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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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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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中了魔?
拾壹
静静今年小要学毕业了,附近有两个中学可以上,都是在道北,离家近的是个区重点中学,离家远的是个普通中学。白莲花打听了,普通中学校风差,男孩子们打群架成风,女孩子也打架,画着好粗的眉毛和红嘴唇学男孩吸烟,上初中谈恋爱更不是啥了不起的事。她和长安心里一紧,平日从道北几条街过,那些留了前齐眉后及肩长发的男孩们的确让人咋舌,有的坏学生不光守在学校门口问学生们要钱,平白无故就打人。更有被学校开除的学生,油里油气在门口蹲着冲漂亮女生吹口哨,缠着要交朋友。
重点中学却管得严,白莲花去看了,学校教学楼是苏式建筑,围墙上还斑驳地留着“文革”时的巨大标语“毛泽东思想万岁!”,她一下子就觉得踏实了。大铁栅栏门不到放学不开,学生们也大多是本本分分的老实孩子,所以不管咋样也得上重点。
白莲花和长安商量着一定要让静静集中精力考试,星期天就不去姥姥家了,静静撅嘴吊脸了好几天。两口子盖起房子搬了进去,终于闲下来了,就打算星期天回去看郝玉兰。
谁知正要出门,白牡丹倒先跑来了,静静正靠在床边听广播。白莲花一看妹妹头上包了块纱布,脸色发青,流行的发式也凌乱了,连忙问:“牡丹,你咋啦?快说话呀!”
“姐,你说我咋办呢!”白牡丹说完呜呜哭起来。长安从铁丝上拉下条毛巾递给她:“别哭!你的头咋了?”白牡丹低下头说:“咱妈昨天打的。”
“啊!咱妈为啥打你?”白莲花更吃惊了,看看白牡丹的脸色,冲梁长安说:“你先去咱妈家吧,说我晚些去。”梁长安看白牡丹低着头只哭,就点点头,提上准备好的东西出门了,临走给静静小声说:“等会儿她们吵起来,你要劝一劝啊!”
白莲花听她说一定要嫁给吕方,忍不住说:“你也听听老人的话呢,老吕家名声臭死了,你咋就认准他呢?”她哭了说:“没一个人理解我!没有吕方我能干商店挣钱?还不是在毛笔厂一天对着一堆羊毛干活呢?姐,他真的爱我,还说要给咱妈买个金戒指呢。”白莲花吃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提起金戒指来。白牡丹又说:“你帮我给咱妈说一说,我让吕方给你也买个金戒指。”白莲花的脸拉了起来,凉凉地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我不稀罕金戒指,也不想挣大钱,只想守着你长安哥和静静过好小日子。”白牡丹不知哪句话说错了,不敢应声,用指甲在白色网眼的桌布上抠着。姐妹俩都想不出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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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五章(31)
静静在听广播里的评书联播《杨家将》,刘兰芳正说得热闹。
“牡丹,咱妈说得不错,我咋帮你给她做工作?倒是你仔细想一想,要是他没有钱,你还坚持不?”白莲花说。白牡丹想也没想就说:“也会坚持的!”
“为啥?他连学也没上过几天,家里人都好吃懒做,我咋看不出好?”白莲花压住气说。
“姐,我知道你们疼我,可你让我找长安哥这样的人我也不愿意,长得好看顶啥用?上学上得再好,咱二哥当研究生了工资也就那么多。我不想住你这么旧的烂房子,从结婚就借钱还房债,刚还清了又借钱盖房子,等你们将来还清了,静静也大了。你这打着补丁的秋裤,我一辈子也不想穿。姐,你啥时候享受过?”白牡丹说得很坚决,白莲花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
“姐,咱家穷,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肉,人家吕方家倒啥好吃的也没断过。现在大家都好了,人家就更阔了。除了有钱,他也喜欢我,凡事都听我的,我为啥要找别人?咱妈不同意我也不嫁别人了!”说到最后,白牡丹不光是赌气,更多是下决心了。
广播里刘兰芳底气十足的声音还在继续,静静的耳朵已经在听她俩说话了。
白莲花仰头叹了口气,看见屋顶上晕开的雨水渍和朽烂的木椽子:“该说的我说了,你说的也证明你想清了,我劝不动你。”白牡丹小声说:“那……你给咱妈说说好话?要不……把户口本给我……”白莲花恨恨地说:“你一个气咱妈还不够?你拿户口本偷着把婚结了,还让这一家人活不了?”
“那你们还让我活不了?”白牡丹接口道。听到两个人吵起来,静静不舍地关掉广播,拿桌子上的毛巾递给小姨:“你们别吵了,擦擦脸吧。”
“你回家不?咱一起走吧?”白莲花问。“我不回去。”白牡丹无可奈何地说。白莲花想起啥突然问:“你昨晚上没回家,去梅花家了?”白牡丹咬了半天嘴唇也不说,白莲花的眼泪一下流出来,抖着声音说:“去吕方家住的?你真让我……”她扭头就走,静静从来没见妈妈生这么大的气,不敢叫她,白牡丹哭着跟上她叫:“大姐,我没地方去嘛。”“你咋不来我这儿?要户口本就跑来了,吕方的主意吧。我回妈那儿去,你也一起回吧。”白牡丹轻轻摇摇头。
“那你晚上一定回家,要不来我这儿?”白莲花依然心存一丝希望。白牡丹还是轻轻摇摇头。
拾贰
梁长安从广州回西安,他坐在火车上睡了一觉。快过年了,火车上拥挤不堪,车票紧张,许多人坐在地板上打盹,连厕所都站满背着大小包袱的人们。
长安舒舒服服半眯双眼盘算着置办年货,今天是大年二十六了,估计莲花把房子收拾好了吧,静静放了寒假能帮些忙呢。等自己回去再炸丸子、炸鱼、煮肉还来得及,今年妈那边没有牡丹在家,得各样准备一份带过去。
“长安,你还有个座位。正品麻(享受)呢?”他应声睁眼,竟是双福。梁长安赶紧往里挤,挤腾出点地方让他坐下,上下打量说:“伙计,势扎得老到得很!真皮的?”双福穿着件黑羊皮猎装,里边驼色的羊毛衫露出高领,长安捏了捏那羊皮,知道这值些钱:“你不是开汽车吗?咋也坐火车呢?”
双福说:“你这件呢子大衣也该换换咧,现在流行皮的。我弄了两辆大卡车,跟了个司机到广州,明儿货主要坐车我就先回西安过年啦。这不满满两大包年货——给你家拿些东西。”说着把大袋的广式香肠往长安包里装。
“这条丝巾给嫂子。还有这两瓶洗发水,都是人家让我从广州往回捎哩。”梁长安连忙阻拦:“我包里也全是年货。”双福眼尖,从拉开的旅行袋里看了一眼就说:“人家都说你这科长当得美,供销一手抓,果然比我这年货高几档呢。对,过两年手里没权了,谁招识你啊。”梁长安不明白他的意思,拉开拉链见旅行袋里是四条红中华香烟,两瓶茅台酒,用毛巾裹了一下,酒瓶下边有个信封露出来。他蒙了:“这是咱厂供货单位的小吴给我收拾的旅行包,我根本没买这些东西!”


叶落长安 第五章(32)
双福打开信封往里瞄了瞄,压低声说:“怕啥?我又不跟谁说。至少装了两千块,他求你办多少事?”梁长安回想小吴殷勤地帮他把包收拾好,放在座下边,火车临开还小声说:“梁科长,车上人多看好你的行李,别忘了车座下边的旅行袋!过完年我去西安,还得你多照顾我这小五金厂呢。”他当时还笑着说:“咱有的是合作的机会。”现在想来,自己简直是个傻蛋哩。
双福说:“托你办事花钱也是该的,我们开车一路长途跑下来,不是超高就是超重,人家警察眼一瞄就开始写罚单,你拿尺子量都不顶用。开始心里也他妈的生气呢,时间长了想通了,不就是罚钱吗?咱见人家好说话的干脆先递钱说不要票,本来罚二百就只罚五十了,反正人家穿了那身皮就是咱的爷。现在改革开放了,你这脑子也要开放哩。能捞就捞,不捞是傻子!”长安呆呆坐着看车窗外边,双福看他心烦就找话说:“看那边的河,水大呢。”梁长安才回过神来说:“啥?在哪儿?”双福摇摇头说:“逑!瓷货!嫌咬手就给我。”
梁长安挠挠头说:“这事是厂里开会定好的。小吴的厂在镇上,其实是家庭作坊,一个村几十家都开五金厂,设备比大国营厂还先进。咱厂试用了质量还不错,厂长让我再去他厂考察一下就订货。一个把手比原来湖北的国营大厂少五毛多,真划算。他怕咱嫌他厂小也不用这样……让人年也过不安生。”
双福说:“人家南方人都是小家庭作坊挣大钱呢。他产品好厂里愿订,你操啥闲心。你思想太老土咧,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将来你不当科长了,就是有日天的本事也逑用不顶咧!——你猜我这东西给谁买的?”长安强打精神用手支着额头问:“谁?”
“江小小!”双福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说。
“谁?”梁长安一下清醒了。双福一脸骄傲拿出根烟点上,梁长安又问:“江小小让你捎的?”他摇摇头,吐出口烟才说:“记得那年江小小让我喝药的事不?”梁长安当然记得。
“你记得我在宿舍说的话不?”他又问,长安摇头说:“你狗日快说,再慢条斯理我就不听咧。”
双福侧过头在他耳边说:“我那时就说我要把这个女人给操了!你骂我太流氓。我是真真儿想操她。你想她那么长的头发披散着,那么白的肉,那么漂亮的脸,特别那两条腿,又长又直。他妈的,一比樊华就不叫个女人……”他还要说下去,梁长安生气了:“行咧!别给我喷粪咧,我不想听!”
双福叹口气说:“不听就不听,你是正经人,哪知道我心里难唱呢。”梁长安不接话,两人呆呆坐着。这时车上有人叫卖烧鸡、五香茶叶蛋,双福买了放在小桌上,又买了瓶二锅头用牙咬下瓶盖:“长安,咱俩喝几口?有两三年没坐一起喝酒了?”梁长安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让双福倒酒:“喝就喝!醉咧也在西安呢。”双福眯了眼睛抿了一口,又撕下块鸡肉塞进嘴里,只笑却不说话。梁长安说:“有屁就放,怪模怪样弄啥?”双福说你不让我说嘛,见梁长安拿鸡爪细细啃着,又小声说:“江小小现在跟着我呢,回西安我先去她那儿再回家。逑!老子现在有钱咧,我有两个家两个女人呢!”
就算双福说啥,也没有比这话更让长安意外的了:“樊华不管你?”
双福说:“她不知道。那是个懒婆娘,脑子简单。我屋结婚的被子十来年也没拆洗过,上边还有儿子小时候的尿渍渍呢。去年我揪头发打她一顿,她拆下被面洗洗到现在都没缝上。让她做饭,一回就做一大盆,热一下吃一顿,能吃大半个星期。家里烂脏得不成样,我在外边一跑两三个月,回家冰锅凉灶,连洗脸的热水都得自己烧,你说我容易不?——床上那事更让人说不成咧。她害怕那事儿,就是干也是死人相,完了长出口气,像才活过来一样。长安,你说我在外边累得快日塌咧,好不容易挣点钱,过得那叫不叫人日子?”说着他拎起酒瓶,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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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五章(33)
梁长安说:“你这几年酒量见长。天天开车,少喝些酒!”双福眼圈红了:“哪天喝死算逑!我想得开,活一天就享受一天。当年有钱我也不会娶樊华,现在真有钱了,我就要补回来。”梁长安说:“前几年你光说和樊华过得不好,我总以为你嫌她腿不好。”他摇摇头说:“你不知道,头几年人瓜着呢,爱脸,心苦也没处说。现在跑了几年车,车祸死人的见得没数,想想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我就不想再苦自己咧。名声是啥?顶个逑!”他又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江小小也可怜呢,她在西安没一个亲人,电台把她下到服务社站柜台,她受不了议论一赌气辞职了。我遇见她那会儿,她得了啥瘤,就是女人那种病,光做手术就得七千多。我喜欢她,不管她看得上看不上,我就是喜欢她。她在医院一个人,没钱做手术,我妈那时也在那个医院住院,就让我给碰上了——你说是不是老天爷让我帮她哩?我卖了辆东风车给她交钱做手术,又伺候了她一个多月。跟她在一起我才灵醒过来,都是女人,咋那么不一样呢?以前真是白活了!我知道樊华人懒嘴馋心不坏,我没离婚也没少给她钱。小小对我真是好,我知道她是报恩呢,其实心里根本看不上我。”
双福把眼睛移到烧鸡上说:“哪天你俩见见?小小惦记你哩!她现在还是那么漂亮。快四十的人看着像二十###,给人家当教练教跳舞呢。我越来越觉得配不上她啦。真怕哪天她想清了我就完咧。”梁长安觉得心口堵得厉害,喃喃地说:“不会吧,你别往坏处想。”
回到家,小吴的烟酒和两千块钱让长安如坐针毡,他怕白莲花知道了担心,悄悄锁在箱子里。
晚上,他和白莲花亲热了一回,她数说了一遍白牡丹的事很快睡着了,长安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双福说的话句句砸在他的心上。江小小啊江小小,你这样一个人儿咋能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长安一想到双福那张肉乎乎的脸,就替江小小难过起来,想起她含泪盯着自己的模样,有点心疼,赶紧闭上眼睛。白莲花翻了个身又睡去了。他清醒起来,有了莲花又胡想啥?如果娶了江小小不就没有白莲花了吗?那又怎么可能!是双福的话让自己嫉妒了吧,他不由得想起双福说起江小小又长又直的两条腿的话,觉得太阳穴在跳,翻个身眼睛落在大衣柜上边的木箱上,他心里一激灵,这儿还有个定时炸弹呢,他突然打定主意不要小吴供材料了。在厂里自己一分钱也没沾过还落下风凉话,有人知道这事还不把他吃了?
他觉得两脚冰凉,裹紧被子还是睡不着,爬起来拉条毛毯盖身上才觉得暖和一些,天快亮时,终于睡着了。
这个年梁长安过得很不舒服,白牡丹离家出走后,郝玉兰一家根本没准备过年,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怕说错话惹老两口生气。大年三十,白东京和白西京都回家了,站在门口和白莲花、长安小声商量,要不要去老吕家把白牡丹找回来。正犹豫间,白老四和郝玉兰坐在饭桌前,叫他们一起进屋吃年夜饭看电视。幸亏有春节联欢晚会,大家看着电视可以不说什么话。十二点一过,老两口就催着他们各回各家了,白莲花看见妈的眼睛,分明是哭过的。
大年初五,双福真带江小小来到梁长安家,他一家三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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