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花落燕云梦- 第2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两间店面相邻,“百草堂”和“瑞丽衣坊”的牌匾已经高高悬挂起来,都有后门都通往后院, 
宽敞的庭院中种植着几棵大梧桐树,树下花圃中是争奇斗妍的各种月季花,红色、粉红色、黄色、白色异彩纷呈,花型更是风韵各异,仪态万千,还有一串串的紫丁香攀附在梧桐枝头,北边有个小亭,亭内是一口水井。
  东厢房正好可以用来做裁衣的小作坊,西厢房则可放置药材,炼药炉之类,正好把我们的小厨房也放在这里。
  三进三间的正房,可供数人居住。
  王忠领着我各处看了一遍,说道:“姑娘觉得这里可还满意?”
  我问他道:“多谢你费心了,我会每月付租金给你们王爷。”
  王忠似乎有些尴尬,说道:“这宅子确实是王爷的,奴才不知道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月季以冷艳著称于世,四季常开不败,北平居民都喜欢月季花,家家户户多会种上几株。明代洪武年间,山东莱州月季花被列为贡品,每年派遣专人运送到京城供皇室欣赏,我眼前所见的月季花大色艳、瓣厚味浓,品质极其优异,应该是燕王从金陵带来的莱州珍品,普通北平居民不太容易得到,所以我猜测这所宅子可能是燕王的产业。
  我指了指花圃中的月季,王忠会意,笑道:“姑娘真是慧眼。”
  身后徐妙锦带着一堆丫鬟走了过来。
  铃儿本来寸步不离张玉身边,但是朱元璋严令将帅出征不得带女子随行,张玉跟着燕王一走,铃儿就落了单。她和香云脾气相投,听说我们要在北平城内做生意,早已打算过来帮我们,我正愁缺人手,当然求之不得。
  徐妙云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要派几个丫鬟来帮我们打点,我婉言拒绝,她也不再勉强,却不料那个小丫鬟叶儿,这几天和我们相处融洽,极力恳求要跟着我们,我只好把她接收下来。
  徐妙锦现在闲住在北平,也没有什么事做,嚷着要过来帮忙,她虽然是千金小姐,但是武功不差,人又机灵,帮我管管外围的事情绰绰有余。她手下那个丫鬟柳儿,针线活计也做得一等一的好。
  这样一来,我们就已经有了六个人。
  我见她们都来了,正色说道:“谢谢大家都这样帮我,但是无论多少,我一定要付给大家工钱,不能让你们白白辛苦,不然我心里不安。”
  几个丫鬟正要推辞,徐妙锦摆摆手,止住她们道:“好,这工钱我们是一定要的,不过你暂时不忙付给我们,到年底一起结帐吧。”
  离年底还有大半年,若是她们不接受,我心里过意不去,若是真要结算工钱,每月又要多一笔支出,现在新开张的店铺处处都需要用钱,我借的银子刚刚够用,没有太多富余。
  我对徐妙锦笑了一笑,然后对她们说:“那我们就分头去张罗了,香云和叶儿负责医馆,剩下的就开始准备裁衣店,所有的银两都在我这里支出,还需要一个人记帐。”
  会计和出纳要分开,这样才能不乱套。
  铃儿自告奋勇说道:“姑娘如果不嫌弃,奴婢愿意一试,公子曾经教过我的。”
  香云掩嘴笑道:“你会记账说出来就可以了,又扯出你家公子做什么,又没人问你是谁教你的!”
  铃儿忍不住又羞红了脸,我看着她那幸福陶醉的样子,也替她觉得开心。可惜的是神仙眷侣往往不会太久长,如果历史记载无误,五年后张玉会在靖难之役中不幸牺牲,风华正茂的爱人英年早逝,我无法想像到时候铃儿会怎样的伤心,那种伤痛决不会比当年的林希少。
  不知道为什么,我油然而生一股意念,一股强烈希望改变历史的意念。
  靖难之役的始作俑者是朱棣,只要能改变朱棣,就有可能改变历史。
  如果历史改变,也许张玉就不会死。
  香云轻声提醒我说:“小姐,您接着说啊。”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想到我的事情还没有交代完:“铃儿帮我记账,柳儿你帮我雇佣些女工来,以后就负责管理她们,所有的活计出来时必须经过你点头,才可以拿给客人。”
  徐妙锦早已忍不住问道:“那你和我做什么?”
  我说道:“当然有事做。我负责设计衣服,徐姐姐的任务最艰巨也最重要,那就是扩大我们店铺的名声,寻找客源。”
  用现代的话说,我就是要她做营销策划,开拓市场。
  徐妙锦做这件事有着绝对的优势。
  这个就要从“瑞丽衣坊”的市场定位说起了。
  北平的裁衣铺已经有二十八家,与“瑞丽衣坊”同等定位的还有八家,在将近饱和的市场里面,必须实施差异化的战略。客户不要很多,但是一定要舍得花钱。
  “瑞丽衣坊”定位在中高端市场,目标客户是北平城内所有中产阶级以上的女子,有着相当的消费能力和对美的需求。 
“瑞丽衣坊”出来的件件衣服都必须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精品,我们的宗旨就是“量身定做”,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的特别,也才能让她们甘心情愿把银两送来。
  这样的客人分为几类。
  一类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名门闺秀。
  一类是商贾之家的小姐,富家千金。
  还有一类,她们的服饰打扮,她们的妆容发髻,始终走在时尚的最前沿,引领着北平城内的潮流风向,前两类女子表面上看不起她们,也许心中却很想向她们学习。
  她们正是青楼花魁。既有钱也有时间,有消费的欲望和动机,她们的任务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更美来赚更有钱的男人的钱,等闲的男人不可能接触到她们。
  通过出入这几类人家的三姑六婆的嘴,和某些男人的手,北平的时尚资讯流传得相当快。只要在这三类人中分别包装出一个典型,“瑞丽衣坊”的名气一定红遍北平。
  徐妙锦经常来北平,凭她的能力和朝中官员家小姐们的关系,她可以很快找到前两类人。找到第三类的人,我也需要她的协助。
  我把这些道理都告诉了她们一遍,徐妙锦拍手笑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青楼我也敢去!我们换套男装就行。”
  我说道:“这个不急,我们先弄清楚状况才能去。”
  王忠虽然是个太监,从他口中我还是套出了不少的话。
  “东袅娥,西雪奴,翡翠楼中隐越姬。”
  北平城内有三大花魁。
  东城飞红院的袅娥,十三岁时出道,以飞扬飘逸的舞姿艳冠北平。虽然已经五年过去,艳名依然不减当年,全国各地常有名门公子前来缠头捧场。
  西城春寒阁的雪奴,年纪刚满十四岁,体质异于常人,夏日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精于功夫茶道。传言她亲手斟的一杯茶最高叫价百两黄金,按当时的价格,百两黄金可以够一家十口人的普通百姓吃上五十年的粮食。
  袅娥和雪奴的美貌自然不必说了,大家都曾经见到过,但是翡翠楼的越姬,无论何时出现在人前,自眼睛以下总是戴着一副神秘的面纱。
  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但是没有人会相信越姬长得不美,因为面纱外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美太动人了。
  越姬的绝技是抚琴唱歌,歌声穿云裂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聆听一曲她的歌声比品尝一杯雪奴的茶贵十倍。
  越姬当然是不卖身的,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也许有人暗地打过她的主意,但是自从有人发现翡翠楼出现过一次燕王的身影之后,所有人萌生过的,正在萌生的,还没有来得及萌生的对越姬的绮念,都静悄悄消失得象一缕轻烟飘过,连半丝痕迹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越姬是从哪里来的,连翡翠楼的当家翠娘都不清楚她的来历。越姬到北平三年以来,我行我素过着自己的日子,她并不是常常接见客人,只会偶尔唱几首歌维持她在翡翠楼的生活。
  翠娘当然不会介意越姬的行为,越姬借用她的场子,这块免费的金字招牌给翡翠楼带来了大量的人气,况且她自己偶尔赚的钱早已远远超过她所需要的日常费用。
  我对袅娥和雪奴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要包装,一定要选择一个极品来包装。越姬正是一个绝好的包装对象。
  


衣香鬓影(二)
  明初时朱元璋曾设立过官办妓院,“国初于京师尝建馆十六楼于聚宝门外,时虽法度严密,然有官妓,诸司每朝退,相率饮于妓楼,咏歌侑酒,以谋斯须之欢。”
  鉴于朝中官吏沉溺于此,朱元璋后下令严禁官吏宿娼,违者重罚,“禁文武官吏及舍人,不许入院,只容商贾出入其内。……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当时曾有一个名叫马合谋的官员去富乐院宿娼,事情败露后,朱元璋对他进行了严厉惩处,同时又推而广之,惩办了相当数量的官员。 
  封建社会是等级森严的社会,淳风俗、美教化、正人伦是统治阶级一贯宣传的口号,官吏可以娶三妻四妾,但是不得与等同贱民的妓女私通,而那些商贾市民、下里巴人,反倒不受限制,可以纵情寻欢。法度归法度,官吏们常去的那些表面上只以歌舞承应的风月场所,暗地里当然也做着不光彩的买卖。
  燕王去过翡翠楼,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他向来是个十分注重自己名声的皇子,就算他喜欢越姬,也没有必要招摇得让全北平的人都知道。在秦楼楚馆出现对燕王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他去翡翠楼明显是为了保护越姬。
  能让燕王牺牲名声去保护她的越姬,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我对徐妙锦说:“我们去翡翠楼见越姬。”
  徐妙锦断然摇头反对:“这个越姬似乎很冷漠高傲,她怎么会见我们?再说,要见人家一面,可不太容易呢!”
  她话语中隐约带着几份醋意和不屑,大概是因为燕王之故,她明显不喜欢越姬,更何况象她这种公侯小姐一定看不起青楼女子。
  我不再勉强她,说道:“我一个人去,你只要帮我找前两类人就好。”
  她点点头,却很迷惑地望着我说:“我的事情倒容易办,但是你可怎么去呢?要换男装吗?”
  那些丫鬟们也都迷茫不解。
  我冲她们神秘地笑一笑,然后说:“你们放心好了,我担保可在一日之内见到她。”
  夜色掩映,一轮圆圆的满月高悬在空中,唐门的轻功身法对付不了燕王,飞檐走壁却是如履平地。我易容换了一身男子夜行衣假扮作男子模样来到翡翠楼,越姬就住在后院修竹掩映的小楼中。
  风骤起,竹叶摇动,沙沙作响。
  我悄悄潜伏于小楼窗外,闻听有女子转轴拨弦,浅吟低唱一阕词,颇似北宋才子秦观所作《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声断斜阳。
  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
  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
  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低墙。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
  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
  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一曲终了,楼中屏息无声。我听得分明,似是秦观之词,却并非全系秦观原创,那秦词原作是: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声断谯门。
  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她却是改动得贴切,不仅把秦词中的离情别恨唱出,而且蕴含着自己强作欢颜的凄凉心境。
  歌声字字清脆,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一唱三叹,歌声中万种离情,令人心动神驰、潸然泪下。
  这唱歌的女子,定是越姬无疑。
  她是在为谁抒发离愁别恨?谁又是她惺惺相惜的知音?她那薄幸的情郎此刻又在何方,让她如此芳心凄楚,黯然消魂?
  我心中暗暗衷叹她之慧质兰心,却忽然发觉一枚黑色棋子穿过窗纸,向我藏身之处打来。
  我侧身避过,知道自己行藏被楼中之人发觉,便不再隐藏,遁入楼中。
  只见一名身着绛紫色衣衫、面蒙轻纱的女子端坐在瑶琴之畔,旁边几案上焚着一炉幽淡的百合香。
  楼中惟有她一人。
  她保持原来的姿势未动,手依然搁置在琴弦之上,说道:“阁下终于肯现身了。”
  看来越姬早已发觉我在窗外偷听。
  我说道:“刚才听姑娘唱歌,声情并茂,柔肠百转,真是才气横溢,身手不凡。对秦学士词的理解,可谓透入骨髓。可惜秦学士不在,否则定要拜谢知音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想我越姬何等人,怎受得公子如此夸赞?”
  我大笑道:“姑娘似乎过于谦让了,这纸醉金迷、秋月春风中不乏有勇有谋有才之人。在下仰慕姑娘之才艺,今日有幸聆听天籁之音,实在不虚此行。”
  她的美眸向我轻轻顾盼,说道:“公子并非世俗之人,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笑道:“请姑娘相问,在下候教。”
  她问道:“何为湖中景? 何为景中人?此地前景如何?”
  越姬所问的三个问题,句句语藏玄机。
  她是在考我。
  我略加思索,答道:“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骛齐飞。裙拖六幅潇湘水,鬓带巫山一段云。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姑娘可觉得满意?”
  此语一出,她轻叹了一声说:“公子高见,如此浑浊世界,难免风尘污秽,不如山谷清寂,湖水明净,做那冰清玉洁之人。”
  越姬离弦而起,走近我身旁,问道:“知音难得,公子夜探小楼,不知意欲何为?如果有事需我相助,尽管明言便是。”
  我不知她是怎样看出了我的来意,见她如此诚恳,不好意思再假装,将易容取下,对她说道:“越姬姐姐,我今天来到此地,正是有事相求。”
  她冰冷淡漠的眼睛里漾起讶异之色,说道:“绝色美人,如此才情,你有何事需要我帮你?”
  我将瑞丽衣坊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