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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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区的国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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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迪搂着尤丽雅,一会儿推,一会儿拉,带着她满场飞,尤丽雅笑。他的舞跳得很好。她闻到他的呼吸,感到他的贴近,任他带领。他的手在她的后背上指挥着,她热了。舞厅以她为中心,像漩涡似的转动着。他忽然放开她,匆忙一躬身,把她带回桌边。她发现罗伯特在注视她。 
  “您的父亲——你的父亲跳得真好。”她笑得很尴尬,同时给自己扇着扇子。 
  “而且是个了不起的浪荡子!”米琦补充道,语气干巴巴。 
  鲁迪讨好地怪笑。 
  “以前,鲁迪只消盯着女孩子的眼睛看,”莎洛特叹息并追忆道,“女孩子全都双腿发酥,必须把她们背出舞池才行。” 
  鲁迪凑近尤丽雅。 
  “对您的第一首歌,咱们过后还得稍为润色一番。”他说。 
  “我以为可以了!”她心里很乱,凝视着罗伯特问,“您——你喜欢那首歌吗?” 
  “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嘛。”鲁迪语气缓和。 
  “我没有生气。”尤丽雅回敬道,“我——请原谅——我只不过是不胜酒力。” 
  她试图重新找到平衡,可是徒劳。 
  罗伯特用语惊四座的尖刻调侃他父亲:“我父亲以为表演缺乏的只是屁股和乳房,所以他要不断地改。” 
  欢乐的气氛瞬时已荡然无存。其他人愕然,面面相觑。他们对父子之争耳熟能详,幸好,这时莫娜径直朝鲁迪·克朗佐夫走来,吻他一下。不料,鲁迪气恼地挡开了她。她对此并不介意,在桌边坐下。米琦给她在盘子里添了块牛排。 
  “今天这是怎么啦!”莫娜叹气,“我要是给一位女士卷发,恐怕连手指头也会少几个。” 
  鲁迪根本不搭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 
  “屁股和乳房——这也很正常嘛。你讨厌屁股和乳房?”他寻衅争吵。 
  尤丽雅介入道:“您要是对我唱的还是不满意,那我就退出,这样更好一些。”她突然想哭。 
  “我不答应。”鲁迪朝她眨眼,想让她再高兴起来。可尤丽雅坚持,飞快地离开了酒吧。“见鬼去吧!”鲁迪恼怒起来。这个小丫头想干嘛?难道他在自己的酒吧还不能谈谈自己的看法? 
  “喏,现在你满意啦?”罗伯特情绪抵触地问父亲,“她要是不登台,咱们就完蛋了!” 
  卡琳这时蹦蹦跳跳地走上舞台,扯开嗓门唱《爱是罪过吗?》。苏加尔用手风琴给他伴奏。 
  “你们听卡琳唱!”鲁迪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这小伙子真棒,恼怒①得真不赖!” 
   
  ①鲁迪本想说“模仿得真不赖”,却把“模仿”说成了“恼怒”。 

  “你别再装可怜相了。”罗伯特说得在理,“你想说‘模仿’。‘恼怒’是另一码事。” 
  “你像我说得好。”鲁迪微笑。 
  “应该说‘你比我说得好’。”罗伯特又更正他。 
  “行。”鲁迪恼羞成怒,“我中学没毕业,但我对于日常事务绝对脑子清楚——这样,咱们俩就扯平了。”他兴高采烈地朝卡琳欢呼。 
  “他到底模仿谁呀?”罗伯特想知道。 
  “查拉·里昂德尔!”莫娜说。 
  “查拉·里昂德尔?”罗伯特问。 
  父亲不理睬他。 
  “哎呀,了不得,可以加到节目里去!”鲁迪朝大门看,看见尤丽雅出去了。 
  “真的,鲁迪?”卡琳问,脸涨得通红,“真的?” 
  “是不是有点过时了?”罗伯特疑惑不解。 
  “我也觉得是!”莫娜随声附和,声音很尖。 
  鲁迪坚持己见:“很棒,将会轰动!”说罢起立。 
  “查拉·里昂德尔是永恒的!”莎洛特确认。 
  “就像埃尔维斯一样。”米琦点头。 
  “鲁迪,要围上羽毛围巾,穿上拖地长裙吗?”卡琳被登台表演的念头弄得神魂颠倒了。 
  “那还用说,女孩子嘛,当然。”鲁迪微笑,转身走了。 
  罗伯特转动眼珠,唉声叹气。卡琳因为兴奋一蹦三尺高,接着拥抱苏加尔。这时谁都不忍心扫他的兴。当其他人疲倦地回房间时,卡琳仍继续排练着,丝毫不感到腻味。 
  罗伯特趁此机会把苏加尔拽到一边,低声问苏加尔何处可以买到武器。苏加尔满腹狐疑地打量他。 
  “你手里玩过那家伙吗?” 
  “没有。”罗伯特回答。 
  “得了,忘了它吧。你不是耍手枪的英雄。你脑子好使,长于思考,这个才管用呢!” 
  “老头儿不准你帮我?”罗伯特不悦。 
  “别‘老头儿’、‘老头儿’的,”苏加尔说,“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你父亲。鲁迪·克朗佐夫在红灯区是个大人物,富于传奇色彩,人人敬重哩。” 
  他们突然听见身后楼梯上有脚步声、说话声。苏加尔伸出食指往嘴上一贴,就飞快地调头走了。罗伯特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房间。莫娜和鲁迪一面争辩一面拐过来了。正想洗澡的尤丽雅很快躲到了房门后面。 
  “你从来不问我有什么看法。”莫娜抱怨,“我的意见对你完全无所谓。” 
  “这不是真的。”鲁迪假装生气。 
  “是不是真的谁知道!”莫娜很倔。 
  “喂,你是理发师,表演方面的事你懂得多少?” 
  “我是普通观众,我觉得你们那个尤丽雅味同嚼蜡,卡琳那个模仿查拉·里昂德尔的节目也糟糕透顶。” 
  “谁也没有要你谈看法。”鲁迪·克朗佐夫语气冷漠。 
  “哼,你瞧——你对这压根儿不感兴趣,”莫娜打出了王牌,“和你刚才说的正好相反,自打耳光!” 
  她气急败坏地进了卧室,“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鲁迪和苏加尔交换眼色,彼此颇为默契。 
  “房子派人警戒了吗?”鲁迪问。 
  “有小伙子们站岗呢。”苏加尔让他放心。 
  “咱们可得小心。格拉夫可不是好惹的。” 
  “你是说他躲在背后?” 
  “不是他还是谁?”鲁迪忧虑,叹息。 
  “我要把那家伙的卵子踢出来,叫卵子从他耳朵里出来!”苏加尔破口大骂。 
  尤丽雅旁若无人,穿过走廊下楼。房间里她实在呆不下去了,她要呼吸新鲜空气。鲁迪呆呆地望着她下去。苏加尔瞧着鲁迪,满腹心事。 
  “发生了什么事?说实话!一切正常吗?”他细声问。 
  “真滑稽,”鲁迪摇头,“我享受重新在家里的乐趣,可是又感到比任何时候都寂寞。我要的东西似乎得不到!” 
  他恼恨地用手擦了一下前额。苏加尔踢踢嗒嗒地上厕所去了。“色子鲁迪”这样的角色是不会被一股香水味刮倒的!但不知是何原因,他仍旧忧心忡忡。他苦笑着,呆在黑暗的走廊里。 
  尤丽雅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悲伤,也许因为一直惦念着姐姐?也许因为她永远不会像姐姐那样有出息?也许因为她受到了莫娜尖刻话语的伤害?但主要还是因为她对鲁迪·克朗佐夫自以为是和傲慢作风的恼恨,对他没完没了的批评的恼恨。她在房后的小院里来回走着,激愤难平。 
  “夜色很美,是吗?”卡琳冷不丁说了一句。他是拎着两桶垃圾从厨房出来的。 
  “很舒服,好像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梦乡。”尤丽雅抽泣之声可闻。 
  “干嘛哭呢?” 
  “我想是我喝酒过量了。”尤丽雅说,“我总想一醉方休。” 
  “干嘛这样?”卡琳把两只桶放在地上问。 
  “因为情况对我不利。” 
  “我懂,”卡琳说,“这就是说,你要关心自己的事。” 
  尤丽雅紧紧揪住他的胳臂。 
  “这就是说,你别管我的事!”她深吸一口气,“他把我当成妓女了,不是吗?” 
  “鲁迪·克朗佐夫?” 
  尤丽雅火冒三丈:“他一来就什么都管,冒充行家,发表意见——好一个重要人物!傲慢,装腔作势,我实在受不了,头痛!”她在通往工具库的台阶上坐下,耸耸肩。“我不会自杀。算了。就算我自己欺骗了自己。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向自己证明什么。” 
  卡琳挨着她坐下。 
  “唉!”他温情地用肩碰碰她,“你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啊,咱们一起表演!会引起轰动的!” 
  “咱们女人之间说说私房话,”尤丽雅突然客观地问,“我干的事你也不喜欢吧?” 
  “噢,”卡琳闪烁其词,“完全说真话?” 
  “当然。” 
  “你看问题不够全面。这里是脱衣舞夜总会。你就买副吊袜带,开始干吧!” 
  “不,这对我不适宜。”尤丽雅摇头。 
  “你不是学过戏剧表演嘛,”卡琳感到奇怪,“表演脱衣舞没问题。两者有何区别呢?” 
  尤丽雅羞涩地笑了。“我——几乎没做过女人梦呢。”她细声细气地说。 
  卡琳瞪了她老半天。“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对男人的魅力有多大。”他压低嗓门,俨如行家里手,然后抓住她的玉臂耳语,“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性幻想?” 
  尤丽雅被吸引过去,凝望卡琳。卡琳欠身凑近她,说道:“假如男人屏住呼吸,挪近椅子,眼馋得恨不能一口将你吞下去,这样的舞蹈自然就妙不可言了。”他夸张地点了一下头,“别把自己藏藏掖掖的,要成为你自己!” 
  尤丽雅对他默视。卡琳突然笑起来。 
  “把一切展示给人看,那一定很有趣。”他老着脸笑,发现尤丽雅面露愠色,又立即道歉。 
  尤丽雅忍俊不禁,跟卡琳一道笑。两人拥抱。 
  罗伯特夜不能寐。每当他闭上眼,总是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听见枪响和苏加尔的叹息。鲁迪·克朗佐夫也睡不着,一再自问,让儿子留在这里对不对。有人竭力要谋杀他儿子。儿子是勇敢的,没有轻易被吓倒。鲁迪·克朗佐夫微笑,翻身侧睡。他想起尤丽雅。今晚跳舞时,他把她弄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这点他明显感到了。她在他的臂弯里有点哆嗦,紧紧贴近他,稍后又茫然不知所措。对他的低声批评,她的反应是惊人的羞涩和古板。难道她现在要走了,不演了?如果是这样就随便她好了,她根本不配呆在红灯区!假若她留下,他就必须同她合作,使她产生表演灵感,一定要这样!但也要当心,别陷入桃色事件!他自己现在问题成堆呢。儿子是否爱上了这位小姐?有时他有这样的印象。在这件事上,他无论如何不会妨碍儿子。他一面叹气,一面搂着莫娜总算睡着了。 
  翌日早晨,他在走廊里遇见尤丽雅。她在煮咖啡,往面包上涂黄油。 
  “您也吃一点儿?”她问。 
  “我吃过了,”他婉谢,“两小时前就吃了。” 
  “您是个早起的人?” 
  “莫娜八点钟准时开理发店的门。”他边说边向扶梯走去。 
  “真勤快!”尤丽雅应了一句,然后拿咖啡壶和面包进屋去了。 
  鲁迪目送她走开。苏加尔这时出现在楼道里,但他很快就调头走了。他不愿看见尤丽雅摊开放在地毯上的东西,那是她姐姐登台表演的行头:皮带、吊袜带、高统靴、皮鞭。 
  罗伯特清晨早早上路了。他受到莫娜的指点,知道哪里有手枪卖:在“马匹新市场”旁边的购物中心后面,离汉堡警察打靶场不远。在埃德的汽车后行李箱里藏有各种武器,从圆珠笔形手枪到冲锋枪。埃德的理论是:胆敢在警察眼皮底下做这种生意的人就不会被发觉。 
  这时,埃德正把各种花色的巧克力球形糕点和油炸小点心推到一边,让罗伯特开开眼。罗伯特随便抓起一把比利时造的FN手枪,九毫米口径,半自动。 
  “这家伙拿在手里真舒服。”他说。 
  “这一把好得很。”埃德点头。 
  “多少钱?” 
  “一千四。” 
  “这么贵!”罗伯特嚷嚷,“对我——鲁迪·克朗佐夫的儿子——也这么贵?” 
  “嗬!”埃德说,“那就一千二吧。最低价。” 
  “九百。更多我身边也没有。” 
  “我算服了你啦。我赔本了!” 
  埃德从箱内拿出一个备用弹仓和两百发子弹。罗伯特付了九百马克。 
  “现在你自以为是个硬派小子啦?”他身后响起了父亲的声音。 
  罗伯特猛然转身。父亲气得直打哆嗦。 
  “一把手枪并不能把你变成硬派小子。你,还是个小挨揍的。这类人我见得多了,他们有枪也会吓得屁滚尿流。”他一把夺下罗伯特手里的枪,“你以为一扣扳机就硬气啦?你真这样想?每天六点钟起床,老老实实谋生,这才叫硬气。我尊重这样的人。” 
  埃德掩饰不住狞笑。罗伯特脸色煞白。他默默转过身,气得浑身发抖,步履沉重,只得走开,却不意在下一栋楼房的转角处同卡琳撞了个满怀。 
  “您在这干嘛?”罗伯特惊异,叫嚷。 
  “噢,只是、只是吸点新鲜空气。”卡琳撒谎,其实是苏加尔派他来保护罗伯特。 
  鲁迪等儿子在视线里一消失就转身面对埃德。 
  “多少钱?” 
  “七百。”埃德回答。 
  “放屁,五百,一分也不能多。” 
  “我算服了你啦。我赔本了!”埃德唉声叹气。 
  鲁迪从衣服口袋里摸出赌博用的纸牌,“想赚点儿不?”他狡诈地问埃德。 
  埃德虽然叹气,却又抵挡不住同“色子鲁迪”赌一盘的诱惑。 
  “三明治”保尔在中国餐馆找到格拉夫时,一把夺掉了鲁迪·克朗佐夫手里新买来的手枪。坦雅和“耳语者”同坐在桌边。格拉夫从头到脚打量着鲁迪。 
  “如果说你忧愁,情绪低落,这我理解;但是你拿着枪来,想侮辱我么?” 
  鲁迪心乱如麻。他从未想过要侮辱格拉夫,他尊重他,认为他是个很理智的人物。 
  格拉夫语气平静,继续往下说:“有人向你的儿子开枪,你就捉摸是我的人躲在幕后操纵。” 
  坦雅瞧着公公,有些惊异。她是第一次听见公公当众说出人们只在私下议论的事。他真是犯罪团伙的头头吗? 
  “假定是我的人开枪,”他又说,“那就必中无疑了。” 
  鲁迪·克朗佐夫精心地选择词句:“我怀疑一个人是很准的,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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