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宿支颔看着他的电脑，电脑里显示的是病人的大脑CT扫描，各种角度都有。
“元医生还不休息啊？”护士刘小月端着杯开水走进来，“昨天都一夜没睡，今天还不累？”元宿侧过脸微笑，白皙的脸颊笔挺的鼻梁，即使身上的白大褂并不怎么整洁，却也完全显示了绅士的优雅风度，“我精神一向很好，要坐么？”他站起身来让刘小月坐，刘小月已经三十七了，在曼修罗医院做了块二十年的护士，喝了口开水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年轻的小妹妹，元医生不用这样客气，哈哈哈，要喝茶吗？”
“我喝咖啡。”元宿站了起来就没坐，修长的身体倚在身后的桌上，“护士长到值班室来，又是要说故事了？”刘小月点头，端着开水，指指门外的走廊，“昨天又有人听到声音了。”
“又是１０１房的病人？”元宿微笑，“还是２０２房的？”
“这次是B楼１９０１房的。”刘小月说，“两星期前１０１房和２０２房的病人只不过都说听到乐曲而已，昨天晚上精彩了。”她笑扬了扬杯子，“我带着两个护士半夜巡房，你也知道B楼的病人很难搞定，我还叫了保安一起，然后从一楼开始巡，到十九楼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刚刚坐电梯上去，电梯门一打开，走廊的电灯就熄了，吓了我们一大跳。”
“哦？”元宿白皙的手指轻蹭下巴，“然后有长头发的女鬼出现了？”
“哪有！”刘小月大笑起来，“然后１９２３房的病人就站在走廊里按开关玩，把走廊的灯按得一会儿开一会儿关，１９楼的护士说实在拿没办法。我们从２４房始查房，虽然说看习惯了，但看多了那些病人的睡相，也是有点可怕，就在灯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时候，突然１９０１房的病人唱起歌来，把１９楼的病人都吵醒了。”
元宿耸了耸肩，“他们本来就很少睡觉。”刘小月喝了口水，“然后很多房间都乱喊乱叫起来，我只好和护士保安一起把他们一个一个关回房间去，忙了快两个小时，到两点半的时候，到了1901房门口，然后你猜里面怎么样？”她神秘地对元宿眨眨眼。
“怎么样？里面有一个肚子会长出蜘蛛来的异性？”元宿对所有的女性，不论年纪大小、容貌美丑，一律都很捧场。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病人不见了。”刘小月说，“我把十八楼十九楼二十楼的护士全部叫起来找人，好不容易在二十楼的电梯房里找到他。”元宿啊了一声，“那那时候唱歌的是谁？”刘小月摇头，“十九楼很难管理，病人到别人房间去睡觉很平常，不知道谁唱的。我问１９０１房的病人，他说他觉得电梯间里藏着他姐姐的画像，所以上来找。没法和病人讲道理，只好把他带回房间去。”
“听起来，虽然情节很曲折，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元宿微笑，“这个和１０１房、１０２房的病人听到半夜走廊有乐曲声好像没多大关系哪。”刘小月压低了声音，往窗外看了一眼，“嘘——把病人带回他房间里以后，我们走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乐曲声。”
“不是谁的手机铃声？”元宿脸颊边一缕黑发微微垂了下来，“晚上谁的铃声偶然响了，很普通。”刘小月摇了摇头，“声音很缥缈，不想从什么具体地方传来的，就是从四面八方，或者头顶上、窗外传来的，虽然不清楚，但是声音很近。那曲子从来没听过，真得很奇怪，更奇怪的事……”她叹了口气，“在电梯里，姜琴说她看见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的影子，而刘佳说她看到两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的影子，一高一矮。我虽然叫她们不要把谣言越传越盛，但昨天晚上的事真的有些蹊跷。”
“嗯……不如过会我去B十九楼看一下？”元宿给刘小月到了杯咖啡，“新加坡的可可粉，加冰咖啡，味道不错，是甜的。”刘小月笑了起来，喝了一口，她不喜欢咖啡是因为咖啡味道很苦，元宿果然是很体贴，给她倒的是加可可粉的甜咖啡。“元医生胆子很大嘛，你以为我对你说是白说的？哈哈，带几个人去看一下吧，最好给院长反应下，医院里不太平啊。”
“好。”元宿颔首，“我差不多下班了，去院长室泡茶，护士长要一起么？”刘小月摇头，“你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刘小月走了，元宿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对面的B楼，天空湛蓝，白云干净，阳光温柔和煦，一切似乎都很美好。穿红衣的女人？闪烁的灯，奇怪的乐曲，形迹可疑的精神病人……他叹了口气，右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张开手掌，手心里有一枚硬币，轻轻往上一掷，“啪”的一声落在手心，摊开手指一看：反面。
还真是不吉利呢……
2。精神分裂症
曼修罗医院B楼。
元宿走进电梯，按动了十九楼的键，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椅着墙。长长的白大褂随着电梯空调的风微微的飘动，感觉有丝沁凉，电梯的指示灯慢慢到了十九楼，医院的电梯很空旷，运行得分外平稳，给人一种平静的安全感，元素从墙上直起身，往外走的时候眼角一飘，依稀从不锈钢墙上看到了一个影子。
红色的影子……
穿红衣的女人？有一头长长的黑发，抬起头却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元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电梯了果然什么都没有，他抬起头来，只见在电梯灯的旁边，隐隐约约有一抹红色。抬起手将那一抹红色撕了下来，元宿很有兴趣地看着那张手机贴纸，正是穿了一身红衣，不知道谁把它贴在灯的侧面，白色的灯一打，在电梯墙上隐约就有一个红衣女人。
真是……很有意思，是谁把这张东西贴在灯上，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元宿看了手指上的贴纸一眼，耸了耸肩，顺手又把它贴了回去。按了开门键，他往十九楼的走廊走去，大白天医院的走廊分外阴森，走廊的灯昨天被按坏了，阴阴暗暗地闪着，护士托着器皿盘匆匆奔行在各个房间之间，忽地看到元宿，“元医生好。”
元宿微笑，“你忙吧，我来找个朋友。”
护士似乎是觉得很奇怪，然而病人吃药的时间到了，她没空多想，往走廊远处走去。
最近医院闹鬼的传言，到底是人为的，还是真的有些什么东西在这里徘徊？他往１９０１走去，门开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床上，脸上蒙着手帕，呆若木鸡的看着门口，看到元宿进来，却不动。
“你好。”元宿的右手从白大褂的兜里伸了出来，挥了挥手，“嗨！觉得怎么样？心情好吗？”那人呆呆地坐在床上，举起手指着元宿背后，“你……你身后有鬼……”元宿微笑，“她漂亮吗？是不是有一头长头发，穿着薄纱的红裙子，一只脚穿着漆皮的红色高跟拖鞋，一只脚裸脚？”那人连连点头，目光仍是呆呆地看着门口那固定的位置。“你喜欢唱歌吗？”元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那病人因为昨天出走，所以今天被约束带系住了左手，“不喜欢。”他的声音透过蒙面的手帕含糊不清，“我喜欢女鬼……嘻嘻……长长的头发，红红的裙子……嘻嘻……嘻嘻嘻……”元宿叹了口气，“你不觉得鬼……十分可怕的东西？”病人摇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鬼有超能力，鬼永远也不死，鬼很漂亮，女鬼会在半夜偷偷从衣柜里出来爬上男人的床……哈哈哈……我喜欢女鬼……”元宿耸了耸肩，站起来看了眼这病人早上的药单，再抬头看了下时间，距离他吃药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突然哗啦一声，那病人猛地站起来，突然被约束带拉倒，摔在地上，受到撞击的膝盖划破了皮，慢慢沁出了几点血珠，却仍然在笑，“嘻嘻嘻……哈哈哈……”
元宿退了一步，眼望着他膝盖上的血珠，脸色微微变得有些白，突然转身走了出去。
“元医生？”走廊的护士呼唤了他一声，正想和他搭两句话，却看见他匆匆进了电梯，很快关起了门。护士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元医生一向从容，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愉快的心境，能带给人很好的气氛，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她向1901望去，那是个幻想症状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入院两个月，怎么了？
元宿进了电梯，关起了门按了下楼键，常常地吁出了一口气。
血……
他的父亲元修，是因为精神分裂去世的，元家遗传的精神分裂症历史很久远了，上溯三代都有血亲表现出精神类疾病的症状，最严重的就是元修和元罗。元宿的父亲和伯伯都是因为狂躁症在很年轻的时候去世的，没有发病之前，两人都是优秀的精神科医生，也正是因为家族发病的原因，元家大多数人选择医学专业，曼修罗医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成立。元家遗传性精神疾病外人很少得知，元宿从小就被给予治疗家族疾病的厚望，而他当然比谁都清楚自己血液中存在的危机，而与其他亲人不同，他从未怀有侥幸的心态，期待过自己没有得上可怕的遗传病。
该来的始终会来，只看迟早而已。精神分裂有很多种表现的形式，恐惧症是其中的一种，而恐惧的对象有很多，有些人恐惧广场、封闭的空间，有些人恐惧鸡蛋、萝卜等匪夷所思的东西，而恐血……是最普遍的一种。元宿叹了一口气，走出B楼看着蓝天白云，天气真好，伸个懒腰，还是回去睡个觉吧。
“元宿！”不远处传来女生清脆的声音，“元宿，元宿啊——”
嗯？元宿转过头来，只见医院门口有个穿高中女生校服的女孩在挥手，大喊大叫，“快出来！小野被狗咬了！”
那只野猫终于被狗咬了？元宿脸上露出愉快的笑意，走到门口，“小龙媒，今天不用上课？他怎么会被狗咬了？和狗打架去了？”龙媒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早上上学，小野在半路等我，一整个脖子被咬得鲜血淋漓，不知道是多大的狗能把人咬成那样子，我说叫他快上医院，或者我帮她打120，结果他非要我来叫你，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来叫你他就往我书包里面塞老鼠。”元宿拍了拍她的头，“能让那家伙说出这种话，看样子情况应该是真的不大妙，走吧去看看。”
“但是今天你的脸色……不大好，昨天值班累了吗？”龙媒看着元宿，元宿的精神一向很好，今天看起来脸色有些白，眼神虽然仍旧很俊朗，眉宇间隐隐约约似乎有一层阴影，“昨天有病人打架？”
“是啊，昨天夜里医院里很热闹，出了不少事。那只猫有没有说是在哪里被够咬的？”元宿陪龙媒走出医院大门，“怎么会突然出门的？难道是……”
“也许是又发现哪里有灵的气息了吧？走到半路遇到野狗，然后被咬了？”龙媒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我没问他哪里遇到狗的，看伤口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并不怎么深，可能咬他的狗的牙齿不太长，不过怎么会去咬到脖子的，难道他把狗抱起来了？像他那样性格恶劣毫无同情心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他想虐待狗，他想把狗钉在树上放火烧它的四肢所以才会被狗咬到脖子……”
你未免也想太多了……元宿笑了，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定西路口。”
定西路口，绿茶咖啡巷303号别墅。
龙媒和元宿走进别墅，303号别墅和从前一样，墨绿色的蕾丝落地窗帘，雪白的墙壁，幽暗却静谧的光线，一阵低柔悠扬的钢琴声，从别墅里传来。
谁在弹琴？小野？龙媒和元宿面面相觑，认识这么久，他们还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弹琴，探头进琴房，房间里并没有人影，只有一只黑底白点的大猫慢慢地在钢琴琴键上走着。轻巧的猫步，充满了灵性。他的脖子上残留着几撮染血的毛发，但看起来伤势并不重，看见两人进来，他乖巧的站在钢琴琴架上，头抬得很高。
“呃……小龙媒，小野可能自己出去买药了，你到外面泡咖啡给我喝，我先给他养的这只傻猫包扎伤口，也许是主人和宠物一起遇上了咬人的恶狗。”元宿挥了挥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大猫，“关上门，猫也许会跑，别让它逃出去了。”
“呃？好。”龙媒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目光一掠，那只猫胸前挂着铃铛，那铃铛的样子看起来很眼熟。
门关上了，站在钢琴上的大猫轻轻的从琴键上下来，站到了钢琴椅上。
“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元宿的目光落在它脖子上的血迹上，若无其事的把它抱了起来，拨开染血的毛发，看了下伤口，“怎么会被狗咬？堂堂猫妖族的猫妖竟然会被野狗咬伤脖子，要是被传染了狂犬病，哎呀呀，那可真是不妙了。”
大猫懒洋洋的“喵呜”了几声，元宿从抽屉里取出纱布和消毒药水，简单的给它包扎了下，“轻伤，咬你的是只小狗吧？牙齿短到根本穿不透肌肉，虽然撕裂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都是皮肉伤。”大猫别过头去，不理睬他，等元宿给它包扎好，它自顾自跳上钢琴，趴在清凉的琴键上睡觉。在这同时，一个年轻的冷冷的声音从大猫身上响了起来，“老女人家里那只可恶的小白狗，总有一天我要咬穿它的脖子，把它压倒在地上看它发抖，然后……”
“原来是被小龙媒家里的白狗咬的，”元宿捋了捋黑猫的头，“说，去人家小女生家里干什么？”黑猫说，“去看看。”
元宿问，“怎么会想到要去看看？啊！在猫妖族算是未成年的小猫开始FQ了，并且——成熟到想要谈RSL……”
黑猫蓦地睁开眼睛，一口咬在元宿手上，元宿哎呀一声，黑猫冷冷的说，“她说半夜听到奇怪的声音，我去她家里看情况，结果是她家楼顶的水管漏水，没有灵的残迹，从她家里出来的时候被她家的狗闻到味道，我又不能在她家里变身，所以就和她家的狗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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