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手足无措，气息穿透薄薄的衣料呼在颈部，更是有种负罪感。
他僵在那里，半晌才生硬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我答应你就是……”然而后文却接不下去。
那一瞬间，他忽然惊觉——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她将为了自己的一族，祭出生命。
这些年来他们见面不算多，但彼此都知道，再苦再累，总有一个人在看着对方，远远的，安静的。
只因那一脉的血缘。所以在时间的无涯荒野里，能陪伴，安慰，温暖……明白不是踽踽独行……
这算是……相依为命吗？从今往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会很辛苦，那……要怎么办……
如果真的心疼我，能不能留下来……
心里这样想着，却无法说出口。鼬的眼神慢慢恍惚开，迷惘和悲伤却凝聚起来。黑瞳里风霜痕迹一时显露无遗。
留下来又怎样？他和她有着相同的宇智波血脉……
姐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这样反感这个称呼……
肩上的温度让他心里越来越乱——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这是禁忌，世上最后的一层禁忌啊……怎么可以这样乱想……
手微微颤抖起来，不自觉穿插进她已被风吹得冰凉的长发中。诡异的颜色让鼬心头一跳。
“我答应你……答应你就是……”他低头在她耳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狠狠心把环着他的双臂轻轻拉下，让她面对着自己：“该走了……”
该走了，在我决心留下你之前……
微微昂起头看着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看穿。他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虚起来，生怕在那黑色双眸柔和悲伤的注视下，刚才的想法被她得知。
他不作声，替她戴好风帽，一袭纯白裹住她的诡异发色。心知这是最后一次，细细整理好长长的尾翼，再站在她面前：“好了，走了吧。”
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嗯。保重，鼬。”紧紧抿着唇，仅剩的一点血色都被抿得消去。似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定定看他很久，转身离去，像以前很多次一样，但是此去，不复返……
黑袍男子中邪般看着她的背影，雕像似的站在那里，刚才掩饰的悲伤如数倾泻而出。雪衣在雨后的冷风中飘扬，云袖翻滚如莲花怒放。
他明白了对她的眷恋有多深——冷血的平静的漠视一切的鼬，谁会想到又有谁会相信，他竟然会有如此深刻的眷恋。刻骨铭心。
为什么要我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要用这个条件来束缚我？
这一生，我自己都已然厌倦了啊……
在佐助手中求一死，本就是最好解脱。当年的你，佩上青冥，不是和我一样只求一死？
离宵之于你，正如你之于我，只是你永远无法知道……我们，又是何其相似。
那么，就让我步你的后尘，让我们继续相似下去。
雪祭，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一生，从未遇见过你……
明明雨已经停了，怎么还会有滴在眼睛里的……
十七、终于
又上路了。
雪祭本不是在意离别的人。毕竟如此多年在外奔波，多少人多少事都是过眼烟云，甚至在她记忆里留下痕迹也做不到。然而，有些告别却是必要的。比如鼬，比如佐助，比如她现在去的地方。
但她行进的速度却是缓下来。每到一个城镇，就着如水月光或者斑斓星空或者深蓝夜幕吹奏她的寒玉笛。一夜一夜不停息地吹奏，精致到极点的乐曲，悲伤的，安静的，蛊惑人心的。然后休息过一个白昼，继续上路，在下一个城镇重复。
在她经过的地方，清晨，人们醒来时总互相询问：“昨晚有听到笛声吗？”
“有呢……从来没听过这样动听的笛声……”
……
很多年后，火之国第一和第二赏金猎人白帝和冰笛的名号被后来者取代，后来者又被后来者取代。当年的人都已老去或者长大，经历了许多的事，又忘记了经历过的事，可在听到音乐时，却都会情不自禁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不知是谁演奏的、盘旋在空气中的乐曲，顺着风向萦绕，最终刻在他们心里。
那是怎样的笛声啊……
是她倾注了所有的感情，要给她和离所经过的地方留下印记，给他们传奇般的一生留下印记。而方式，仅仅是让她最爱的乐曲响彻所有人心中。
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做这些她以往觉得毫无意义的事。是因为死亡的到来吗？
如果是这样，那要给自己和卡卡西留下什么印记？
她想了一路，想到那个他胸前的伤疤……
苦笑。
其实，你也应该给我留下个印记的卡卡西……这样，来生要找到彼此，会不会更容易些……
一路走来，时间流逝着，空气渐渐冷了。一片半黄的叶片飘落到她手心，她昂起头，微微眯眼看着蔚蓝如洗的高高天空，轻轻叹口气：“又是秋天了呢……”
日子进入秋季，天渐渐黑得早了。她隐在城镇边缘的树林里，耐心地看偶尔飘落的树叶。睫羽轻轻颤抖几下，垂下来，袖中滑出寒玉笛横在唇边，眼微阖，就又开始一晚的演奏。
然而今天，一曲吹毕，感觉周围有人——“谁在那里？！”平平一句，却有着极大的压迫力。
听声音离自己还满远，想必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只是没有跟过来。“只听到一点点，再来一遍。”无视掉她的问话，回答是这一句。
脑子一下呈真空。只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回荡着。
条件反射紧握了寒玉笛，但是它的温度居然都不能刺激她回到正常姿态。她深深地呼吸来获取足够的氧气，平静狂乱的心跳，却无济于事。
踏着落下的枯黄叶片，脚下沙沙的响声有莫名的温暖感觉。他一步步走近，走近她，走近他的爱。
呆呆站在树干上做不出任何反应，她就那样感觉着他慢慢靠近。
嚓，嚓，嚓，嚓……
终于出现在彼此的面前。
谁等谁一万年，只等来一个错。
谁对谁凝望了一秒钟，就留下了传说。
接下来呆住的是他。
此时的她缁衣裹身，一如既往的云袖。腰身略微一束，袅娜的身段显露无遗。
可是……在月光下有着温柔光芒的长发及腰，竟然，不再是墨般乌黑，而是与自己相同的晶莹。
在那身黑色的衬托下，苍白的肌肤有着半透明的质感，而那晶莹的绸缎，更是无比刺眼和不祥……
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吗？
那种震惊不啻于雷击。他不敢去想那银发意味着什么。
好半天，装作略过她的银发给他的震惊，再向前走近几步。他距她七米，树下，双手插在裤
袋里，漫不经心，微微昂首看树梢那一袭黑衣，一如她曾经看他的时候。只是中间，仿佛隔了时间的汪洋。
她一时失语似的，大脑真空得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呆呆等着那个人打破寂静。让人心慌不安的寂静。
她能想象自己的不告而别带给他的伤害有多大，于此，她是深深愧疚的。可是自己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永无再见的机会，所以她未曾考虑过如何再面对他。
那么在此时，他会说什么？用什么样的语气？生气？难过？失望？
雪祭觉得一颗心在风雨里飘来飘去，等待有人把它停下来。
卡卡西开口时觉得似乎多年没有说过话，发音艰难，却是雪祭绝对没有想到的无所谓：“你真是很淘气哦～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好像他面对的只是一个玩得忘了归家时间的孩子。
她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扶着树枝的手一分分加重力道，以为一放开就会支持不住。
“玩够了吗？”他继续说。轻松的语调不知是他用了多少努力才能假装的。她分明看到他眼里的疲惫，惶恐和期待。
这几个月来，一定很辛苦吧，卡卡西……她心疼起来。为了她，这个男子付出了多少，可是最后，自己也无法给他补偿。事到如今，她只能狠下心肠让他走。
失去颜色的唇几乎要被她咬破，才控制住自己，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已然预料到她的回答，卡卡西自顾自说着：“玩够了就回来吧……”
回来……对她来说是多么温暖又极具诱惑力的词。现在，她只要松开手，就可以奔回那个人的怀抱，重拾被她放弃的幸福。
可是……该死的！你干吗要找来！来让你看到我的死亡吗？！
“我叫你走！”语气激烈起来，她只想赶快让他离开这里，不要使自己有动摇的机会。
走啊卡卡西！难道你不明白，我是为你好！我怎么可以让你卷入危险的漩涡！
“总要有个限度是不是？”他还是保持着平静，娓娓劝说，“回来了啊……”
“你给我走！走啊！听见了没？！”情绪越发难以控制，知道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又急又生气，音量也提高了。
银发男子看着怒气冲天的她，眼里闪过莫名的神色，黯然：“不回来么？罢了，那么，你自己好好的。”
“我走了。”他终于妥协，忧伤溢满，颓然转身。
雪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茂密林中，那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轰然倒塌。手一松，泪水喷薄而出，她捂着嘴不让声音发出，蹲下来真的哭得像个小孩子。
没想到能在此时再次遇见你，不过，就此永别……卡卡西……
静谧的树林里传出间歇的鸟鸣，听起来，却像是呜咽。带着压抑和绝望。
积蓄的眼泪甚至还没流完，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银发，带着叹息开口：“既然会这样，为什么还要让我走？”
不可置信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看到熟悉的面罩和温柔的右眼——用瞬身术回来的？！
她一愣，再度爆发：“你走啊！为什么不走！回来干什么！”
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他顺着她的话说道：“如果你跟我一起，我就走。”
“没有你，我一个人有什么意义？”
“回来吧，我接你回家……”
期待的话语，轻轻缠上她的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承受不了，狠狠摔开他的手，冲他哭喊着：“为什么要留下来啊！我叫你走！叫你走啊……”然后哽咽得说不出话，剧烈地啜泣。
他看着哭得七零八落的女子，不假思索再次伸手环住她，坚定地说：“我找了你那么久，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你！”
泪水滚滚滑落，一张清秀的脸上全是泪痕。他不再理会她的抗议，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承受着她的挣扎，极度耐心地低声劝慰，让她安静下来。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累得没了挣扎的力气，伏在他坚实的肩上。因为剧烈的哭泣，单薄的背部起伏着，眼泪早已浸透了他的衣服。
“什么都不用说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知道我可能面对的未来。”他拥着她，一手轻轻抚着她的银发，低低说着，“也许会看到你的……死亡……这正是你担心的，是不是？
“但是你要知道，我希望能陪你直到生命的尽头，不管是你的或者是我的。看着彼此死去，总比对方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个世上要好。虽然想起来很残酷，可是至少，能知道对方在哪里……那么，心就可以归属到那里，就能知道以后的方向……”
沉稳质感的嗓音将这些句子输送到她的心里，像是一剂安定，平抚着她此时矛盾不已的心——想和他在一起，可是……
“你会有危险的。”浓浓的鼻音，无力地提出这个现实。虽然知道他的回答。
“那让我们一起面对。”他轻描淡写。
她无奈，再没有理由让他离开。抬头看他，他却横过手遮住她的双眼。
“你干吗？”
“不许再对我用瞳术。”他装出紧张的样子。
雪祭破涕为笑，拉下他的手。忽然眼里跃过狡黠的光芒。伸手拉下他的面罩，脸庞凑过去，温热的呼吸滑过他的脸，直到颈后。
被她的气息撩得又麻又痒，刚要开口，颈后一阵疼痛：“干吗咬我？！”
“给你的惩罚。谁叫你不听话。”
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和鼻头现在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他哭笑不得，顿了一下，飞速衔住近在咫尺的双唇，霸道却又温柔的，给她一个深深的不可阻挡的吻。
她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钟，又缓缓阖上……突如其来的他的气息，她久违的、思念了无数次的气息，让她在瞬间沦陷。
眼睛阖上之前，她含糊不清问：“你这又是干吗……”
“给你的惩罚，还有，还你的利息……”同样含混着的回答。
她的心里升腾起满足。那么，就这样吧……
在你的注视下死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十八、第二故乡（上）
雪祭向卡卡西说明了此去的目的——最后的告别，给离宵。然后，再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因为是祭奠，卡卡西也换上了一身的黑衣。两人相同的缁衣银发，却都用斗篷遮住。若不是这样，他们的组合也太显眼了。这种时候，还是低调些的好。
明白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的时间，他们都格外珍惜。要说欢欣是谈不上，眼神交会的时候都传达着无奈和不舍，然而虽然忧伤侵染，但只要能在彼此身边，能感知彼此的温热，总是安慰。
奈何时间太瘦，指缝太宽……她微微苦笑，轻轻叹息。
身边的人却听到，若无其事伸过手，握了她的。温度传到心里。
两人向西而去，本该是越走越干涸的方向，却渐渐有了水之国才有的润泽。逆着一条唤作“青溪”的河流，一路上树木葳蕤，阳光挑拣着树叶间的缝隙点缀出跳跃的光斑。打在水气上被分散的阳光弥漫着梦幻般的色彩。
除了溪水的潺潺，飞鸟的鸣叫，就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鸟鸣山更幽。
在林中走了一天多，又穿过一条狭长的山谷，眼前豁然开朗。三面环山的平野上出现了村庄的轮廓。
还未走近，离村子入口一百米的地方，一支箭破空而来，准确插在雪祭身前半米处。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