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密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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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密捕-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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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一轻,负着的尸体突然滑落在地,却是被一名锦衣卫高手从后面砍断了绑缚尸体的绳索。黑衣人身上重负一去,手中长绳顿时一展,鞭势恰如倚天蛟龙,把几个靠近的锦衣卫打倒在地。他也不再理会身后落地的那具尸体,长绳舞成直棍,奋力杀出包围向黑暗中冲去。身上没有了尸体的负累,他的身形步伐立刻灵活得如鬼魅一般,转眼便把围困他的锦衣卫甩在身后,众人不甘心他就此逃脱,齐声呐喊着向他追去,不多时便去得远了。 
直到呐喊追击声完全出了这条小街,一个健硕的身影才从街角的屋檐上轻轻翻落下来,轻盈如黑暗中觅食的猎豹,这人落地后径自来到那具无人理会的尸体面前,手脚麻利地把尸体缚在自己宽阔的背上,然后望锦衣卫消失的相反方向,发足狂奔!转眼间便消失在浓重阴寒的夜幕中。北京城渐渐又恢复了它的静谧,黑暗中发生的一切,顷刻间便被这稠密厚重的幽寒黑夜完全吞没…… 

一、  兄弟别 
北京城郊外的香山,曾经灿烂如晚霞的满山红叶,如今仅剩下零星的枯叶残枝,尤其在这雾气笼罩的清晨,那些曾经辉煌招摇过的枝条儿,此刻更显寥落冷清。就在这满树的秃枝和满地的枯叶中,一人正挥汗如雨,在背山向阳的高处挖出一个长形的深坑,直到坑深达三尺许后,才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那人便在坑边坐下来,对着东方隐隐透出的朝霞发愣,晨曦投射在他那浓眉大眼的紫膛色面庞上,使他看起来更显彪悍魁梧。尤其那有棱有角的面容,在些微的霞光映射下,有如花岗岩般刚硬冰凉。而在他那清朗眼中,始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悲戚和阴霾。 
静谧中,一点枯枝断裂声使大汉转过头,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蒙面人正步履蹒跚地快步而来,大汉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忙起身相迎,远远便低声讯问:“四哥你……受伤了?” 
“不碍事,锦衣卫那帮草包还奈何不了我柳如风!”蒙面人说着摘掉头上蒙着的黑巾,露出那张满是沧桑和忧郁的脸,把头巾随手塞入怀中,他快步来到那坑边,看到那具安然躺在坑中的尸体,神情不由一黯,低叹道,“孙大人死得好惨,竟被活活廷杖而亡!” 
见他衣衫虽有破损和血迹,却没有真正伤到筋骨的致命伤,先前那个彪壮大汉这才松了口气,接口道:“我就想不明白,孙大人这次弹劾东厂阉党,那是有根有据,证据确凿,弹劾状更是萧御使临死前的绝笔,又有东厂杀手行刺的证据。为何皇上竟反斥孙大人构陷、污蔑东厂?孙大人不服,皇上竟将之活活廷杖而亡?” 
瘦削如刀的柳如风一声长叹,黯然道:“听说孙大人弹劾状交到皇上手里之前,东厂阉贼已连夜去向皇上哭诉,称萧御使滥用皇上所给权限,对东厂肆意诬陷迫害。本来皇上也不是那么相信,可奇怪的是,那阉贼似乎对萧御使弹劾状的内容早已了然于胸,对每一条罪状都准备好了一套应对自如的说词和理由,甚至连夜斩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手下,并把所有无法推脱的罪孽都推到他们头上。待第二天早朝孙大人递上弹劾状时,由于其中每一条罪状那阉贼都已辩护在先,皇上心中对此已有成见,孙大人这弹劾状反成了他构陷、污蔑东厂的佐证。皇上自然不悦,不过也没怪罪大人,只责罚那阉贼闭门思过,安抚了孙大人几句便要作罢。谁知孙大人不甘心萧御使就此枉死,还要强谏,结果惹得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廷杖二十,那执杖的锦衣卫平日与东厂虽明争暗斗,但对付忠良却是和东厂一致的狠毒,二十杖没打完,孙大人便已一命呜呼,皇上在那阉贼的挑唆下,还把大人尸体悬挂午门示众三日,可怜大人一生忠义,竟落得如此下场!唉!” 
彪壮大汉突然涨红了脸,扼腕瞠目道:“那阉贼对弹劾状内容竟了然于胸,定是有人做了内奸!想弹劾状经手者除了已死的萧御使,就只有孙大人和顾老六,事发后老六又莫名其妙地失踪,这事定有蹊跷,若是他做了内奸,虽是多年的好兄弟,我孟天澜也决饶不过他!” 
“老五!”柳如风黯然拍拍神情激愤的孟天澜肩头,“顾宇飞与咱们是一同加入刑部、硕果仅存的几个老密捕了,大家出生入死这么些年难道还信不过?宇飞突然失踪,定是有他难言的苦衷,不要胡乱猜忌自家兄弟,乱了咱们自己阵脚。来!咱们先让孙大人入土为安吧。” 
“我也希望不是他!”孟天澜叹了口气,默默与柳如风一道把泥土慢慢洒入坑中填满、隆起,最后堆成个土馒头模样。然后孟天澜又拔出腰间缅刀,砍下一截老树,削成块巴掌宽的木碑,斟酌半晌,最后在木碑上歪歪斜斜地刻下“一代忠良”几个大字,这才插在孙大人的坟前。做完这一切,二人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去,对着木碑拜了几拜。望着草草而就的新坟,孟天澜若有所感地喃喃道,“孙大人这一去,咱们刑部这些密捕便都成了没娘的孩子,以后大烦小事,便都要四哥你多拿主意了。” 
柳如风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极目远眺,负手望向北京城的方向,眼中泛着重重忧郁,泥塑木雕般呆立半晌。就在孟天澜忍不住要发问时,才听他淡淡道:“我恐怕已没法再回北京城了,昨夜那场激战,锦衣卫那些草包虽然不能奈何我,也多半从那鞭法中猜出了我的身份。我要再回刑部,定会连累众多兄弟。再说昨夜锦衣卫失了孙大人的尸体,任谁也能猜到是咱们刑部的人所为,不给他们一个通缉捉拿的要犯你们也没法交代。便把盗尸的罪名全推给我吧。”说到这柳如风苦涩一笑,摇头感慨道:“没想到我柳如风做了一辈子密捕,最后竟成了刑部密捕通缉捉拿的逃犯!” 
“那怎么行?”孟天澜顿时涨红了脸,急道,“要说盗尸也是我孟天澜的主意,该我逃亡才是,兄弟们怎能少得了你?” 
柳如风望着一脸通红孟天澜摇摇头,缓声道:“天澜,你留在刑部恐怕不比我流亡天涯更安全。那东厂阉贼虽然受了皇上斥责,暂时不敢对你们怎样,但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拿咱们刑部的兄弟们开刀,肆意迫害构陷。恐怕到那时没人再能帮得了你们,所以你定要当心。如果可能便辞了差事回家种田吧,让兄弟们都走。如今国事糜烂,阉人当道,刑部早已名存实亡,守着这处处受人擎制的破差事,原本顶天立地的汉子反而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孟天澜木然半晌,最后微微摇了摇头:“兄弟们若是要走我决不阻拦,但我孟天澜却决不会走。想我本是受人欺压的寻常百姓,从小受惯了只会欺压善良,不会捉拿惩治罪犯的贪官恶吏那窝囊气,父母更是被恶吏与强盗勾结逼迫致死。我这才立志要尽自己一份绵力为百姓主持一份公道。为此,除了作捕快,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说到这又苦涩一笑道,“再说咱们从加入密捕那天起,便都发过誓,终生不得退出刑部铁血密捕这组织。” 
柳如风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不再相劝,转望山下渐渐清朗起来的世界,淡淡道:“咱们就此别过吧,你该早些回去,莫让锦衣卫那帮家伙对你生出疑心。” 
心知柳如风所言不假,孟天澜心中陡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突然动情地抓紧柳如风的手,哽咽道:“四哥,咱们兄弟这一别,恐怕今生便再难相见了。” 
“那也不一定啊。”柳如风眼眶也有些发红,忙转开头玩笑道,“没准哪天我会作为罪犯落在你手里呐。”说完又转望北京城方向,脸上笑容渐渐逝去,语音中突然透出一丝依依不舍之意,喃喃自语:“北京城我一定还会回来,刑部那么多兄弟,不少人是我柳如风一手引领进门,我岂能忍心看着他们任东厂阉党宰割?如无意外,咱们兄弟应该还有相见的一天。” 
孟天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正要细问,柳如风已笑着挥挥手:“你别问了,咱们就此别过吧。希望你与兄弟们忍辱负重,千万莫与那东厂阉贼或锦衣卫正面冲突。”说完柳如风转身便走,不再回头。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孟天澜眼眶也渐渐有些湿润,只觉那背影在朝阳下越发瘦削单薄,也越发锐利冷峭,在清晨凛冽寒风吹拂下,如同裹在衣衫中即将脱颖而出的出鞘利刃! 

孟天澜赶回城里时,只见北京城还是老样子,刑部府衙也还是那副庄严肃穆的稳重模样。孟天澜一大早赶回这里,正赶上锦衣卫到刑部拿人,他们果然从昨夜盗尸的黑衣蒙面人那鞭法上,猜到最可能是刑部密捕柳如风,于是一大早便领了谕旨到刑部彻查缉拿疑犯。孟天澜暗自庆幸柳如风有先见之明,不然这要落入锦衣卫之手,就算咬牙死不招认,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变成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锦衣卫在刑部找不到柳如风,便胡乱拘了些人回去交差,孟天澜作为密捕中现存的老大,自然逃不脱被拘拿的命运。这一入锦衣卫大牢,便是一个多月不见天日,幸亏有外面的兄弟和刑部官长一力斡旋开脱,孟天澜倒也没吃多大苦头,几个一同被拘拿的兄弟也都先后被放了出来,只有孟天澜这个疑犯柳如风的生死兄弟,自然是锦衣卫重点审讯的目标。看看两个月过去,锦衣卫仍没有放手的意思,就在孟天澜以为自己只有枉死锦衣卫黑狱的时候,却突然被锦衣卫毫无征兆地从黑牢中放了出来。 
两个多月不见天光,孟天澜出得牢门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外面冬日暖阳那明晃晃的阳光,也异常的刺目打眼,照在身上立刻驱去了满身的寒气。几个前来迎接的兄弟见曾经虎背熊腰的孟天澜,如今瘦得像只快要倒了架的病骆驼,都不禁凄然泪下。孟天澜自己倒浑不在意,挥手笑骂道:“妈的,锦衣卫大牢一切都好,就是伙食太差,更没有酒,老子这两个月嘴里都要淡出鸟来,走喝酒去!” 
见几个兄弟都站着没有动,孟天澜不禁皱起眉头,骂道:“一听说喝酒,咋一个个都变成熊包了,都哭丧着脸干什么?老子还没死!” 
一个兄弟忙陪笑道:“五哥要喝酒,咱们舍命相陪又有什么关系?不过现在恐怕不行。” 
“为啥?”孟天澜再次皱眉。另一个兄弟忙解释道:“李大人要你一出狱就去见他,咱们都是奉命来迎接五哥你的。” 
“李大人?哪个李大人?”孟天澜一脸疑惑,只觉两个月没见天日,对外面一切便有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兄弟忙道:“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接替孙大人的位置。” 
“哦,这么快咱们就有了新的官长,是该先去拜见,以多谢他的救命之恩。”孟天澜说着便往刑部方向走去,几个兄弟忙跟了上来,一个兄弟小声嘀咕道:“咱们并不是要五哥你急着去拜见新的官长。这次五哥能顺利从锦衣卫大牢出来,那是皇上亲自下了谕旨的,倒不是旁人出了什么力。” 
“皇上?”孟天澜不禁一呆,想自己一个小小捕快,居然能惊动到皇上,倒也出乎预料。要知道日理万机的皇上,通常对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叫不全名字,自己一个七品捕快,怎能惊动圣听,劳圣上亲自下旨过问? 
一个兄弟见孟天澜呆立当场,似乎被这情况震惊了,便小声解释道:“五哥你不知道,最近出了件大案子,各地捕快、东厂、锦衣卫全都束手无策,全都在皇上面前闹得灰头土脸,受了斥责。且皇上要限期破案,他们才不得不向皇上推荐最好的密捕,也趁机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到咱们手里。” 
“大案?什么样的大案?”孟天澜渐渐有些明白了,莫看东厂和锦衣卫权势熏天,网罗了不少武林高手,也算得上是人才济济,整治起百姓官吏来手段更是异常高明毒辣。但若要论到缉凶破案,捉拿盗匪之类,便个个都成了草包,还得靠刑部这帮铁血密捕,尤其自己这个捕快一行的顶尖高手。 
“五哥你还不知道啊?”一个兄弟刚一惊叹,便吃了另一个兄弟一拳,那兄弟且还骂道:“你小子找打不是?五哥两个多月与世隔绝,岂能知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案?”孟天澜不耐烦地追问。他虽刚出牢狱,但一听说大案,便如酒鬼闻到美酒一般,一下子便来了精神,神情也顿时兴奋起来。那兄弟忙道:“是八十万两的漕银,那本是拨给山东布政司修缮黄河大堤的专款,刚出北京城不远便被人给劫了。” 
“八十万两?”孟天澜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兄弟也连连感慨道:“是啊,整整八十万两!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劫案,丢的还都是官银,朝廷就算丢得起这银子,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谁干的?”孟天澜急问,转瞬间便在心中把那些黑道上声名赫赫的人物过滤了一遍,但立刻又都一一排除。那些黑道枭雄即使有这个能力,也多半没这个胆,敢劫夺朝廷数额如此巨大一票银子。通常抢劫这样的官银,难的不在如何得手,而是如何躲避官府随后的追查和如何让这些官银变成普通银钱,可以安全地使用或方便地存入钱庄。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渠道,仅仅靠自己熔炼成银块的话,八十万两,那足有五万多斤,就是用牛车来装的话也要拉一百多车,如此庞大的车队如何躲过官府的盘查?熔炼如此多的银子,又该需要多大的熔炼场? 
众兄弟脸上也尽是茫然,孟天澜一看,忙一挥手便走,边走边道:“咱们快去刑部,想必李大人也等急了。” 

二、  无冕王 
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李大人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看其从容的举止和优雅的谈吐,便知是出身书香门第。见到一身恶臭、蓬头垢面的孟天澜时,李大人倒也没有介意,淡淡安慰两句后,便把与漕银失劫案有关的一切卷宗都交给了孟天澜,然后殷切地拍拍他的肩头道:“天澜兄,下官刚从地方调来刑部,对刑名上的许多事务尚不熟悉,这桩本朝开国以来最大的劫案,便要完全仰仗老兄了。你是圣上钦点的神捕,定不会让下官和皇上失望。” 
孟天澜忙接过卷宗,抱拳道:“大人放心,天澜定会尽力。” 
李大人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点了点头:“你抓紧去办吧,需要什么人手尽管从刑部调用。你先好好休养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过你要记住,皇上给下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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