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摇篮 作者:[美] 库特·冯尼古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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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摇篮 作者:[美] 库特·冯尼古特-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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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当时这里还不叫科德角酒家呢!那时候这儿根本没有这些混帐的鱼网和贝壳。那时候这里叫‘那伐鹤帐篷’。墙上挂着印第安墙毯和挑战的头骨,桌子上放着小鼓。客人要点菜的时候就敲小鼓。他们还想叫我戴上战斗帽,可我不干。有一天,有一个真的那伐鹤人到这儿来了,他告诉我,那伐鹤人并不住在这种印第安帐篷里。我对他说:‘真他妈的丢人!’在这以前,这儿叫做‘庞贝酒家’,到处都是一些破烂不堪的石膏像。但是,不管这个地方换什么招牌,这些质量低劣的陈设是从来不变的,到这儿来的那些混帐的人和外面那个混帐的城市也是从来不变的。霍尼克的混帐炸弹投到日本人头上的那一天,来了一个流氓想要骗一顿酒喝。他要我给他拿酒喝、说是世界末日来临了。所以我就给他配了一杯取名‘世界欢乐的末日’的酒。我又给了他大约半品脱的薄荷酒.装在一个空心菠萝里,顶上浇着奶油,还放了一个樱桃。我结他说:‘给你,你这个狗娘养的,别说我慢待了你。’后来又来了一个人,他说他辞了研究实验室的工作。他说,不管一个科学家研究出什么东西,到头来都会变成武器。他说,他再也不愿意去帮助政客们去打他们的混帐仗了。这个人的姓是布里德。我就问他,他和研究实验室的头头布里德是不是亲戚。他说他妈的是呢,他就是那个研究实验室的头头的混帐儿子。”

第十三章 偏远的地方
 
  啊,上帝!伊利俄姆是座多么丑陋的城市啊!
  博克体说:“啊,上帝!每一座城市都是丑陋的城市啊!”
  雨雪交加,穿透了一片静止不动的烟雾。凌晨时分,我正坐在阿萨·布里德博士的“林肯牌”轿车里。我有点不大舒服。昨晚的醉意还未全消。布里德博士开车。闲置已久的电车轨道不断地卡住他的汽车轮子。
  布里德是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头儿。他精神矍铄,衣着华丽,举止文明、乐观、能干、安详。我则恰恰相反:胡子拉茬、萎靡不振、心灰意懒。我和桑德拉鬼混了一夜。
  我的灵魂似了象烧着了的猫皮一样焦臭。
  我想到每一个人的心地都是肮脏龌龊的。我知道阿萨。布里德博士的一些劣迹。这是桑德拉才告诉我的。
  桑德拉告诉我伊利俄姆每一个人都知道布里德博士和费利克斯·霍尼克的妻子情缠意绵。她告诉我,大多数人都认为布里德是霍尼克三个孩子的父亲。
  “您熟悉伊利俄姆么?”布里德博士突然问我。
  “我初次到这里来。”“这最一个家庭性的城市。”
  “什么意思,先生?”
  “这里没有多少夜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都以家庭和家人为中心”
  “这种生活是健康的。”
  “是这样。我们这里很少有青少年犯罪。”
  “那太好了。”
  “您知道,伊利俄姆还有一段有趣的历史呢!”
  “那可真有意思。”
  “它一直是偏远的地方。”
  “什么意思,先生?”
  “对于西部移民来说是这样。”
  “噢!”
  “人们常在这里制备全套行装。”
  “那可真有意思。”
  “现在研究实验室所在的地方以前是一个铁丝网围着的老监狱。还是全县实施绞刑的刑场。”
  “找想那时候罪犯得到的报应不会比现在更好。”
  “1782年有一个谋杀了二十六条人命的罪犯在这里被处绞刑。我常想应该有一个人写一本关于他的书才好。他叫乔治·麦纳·莫克莱。他在绞刑架上唱了一曲即兴谱写的歌。”
  “他唱了些什么?”
  “假如您真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在历史学会找到那首歌的歌词。”
  “我只想知道个大概。”
  “他表示他不为他做过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
  “有的人就是这样。”
  “您想想!”布里德说:“他杀了二十六个人,能不受良心的谴责!”
  “良心不安呵,”我说。

第十四章 当汽车上有雕花
 
  玻璃花瓶的时候
  我脖颈僵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在脖梗上摇晃。电车轨道又把布里德博士那辆熠熠闪光的“林肯牌”小轿车的轮子卡住了。
  我问布里德博士八点钟以前要有多少人到达铸锻总公司,他告诉我有三万人。
  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戴黄色雨帽的警察用他们戴着白手套的手做出和红绿指示灯相反的指示。
  而那些指挥灯在雨雪中就象红红绿绿的鬼魂似的,不合适宜地、傻里傻气地一再告诉那川流不息的车队该如何动作;绿灯是放行;红灯是停车;黄灯是变速和警示。
  布里德博士告诉我,霍尼克博士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早晨,干脆就把他的汽车停在伊利俄姆大街上不管了。
  他说:“警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阻塞了交通,结果发现费利克斯的汽车停在大路中间,发动机还开着,烟灰缸上有一根还在燃烧的香烟,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
  “花瓶?”
  “那是一辆‘马蒙牌’轿车,大小就象铁路上调度用的火车头似的。在车门小柱上安有雕花玻璃的花瓶。每天早晨费利克斯的妻子把鲜花插进这些花瓶。就是这辆车停在来往车辆穿梭如流的大路中间。”
  “就象《玛丽·西莱斯特》那部电影一样,”我说。
  “警察局把车拖走了。他们知道是谁的车,就打电话给费利克斯,很客气地告诉他到什么地方领回他的车,可是费利克斯说他们可以把车留下,他不要了。”
  “他们把车留下了么?”
  “没有。他们又给她妻子打了电话,她来把那辆车领了回去。”
  “顺便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埃米莉。”布里德博士舔舔嘴唇,脸上的表情变得恍惚迷惘,又把那已故很久的女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埃米莉。”
  “假如我把车的放事写进书里;你以为我会遭到什么人的反对么?”我问。
  “只要您不把结局写进去就行。”
  “结局?”
  “埃米莉不习惯开‘马蒙牌’车,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碰伤了骨盆……。”
  这时正好车辆都停了下来。布里德博士双眼紧闭,双手紧握方向盘,他说:“那就是小牛顿一生下来她就死去的原因。”

第十五章 祝您圣诞节快乐
 
  铸锻总公司研究实验室靠近该公司伊利俄姆工厂的大门,距布里德博士停车的停车场只有一箭之路。
  我问布里德博士有多少人在研究实验室工作,他说:“七百人,但是真正从事研究工作的不到一百人。另外六百人都是打杂的,而我是头号的打杂工。”
  当我们加入了公司大街的人流中去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我们身后祝贺布里德博士圣诞节快乐。布里德博士和气地转过头来,注视着那象蛋糕一样苍白的人面之海,认出祝愿他的是一位叫弗朗辛·佩夫考的小妞。佩夫考小姐姿色平平,身体健康,是一个刻板乏味、五观端正的人。为了使人感到圣诞节的欢乐,布里德博士请佩夫考小姐和我们同行。他向我介绍她是尼尔萨克·霍瓦斯博士的秘书,然后又告诉我霍瓦斯博士是谁。他说:“他是著名的表面化学家,正从事薄膜方面的奇妙研究。”
  我问佩夫考小姐:“表面化学有什么新发展”她说: “天啊!可别问我!我只管把他叫我打字的材料打出来。”然后,她又为她刚才叫了一声“天啊”表示歉意。
  布里德博士说:“啊!我认为你知道的比你所说的要多。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佩大考小姐不习惯和象布里德博士这样的大人物聊天,这时不禁感到困窘,走路的姿式也变了,两条肥腿不会打弯儿了,活象只母鸡。她的笑容也显得那么呆气。她搜索枯肠想找点话说,可是搜索了半天,除了用脏了的纸巾和衣服上的珠宝装饰,一无所有。
  “好吧……,”布里德博士用他沉闷豪爽的声音说:“你喜欢我们这里吗?你到我们这儿来……现在已经多久了?大概一年了吧?”
  “你们这些科学家们思考得太多了。”佩夫考直言不讳,说罢高声笑了,愚态毕露。看到布里德博士如此宽宏,她全身上下绷紧的弦全都松弛了。变得无所顾忌起来。“你们大伙儿瓦斯博士,让他给你讲明白。他是擅长讲解问题的。”他又转身对我说:“霍尼克博士常说,一个科学家要是不能向一个八岁的孩子讲明他在干什么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佩夫考小姐哀叹一声说:“那么我比一个八岁的孩子还笨,我连什么叫‘江湖骗子’都不知道。”

第十六章 回到幼儿园
 
  我们登上了研究实验室大门前的四蹬大理石台阶。这座大楼楼身是用一般的砖砌成的,高达六层。我们进了门,门旁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哨兵。 佩夫考小姐向左边的岗哨出示她左胸上佩戴的粉红色的秘密级证章。布里德博士向我们有边的岗哨出示在他那软毛料上衣翻领上别着的绝密级证章。布里比博士彬彬有礼地用胳膊搂着我,可并不真正恢我,向哨兵门大示我在他的严密保护和控制之下。
  我对一个哨兵莞尔一笑,可他却板着面孔。他们乃是国家安全保卫人员,岂能嬉皮笑脸。
  布里德博士、佩大考小姐和我若有所思地穿过了实验室的休息大厅向电梯走之。
  布里德博士对佩夫考小姐说;“有空请霍瓦斯博士给你讲点什么,看他是不是能给你一个中肯而清楚的回答。”
  她说:“那他得从一年级开始,说不定甚至得回到幼儿园呢!我差得太远了。”
  布里德博士说:“我们都差得太远。我们大家都应当很好地从头开始,从幼儿园开始更好。”
  我们注视着管理陈列在休息大厅墙上的许多教育展览品的值班接待人员。接待员是一个面色苍白、态度冷淡的瘦高个姑娘。她灵巧地搬动开关,灯儿亮了,齿轮转了,烧瓶冒出气泡儿,铃裆叮叮作响。
  佩夫考小姐说:“是魔术。”
  布里德博士说:“在实验室工作的人竟会使用这个令人作呕、陈腐古旧的字眼,我感到遗憾。这里的每一件陈列品都是不言自明的。这样设计全无神秘味道。它们与魔术截然不同。”
  “与魔术什么?”
  “与魔术全然相反。”
  “您就不能用我来证明它。”
  布里德博士看来是有点生气了。他说:“真拿你没有办法。不过,我们不想去神化什么。至少要相信我们这一点。”

第十七章 姑娘池
 
  布里德博士的秘书正站在地办公室外间的书桌上,往天花板上拴一个百褶的圣诞节铃铛。
  布里德博士叫道:“当心,内奥米!我们已经连续六个月没有发生伤亡事故了,你要摔下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内奥米·福斯特是一个性情欢快、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我猜想她伺候了布里德博士一辈子,布里德博士这辈子也只有这一个州人。她听了布里德博士的话笑了起来,说:“我死不了。就是我掉了下来,圣诞天使也会把我接住。”
  “大伙儿都知道这些天使不灵了。”
  两串百褶卷穗从铃舌上挂了下来。福斯特小姐拉一拉其中的一个,它的皱褶接二连三地张开了,成了一条上面写着字的长带子。福斯特小姐把另一头递给了布里德博士。说:“给,拉过去,钉在报架上。”
  布里德博士照办。他一面往后退着,一面大声地、满腔热情地念着上面的标语;“世界和平!”
  福斯特小姐从桌子上下来,拉开了另一根德子,那上面写着;“与人为善。”
  布里德博士笑呵呵地讲;“天啊,这两条标语把圣诞节弄得索然无味了!不过这地方看来倒有节日的气氛,很有节日气氛!”
  她讲:“我还记得给姑娘池里的人准备巧克力糖呢!你该为我骄傲吧?”
  布里德博士摸了一下前额,为白己的忘性感到沮丧。“谢天谢地!亏你给想着,我把这档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福斯特小姐说:“这件事我们可不能忘。布里德博士在圣诞节向姑娘池的姑娘馈赠巧克力,这已经是多年的传统了。她向我解释说,‘姑娘池’是实验室的打字室,在地下室里。这些姑娘给每一个用录音电话机的人打字。”
  她说,在“姑娘他”里的那些姑娘一年到头听着那些不曾谋面的科学家通过录音电话机录下的声音。录音带是由邮递姑娘们送来的。一年一度,这些姑娘们离开她们这为钢筋混凝土紧箍的工作岗位,出去唱圣歌,分享阿萨·布里德先生送给她们的巧克力糖。
  布里德博士声称:“她们也在为科学服务,虽然她们可能对科学一窍不通。愿上帝祝福她们,祝福她们每一个人!”

第十八章 世间价值最高的商品
 
  一走进布里德博士的里间办公室,我便试图梳理一下我纷乱的思绪,以使这次会见圆满成功。可是我发现我的大脑机能并未恢复正常。当我开始就投放原于弹那一天提问时,我大脑的对外联络中心已被酒宴和热烘烘的猫皮窒息了。我向布里德博士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在暗示原子弹制造者们都是对人类进行屠杀的罪大恶极的帮凶。
  布里德博士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恼羞成怒。他从我身边走开,闷闷不乐地说:“我想你是不大喜欢科学家的。”
  “我不那么以为,先生。”
  “你提的所有问题都像是要我承认科学家是狼心狗肺、天良泯火、心胸狭隘的笨蛋.对于人类命运毫不关心,或者根本不是人类的真正成员。”
  “你言过其实了!”
  “你要写在书里的,比我刚才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认为,你从想为费利克斯·霍尼克公正地、客观地作传——这也是象你这样年纪的人应该承担的意义深远的任务。可你是带着偏见来的,认为我们科学家都是疯子。你怎么会有这种看法?正从那些低级趣味的报纸上看来的吗?”
  “不妨向你披露一个来源。霍尼克博士的一个儿子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哪一个儿子?”
  “牛顿,”我说。我随身带着牛顿写给我的信,当下就拿出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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