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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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燕云梦-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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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云的眼中充满着惊讶、痛悔与内疚,还有无比的感动,她的眼泪又滴落下来,她低头片刻,然后问道:“小姐知道结局了,莫非已经参透了那本天书吗?那小姐能否告诉我,皇帝什么时候才会死?” 
我说:“四年以后。” 她又接着问:“新太子是谁?是燕王殿下吗?” 我摇了摇头。 她眼中有些失望,说道:“皇帝竟然没有立燕王殿下,实在是可惜。” 
我忍不住说道:“你放心好了,他虽然没有当太子的命,却有当皇帝的命。” 香云更是惊讶,不敢相信我所说的话:“小姐是说,他会……”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截断她的话:“香云,我所言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香云似乎有些恐惧,手也颤抖不已,说道:“我已经把毒药给姑姑了,她今晚就准备在皇帝的茶水中下毒,此刻不知道皇帝去了兰苑没有。” 
我吓了一跳,如果朱元璋再次发现了唐门的毒药出现在宫中,唐家堡所有人的性命都堪忧,更可怕的是,陈佩瑶是如何混进宫来的?朱元璋如果彻查起来,不知道又将会有多少人会受牵连而死。 
来不及再多想,我对香云说道:“你在阁中等我,一步也不要离开,等我回来。”随即飞身出了映柳阁。 
无论纪纲的手中是否有足够的证据,他既然答应我保全香云,此事一定不会再牵连到唐门。 我轻舒出一口气。 
夜凉如水,我此时才感觉到身上泛起丝丝寒意,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带着秋露的晚风吹拂,不由轻轻瑟缩了一下。 
纪纲站立在我面前看到这情形,眼中出现一丝怜惜之意。他低头卸下自己身上黑色的羽缎披风,置于手中递给我。 
我本来不想要,但是想到他本是一番好意,当着他下属的面也不好让他太过难堪,只得双手接过披于肩上。那黑色羽缎披风犹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暖,伴随男子身上淡淡的阳刚之气,就象冬日里被阳光照射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竟然掠过一丝莫名的慌乱,却仍是若无其事笑道:“谢谢纪大人如此关照我。” 
纪纲目光转向远处,说道:“夜凉露重,郡主数月前才受过重伤,自己要多加保重。” 
原来他还在为放我出诏狱差点让我死在那些晋王派来的刺客手下一事耿耿于怀,我急忙说道:“这件事是我自己不好,不该求大人放我出去,还连累大人被四叔责备,我心中才是有愧。” 
纪纲回过头来,并没有说话。 
忽然,我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刺,直射向我的身上,却见燕王临风站在大殿门廊下,正在冷冷地扫视着我身上的披风。那披风上有锦衣卫的特殊标志,一望即知并非是我的衣服。 
自从中秋之夜后,燕王一直都在忙蓝玉的案子,前些天又听说他去了苏州一趟,大半个月我都没有见过他。 
他去苏州明月山庄,当然是为了看望湖衣。想到他和湖衣的亲密关系,我心头似乎被针扎了一下。 
纪纲对他恭声说道:“属下参见燕王殿下。那刺客为皇上所伤昏迷,现已带回诏狱。皇上安然无恙,达妃娘娘身中致命毒伤,太医正在救治。” 
燕王轻轻应了一声,并不再看我,直往大殿而行。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已经望见香云匆匆而来,取下身上的披风还给纪纲,轻声说道:“多谢大人,我即刻就进殿去,用不着这个了。” 纪纲淡然收回,却向殿内看了一眼。 
香云走到我身旁,我握住她的手说:“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冲动,不要做傻事,听见了没有?” 她表情木然,点了点头。 
我惴惴不安,紧握着她冰凉的手,迈步走进大殿。 
大殿中弥漫着一种血腥的味道,龙椅的坐褥上、地面上仍然遗留着丝丝血迹,达定妃软弱无力地倒在朱元璋怀中,她胸口的匕首已经拔了出来,燕王、朱允炆和众太医正在检视凶器。 
安王怔怔坐在地上,殿中侍女低低啜泣,朱元璋却是全神贯注凝视着自己怀中已经逝去的爱人,仿佛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在自己脑海中一般。 香云还是来迟了一步。 
唐门的毒药本是见血封喉,达定妃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就匆匆而去,正是她的亲生女儿香云所配制出的毒药害死了她。 事实就是如此残忍。 
我知道香云一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香云挣脱我的手,力气大得让我吃惊,我被她甩开时差点站立不稳,只得叫道:“香云!你别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 
她毫不理会我,径自走到殿中跪在达定妃的身前,眼泪顺着她的面颊蜿蜒落下。 纪纲等人不敢怠慢,紧跟在她身侧,牢牢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也已经注意到了她,缓缓抬起头来。 香云伸手去抚摸达定妃的头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哭喊:“母亲!” 
这一声呼唤出口,殿中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她和达定妃的关系。 朱元璋凝视着她,问道:“你可是姓陈?” 
香云站起身来,冷冷看向朱元璋,说道:“是的。大汉皇帝是我的父亲,是你害死了他,还抢走了我的母亲和弟弟。” 
安王朱楹猛然抬起头来,怒视香云道:“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弟弟?母妃与父皇夫妻情重,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女儿来?” 
香云目光掠过安王的身上,语气愈加冰冷:“我没有胡说,只不过我的弟弟已经死了,你是朱家的子孙,和我们陈家没有任何关系。” 
朱元璋神情镇定,说道:“看来你一定和此事有关,你就照实说吧,为何要置朕于死地?你们还做过哪些事情?图谋过什么?” 
香云目光闪亮,直视他说:“我们图谋的就是怎样让你偿还欠我家的血债!十七年前,我父亲惨死在你一箭之下,你对我家人赶尽杀绝。如今我们杀了你的太子,却没有杀掉你,也没有亡掉你的江山,是天不助我,如果有机会,我和姑姑一定要将你手刃于刀下,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听她一口气说完了这几句话,我轻轻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摔倒在地上。 眼泪从我合上的眼眸间汹涌出来,香云分明是在一心求死,她这些话中的任何一句,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朱元璋再有胸襟气度,也无法容忍害死朱标的凶手还活在眼前,他厉声问道:“太子之病,是你下的毒手?” 
香云毫不迟疑道:“是我偷了别人的毒药下手的,毒药主人并不知情,是我欺骗了他们。” 朱元璋的脸上现出一种狰狞的神情,问道:“那匕首上淬的毒药呢?” 
香云说道:“也是我亲手配制的。” 朱元璋哈哈狂笑了数声,大声喝道:“纪纲,你可听见了?你查到的情形如何?” 
纪纲本是识时务之人,此时已知香云并无求生之念,不得不回禀道:“臣所查到的与其所言并没有太大出入,只是一直不知道毒药的来由,今日总算是明白了。请皇上降旨。” 
朱元璋冷笑道:“还要朕降旨?你们没有处置过这样的狂妄之徒?” 纪纲不再多言,轻轻示意,身旁两名锦衣卫已经出手抓住了香云,眼看就要将她立毙于掌下。 
我将眼泪忍了回去,顾不了那么多,大叫道:“请皇爷爷手下留情!”人已经向香云那边飞奔过去。 耳边传来朱允炆的声音道:“蕊蕊,你这是怎么了?不可在皇爷爷面前造次!” 
我的手也同时被燕王紧紧箍住,他低声道:“你疯了吗?她所犯的是何等的大罪,你要和她一起去死吗?” 
我几乎不敢相信一向注重维护名声和形象的燕王竟然在大殿之上,当着朱元璋和朱允炆的面,不顾礼仪辈份来拉我的手。 
朱允炆也迫近我身旁,我看见了他眼中那一抹怀疑和不解的神情。 燕王很快就放开了我的手,大声道:“郡主切记,以后不可在大殿中如此喧哗,以免惊扰父皇。” 
朱元璋挥了挥手,强压着怒火,问道:“永嘉郡主难道想为她开脱罪责吗?” 
香云泪如雨下,哭道:“小姐,我对不起您和堡主,我亲手害死了母亲,此生罪无可恕,也无颜苟活于世间。以后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能再陪伴您了。” 
我双膝跪地,对朱元璋说道:“皇爷爷,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她并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坏,这一切都是别人逼她做的!您是明君,请您不要相信她胡言乱语,事实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朱元璋审视着我说道:“就算她并非主谋,其罪也当诛。你与她主仆一场,既然为她求情,朕就答应你赐她自尽,不行大刑。” 
五马分尸、剥皮、凌迟等等酷刑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朱元璋能够这样,已经是作了最大的让步。 
我看向香云时,却发觉她面容已呈现乌青之色,分明是已中剧毒之象,我早该想到香云随身都携带着毒药解药,她随时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殿中诸人都发觉有异,我眼看着香云的眼睛渐渐合上,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头脑中一阵猛然的剧痛袭来,晕厥在地上。 



第十章  太孙
秋风秋雨带着凉意席卷金陵,大雨敲窗,滴答之声不绝于耳。无孔不入的寒风自门窗缝隙中钻了进来,映柳阁中的烛火被吹得摇曳不止、明明灭灭。 
我斜倚在床头,凝视着那几盏烛火。卧室中站立着几名侍女,她们的打扮和香云进宫后的模样一般无二,水红色宫裙外罩着深红色比甲,头发梳成朝云髻,但是面目气质却相去甚远。 
伊人远去,事事皆非。 香云本是我最亲密最要好的朋友和姐妹,她无法宽恕自己的过错,选择了以死追随她的母亲,却让我的心痛无法抑制。 
映柳阁中的丫鬟再多也比不上一个香云,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和我相依相随,甘苦与共,没有人会在身后默默支持我,替我解决着不小心惹下的小麻烦,也没有人会时时处处提点我。 
忽然觉得喉间一阵难受,我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一名侍女急忙走近前来,关切问道:“郡主觉得好些了吗?太医吩咐过,再过半个时辰,郡主还要再服一剂药。” 
我摇头说道:“没什么事,我觉得好多了。你们不用在这里等着侍侯我,我自己安静躺一会儿,到了吃药的时候再叫我。”我并没有太在意,虽然受了点风寒,不过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过三五天自然就会好。 
她们见我这样说,都轻轻踱步退出了房间,回身带上门。 过了些时候,依稀听见房门外传来人声,一名侍女低声说道:“奴婢参见殿下,郡主今日好了许多,此刻已经睡了。” 
听见朱允炆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进去了,让她睡吧。你们在郡主身边,要处处多加留心。” 
那侍女答道:“郡主为人宽容随和,待我们都很好,虽然香云姐姐去了,奴婢们也会象香云姐姐一样尽心尽力侍侯郡主的,请殿下放心。” 
朱允炆道:“那就好。等郡主好些了,你们多陪她玩一下,陪她聊聊开心的事情,免得她闷出病来。” 
另一名侍女轻轻笑道:“奴婢们恐怕没这个本事,不过倒是有个好人选,殿下若能让她进宫来陪郡主,一定可以让郡主跟她玩到一块儿去。” 
朱允炆“哦”了一声,似乎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明天我就禀告母妃把她接进东宫来,有她在这里,妹妹也不至于太寂寞。” 
我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他想要接谁进宫来陪伴我,但是可以想像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朱允炆并没有逗留太久,众侍女恭送他离开的声音随即传入我耳畔:“外面雨大路滑,请殿下小心些。” 朱允炆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我躺在床上,思绪起伏。 
太子之位虚悬将近半年,朱元璋的心中一定很矛盾,所以迟迟未作决定。史载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朱元璋会确立新的太子人选,现在已经是九月了,朱元璋马上就会有所行动。 
如果朱标顺利登基成为明代的第二任皇帝,朱允炆也会是将来的第三任皇帝。他在皇宫中非常受人欢迎,不仅仅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地位。 
他对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很温和,总是彬彬有礼;对长辈们更是孝顺恭谨,步步循规蹈矩,平时除了按照朱元璋的要求在御书房的文楼读书和练兵场习武,基本上没有出过皇宫大门。 
朱标卧病,朱允炆日夜衣不解带,侍侯着父亲长达数月之久。常言“久病床前无孝子”, 朱允炆的行为决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朝野上下的绝大多数官员都很拥护这个“仁明考友,天下归心”的皇孙。 
燕王文武兼备,为人果断,敢作敢为,也有心机和智慧,朱元璋很欣赏他的能力。但燕王只是第四皇子,秦王晋王都比他年长,而且秦王还是马皇后的嫡出之子,废长立幼本是国之大忌,那些迂腐的文臣一定会以种种理由力阻朱元璋立燕王为太子。 
朱标的逝去让燕王对太子之位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一旦得知新太子并不是自己,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难道我只能眼看着未来那场血流千里,伏尸百万的战乱一步步地发生?既然冥冥中有天意安排我来到这个时代,如果我努力去做一些事情,是否能够改变历史,阻止“靖难之役”的发生? 
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结果都要试一试。 我想到了一个人,一个非常有名的人,或许我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几名侍女轻轻推门进来,我赶紧闭上眼睛,她们在我耳边轻唤,我佯装刚刚睡醒,从她们手中接过那最后一副汤药喝下。她们替我掖好被角,放下粉红色的薄绸床幔,将烛火的纱罩笼上,放轻脚步退了出去,房间中的光线霎时暗淡下来。 
过了没多久,我听见窗户那边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似乎是一阵凉风吹进了房间,床幔轻轻荡起涟漪,烛光将他那矫健挺拔的身影映照其上,人已经来到了我床前。 
我早已料到是燕王,心中并不害怕,轻声问道:“是你?” 他的手拂开床幔,坐在床沿低头说道:“除了我,还会有别人会冒着大雨来看你吗?” 
我既感动又担心,翻身坐起来投向他怀抱中。他的发丝上沾染着点点水珠,身上的白衣也有沾湿的水迹。此时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冒着风雨偷偷进东宫来,纵然穿了雨披也难免会被雨淋到一些。 
他伸手贴向我的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温润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双唇。似乎是嗅到了我身上草药的味道,他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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