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正文+番外争嫁妆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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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正文+番外争嫁妆1-6)-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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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旖雨院子门口,蓬香原本不想让郝果子进去,但郝果子坚决不肯离开陶墨半路,最终三个人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全进了旖雨房间。
  旖雨正卧病在床。
  群香楼第红牌绝非浪得虚名。纵然惨白着张脸躺在那里,也有种说不出风韵。
  陶墨看着他,心里微微发酸。他见过旖雨在群香楼里意气风发,多少豪商富贾捧着金子讨他欢心,虽然说到底只是场情|色交易,但那时候他表面是极其风光。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初那样迷恋旖雨,多多少少是迷醉于他风光,那种在艳压群芳强势。但是此时此刻,他病怏怏地躺着,风采退去,只剩下我见犹怜凄楚,陶墨不由难受,柔声安慰他道:“人死不可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其实安慰人话是相当匮乏苍白,如他父亲过世时,老陶也曾经这样劝慰过他,但是毫无用处,无关痛痒,将心比心,他说话底气不足。
  但旖雨看到他时,眼睛微微亮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黎明曙光,原本虚弱无力身子立时挣扎着要起来。
  陶墨见蓬香不动,只要亲自上去扶他。
  旖雨抓住他胳膊,眼睛充满了希冀和憧憬,“陶墨。”
  陶墨下意识地想松手,但是旖雨抓得更紧了,“陶墨……”
  “你好好休息。”原本准备好话在这样明亮眼睛下统统烟消云散。陶墨默不吭声地帮他拉过被子,靠在他身后。
  “晚风他死了。”旖雨喃喃道。
  陶墨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但转念记起这句话已经说过了,只好沉默。
  旖雨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径自道:“他曾经说,想要给自己赎身,然后娶房媳妇。”
  陶墨愣。
  旖雨看他表情,苦笑道:“在你心目中,我们其实已经不是男人了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陶墨拙劣地解释着。
  旖雨道:“他说过,不用漂亮,不用能干,只要让他在上面就行。”
  陶墨眼眶热,慌忙低头。
  “我不行啦。”旖雨道,“我现在就算在上面,也做不了什么。”
  “你别胡思乱想。”陶墨道。
  旖雨笑笑,“不过还好,我做了什么,但还能让别人做什么。”
  看着他笑吟吟眼睛,陶墨心底却什么绮念都没有。
  旖雨很快将话题岔开去,只说了点过去事。
  陶墨默默地听着。
  旖雨很快就说不下去。因为他发现,其实他和陶墨之间并没有很多美好回忆。
  陶墨坐了会儿,就借口衙门有事告辞了。
  旖雨没有挽留,只问他明天来不来。
  陶墨不敢看他充满期盼眼睛,低声道:“最近衙门事多,怕时来不了。”
  旖雨点点头,没说什么。
  蓬香送他们走,很快回来,看着躺在床上旖雨焦急道:“公子,他们不上钩,怎么办才好?”
  旖雨半晌没搭话。
  “公子?”蓬香上前步。
  旖雨道:“我病了。”
  “我知道,你不是说暂时不要请大夫吗?”蓬香有点摸不清他意思。明明是自己冲冷水故意病,现在又副难以忍受样子。
  旖雨道:“很难受。”
  蓬香道:“那我给你请大夫去。”
  “不必了。”旖雨慢慢地闭上眼睛,道,“再病两天吧。”
  蓬香摸着自己脸,想到自己脸上肿了这么大块他也没有在意,心里很是委屈,也懒得在理会他。
  



59

59、来者不善(五) 。。。 
 
 
  陶墨回县衙后心事重重。
  郝果子上了药,脸上抹得黑乎乎,心情也不大好。他磨完墨,见陶墨仍提着笔半天不动,忍不住道:“少爷还在想那个旖雨?”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这样挨了个巴掌,没想到少爷不但不替他出头,还老惦记对方。
  陶墨迟疑着问道:“你觉得,旖雨如何?”
  郝果子愣,随即冷笑道:“如何?还能如何?不是变着法子害人,就是变着法子勾引人。他要真是关心晚风,该听到噩耗时候痛哭流涕。你看他当时有多难过?也就是普普通通!现在倒猫哭耗子假慈悲,假不假?”
  陶墨沉默。他觉得旖雨躺在床上那番话并非虚情假意,或许是见识过他以往风光,因此看到他今日田地,难免动恻隐之心。
  “少爷不会心里还放不下他吧?”
  陶墨缓缓地摇摇头,道:“即便是陌生人,看到此情此景,恐怕也会动……何况我是本县县令。”
  “恻隐之心?”郝果子没好气道:“少爷,你不会是担心他会寻死吧?你放心,他这样人什么都敢干,唯独不敢去寻死,少爷少替他操心了。”
  陶墨叹息。
  郝果子道:“少爷有空想他,还不如想想会儿回去怎么向顾公子交代吧。”
  陶墨提笔手僵,墨汁顺着笔尖终于落下来,滴在纸上。他看着那点墨迹慢慢晕开,突然道:“我想我们还是搬回县衙吧。”
  郝果子皱眉道:“好端端,少爷怎么会想到要搬出来?”
  陶墨道:“总是打扰他,我心头过意不去。”旖雨之事本就与顾射无关,不该将他扯进来。“更何况,我到底是县县令,直寄居在他人府邸中,终是不妥。”
  “少爷舍得?”郝果子击命中。
  陶墨确不舍。想到日后不能再夜夜与顾射同桌进膳、对弈,心就像被无数根小针扎着似。但是从晚风尸体出现那刻起,他就隐隐觉得曾经牵扯着自己旧事又要聚拢来了,再这么寄住下去只怕会连累到顾射。旖雨与蓬香不是什么大事,却像个引子,将过去恩恩怨怨重新翻腾出来。
  想到黄广德手段,他捏着笔杆犹豫了半晌,狠狠心落笔,划出条长横,“搬出来吧。”
  
  听说他要搬回县衙,最高兴莫过于老陶。
  他立马道:“屋顶已经修缮好了。我立刻让人再打扫遍。”
  郝果子道:“少爷行李还在顾府,是派人去取,还是……”
  陶墨连忙道:“我自己去取。”他心里偷偷设想了顾射听到此事后反应,或许生气或许漠然,又或许殷勤挽留?
  ……他很快将这个想法逐出脑海。应当是漠然吧?顾射极少为事动怒。只是,为何他心底竟隐隐希望顾射是生气?
  怀着这般惴惴不安之心,陶墨在路上反复联系说辞。好不容易到了顾府,却适逢顾射不在。
  陶墨忐忑心霎时松弛下来,但下刻又不免担心。莫不是因为他今天去旖雨,惹恼了他,所以避而不见?
  郝果子看陶墨站在门口,脸色变又变,如走马灯般,开口道:“少爷。我们是进去收拾行李?还是等顾公子回来再说?”
  “等他回来。”陶墨想也不想便答道。
  郝果子也是如此想,便往里走,走了半天,发现陶墨不但没有进来,反而在门口石阶上坐下了,慌忙折回来,“少爷坐在这里作甚?”
  “等他回来啊。”陶墨说得理所当然。
  郝果子道:“这,去里面等也是样。”
  陶墨道:“我想在这里等。”
  “……”他原先还担心陶墨离开顾府是不是因为被旖雨打动了心,如今看来,完全不必担心。他叹了口气,跟着坐下来。
  “你不必在这里陪我等。”陶墨道。
  郝果子道:“你是少爷。哪里有少爷在门口,小厮去里面坐道理?”
  陶墨个人坐在这里,也觉得有些寂寞,便默许了他。
  郝果子坐了会儿,便觉得地上凉气飕飕得从下面往里钻,再加上顾府门前道同东西,不时有风往来,更觉阴冷刺骨,原本挺直脊梁越来越弯,几乎要将整个人抱成只球。
  陶墨看得于心不忍,道:“你先进去吧。”
  郝果子搓着手,“少爷不冷?”
  陶墨摇摇头道:“不冷。”他觉得自己已经僵了。
  郝果子伸手摸了摸他手,被冻得吓跳,“少爷还是去里面等吧。”
  陶墨固执地摇头。
  郝果子叹气,转身回房去拿暖炉。
  陶墨轻轻捶着腿。
  马蹄声渐近。顾射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
  陶墨想立刻站起来,但是脚不听使唤,努力了两次才颤巍巍地起身。
  马车停在面前,顾小甲看到他,显然余怒未消,冷冷地哼了声,下车开门。
  顾射从车里面色淡然地下来,似乎他在与不在并无区别。
  陶墨身体僵,陪笑道:“顾公子。”
  顾射道:“来收拾行李?”
  虽然他确是来收拾行李,但是听到顾射这样直白逐客令,陶墨心里头顿时就像浇了冰水似,冷得他直想打哆嗦。
  顾小甲何等机灵,见他脸色苍白,下子就猜中原因,嘿嘿笑道:“你家总管都说县衙已经修缮好了,难不成你还想继续赖着?”
  陶墨怔忡道:“你几时见过老陶?啊,难不成……”他反应过来,顾射并不是下逐客令,而是去了县衙听老陶说他来收拾行李,所以才这样问。他脸色血色渐渐回来。
  顾小甲不想自己句讥讽反倒帮了他忙,心有不甘地瞪着他。
  陶墨对顾射道:“这几日我叨扰了,我……”他身体轻轻颤抖着。
  “进来吧。”顾射打断他话,径自往里走。
  顾小甲冲陶墨做了个鬼脸,立马追了进去。
  陶墨深深地舒出口气,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冷汗。
  
  书房里放着暖炉,进去,陶墨身上冰霜就开始慢慢解冻。
  顾小甲看顾射没有发火意思,识相地去沏茶。
  陶墨看着顾射自顾自地坐下来,不安地打量着他脸色。
  “你刚才要说什么?”顾射抬眸。
  陶墨看到他终于愿意看自己,稍稍放下心来,定了定神道:“我在顾府打扰了这么久,是该回县衙了。”他偷瞄他。
  顾射不置可否。
  “而且旖雨……”陶墨停住,似乎在斟酌说辞。
  顾射也不急,由着他慢慢想。
  “他,他也是个可怜人。”陶墨拼命回忆着马车上自己想好说辞,此刻却点都记不起来,只能边想边道,“不过过去如何,他到底住在谈阳县,我对他总有责任。”
  顾射挑眉道:“责任?”
  只是这么眼,陶墨竟奇异地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忙道:“县令责任。再说,晚风之死处处透着蹊跷,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总要多照看着他点。”
  顾射道:“这与离开顾府何干?”
  陶墨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顾射不语。
  陶墨低声道:“我不在,他便不会来了。”
  “那我以后与谁下棋?”顾射问。
  陶墨愣,心顿时狂乱地跳起来,双眼看着顾射,眨不眨。他看不到自己,所以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眼睛有多么明亮,那种亮度足以驱散所有阴暗。
  顾射直面迎向这种光亮,“嗯?”



60

60、来者不善(六) 。。。 
 
 
  陶墨脱口道:“我!”说出口之后,原本就狂蹦乱跳心却偶然平静下来,就像暴风雨前宁静,带着不安与焦躁。
  顾射挑眉,“你每日来?”
  暴风雨,心跳狂乱如暴风雨。陶墨难掩脸上喜色,用力地点点头,“来,定来,准时来。”
  顾射垂眸。
  陶墨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就怕此刻欢喜是场镜花水月。
  半晌,顾射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虽然陶墨有马车,但此时此景,他点都不想推辞顾射好意。“我,那我明天来?”
  顾射施施然道:“你不是保证过?”
  “保证过保证过。”陶墨觉得自己犹如飘浮在云里,上上下下地不着力,唯恐掉下去,惊醒美梦。他盯着顾射,咧着嘴巴直笑,连顾小甲进来也未发觉。
  顾小甲看他傻乎乎样子,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人……怎么可能与公子产生那样关系?
  从昨日与顾射番莫名其妙问答之后,他脑海里便时不时地转着些可怕念头。
  “喝茶。”他将茶杯放在较远茶几上,想借此拉开顾射与陶墨距离。
  陶墨心里头开了花,也不介怀,摇头道:“我不渴。”
  顾小甲将茶放在书桌上,目光不断在顾射与陶墨之间来回。是他来晚了,错过了什么吗?为什么气氛与刚才差这么多?
  顾射道:“你不是要收拾行李?”
  顾小甲愣,“行李?”他转头看陶墨。
  陶墨回神道:“啊,我行李不多,不急。”
  顾小甲扬高声音,“你要搬走?”
  陶墨挠头道:“我离开县衙这么久……”
  “你怎么不早说!”顾小甲立刻换副嘴脸,眉开眼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吗?要不要我送你?”
  陶墨呆呆道:“好。”
  顾小甲喜得脸通红,眼放光,几乎就是在左右两颊贴上了高兴二字,“有空常回来走走。不过陶大人日理万机,可能没那么闲。”
  “啊,不是。放心,我每天都会回来。”陶墨再保证。
  顾小甲笑容僵住,“回来?每天?”
  陶墨不停地点头,“我会回来下棋。”
  “这样来回奔波……”
  “县衙与顾府不远。”
  “但是县衙事务繁多……”
  “我能帮得上忙也不多。”
  “……”顾小甲出杀手锏,“陶大人不是还要照顾旖雨公子?”虽然很讨厌旖雨,但是顾小甲此时却很庆幸有这样个扎手人物存在。
  陶墨道:“我与他是同乡,他若是有难,力所能及之处自会照拂。不过谈阳县太平得很,不会出什么大事。”
  顾小甲技穷。
  顾射终于开口道:“我听说厨房漏了。”
  顾小甲后背寒。
  顾射道:“今夜你去守着吧。”
  ……
  祸从口出啊。他为什么管不住自己嘴呢?
  顾小甲后悔莫及。
  
  陶墨回县衙。
  老陶在门口迎着他,看到他从顾府马车上下来,微微愣,道:“郝果子呢?”
  陶墨道:“后面。”
  果然,郝果子很快驾着马车出现在巷子尽头。
  老陶微微皱眉,“莫非少爷行李很多?”应当不至于啊。当初他们离乡背井,连人带行李也不过辆马车,怎只是去顾府暂住就变成两辆马车了。
  陶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讷讷道:“顾公子好意。”
  老陶看他脸色,隐约猜出前因后果,却越发觉得看不透顾射心思。他自问阅人无数,唯独对顾射却有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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