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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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的国王-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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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丽雅听见责骂的声音,心里益发担心。两人会见的结果不是鲁迪所预期的那样。他气恼地从尤丽雅身边走过,后者紧紧相随。营业执照的事怎么办呢?一个相貌英俊、被日光浴晒得黝黑、常搞体育锻炼的四十来岁男子迎面朝她走来,并且突然驻足,十分惊讶。 
  “是尤丽雅吗?这简直不可能!” 
  她惊呆了,以至说不出一句话。这是真的吗?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吗?”他走近一些,样子很时髦,穿一件淡黄色高尔夫毛衣。“我拐到这边来,看见你走了很长一段路!” 
  真的是克里斯托夫,她当时的慕尼黑男友,她的伟大之爱,堕胎婴儿的父亲。她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逃到圣保利来的。 
  “你好吗?”克里斯托夫问。 
  “很好,”尤丽雅答道,“你呢?”她见他瘦了一些,“你在汉堡干啥?” 
  “找你呀!” 
  “不是真的!”她周围的世界全都下沉了,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了。他是来接她的。 
  “附带也处理一点商务,”他微笑,顺便补充了一条来意,“但主要是找你,这么长时间你呆在哪里呀?” 
  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她之所以离开慕尼黑,就是为了摆脱他吗?他真的不知道,这事给她造成多大的痛苦吗?她把这些讲给他听,使得他很难堪。他推诿说是不幸的环境使然,他们俩从根本上讲颇为投合。天呀,他是多么惦念她啊。 
  “你惦记我?真的?” 
  克里斯托夫微笑,对她耳语: 
  “你没有离开我,你使我完全着了魔!” 
  她叹口气,瞧见鲁迪·克朗佐夫从远处回来了。克里斯托夫忙问: 
  “咱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就咱们俩?” 
  “今晚。”她点头。 
  “现在不合适?” 
  “现在不行,”她支支吾吾,显得尴尬,“演出之后吧!” 
  “你演话剧呀?” 
  这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一定要看她演出,被她惊拒。他无论如何要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建议在城里与他见面。 
  “不要太早,十二点半!” 
  “这么晚?”她也许在演古典戏剧? 
  “是,有点类似。”尤丽雅搪塞,不好意思。 
  克里斯托夫抓住她的玉臂,再次要她守约。他在旅馆度过的那些夜晚实在太寂寞、太乏味了。他说:“有了美好的开端,却要断绝关系,这是错误的。我是说,倘若我们破坏业已存在的一切,这破坏就太惨重了。” 
  他留给她旅馆的地址。鲁迪从远处看见尤丽雅拥抱这个陌生人,遂朝他们走来,压抑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嫉妒。他思忖,这家伙长相倒不赖。尤丽雅慌了手脚。 
  “真巧啊!”她吞吞吐吐。 
  “这个讨厌鬼是谁?”鲁迪咕哝。 
  “我的——我的——他不是讨厌鬼!” 
  “那么——是谁?” 
  “我以前的朋友。”她细声道。 
  “他?就是慕尼黑的那一个?”鲁迪讶然。 
  “算你会猜!”她说得有点刻薄。 
  鲁迪·克朗佐夫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根据你对我说的,我做了完全不同的猜想!” 
  “你想像的是什么?”尤丽雅恼怒。 
  “我想像什么呀?”他答道,“美国影星罗伯特·雷弗德的德语版本,就是那一类气质。” 
  “女人看男人不一样!” 
  鲁迪嘲笑,挥手拒斥。 
  “很明显!百分之百的娘娘腔男人,不像你所说的。” 
  “他就是娘娘腔又咋的!”她很倔犟。 

  
  
历练(三)



  鲁迪发动汽车,把汽车从停车泊位的空隙里开出来,差一点撞上那辆赛车——克里斯托夫把他的高尔夫器具刚刚放到这辆车内。鲁迪在易北河公路颇长的行车途中没有同尤丽雅再说一句话。 
  他们回到屋里就知道了今晚照样举行表演。罗伯特神采奕奕。他请来米琦和波兰舞女,要求特别“关照”那位工商行政管理局官员默尔岑。此前他打电话,得知默尔岑肯定会来。大伙儿对罗伯特的动议和谈判技巧赞不绝口。米琦吻他,卡琳搂着他贴住自己的乳部,莎洛特为他烤制发面糕点,苏加尔老是拍他的肩膀——他因为同罗伯特争吵过,一直还有点过意不去。罗伯特惟独没有等到父亲一句赞扬的话。鲁迪·克朗佐夫的脸紧绷着,像块石头似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里,立即打电话与莫娜当晚约会,莫娜受宠若惊。尤丽雅别以为鲁迪只需要她;他还有好多女人关心呢。她们不会让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尤丽雅略微朝罗伯特一点头就匆匆回房去了,显得异常慌乱。大伙儿心想,高尔夫球场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当晚,“蓝香蕉”夜总会座无虚席。新的观众络绎不绝,一些高贵之客来了立即要最好的香槟酒。卡琳喜气洋洋,满意地坐在酒吧后面,同时还得关心厨房里的烹制活儿,因为当晚不能指望米琦下厨,米琦身着袒胸露臂的衣服独自坐在桌边恭候默尔岑。罗伯特在大门口等到了这位官员,一面深度鞠躬,一面把他带到米琦身边。这官员感到别扭,打量着丰腴的女邻座,目光流露出畏葸,心慌意乱之中只好大喝罗伯特叫人送上的香槟。 
  这时,那位波兰舞女和泰国姑娘们在舞台上旋转开了。彩色射光灯照到旁边。尤丽雅立于观众席间,身穿熠熠生辉、质地考究的黑色晚裙,配上白色裘皮小茄克衫。观众欢呼,他们尚未确知这位闲雅潇洒的女郎是否要登台表演。但见她随音乐节拍在做动作了,扭着臀部,扔掉裘皮小茄克衫,益发显得激情难抑。可以听到观众赞扬的口哨声。尤丽雅正欲登台,却瞧见鲁迪·克朗佐夫坐在小间里,兴致勃勃地同莫娜交谈。尤丽雅板着脸朝他舞过去,由于疏忽撞在一张桌子上,酒杯叮当作响,一个酒瓶翻倒了。一个男子一跃而起抱住尤丽雅。她偎依在男子身上,同时用眼睛不停地瞟鲁迪。射光灯使得她眼花缭乱,音乐如雷贯耳。鲁迪屏住呼吸,密切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又过去把身体支在鲁迪的桌子上,把手指伸进他的酒杯里,然后抽出手指舔着、吮着。莫娜怀着敌意盯视她,又转过眼来瞧鲁迪。鲁迪前倾着身体,从裤兜里掏出一百马克塞进尤丽雅的袒胸领口里。观众狂啸。 
  尤丽雅愣住了,端起酒杯,把酒泼在鲁迪的脸上。鲁迪坐着未动,只是拿餐巾纸擦擦墨镜。其他的男人都跳起来,连默尔岑也在椅子上坐不住了——这时那个波兰舞女也坐到他身边了。男人们伸手抓尤丽雅,在她身上乱摸。其中一个把她拽到怀里,另一个又把她抢出来,紧紧相拥。场内闹得沸沸扬扬。尤丽雅力图挣脱纷纷伸向她的手臂,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立马就有很多男人扑到她身上。她闻到酒鬼的呼吸,感到一个膝盖挤到她的两腿之间。她力图自救,但枉费力气。终于,她挣扎着站起来,扭头看鲁迪·克朗佐夫。但是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瞅着她。他为何不动?为何不救?尤丽雅朝四周扑打,一面喊着他的名字,而后又看见罗伯特企图努力朝她冲过来,但没有成功。罗伯特同样不理解父亲为何坐视不管。父亲甚至给苏加尔打手势,阻止苏加尔介入。一个粗野的家伙想吻尤丽雅,她拼命避开他鼻孔里散发出啤酒酸臭味,但最终无奈,只好让那张讨厌的臭嘴凑近。她死劲咬住那家伙的鼻子——鼻孔里鼻毛丛生——那人嗷嗷大叫,放开她,双手掩面,血从手指间冒了出来。这时其他男人也受到了惊吓,不得不对她敛手作罢。随着最后的乐声,尤丽雅又站在舞台上了。她的漂亮无人企及。观众的雀跃终于停息。鲁迪微笑,赞扬地微笑;罗伯特茫然。当年父亲在游泳池就是这个态度,即指望他自救,而且用此法试他的能力。 
  “你这么急去哪儿?”罗伯特问浑身哆嗦的尤丽雅,并且递给她一件浴衣。“你听见吗?欢呼是针对你的!他们还想见你呢,再去谢一次幕吧!” 
  可是尤丽雅冲进了更衣室,强忍着泪水。 
  “今天不谢幕了!我有约会!”她很快地换了衣服,匆匆外出。 
  莎洛特从收款处怜悯地凝视尤丽雅。 
  夜总会前停着一辆出租车。尤丽雅奔出屋子,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鲁迪立在窗边,呆望着她离去。苏加尔走到他身边说:“别发火,鲁迪。” 
  鲁迪摇摇头:“我的样子像发火吗?” 
  他风风火火地回表演厅,苏加尔忧心忡忡地目送他走。苏加尔没有看见马路那边停着一辆车。“金短褂”满心欢喜,踱到打开的副驾驶窗边,却惊异地认出是大力士。 
  “米琦躲在哪里?”这个打手瓮声瓮气地问,“你对那个老母猪说,老子还要同她算老账呢。” 
  他笑了,笑得很可怕,“金短褂”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克里斯托夫给尤丽雅买了玫瑰,而且是长茎的黑玫瑰。她很感动,但是不知道,他选的这些开足的鲜花只需付半价。 
  “尤丽雅,”克里斯托夫一再感到惊奇,“你这是怎么啦?这么漂亮,这么有魅力,真是今非昔比了。” 
  尤丽雅笑了。“我刚生过气,样子像魔鬼。”她做了个手势表示不同意,“恰恰在我们久别重逢的时候。”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旅馆大厅里。他问她是否“饿”,显然是语意双关。她笑了。 
  “餐厅里还有一些小吃。”他马上补充说。 
  “干嘛这样看我?”她打趣地问。 
  “我在想,咱们俩在一起时乐趣多多,是吗?” 
  “是呀,”她说得直截了当,“过后你就起身,穿衣,回你家;而我呢,坐在那里生闷气。” 
  他挽住她的手,很想马上换个话题。 
  “现在你说说,还爱我吗?或者,这都成了历史?” 
  她凝视他。 
  “我的天呀,你突然在这里露面——几个月没听到你的消息了。”她顿了顿,“你的夫人怎么样了?” 
  克里斯托夫仰视天花板,呆立着,在寻章索句,然后干巴巴地说:“已成历史。蕾娜特和我分居了。” 
  “我的天,”尤丽雅惊异,“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星期前,我们做了一次交谈,开诚布公,推心置腹。”他努力装出放松的样子,“蕾娜特接受了,她比我所担心的好得多,平静得多。她老早就有了个男朋友。” 
  尤丽雅察觉出他竭力掩饰的慌乱和哀伤。 
  “噢,克里斯托夫。”她只表示怜悯。 
  “这就好了。”他的话音听起来有点攻击性了,“我早就估计到她骗我。我真的无所谓,没有嫉妒。再说我也骗了她。”他无意间指了指尤丽雅,几乎是在责备她。 
  “那么,现在呢?”她问,“你要离婚吗?” 
  “是的,”他回避,“和离婚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呀?”尤丽雅突然心生疑窦,“离还是不离?” 
  他再次显出洒脱的模样。 
  “唉,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如何?讲讲你自己的事如何?别老是让我像瀑布一样唠叨个没完!” 
  她于是讲姐姐之死,讲罗伯特和鲁迪,讲她当歌手也当脱衣舞演员的表演。不知不觉两点钟了,偌大的餐厅已空空荡荡。 
  “有时,我有迷失方向的感觉。”尤丽雅直言不讳。她说她有时殚精竭虑要弄清自己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往往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啥。她有些发窘,笑道:“我想懂得自己的心,但是我无能为力!”说罢,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这心真是一块固执的小肌肉。”她打着呵欠。 
  “再喝一点葡萄酒?你累了吧?”克里斯托夫显然有点儿神不守舍,“你直打呵欠呢!” 
  “是酒精作用,”尤丽雅说,“再加上表演得太晚。” 
  克里斯托夫想像着她当脱衣舞演员的情形,开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膝盖。他想像着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这想像使他很激动。 
  “我想你都想疯了!”他叹息。 
  一个服务员走过,他飞快地把手撤回,旋即问他一直想问的事:“他怎么样——那老头儿?” 
  “鲁迪·克朗佐夫?”尤丽雅笑道,“他不是老头儿。” 
  “说说他的事嘛!”他请求。 
  “他以为有你在,他就没指望;他以为我会回到你身边,所以他抢在我前头中止了关系。”她乐意说鲁迪的事,她对任何失败都有思想准备,这种态度使克里斯托夫深为感动。尤丽雅忽然发现克里斯托夫戴的手表,那表是她当时送给他的。“以前你从来不戴。”她说。 
  “蕾娜特老是神经兮兮地问,表是谁送的!”他向她表示歉意。 
  “这就足够使你马上摘下表,藏到抽屉里,并且否认是我送的?” 
  他给她造成的创伤虽已愈合,但并未遗忘。 
  他攥住她的手。 
  “你听我说,我仔细想过了。咱们重新在一起吧。” 
  “现在申请结婚?”尤丽雅打趣地问,“那你得下跪呀。” 
  “不,离婚不予考虑,”克里斯托夫遗憾地说,又在桌下摸她的膝盖,“因为孩子的缘故。”但他愿意与尤丽雅同居。蕾娜特当然会要求大笔的生活费,这也无妨,为了与尤丽雅同居,他愿意承担义务,两边付钱。 
  “干嘛老在下面摸我膝盖?”尤丽雅问。 
  “我恨不得现在就同你——就在这里……” 
  “在桌下?” 
  “我有点熬不住了!” 
  “哦,桌下为什么不可以呢?”她耸耸肩。他瞅她,惊异。 
  “服务员随时会来!” 
  “来就来呗!”她爬到桌下,这儿很舒服的,漆黑一团。 
  克里斯托夫像瘫痪了似的,愣住了,呆望着桌布出神。“以前你一直很古板,很封闭,”他低语,“不太懂正常的本能的情欲!” 
  “软木塞把我塞得太紧,”她咯咯发笑,“以前是这样。哎,来呀!” 
  她拽他到桌下,他陡然满脸通红。 
  “请原谅——我不能!”他嚷嚷,惶恐。 
  “没关系。”尤丽雅很随便。 
  “旅馆里人人认得我。在这里我不能聚精会神!”他请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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