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公子-镇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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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镇尸官-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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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得很平静,却透着绝望后的冷淡,田七心里翻江倒海的乱,把嘴唇都咬破了,他是个外表文弱骨子里倔强的人,早把生死置之脑后,听了沈绯衣的丧气话,相反越发勇猛起来,昂头怒道,“想杀我也要凭本事的,只怕到时候反误了他自己的性命,也未可知。”

  沈绯衣面色惨然大多是为了小严,对于生死也是毫无牵桂,听他言语鲁莽,不过一摇头,立刻去丝网旁细看,两支火熠子明晃晃的照在那‘人’身上,翻卷的皮肉连底下筋脉的走向都照得一清二楚,那‘人’真正一点光也经受不起,拗手拗脚,几乎盘成个老树抱根的模样,说也奇怪,明明到处都是伤口割痕,却不见什么血水淌下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一个人。”沈绯衣回答。

  若是这话是小严说的,田七估计已经把巴掌拍到他头顶上,可是沈绯衣从来不拘言笑,是个理智到可怕的人,无论他说出什么怪话来,田七只有相信的份,事实上他自己也在怀疑,只是再一次得到肯定,照样头皮一炸,有股子身在地狱的疼痛感。

  “不光是他,连同先前我们在邹府看到的那些,全部都是活生生的人。”沈绯衣扭头看着田七,傻子似的表情,“至始至终,昌令县就没有闹过鬼,那个诡异的庄南县与石家村也从未闹过鬼!”

  “那些个‘人’就算不是鬼,也不能算活人了。可怜他们不知受了什么苦,才变成这种不死不活的鬼样子。”田七心中百味交集,不知是恶心还是怜悯,转眼又化作怒气,咬牙切齿道,“这些造孽的事果然全是赵湘干的!莫非方才他给我们看的骷髅戏,也是用活人扮的么?把许多人害得这么惨,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虽然只是殿中侍御史的身份,却是当今皇上的心腹,他的来历……唉,你不明白的。”

  “呸,有何不明白,不就是个宗姓大臣么?不过是沾了赵姓的光,就自认为生来就高人一等,把人命看得蝼蚁一般!”

  “我说你不明白,你还不服气,宗姓大臣又怎么样,真的可以一手遮天?我几年前同他打过交道,此人外表儒雅,文采焕然,明明代理三司之职,还算不上是宰执大臣,却连丞相都惧他三分,如今肯到昌令县这种穷乡僻壤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沈绯衣声音不高,字字凝重,尤其说到打交道这三个宇时,声音更低了些,田七立刻辩出玄机,乘机问,“你和赵湘究竟有过什么纠结,怎么这么巧,你贬官到了昌令县,他就一路也跟来了,还逼你详查此案,又是打赌又是做客,你们之间到底是敌是友?”

  “你怀疑我?”沈绯衣目光如电,睨了他,田七也算跟了他几年,晓得赵湘这两个字是他的死穴,平时是一分半点也不能触到的,可是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禁忌,就着这么个话头,一路紧逼下去,“我怀疑的是他对你的态度,若要你死,何必花这么些大力气:若要你生,又为何急着把你拖进这种脏事来。”

  “或者他只是过于自信,想找个有能力的对手与他抗衡罢了。”沈绯衣不咸不淡地说,分明是敷衍之辞,偏偏田七没有办法反驳他,气鼓鼓看着他,“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还有这个‘人’怎么办?”

  “放了!”

  “放了?”

  除去丝网,那‘人’依然悚悚发抖,蜷曲如婴儿,沈绯衣示意田七慢慢后退,火熠子一点一点地暗下去,把‘他’留在黑暗里。

  “你方才看到‘他’手么?是齐腕斩断后再装上的假手,十根手指就是十支匕首,赵湘把‘他们’放在黑暗的地道里,专是为了防备外人侵入。”

  “不错。”沈绯衣每说一句,田七的心情就差一分,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刀子,终要往小严身上招呼上去的。

  两个人虽然说着话,四支耳朵却是用力竖起,全力注意着黑暗里,耳听得轻轻的响动,那‘人’手指划着地面,慢慢地抬起头。‘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架子,跳跃起来比猴子更轻盈灵动,但是拖了两只铁手之后,难免受到牵连,尤其尖锐的刀尖触到地面墙壁,经常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沈绯衣与田七便跟着细碎的动静,跟着’他’在石室里奔跑起来。

  
第39章

  如果照沈绯衣所说的,这些‘人’都是赵湘养在石道里攻击不速之客的“杀手”,那‘他们’想必会有属于自己体憩的秘室,小严或许也会在里头,怀着这样的希望,沈绯衣与田七一边奔,一边将身上能防身的武器摸出捏在手里,火熠子也要牢牢捏紧,否则熄灭了火源,那些’人’扑上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一口气奔了约有大半里路,那‘人’不断在石壁,泥地上攀走跳跃,其身形轻捷快速不输猿猱,耳听着一路细微的‘刮刮锵锵’前头忽然又声息全无,像是终于停下来。

  沈绯衣把火熠子举在半空,一手已从腰间抽出软剑,向不远处的田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慢慢跟上前,经过刚才的事,田七也明白自己手上的那些药物暗器全成了废物,故只把丝网盒子扣在手里,只是他脾气急躁,又惦着小严的安全,双眼看见那团灰白的影予后,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火熠子递过去。

  “咦?”等两人真正看明白后,不约而同,都有些意外。

  眼前哪有什么‘人’再往前走几步,赫然已是间略为宽敞的洞室,室中依墙而立,竖了一尊青铜雕像,高五尺,宽三尺有余,穷发凸眼,獠牙外翻,面目狰狞的妖魔之像,垂手而立,怒目瞪起向外,把石室装饰得仿佛修罗场。

  “这算什么?”田七四面环顾,空荡荡的石洞里只有这尊铜像,再也找不出其他东西了,方才明明听到那‘人’进到这里,前头又没有出口,怎么就踪影不见了呢?

  他扭头看沈绯衣,“看来这个铜像里大有文章。”

  沈绯衣轻身跃起,踏着铜像的手臂与肩膀至头顶,头顶处果然都有黑黝黝的洞口,也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进去了,只得又跳起来,看着田七叹,“再想办法吧,除非真把你我都劈成两瓣,否则谁也挤不进那么小的洞里去。”

  “机关,一定有机关!”田七早已在铜像脚下转起圈子,一寸一寸地抚模轻按,沈绯衣也自上而下细搜一遍,怎么也找不出机括的地方。嘈嘈嚷嚷忙碌了一番,到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找到小严且不说,田七手中的火熠子也渐渐光线黯淡,眼看快要用尽了,而沈绯衣那支也不可能支撑太久,到了火光熄灭时,铜像里不知会爬出什么玩意儿,一念至此,两人俱是心灰意冷,索性背靠背在地上坐了,再没有人肯开口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田七先忍耐不住,忽然探手入怀,掏出十余只小箭,一支支用力掷到铜像上去,敲得‘叮当’响声不绝,边掷边骂,“赵湘狗贼,算你有能耐!竟能把活人变作活鬼,连碧磷霜也不怕!”

  沈绯衣默默听他发泄,看着小箭直直插在青铜上,不知不觉,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弯曲着做了个狠掐的姿势,一双晶亮的眼,几乎要看进那青铜里面去,“砸了它!”

  “什么?”田七一呆。

  “你看,这个铜像并不是实心铸造的,干脆咱们来一记破釜沉舟,全部砸碎,我就不信找不到入口。”

  “好!”田七也红了眼,“老子拼了!”

  两个清秀脱俗的男子被逼得如同失心疯的莽汉,对着铜像大打出手,沈绯衣出拳田七用掌“砰砰嗙嗙,一阵狠敲,击得满室碎片横飞,转眼已将铜像砸烂。墙面上露出个黑黝黝的门洞,深不见底,立在洞口,扑面一股腥风,寒气侵入肌肤之中,无端地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我先进。”不等沈绯衣开口,田七自己钻进了门洞。

  里面还是浓浓的黑,火熠子也打不亮的空间里,像是墨汁染过一样,越往里走,灯光越发微弱,与其说它发出的是光亮,倒不如说是一种灰白色的黑暗,人就是泡在墨汁里淋漓的影子,一笔一划地走来走去。

  “这样走下去是不行的。”沈绯衣一直跟在田七身后,越走越是心惊肉跳,四周仿佛涌动着张牙舞爪的黑色浓雾,在火熠子光线边缘万花绽开的舒卷吐露,密密匝匝地朝着人猛扑而来……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些奇怪的动静,沈绯衣忍无可忍,自怀里取出支半尺长杯口粗的棍子,用火熠子点燃了抛起‘砰’地炸了个满目通明。

  哪有什么黑雾,眼前一亮,已是另一处石室,地势空旷,可容纳三四百余人,地上零乱地堆了十几具狼藉的尸体,全部都是骨瘦如柴的模样,偶尔几具面孔朝上,也是狰狞扭曲,死状极其凄惨。

  硫磺烟筒不过照出一瞬间的光明,转眼又变得黑暗,田七仍未看够,转头催沈绯衣,“什么好东西,再烧一支看看。”

  沈绯衣苦笑,“这是宫制的硫磺烟筒,我也只有一支而已。”

  田七怔住,还想再说句话,才要开口,耳边突然听到磔磔的阴冷笑声,有什么在浓郁的黑色里飘动闪过,火熠子朦胧地光晕一映,影子又深了几分,似乎是个惨白的女子身形,飘飘荡荡单单薄薄‘嗖’地便从眼角处晃过去了。

  两个见惯了阴谋诡计的人,立时顿住脚步面面相觑起来。

  惊鸿一瞥间,那女子仿佛极美,也是极恐怖,身上的不知是白衣,或是白色的肌肤颜色,这想必也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吧,在这个阴森的地道里,本不该有活人存在。

  田七将火熠子高高举了,对准声音悉索的方向,视野再次变得隐约可见,乱发纷飞,面色惨然的女子面孔,静夜莲花般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沈绯衣的心头掠过一道阴影,再要细看,田七手上的火熠子已熄灭了。女子裙角擦着田七的额头荡了过去,沈绯衣疾步赶上,手中火熠子发出昏黄的光芒,又照出她的身形,竟然十分优美,手臂轻轻弯起,柔软如风拂花枝,右腿微屈,左腿抬高横在膝前,她张开了手指,以舞蹈的姿势在他眼前消失,浸入身后的黑暗中。沈绯衣呆了一呆,突然发疯似的,用尽全力朝那个方向扑过去,黑暗中手指触到一片衣角‘呲’地撕下块布料。

  “怎么了?”田七手足无措。

  “是,是苏姑娘。”沈绯衣胸中刀绞般巨痛,五脏六腑翻沸不止,宛若在被开水煮烧,把他们骗下石道后,赵湘居然又对苏苏下了毒手。

  石室一角,苏苏毫无人色的面孔,手足端起如凌云飞天,又像一丛灰白色的火焰,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们。

  “苏姑娘!”田七拧身过去救人。

  沈绯衣又看了苏苏两眼,越看越觉得很不对劲,一个被吊在石室里人,为何还能摆出如此优美的姿势?

  “悬丝,悬丝傀儡!”仿佛一把冰刀从头顶直插而下,清凉雪水一样浸满全身,沈绯衣大喝一声,“千万别拉她下来,她是被人用丝线牵住关节吊上去的!”

  田七的双手已经伸了出去拉住苏苏的双足,闻言立刻又抽回来,与此同时,沈绯衣纵身一跃,挥舞软剑往苏苏头顶平切斩去,几记轻微的‘铮铮’声后,苏苏衣袂翩翩地坠下来。

  田七候在下面,双手拦腰将她接住,横起抱在胸前,顾不得男女之嫌了,先往她胸前探了一把,还好,尚有热气,心脏仍在微弱地跳动。这才小心放到地上,从怀里掏了粒续瑰丸塞进口中。

  沈绯衣又过来把她脉搏,极弱的一把脉像,想是受了很重的皮肉之伤,人又惊吓过度,故已是气息奄奄,再晚些恐怕就要步入黄泉了。一见到饱受折磨的苏苏,沈绯衣便要想到生死未卜的小严,恐惧像巨大的生剌的手,紧紧攥住心脏,扯得心都要裂开了。

  “赵湘这个狗贼,设得好恶毒的计策!”田七又惊又怒,眼见苏苏双肩处、肘、腕、膝、足等关节处都有头绳粗的墨线绑着,那墨线是掐了铁丝麻花般拧成的,细且韧,已深深勒入肉里,吸饱了血肉,只能用刀尖小心挑出,方才若不是沈绯衣出声制止,定会扯得苏苏关节断裂,遭受五马分尸似的酷刑。

  “以前我在开宝寺、仁王寺曾见过有人操练悬丝傀儡,不过那时是用线吊起人偶。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个艺人出身。”沈绯衣深吸口气,用剑尖将苏苏身上的铁线仔细挑断,一根根自肉中取出来,边挑边道,“那日在庄南县,你看到的殉情男女,只怕也是这种悬丝傀儡,以障眼之法哄得你疑神疑鬼,再伺机施以尸毒,说到底,不过是些市井之流的把戏。”

  “哈哈哈……好眼力。”冷不丁的,有人在黑暗里附掌大笑起来,仿佛他已在那里听了许久,同时有人棒上火把,将墙上嵌着的铁蜡架一一点起,石室里登时灯火通明,赵湘笑容满面,脚踏枯骨闲庭漫步般踱了过来。

  “卑鄙小人!”田七本能地跳起,才想冲过去,未料眼皮底下有人先行一步,方才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苏苏突然挺身坐起,扑面洒出一蓬黄雾,田七毫无预料,吃惊的时间都不够,已被辛辣的粉末呛到咳,不光是他,连同一边蹲着的沈绯衣也逃不过这记暗算,两人同时弹起跳开。苏苏手足僵硬,木偶一般垂手立到赵湘那边去。

  “为什么?”田七悲愤地看住她,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竟然会是赵湘派来的奸细。

  沈绯衣离得最近,吸进的毒粉也最多,一时眼前发黑,只剩下金星乱转,过了一会儿意识才逐渐清醒,全身肌肉早已麻痹僵硬,他的心里却份外明白,对田七道:“不要责怪苏姑娘,她被人下了药,无论做什么都是身不由已。”

  田七这才注意到苏苏瞳孔散得大大的,一双眼定定地没有光泽,像是正与田七对视,无疑完全没有看见他。

  “不错,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赵湘扭头对身边人道,“不枉我们费心筹备,现在东风已到,真正万事俱备。”

  那人面色阴灰,瘦得几乎脱了形,一双眼却是光华流转,用力把沈绯衣看了几眼,作了个揖,“小人季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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