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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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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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阳想考验刘总编的诚心,便提出请他带自己去找广电局长,顺便也把想法告诉局长。刘总编一听脸色马上变得苍白起来,哼哼哈哈地连说:“我的大站长,还请你理解我的难处啊!我是本系统的职工,这样到局长那里反映自己报纸的问题,是不是有吃里扒外之嫌,去了恐怕不妥吧?”

  杨阳冷冷地笑着,直骂又是一只老狐狸,这些人正事干不了,搞阴谋诡计倒都是天才,这样想着,嘴上还是说刘总你想得周全,我充分理解、理解。出了门,便独自乘坐电梯下到四楼去找局长。已在海山地盘上混了几年了,大小的门槛杨阳都迈过,广电局长虽然不像电视台台长那样熟悉,但和他也算半生不熟的相识。果然,局长见他显得很是客气,又是让座,又是拿出新买的“观音王”沏上,还专门从柜子里取出一条“软中华”高级香烟招待他。杨阳寒暄了一会儿却不知从何处说起,局长倒先言归正传,说:“杨站长你是大忙人,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有事就说,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杨阳便正色说了前来的目的,谁知局长好像早已知道什么似的,笑吟吟地一口回绝,说:“这可不好办啊,我们这是专业报纸,主要刊登广播电视节目的,你即使收购过去也没有多大的发展空间的。你刚才说我们的报纸现在办的不怎么样,我承认这是事实,可再不怎么样,我们这么大的系统要养活一份报纸还是有能力的,你说是不是?所以,你的想法不错,但我这里真的不好办,不好办呐!我建议你还是到其它的系统看看,市经济工业局的《海山经济报》我看倒是和你的设想离得很近。呵呵,呵呵。”

  行里人都知道《海山经济报》是内部发行的报纸,隶属于市工业经济局,现在这个老家伙还装模作样地拿这报来糊弄自己,真是欺人太甚。杨阳心里气鼓鼓地想,别看你装模作样,哪天老子一定会把你搞定的,表面上他依然很是平静,只是说收购报纸是大家互惠互利的事情,还请局长高屋建瓴,再做考虑。告辞时,局长硬是把那条软中华香烟塞到他的手中,他推辞不过便笑纳了。回去以后,杨阳想了一万个理由,也觉得局长不应该死守苟延残喘的报纸不松口。

  “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你不打它它就不倒。”毛主席说过许多话,可只有这句杨阳终身牢记了。这是当年他贩卖绿豆和日本人第一次洽谈生意时,从实践中体会到这话的真谛,所以至今铭刻在心。那次,叫仓桥清一的鬼子是初次来海山,出于对老外的崇拜和尊敬,更重要的是为了做成生意,杨阳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的,通过请人送礼后才从保险公司里借出一辆后面双开门的“丰田”吉普车到机场迎接仓桥清一。谁知,这家伙见车后却死活不上。莫名其妙的他们只好开出经常跑农村收购粮食时的国产212吉普车,鬼子嘀咕着脸色却好看起来,上了车。到仓库里看货时,仓桥清一的脸色一直不是正常的颜色,显得有几分阴冷。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外行,在大明绿豆里仅仅掺杂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毛绿豆,竟然叫鬼子察觉到了。鬼子不停地嘟囔,轻声喊叫什么“巴嘎”、“巴嘎”的,听起来像电影里鬼子对我边区老百姓喊的一样,只是凶巴巴的程度差了点,表情看起来还是在骂人。大家看完了货,来不及详谈便到了吃饭的时间,一行人到了海山最高档的饭店,菜上了满当当的一桌子,可鬼子的情绪就是上不来,真是敬酒不吃,罚酒更不理识,搞得大家很是狼狈,酒场的气氛自然沉闷。鬼子扭过身子向翻译嘟哝几句后,翻译说仓桥先生身体不舒服,请大家原谅。还算礼貌,鬼子并没当场退席。可杨阳听到这话心里很是生气,盘算说你个小鬼子有啥了不起,老子们给你好车你不给面子坐,在最好的酒店请你吃,又扫大家的兴,于是乎大伙撇开鬼子,径自大吃大喝起来。喝了一阵子杨阳有些高了,就提议咱们玩捉鬼子的酒令,有人觉得不妥,毕竟当面坐着仓桥鬼子呀。杨阳却说当着鬼子的面玩捉鬼子那才刺激呢,何况他又不懂我们说啥。捉鬼子,是海山自创的一个酒令,眼下正在流行,即把骰子放在杯中摇动,点数摇出后,按大家坐的顺序数到谁跟前谁就喝酒,鉴于鬼子不喝便把他作为“地雷”,谁摇到“地雷鬼子”,那摇骰子者就等于踩着了“地雷”而要罚酒了。见此状,翻译窘迫得满脸通红,看着大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呜哩哇啦不停地向鬼子说着什么。大家也不理会继续吆五喝六,正在兴头上,闷声坐着的鬼子突然拍拍桌子,竟然用中国话说:“你们海山人不友好,我们的生意没法子再做。”大家一愣,十分尴尬,没想到鬼子竟然懂中国话,这当面“掺水”的事情真做得很丢人,大家伙便连连向仓桥先生道歉。这鬼子却是小娃娃的鸡巴,越拨拉越来劲,腮帮子鼓起两个大包,“巴嘎,巴嘎”的乱叫,又扬言要到市政府上访市长反映问题。年轻好胜的杨阳本来就窝着一肚子气,见这鬼子给鼻子上脸是无法无天了,便说去你妈的,不跟你做生意老子还能饿死。他话音未落,手里的一满杯酒顺便泼到了鬼子的脸上,刚才鼓起的两个肉包马上被泼散了。鬼子和全场的人都愣了神,良久,看见鬼子想站起身子,杨阳以为他要打架,记起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便迅速将桌上一个热腾腾的“锅载银鳕鱼”连火端起,谁知鬼子却拍打着他的肩膀,“我为历史上伤害过你们的日本而道歉,”说着还深深地弯腰鞠躬,“今天的我们是朋友,中日永远友好不再战。”他拿起筷子,说:“请大家米西、米西,吃饭,吃饭。”大家呆若木鸡,难道一杯酒把仓桥清一给泼醒了。恢复了正常的情绪,仓桥清一告诉大家,自己从小长在美国,中国刚改革开放便到了北京,所以还算是个中国通。今天一到海山他感觉到很不愉快,因为你们不友好,竟然用拉囚犯的车来迎接你们的客户。杨阳告诉他这车目前是海山最好的,他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借到的。仓桥告诉大家,双开门丰田车是专门用作拉囚犯的,我到你们这里可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想做外国的囚犯。闻此言,大家笑痛了肚子,笑声中向仓桥先生道歉说,他们在豆子里面做了手脚,掺杂了毛绿豆。仓桥也嘿嘿笑着,希望大家做诚实的遵守商业道德的生意人。后来,他们的生意合作得非常愉快,仓桥先生成为海山小杂粮出口日本的主要纽带和桥梁了。当杨阳把这件事情说给父亲时,老人反复念叨的是毛主席语录“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不打它它就不倒”。

  要打倒广电局长,必须找到突破口,也就是新闻上说的由头。杨阳找来几年的《海山广播电视报》认真阅读,马上找出了里面的问题,报纸用的稿子全部是侵权的,五花八门的转载稿子都不署出处,好多照片出自图片库,而这些图片是专业图片库花钱买的版权,有偿供媒体使用的。当然,这样的官司真的打起来在全国造成影响的话,报纸说不定也被吊销了,这不是他的初衷。他需要的是既不造成全国性的影响,又足使广电局把报纸当作一个讨厌的包袱甩掉的事情。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发现在生活版上连续几期刊登了同一对新人的大幅结婚照,这些照片画面讲究,光线十分到位,特别是俊男靓女美丽的神态,更是勾人魂魄。这幅照片在婚纱影楼的橱窗里他曾看到过,印象很深,他清楚地记得,每幅照片下面都标明“版权归画面主人所有,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使用”的告示。海山城不大,杨阳叫记者站的手下拿着照片打问,马上在一个小食堂里找到了主人公。此时的男人头发蓬乱,正忙着炒菜,而女的也满脸油光光的,既做老板娘,又当服务员。仅一年多的时间,照片上的风光荡然无存。杨阳点了一桌子饭菜,见他们出手宽绰,小夫妻俩把他们当作上帝忙前跑后地伺候,而且是有问必答。吃到后面,杨阳已经了解到大概,这小夫妻俩是海山罐头厂的工人,去年临结婚时厂子刚刚破产,每人分到两三万块钱。两人当时想,结婚是人生中最大的事情,万万不能草率处之,所以花费了一万多元拍摄了最贵的婚纱照,照片出来后效果十分好,影楼也说是几年来最好的一组照片。后来他们发现,自己的照片被放进了影楼的橱窗里,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结婚真的很费钱。”女子有点羞涩地说,一场婚礼后,家里给的房子、摩托车不算,他们早将分到的钱海花得所剩无几。然而度完蜜月还要过岁月,为了生存便举债开了这个小食堂。至于报纸上登他们照片的事情,事先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后来有人拿着报纸到食堂里吃饭时,他们才看见的。“怎么了,这不是好事情吗?”女子闪烁着那对既大又亮的毛眼眼,不解地问。

  “你们知道肖像权吗?”杨阳看着这两个傻瓜十分可笑,便给他们讲了张艺谋拍电影《秋菊打官司》时在农村偷拍了一组镜头,上镜的农民以没有征得同意为由,和张艺谋打官司索要精神损失费。“你们这样俊美的照片,随便叫他们用作商业广告,不打官司还等‘菜’呀!”杨阳十分惋惜地告诉他们,这样的官司打下来,索赔金至少有几十万,有那么多钱了干什么不是干,实在不行了,就到我们报社去做白领,“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还受这样‘烟熏屁打’的苦。”杨阳说着心里盘算这女子真是个美人坯子,可惜嫁了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于是有些心疼地看那女子,得到了她妩媚一笑的回应,紧接着女子便翘起白葱般细长鲜嫩的手指给杨阳添了茶水,嗓音柔和悦耳地说:“我姓白,叫樱桃。如果杨站长真帮我们打赢了官司,小女子一定重重感谢。”白樱桃娇滴滴地发嗲时,男人却默默地进了厨房干起活来。这一切尽收到杨阳眼里,他在心里鄙夷地说,他妈的又是一个戴绿帽的缩头乌龟。

  杨阳一行带着白樱桃浩浩荡荡地到影楼质询,听说是为了侵犯肖像权版权的事情来的,影楼老板显得底气不足和十分的害怕,他承认电视报看到橱窗的照片后索要时,自己考虑到登报能扩大影楼的影响,便提供给他们使用。现在既然事情已发,老板一再强调自己的法律意识淡薄,还请媒体高抬贵手,甚至提出退还当初的一万多元拍摄费私了。白樱桃听到退钱动了心思,她乜眼杨阳,看他也得意地在给自己抛飞眼,顿时脸色绯红,垂下了眼睑,只有睫毛哆嗦着不知所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杨阳当然不会接影楼老板的这个茬。他鼓励白樱桃一定要打官司解决问题。很快,要求索赔一百万的诉讼状子送到法院,还没有得到该院是否受理的消息,《劳动者之家报》便开始连篇累牍地进行跟踪报道,杨阳心里盘算道,用上这套敲山震虎的办法,就不相信广电局那边没有动静。

  果然,打官司的消息一出,市广电局新闻中心首先乱了套,中心主任带着刘总编向局长汇报了事情的缘由,并大大咧咧地认为,不就是几张装点版面的照片嘛,随便他们告,还能怎么的。局长不高兴了,训斥主任说,你们说千道万的再怎么找理由,未和当事人见面便将人家的肖像随意刊登在报纸上总是事实吧,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们新闻中心是二级机构,没有独立的法人,要真找被告了那就是我。局长沉着脸继续训斥说,现如今哪里的报纸不是香饽饽,赚钱赚得盆满汤溢,可你们这些窝囊废们办的报纸,常年亏损不算,还摊上了棘手的官司,他越说越是气愤,便大骂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饭桶,是办事无能的混蛋。哪天法院真判决赔偿一百万的话,那就拍卖你们新闻中心。局长这样叫骂过了,心里镜子般的明亮,不由得佩服杨阳这小子的花花肠子就是多。看来,该进入到调解程序了,他便指使主任先找当事人白樱桃私下进行调解,能否达成一个赔偿协议,然后劝告他们把诉状撤了。主任几次找当事人调解,那男人倒是开通,甚至提出道个歉,保证以后再不使用照片就成。男人的话音未落,白樱桃扯开了嗓子,双手叉在水蛇细腰上,口气很大也很硬,说一百万少一分钱也不成,姑奶奶和你们的官司打定了。听了主任的汇报,局长心里更有了底。

  等到法院的传票正式送达后,早已成竹在胸的局长指示新闻中心主任把杨阳请来,主任有些纳闷,《劳动者之家报》连篇报道这事时,他说要找杨阳来个釜底抽薪,局长不准许。现在要对簿公堂打官司了,再找杨阳有何用处,真不知道局长动的是啥心思。

  杨阳再次走进局长办公室,尽管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了,但头还是情不自禁地略微上扬,挺着胸膛,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早已没了上次低三下四求人的模样。局长满脸堆笑地从宽大的真皮座椅上起身迎接,亲自过去把门关上,然后两人挨着坐下,点燃了香烟,都是笑吟吟的面孔,一言不发地看着烟雾在空气里曲里拐弯地袅袅上升。

  局长心里鄙夷地说,小子,现在给你报纸才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你以为一个区区肖像权的官司真能拿到一百万吗?我还巴不得你把声势造大呢,上次要随便给你的话,那惹出的满城风雨的事情都得要我收拾啦!

  杨阳想,毛主席他老人家真伟大,“你不打,他就不倒”绝对是真理。不过,打人一定要有功利性,不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打人还不如打几拳沙袋,省心又不惹事。

  中华香烟真是不错,白白的烟灰燃了长长一大截也不断。杨阳的拇指和食指潇洒地弹着,烟灰应声落进烟缸里。局长的烟灰也是白白长长的,他把香烟挨在烟缸旁,用拇指和食指转动了香烟,在烟缸壁上轻轻地一捻,烟灰无声地滚落进烟缸里。

  “杨站长后生可畏,真是佩服,佩服啊!”局长赞叹地说,“不过,你苦心积虑地唱这出戏,胃口恐怕太大了。想想,不过就是几张普通人的照片,要一百万太夸张了吧!知道不,诉讼标的越大,诉讼费可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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