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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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 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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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几日,毛霸师徒并未寻上门去,司明首先不耐久候,力说当地山清水秀,逃去的妖徒必要回去,反正无事,何不前往一探,就便查看那大人姊弟是甚来历。赵、许二人算计妖人必去延请救兵,未必还在原处,意欲等过两日,再定行止。陈太真知司明将来也是同门师弟,难得他从师没有多时,居然独自出山行道采药;又知银发叟生性好胜,赐有两件异宝护身,行前又承传授好些厉害法术,而且论起资禀,端的不在裘元以下:
心中喜爱。司明再一央告,陈太真也就应诺,并对赵、许二人说:“妖人已知事由富绅家中而起,我们杀了妖徒,自然非复仇不可。连日不曾来犯,不是妖师没有寻到,便是自知力薄,正往别处约请能手,而且那大人姊弟一脸正气,根骨颇好,现与妖人师徒为邻,保不定坠落下去。那日不知被他们用甚法术隐藏,我们竟未看出。他们在当地居家,辟有田亩,物产丰美,决不舍去。妖人如在老巢,固然杀一个便去一害;如不在,也可将他姊弟救出火坑,岂不是好?”说完,四人同往。
恰好毛霸也已得信赶回,和白晓设下妖阵,命一妖徒往富绅家去诱敌,与四人途中相遇。妖徒虽被杀死,四人也被毛霸诱入阵中困住,待石玉珠、吕灵姑二人到来,方才脱身。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刃亲仇 孝女返灵崖吞蛊毒 神蛛消巨害
 
话说众人互相说完经过,灵姑正想处治毛霸,石玉珠笑道:“灵妹不是说莽苍山还有你两辈世交至友和老山人义奴心中惦念么?你离家时久,报仇更是他们快心之事。此地离玉灵崖不过七八百里,如由莽苍山往榴花寨,由桐凤岭乌牛峡斜飞过去,不远就到。
这条路我甚熟悉,好在榴花寨之行应在明日,正可趁此时机回家一行,让他们知道你年余未见,便到今日地步,又将父仇报去,岂不都是喜欢?”灵姑因时已近暮,尚恐误了师命,心中踌躇。陈太真道:“这里和榴花寨、玉灵崖两地是个斜角,绕这一道,在我们说来实远不了多少,并且桐凤岭过去有一竹龙山,无名钓叟邱场隐居在彼,他虽旁门一流,人却极正派,专精制蛊之法。吕师妹由彼路过,就便相访,于此行也许还有益处。
郑师叔既把到的时期说出,其中必有深意。如在期前赶到,竟由你破那恶蛊好了,哪还给人解的甚围?并且话又简略,那天蚕妖女徒党遍于南疆,多是无知山人,诛不胜诛,善后处置一切均未详说。我看十有八九知你要回莽苍,行时路过竹龙山,正与无名钓叟相遇,可以请教;否则时甚充裕,报仇又无耽搁,何必传命催你速行呢?”
灵姑本极思念张、王父子和牛子诸人,到苦竹庵后,曾命白鹦鹉灵奴私送过一次口信。因欧阳霜说修道人不应多此牵挂,不敢再命灵奴前往,但仍常悬念。听陈太真也如此说法,自是心动,便请众人同往。陈太真说:“赵、许、司三位师弟均另有事,被人强留在此,又在妖阵中延误数日,况且此行原用他们不着,何必同往?只在归途和阿莽姊弟见上一面,看事行事,就便与居停主人送个信,好使安心无恐足矣。”说罢,分途作别:赵、许、司三人先行,陈太真行法将毛霸摄起,和吕、石二女往莽苍山飞去。灵姑从空中纵观,只见月明星稀,山川灵秀,灵崖风景依然如昨,想起来好生伤感。总算大仇已报,又给张、王诸人去一隐患,稍觉快慰罢了。一会飞抵崖前。
张。王诸人因山中平安清静,永无变故发生,俱都放心安乐。这夜正在洞外对月聚谈,遥闻破空之声,远远有几道青白光华移动。王守常知有剑仙飞行路过,惊弓之鸟,不知来人善恶,吓得直喊:“这是飞剑,快些进洞藏起,免生事故。”王渊和张远一样,每日老盼着灵姑回山。因服灵药,身轻目锐,首先看出内中一道银光与灵姑飞刀相似,忙说:“爹爹不要害怕,姊姊回来了。”王守常道:“你姊姊才去年余,哪有这么好道法?知他是敌是友?你们还不快走!”张鸿也很持重,听王守常一说,早就站起,正催张远、王渊回洞,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剑光已经飞近。牛子本来害怕,已离座先跑,因听王渊说小主人回来,重又定睛回望,恰好剑光飞近,也已认出,狂喜叫跳道:“小人主真个回来了,快活死我了。”
张、王二人因剑光飞近,正各逼着爱子速行。王渊却更加看清了,也正和父亲争论。
闻声一同仰望,晃眼剑光便已降落,果然是灵姑,众人好不喜欢。牛子更喜极忘形,抢上前去,趴在地下,抱着灵姑的脚要亲,一眼望见陈太真胁下甩落一个道人,心还奇怪。
王守常已认出毛霸,惊喜交集,也不顾和来人礼见,脱口叫道:“打伤吕大哥的仇人竟被诸位捉来了么?”牛子闻言,惊喜悲愤,一时俱作,竟舍灵姑,狂吼一声,猛扑上,一把抱住毛霸头颈,张口便咬。灵姑知他孤忠激烈,恐将毛霸弄死,不能大快人心,忙喝:“牛子快些放手,不许莽撞。我这一年多已蒙仙师传授飞剑,今日寻到此贼,已将他用仙法制住,逃走不脱。如此弄死,岂不便宜了他?”牛子情急太甚,仍去抱住要咬。
毛霸虽落人手,邪法妖功尚在,只因擒他的人法力俱比他高,适才一骂,便被人将口制住,出声不得,如再卖弄,徒自取辱,多受磨折,因此丝毫未敢倔强。及至到了玉灵崖,见王氏夫妻俱都健在,方悔当初误信尤文叔之言,擒到人未曾杀死,便去追寻吕伟。嗣将仇人打伤倒地,又遇一正派中敌人,与斗不敌,只好逃走。以后明明知道洞中还有仇人之女,长得十分美貌,并还有那希世奇珍天蜈蛛也未寻到,偏又信了师父之言,说后来所遇强敌与仇人父女同党,去必无幸,一时胆怯心粗,竟未抽暇一探,以致留下许多仇人。并且昔年川峡所遇西川双侠中的张鸿也在此地。这么多仇人,少时不知要受多少活罪,才能求得一死。
毛霸心正寒战发慌,忽被旁立一个老山奴猛扑上来,双手紧扣头颈,张开一张臊气烘烘的臭嘴便咬,一下竟将鼻梁咬掉,不由急怒攻心,实忍不住愤恨。正待暗运真力,先给牛子一个重创,如能将这些无知山人激怒,使出杀手,求个速死,更是快活事。谁知石玉珠见毛霸自从被擒以后,目光闪烁,隐蕴凶毒,早就留上了心。一见灵姑连声喝阻,牛子似未听出,毛霸鼻破血流,一声未哼,反将凶睛紧闭,知要闹鬼,便在暗中准备应付。这里灵姑见牛子连喝不住,怜他忠义,不忍怒斥,忍泪纵了过去。刚抓住衣领要往回扯,牛子因张、王诸人齐声呼喝,灵姑的话也恰听出,将手一松,正好被灵姑拉起。毛霸却着了急,猛运真力,由口里射出一股黑气。石玉珠用手一指,便像蛇信子一般自缩回去。毛霸骤出不意,只觉真气往回一撞,气血倒流,五脏全受重创,当时四肢百骸俱发巨痛,偏又不能言动,痛得泪汗皆流,无汁可施。众人看了俱都快意,也不去理他,由灵姑分别引见。王妻先在洞中有事,闻信赶出,又和灵姑相携位诉一番。张鸿便邀陈、石二人洞中坐谈。
石玉珠道:“灵妹此次回山,一为当众处置父仇,使此贼多受苦难,以快心意;二则久别相思,便道叙阔。身奉师命,天明便须离去,为时无多。适听陈、赵诸道友说毛贼积恶如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何苦使他玷污洞府?洞外月明,正好坐谈。吕伯父不过暂作长眠,他年仍要回生,他那真灵也未离体,更不用设案祭灵。不过我们出家人尽管疾恶如仇,却不愿见残毒之事。灵妹杀父之仇自然又当别论,毛贼委实一死不足以蔽辜。他那邪法适已被我禁制,只有忍受,不能反噬。可由灵妹和牛子主仆将此贼移到崖那边僻静之处,随意处置。余人愿去者听便,不愿去的便和我们在此坐谈相候何如?”
众人闻言,俱都称善。
灵姑便令牛子带了腰刀、藤鞭、荆条等物,将毛霸夹往前崖碧城庄去处治,就便观览旧游之地。张远、王渊本极想念灵姑,知灵姑奉有师命,天亮即行,无多聚首,惜别情殷,巴不得多聚一会;加以敌忾同仇,年轻喜事:一听招呼,竟不俟牛子动手,王渊首先抢上前去,就地下抓起毛霸一只脚横拖倒拽,往前要跑。张远上去一把将毛霸上衣撕裂,露出满身虬筋纠结的黑肉,忙喊:“二弟慢走,这厮练有一身好气功,不给破去,受不着什么苦。”石玉珠见毛霸目射凶芒,愤恨已极,笑道:“这厮淫凶狠毒,今日也该让他吃点苦头,才能为被害的人吐气。我索性作成他一番,以快人心吧。”说罢将手一指,青光飞出,闪了一闪,毛霸身上便多了两条半寸来大的口子,鲜血直流。同时又将毛霸口禁解去。对灵姑道:“妖道妖法已失灵效。手足也被我禁住不能转动,只将口禁解去,好使自供罪孽。他如乖乖忍受,不妨在我们起身以前了结;如敢口出不逊,便留在这里,学他们邪教中对待仇敌之法,给他多受上三两月的活罪,再行处死便了。”
毛霸早料自己不知要受多少凌虐,初意本求速死。继一想:“仇人防范周密,立意要使自己形神皆灭。速死固好,无如死了魂魄也被消灭,连鬼都做不成,报仇一节更谈不到。现时身受禁制,百无法想。常言‘好死不如恶活’,何不拼受奇苦巨痛,用话激怒仇人,使其缓下毒手?只要熬到明早,同来的三个会法术的仇人走去,剩下不过几个会武功的凡人,就便不能逃生,死后元神也许能够保住。”念头一转,重又破口怒骂。
灵姑刚向石玉珠讨教,由张远手中讨来一束荆条,听他骂人,不由大怒,扬手便打。石玉珠昔年几乎失陷妖人手内,对于毛霸这类妖人异常痛恨,看出他的用意,既不说破,也不再加禁阻。一面令众人拖了毛霸先行,一面唤住灵姑暗告机宜,嘱令少时如法施为。
灵姑侠肠佛心,虽恨毛霸刺骨,并想不出什毒招。
王氏夫妻因要陪客款待,人又性情和善,认为杀贼报仇已快人心,根本没想同去。
张鸿虽然痛恨妖人,一则劫后余生,深悉运数前定,人力难施;二则又在洞天福地久居,潜移默化,无形中把昔年刚烈之性销去大半。适见灵姑年余光阴,便到仙侠地步,眷念亡友,悲喜交集,未尝不想目睹灵姑手刃父仇,严处毛霸,以泄奇忿,只因身是主人,又想向陈、石二人请教,于是都未随往。只张、王两小兄弟和牛子随了灵姑同往。
这老少三人平日提起毛霸,就咬牙切齿,誓不两立,一旦落到手内,如何还肯放松,几面一凑,毛霸的罪孽就大了。被王渊脚上头下,擦地拖走,后随三人各持带刺荆条,此起彼落,满身乱抽。还没走到碧城庄田场上,毛霸已是遍体鳞伤,头脸口鼻全被山石擦破,肉骨糜烂,膏血狼藉。毛霸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住,气功已破,妖法无灵。先还拼命咬牙忍受,满口乱骂。灵姑受了石玉珠之教,当作狗咬,并不理睬。张、王、牛三人俱都有气,王渊首先回手夺过牛子手中荆条,猛抽了两下,怒喝道:“狗妖道!今日报应临头,还不乖乖忍受。等到了地头,我再好好收拾你。”越说越有气,手握毛霸脚跟,用力一拧。毛霸受了禁制,身己僵直,王渊还恐他苦吃不多,先使他仆地倒拽,口鼻与地相擦。毛霸又痛又吃土,虽也能骂,但是语声含混,骂得也不激烈。走了一段,又将他半脸贴地折转,方才厉声嚎骂。这时王渊又愤他骂得难听,意欲仍使口鼻向地,不料用力稍猛,竟将全身滚转,面目朝天。
牛子手中荆条被王渊夺去,没了打的,一眼瞥见毛霸满脸污血狼藉,凸出一对凶睛,正朝自己怒视,骂声也越发狞厉,不由气往上撞,怒喝:“该万死的猪狗!你还敢恨哪个?等我给你把狗眼挖了去。”声随手落,往毛霸脸上一抓,竟将右目挖出,掷向地上。
毛霸当时痛彻心肺,一声惨嚎,便已晕死。牛子还待再挖左目,灵姑恐怕弄死,忙即喝止,叫牛子取水来,将这狗妖道喷醒。牛子道:“这个我有主意,渊少爷且不要走,待我将他带到那边救活再来,小主人却不要去。”说罢拖了毛霸,便往路侧密林中跑去。
灵姑知道毛霸已如去了爪牙的蛇兽,不致生事,也就由他。王渊终不放心,随后赶往。
过有一会,灵姑正和张远互谈别后情形,忽听毛霸连哼带呛,杂以王、牛二人笑语之声。等走近前一看,毛霸满头满脸又添了许多污泥,那只瞎眼只剩一个鲜红窟窿,往外直流淡血水。左腿已被打折,斜拖地上,只有点皮连着。王渊仍拽着那条好腿,牛子用衣兜兜了好些沙土,一把接一把往他口中撒去。毛霸满口鼻俱是干沙土,身上又多重伤,连哼哧带咳呛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骂人。张远问是怎么弄的?王渊忍笑说了。
原来土人性本凶残,又重情义,一经归附,生死不二。牛子自从老主人死后,终日咒骂,欲得仇人而甘心。做梦也想不到会被小主人生擒回来,当时心花怒放,恨不得生吞活嚼下去才能快意。继见灵姑等三人除了一味用荆条抽打外别无妙法,觉不称心,借着救活毛霸,乘机拖到林中无人之处,照头先撒了一泡臊尿。毛霸逐渐回醒,觉着脸上热烘烘,臊味刺鼻,瞎眼眶里刺痛非常。睁开那只独眼一看,不由又急又恶心,怒火上攻。刚暴吼得一声,牛子已早打好制他主意,就地抓起一团污泥往嘴里便塞。毛霸如被将口填满,也就完了,偏又急于应变,见势不佳,立即把口闭紧,泥只塞了一点进去。
只觉又臭又腥,忍不住“哇”的一声,连肚子中宿食也呕了出来。牛子正在低头去看,一不留神,被花花绿绿喷了一脸。气得牛子双足乱跳,也不顾污秽狼藉,用手抹将下来,朝毛霸脸上一搭。跟着用一根藤蔓将毛霸倒吊树上,向王渊手里要过荆条,一阵乱抽。
毛霸既愤恨急怒,又见灵姑不在面前,想激牛子就地杀他,元神便可脱去,遂专用山人厌恶之言咒骂不绝。牛子一面乱打,一面也和他对骂。王渊见了这许多怪状,只笑得肚疼。毛霸偏是强横,虽受若许重伤,毫不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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