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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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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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批地见一见全国州县官员。州县是最亲民的官,百姓的甘苦他们心里最清楚,吏治刷新就要从他们做起。有人说朕太琐细,殊不知天下最缺的就是这个琐细。朕知道,你和朕政见不合,你不要为此不安。杨名时和李绂他们也都与朕政见不合嘛。只要能办好差使,不搞邪门歪道,朕还是有这点容人之量的。就旗务整顿来说,朕只有一句话,所有的旗人都要体念朝廷爱养的深仁厚德,努力生业,共建大清极盛之世。这是个宗旨,办法你们自己去想好了。”
这里正在说话,张廷玉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雍正忙问:“怎么?有什么急事吗?”
“回皇上,刚刚接到布善的军报,说策零阿拉布坦带了三千蒙古骑兵偷袭阿尔泰大营,已经被我们打退了。”
雍正高兴得笑了起来:“好啊,这是大事,好事,他的折子呢?”
张廷玉小心地说:“皇上,老臣正让下边誊写呢。这次交锋,我军死伤很少,只损失了七十三人。策零部却丢下了二百多具尸体跑了。
因为是夜战,敌军趁黑夜劫了我军的一座粮库,运走粮食三千石,还烧了大约七千石。阿尔泰大营里存粮不足,来春雪化泥泞又不便运输。请旨调拨一万石粮食以资军需。还有……随折有份立功将士名单,请朝廷议叙。”
雍正突然火了:“什么,什么?布善是统领三万人马的上将,被人家端了营盘,烧了仓库还带走了粮食,外带又死了七十多人,他居然还有脸来向朝廷请功?”他喘着粗气,脸也胀得通红,好一阵才平静下来说,“你来拟旨告诉布善,朕没有那么多的恩典施给他!让他暂时戴罪立功,限他在半个月内也端了一座敌人的粮库,也允许他死二百人!不然,朕就要下旨锁拿他进京问罪,他能不能保住首级还在两可之间呢,还想要朕给他‘叙功’,真是奇谈怪论!”
张廷玉思忖了好久才说:“皇上明鉴,这其实只是一次小挫,如果一定要布善去戴罪立功,或者在半个月内他立不了功,选谁去代替他呢?”
“朕不是生他这个气,朕气的是打了败仗就老老实实地回奏,为什么要欺君?朕不信就没有人能代替他,难道死了张屠户就要吃浑毛猪吗?”
坐在一边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的允禩轻轻地说:“皇上,讳败冒功,边将的积习历来如此,您大可不必为此动那么大的肝火。”
“唔?”
“布善是位老军务了,也并非是无能之辈。在青藏西北阿尔泰这些寸草不生的沙漠瀚海、苦寒之地,能长期坚守在那里,已经可以说是忠勇之士了。请皇上不要因这点小事给予重罚,免得寒了边塞将士们的心。换一个生手去,威不能服众,指挥也不能如意,反而要出大乱子的。朝廷远在万里之外,臣弟以为更不要作这样琐碎的布置。再说策零阿拉布坦的蒙古骑兵本来就飘忽不定,剽悍难制,他那里也未必有什么粮库等着我们去端。硬要布善去将功补过,贸然出兵,又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如果再打了败仗,连隆科多和罗刹国的边界谈判,说不定也会吃大亏的。这件事本不该臣弟来说,我坐在一旁细细想了一下,这事恐怕只能假装糊涂。承认布善的小‘胜’,让他乘‘胜’追击,相机进剿就行了。皇上在朱批中则可以明白告诉他这样做的理由,布善也自然会感恩戴德的。这和政务不同,错了还可以更正,兵凶战危之时,可万万不能出大错呀!”

90 李巡抚坐堂审冤案 黄臬司当场出丑闻

这次,雍正没有发火。因为他听了还不到一半,心里就明白了,允禩说的全都在理,而错的恰恰正是他自己。他心里想,唉,这个八弟,从来都是与朕作对的,今天他却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他要是能够真正地臣服了朕,他的能力,决不在允祥之下。朕过去曾经抬举过他,以后他只要能顺从了朕的意愿,朕也一定会善待他的。可是,这话他却没有说出口来。因为,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老八允禩一句话就说清了阿尔泰的症结,很让雍正觉得高兴。他们兄弟之间斗了这么多年了,今天老八还是第一次说出让雍正兴奋的话。激动之下,他说:“老八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就依他说的办吧。廷玉你下去以后,再和他们商议一下筹粮的事。你们都知道,朕常常有大喜大怒的毛病,这很不好。往后,你们只要见到朕发火,都可以这样地出来劝谏,朕断断不会为此恼人罪人的。老八.你说行吗?”
“是。臣弟自应努力巴结。”
“哎,话怎么能这样说呢?前天十四弟给朕上了一个请安折子,说他愿意回京来办事,朕心里也很高兴。都是自己的亲兄弟,为什么总要剑拔弩张的呢?他平常很听你的话,等他回来后,你再多劝劝他。以后遇到事情,我们兄弟间总这样商量着办多好啊!你身子也不好,就不要在这里多呆了,道乏吧。”
允禩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雍正瞧着他的背影对张廷玉说:“唉,老八是个人才呀,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只要他不再搞那个八王议政,朕还是可以容下他的。但他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朕也绝不原谅他。十三弟如今病得很厉害,朕自己的身体也支持不住。这朝廷上的一切事情,都要你这位老臣来担当,朕觉得很是心疼啊。李卫和允祥说的那个贾士芳到底怎么样?你给李卫写封信去,叫他再着意地寻访一下,多找几个人来。不要怕荐错了,朕自有试他之法。”
雍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没想到张廷玉却冷冷地回道:“皇上,请原谅臣不赞同这些事,也不愿奉诏。”
雍正一愣,随即大声笑了起来:“哦,朕把你这位儒学大家的事给忘记了。好,你不奉诏那就算了。但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办,就是赶快催促李绂进京来就任直隶总督。湖广那边的事也该完了吧?现在宝亲王去了,还有李卫也在那里,有什么办不下来的?”
“是,这事老臣立刻就办。”
李绂接到升任直隶总督的任命已有好几个月了,却迟迟不能上任。不是他不想马上进京,而是他的手上还压着一件大案没有清结。汉阳有个财主叫程森,为了夺佃户刘二旦之妻,夺佃烧房逼死刘家一门三口。本来这个案子汉阳县里、府里都已问明结了案的,可是,程家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案子报到省里时却被臬司驳了下去。臬司说:“夺佃非罪,因地产系程家所有;烧房不仁,按律并无抵罪之理。刘老栓祖孙三人身怀砒霜在程家当众服药,是意图讹诈,也并非无罪。”所以臬司判程森枷号三月,就把案子了结了。刘王氏不服,在巡抚衙门击鼓喊冤,李绂接了状子,便叫臬司按察使黄伦来问。黄伦却也痛快,说程森固然不仁,可那刘家也不是好东西。程森说夺佃是为了加租,因为地租看涨,这是有据可查的。刘王氏去找程森理论,还说程森竟在大白天意图强奸刘王氏,但这“强奸”之罪却没有凭据。黄伦说的听起来也满有道理,这就让李绂为难了。李绂是张廷玉的门生,他的清廉自守也是全国有名的。就是在雍正面前的宠信,只怕也不亚于田文镜。所以,李绂就向皇上呈了密折,说要将这个遗案处置完了再去直隶上任。雍正在给李绂的朱批中说:“你作得对,疑得是,此案定要查明,不可掉以轻心。”
李绂有了这个朱批,也就有了上方宝剑。他干脆交代了差使,亲自下到汉阳私访了半个月,终于取得了结果。这时已经过了冬至了,李绂发出火票到汉阳县拿了程森,带了证人,又发文按察使衙门,请黄伦过来参加会审。
三天之后,巡抚衙门贴出了放告牌,立时便惊动了几乎全城的百姓。大冬天的,坐在家里也是没事干,这样的热闹还能不看?一边看,一边还在议论着:“哎,李抚台不是升了直隶总督吗,怎么还来管咱们这几的事?”
“刘王氏的案子听说已经审结了,咱们李制台亲自跑到北京,向万岁爷说,案子里有疑点。所以皇上才让李制台复审的。李制台如今不是制台了,他是钦差大人哪!”
一个老头子喃喃地说着:“清官啊,难得一见的清官!老天爷保佑他来到咱们湖北,火耗只收到六钱……”
“咳,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想让他留下,他就能留下下?”
这里正在议论着,突然,又是一阵乱哄,原来是湖广按察使黄伦的大轿到了。只见这座大轿后边,还跟着汉阳府、县官员的两乘轿子。他们走进衙门,按着差役们的指点,来到签押房里坐下等候开审。就在这时,只见衙门口众人闪出一条路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由一名师爷引导着走了进来。这个刘王氏打官司打了三年,都打出名来了,谁不想争着看看她长的是什么模样啊?看得她头也不敢抬,羞怯怯地走进了衙门口,按照李绂李大人的吩咐,拿起了那柄足有四尺多长的鼓槌。差役告诉她:“把胆子放开,照着大鼓上只管敲吧!一直敲到放炮升堂时,来人传你,你再进去!”
“咚咚咚……”这声音从门外一直传到了后堂李绂的耳鼓里。李绂站起身来吩咐一声:“升堂!”便向外走去。黄伦他们三个见主官已经过去,当然不敢怠慢,也紧跟两步走了出来。就在这时,三声堂鼓响过,三班衙役,巡抚衙门的几个师爷,和一群手执大棍的衙役们蜂拥而出。大堂上响起了震摄人心的堂威:“噢……”
刘王氏照着师爷事先教好了的一套,随着堂威声来到大堂门口,双手高举供状喊道:“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作主啊……”
李绂沉静地站在那里,说了声,“传请黄大人和汉阳知府柳青、汉阳县令寿吾上来与我一同会审——把刘王氏的状子呈了上来。”
“扎!”
李绂将状子看了一遍,叫道:“刘王氏!”
“民妇在……”
李绂轻轻地说:“你抬起头来,不要怕。你的案子早已在臬司审明立卷了,本抚也曾明察暗访,今日就要将此案查明了断。本抚虽然已奉调回京,但也奏明当今圣上,此案不结,我绝不离开湖北一步,你尽管放心好了。来呀——带被告程森上堂。”
衙门外又是一阵躁动,两名衙役从西侧刑房里带着程森出来。这是个大约五十来岁的人,胖胖的脸上倒也五官端正。他却一点也不怯场,就地打了个干,又是一揖便站在那里静等问话。李绂知道,他是作过官的,便将手中惊堂木一拍问道:“你就是程森吗?”
“是,晚眷生就是程森。”
“你作过什么官?原来在哪里曾任何职,又为何故回到本籍?”
“回大人,卑职原在江西盐道,康熙六十年因亏空库银撤差追比。雍正三年亏空补完,起复为泰安同知,因母死在家丁忧守制。”
李绂惊觉地看了一眼黄伦,他记得黄伦也曾在江西藩台作过官,难道他要为程森翻案还确有背景吗?当下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好一个‘孝子’,你热孝未满,就敢奸宿有夫之妇,你置孔盂之道和国家法度于不顾,岂不是也太大胆了吗?”
“卑职并没有奸污刘王氏。”程森抗声答道:“因卑职起复需要用钱,就随行就市,向佃户们加收一成租金,所有的佃户都答应了,只有刘王氏一家抗拒不交。下边的用人们气急了,才烧了他家的房子,我也已把犯事的人开革过了。刘王氏为了赖租来到我家中,她当众卖弄风骚,敞胸露乳,还说了许多疯话,被我赶了出去。我自己一妻二妾,又是这把子年纪了,怎么能上她的这个当?想不到,他的公爹也是个无赖,八月十六,带着他的两个孙子闯进我家中,并且当场饮药自尽。卑职虽然极力抢救,但已是来不及了。此案已经臬台黄大人多次审讯,证据一应俱全。卑职也是个读书人,不敢欺心昧理,求中丞大人明鉴识伪,这个罪名卑职是不敢承受的……”他说到紧要处。还扯出汗巾来拭了拭眼泪。
李绂转过身来问:“汉阳县,你是第一审官,程森当时是不是这样招供的?”

91 是清官就得遵皇命 进考场不能说姓秦

县令寿吾坐在最下边,当时他接这案子时,还是杨名时在这里当按察使,黄伦还没有调来。寿吾万万想不到,这案子会越审越糊涂。今天一听李绂头一个就点了自己的名字,他脸上一红一白地说:“回大人,当时程森并没有到庭,是派他的管家程贵富代理的。还有几个在现场的佃户,他们说的和程森不一样。刘王氏的父亲和孙子,是在八月十五饮的药,而不是八月十六。八月十五程家设筵招待佃户,续定来年的租约。刘家乘机揭出程森欺孤灭寡,被程家庄丁们殴打,才吞药自尽的。这件事在场看到的人很多,卑职以为证据确凿,才当场就定了罪名的。”
坐在寿吾身边的汉阳知府也说:“当时的情形确实如此,卑职所以就照准了。”
黄伦却一口就驳了回来:“程贵富既然不是正身,他怎么能替家主认罪呢?分明是那程贵富对家主心有怀恨,才有意诬陷的。”
程森立刻说:“对对对,就是这样。幸亏黄臬台明鉴,不然我就要死在自己的家奴手里了。”
李绂把惊堂木“啪”地一拍:“你与我住口,等问到你时你再说不迟!刘王氏,你说,事情到底是发生在八月十五,还是在八月十六?”
程森抢先说:“是八月十六嘛,庄户们都可以作证。”
说话间,几个衣衫蓝缕的人跌跌撞撞地爬了进来说:“我家程老爷冤枉啊,八月十五那天我们都在程老爷家里吃酒,刘老栓也在,没看见他吃了砒霜啊!”
李绂严厉地问刘王氏:“嗯,这是怎么说的?”
刘王氏爬跪两步,指着几个证人连哭带说:“青天大老爷,他们都是程家买通了的佃户,程森说八月十六,他们敢说是十五吗?那天民女带着两个本家兄弟去抬尸首时,哭得满街的人们家家都过不成节了。老爷您问问村民们,这个日子民女还能把它记错了吗?”说着,她放声号啕:“我那屈死的老爹和姣儿呀……”
李绂把脸一沉问外边看热闹的人:“你们都是程家村的吗?有谁能证明刘王氏他爹是哪天死的?”
外面有几个小伙子挤进人群说:“老爷,刘王氏说得一点不错。我们几个全和她是同村,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她们家哭得一个村都不能安生,难道我们还能记错了?”
衙门外响起一阵喊声:“老爷,那天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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