错愕的放开她，完完全全抹煞了她的爱意。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就是因为我不敢奢望，就是因为我明白你的妻子永远不可能会是我，所以，我才要离开，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每天眼睁睁的看着你去诱哄别的女人，或者当你结婚时，我只能一个人躲在某个地方落泪，然后心碎至死吗？”
“所以你就拿我的孩子来威胁我？”路易斯的理智早在听到她说她要离开的时候就被怒气给掩盖了，“你以为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就可以让你为所欲为吗？哼！说什么心碎至死？那只不过是为了要冠上我的姓氏所说的谎话罢了。”
“你别忘了，我可以让你受孕，自然也可以夺走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要以为你真的可以威胁到我！”路易斯气得口不择言。
“为什么你要糟蹋我的心？！别让我恨你，路易斯，你如何敢夺走我的孩子，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糟蹋你的心？你的爱我还不屑一顾呢！不管你再怎么说，我都不可能让你离开的！要不就是留在我身边，乖乖的帮我生下孩子；要不就是拿掉他，一个人拿着我的钱离开！”
“我死都不会离开我的孩子！”杰丝妮心痛的大喊了一句。
“那就乖乖的留在我的身边！”
“不可能！”她立刻摇头拒绝。
“那就马上拿掉孩子！”路易斯一个箭步上前，怒不可遏的钳着杰丝妮的下颚低吼着：“你以为你真有资格生下我的小孩吗？别忘了你的出身，你只是我买下的女人，说穿了，只不过是我的专属妓女罢了！”
她只是他买下的女人……他的专属妓女？
那她的爱呢？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吗？
他的这两句话让杰丝妮彻底死了心，是啊！她忘了吗？她只是他花钱所包养的女人，一个被人买下终身的女子，是没有任何权利的！
“我只是一个妓女……”杰丝妮不禁反复的低喃。
“没错！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待在病房里，待我安排好，你就乖乖的待在那里生下孩子！”路易斯不忍再见到她眼里的痛楚，说完话后，便转身离开病房。
当路易斯走后，等在门外的游民们便进入病房，所见到的，便是杰丝妮呆坐在病床上的样子。
“杰丝妮……”老鲍伯轻声唤道。
她抬头望进老人们心疼的眼里，眼泪在下一瞬间又忍不住淌了下来。
“鲍伯……”杰丝妮被老鲍伯他们温暖的胸膛给搂进怀里，低声哭泣着。“他说我只是个被他买下的女人……我的爱，他不屑一顾……为什么他要这么伤我的心？我只是因为爱他……只是因为爱他而已……”
低低的哭诉声音在病房里回荡着，几个老者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相互的对着对方点头。
*** ***
当晚，杰丝妮留下一张写着短短话语的字条后，便在游民们的帮助下，悄悄的爬窗离开，待隔天路易斯要接她出院时，只见到被风扬起的白色窗帘舞动着。
“杰丝妮！”路易斯像头负伤的野兽般狂吼着。
字条上写着：
只因我还想爱你，所以，我离开你。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顿时惹得路易斯心烦不已。
“人呢？她人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了？”
空荡荡的病房一片寂静、没有回答，包括紧跟而来的医生、护士，或者是迪夫和肯塔。
杰丝妮自那一晚起，像是泡沫般，彻底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
五年后
一样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一样英挺俊逸的三位俊男，岁月只在他们的额角刻上几道浅浅的皱纹，却丝毫无损于他们的挺拔。
三人像平常一样围坐着，只是坐在中央的男人，脸上不再有五年前的那抹轻松惬意了。
一切的事，在杰丝妮离开后，便全然不同了。
路易斯在杰丝妮离开后游戏人间近三年，当见到迪夫和肯塔一一过着幸福快乐的婚姻生活后，他突然也想要有个家。
那就找个女人结婚吧！那时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当他细想所爱过他的女人后，却发现她们爱的其实不是他，她们爱的，只是加诸在他身上的名利的权势罢了。
路易斯惊讶的发现，从来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他。
没有人会关心他是否快乐，没有人在意他工作是否如意，也没有人会在意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分，是否会感到寂寞。
从以前到现在，只有杰丝妮在意过！
当他明白这一点，他心中对杰丝妮的思念，便一天比一天的加深，但他已找不到她了。
当年那个爱他爱到神魂颠倒的她，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围坐在一起的三人，很快的结束了他们公事的谈话。
居中的路易斯背靠在椅背上，眼神阴郁的道：“我明天要到英国一趟。”
“去找她？”不用说明，其他两人也明白他嘴里说的她，究竟是何人。
“嗯！”路易斯吐出一口烟圈，“我想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看见好友兼上司眼中的那抹抑郁，肯塔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会帮你安排班机的。”
留下这一句话，肯塔和迪夫便消失在厚重的门后。
静默了好一会儿，路易斯才从西装内装中掏出那张已见破损的纸张。
只因我还想爱你，所以，我离开你。
他一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她话中的含义。
爱是独占、是唯一，所以，她才没办法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个女人换过一个女人，因为想要爱他，所以，她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
当年，杰丝妮才十八岁，她是那么的单纯，所以，当她爱上了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倾心相待，可见现在呢？五年后的她，仍旧会爱他吗？
以杰丝妮的美貌，怎没有男人会对她动情？
还有肚子里的小孩，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杰丝妮……”
路易斯轻轻的吻上斑驳的纸条，任思念将他吞没……
*** ***
英国伦敦市郊
一座低矮的房舍里，走出一对美丽得惊人的女人和小男孩。
他们是杰丝妮和她的孩子——德历。
“妈咪！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他仰头问着妈咪。
德历有着一头棕色头发，和一双和他母亲一样美丽的金色眼眸，加上他俊美的脸庞，活脱脱就像从画里跑出来的小天使。
杰丝妮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容。“我们去报摊。”
“去看爹地？爹地今天会上报？！”德历美丽的眼眸瞬间闪着灿烂的金光。
她轻轻的点头，“嗯！”
两人在身后游民的护送下，慢慢步出荒凉的市郊，往市区走去。
五年前，杰丝妮在老鲍伯和游民们的帮助下离开路易斯，便住到这栋低矮的房舍，本以为日子会过得很辛苦，可当杰丝妮住到房舍后，老鲍伯才对她坦白一件事。
他们做游民不是代表他们身上没钱，他们当游民，只是想要追求一种别人体会不到的自由，所以，要她安心的待在房舍里生活。
面对他们的殷殷劝慰和鼓励，杰丝妮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后来的坦然面对，过了好一阵子才真正的适应。
在老人们的帮忙下，杰丝妮生下了活泼可爱的德历，日子就这么转眼过了五年。
五年了！足以让一个无知的小婴孩成长为一个会蹦会跳、会说会笑的小孩，也可以让一头金发褪成原本的褐发，更可以让一个原本就挚爱着某人的心，变得更加坚定。
为什么她仍旧爱着路易斯？她从没怨过他吗？
或许是她傻吧！杰丝妮只知道，在小岛上初见他的那一刹那，她就爱上他了，至今仍不曾改变过。
杰丝妮和德历两人漫步在人行道上，路上的景色从一开始的荒芜寂静到人车鼎沸。
步行了几近半个小时，两人出现在报摊前，杰丝妮拿了一份报纸，然后翻到一个偌大的篇幅，让德历瞧瞧印在上头的人。
“德历，看见爹地了没？”杰丝妮蹲下身，陪在儿子身边，看着报上的报导。
上头说，他被票选为世上最有价值单身汉的第一名，是众多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而他表示他有意要娶某个女人为妻，他说，这女人会是他这辈子的感情依归。
她是何其幸运的女人啊！可是杰丝妮知道，这人绝不会是她！
她望着几乎是路易斯的缩小版的德历，不知怎么的，眼眶突然湿了起来。
“爹地好帅喔！”德历嚷着。
“是呀！爹地很帅，因为他是德历的爹地呀！”
上头的他，穿着正式的西装，俊逸依旧的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而那眼眸，仿佛是望着远方某处他所深爱的人般，期盼她也能深情的回望着他。
知道他一切无恙，就足以让杰丝妮感动得眼眶湿濡，几欲落泪了。
杰丝妮和德历两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