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有明月- 第94部分

　　
　　城主也养过这样的小妖，不过最中意的还是璇娟。
　　
　　璇娟是人，是被人卖到魔界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人。
　　
　　魔界也有许多人或妖不能长生，不能不吃东西，所以也会有法力高强的人出入魔界做些生意，城主的师弟雪无意就是其中之一。
　　
　　魔界买卖自由，什么都能交易，莫说人了，连元神都有卖的。雪无意经常出入魔界，为的是给他师兄弄点外面的新鲜玩意儿和上好的元神。
　　
　　雪无意这个人我能不见就不见，看见他总是让我脑子里闪现一些封存已久不愿意看到的破碎画面。那些画面就如同那魔音一样能将我吸进漩涡，甚至让我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更加混乱以至于发疯。
　　
　　一来二去，他也知道避讳我，总是在我回去的时候避开。
　　
　　所以你看，城主府从上到下都能顾念到我的感受，对于这种关怀，我如何能够不感激呢。
　　
　　我这个人没有记忆，除了杀人一无是处，若是再不去勾栏院帮城主收集元神，当真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了。
　　
　　听说雪无意是天山派的人，而城主居然是他师兄，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城主既是天山之人怎么跑到魔界来的？
　　
　　这是个迷，没人知道，我原来猜测无非就是叛出师门，被人追杀之类的。可城主功力深不可测，至少我看不出他深浅。而他既然这么大本事还怕人追杀么？这问题我想过不止一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头绪来。
　　
　　好在城主这人行事一向出人意表，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也就不再去想了。
　　
　　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城主府到了。




血月城主（修改）

　　城主府所在之处乃是血月城的最高峰，占地颇广。
　　
　　城主既是雪无意的师兄，自然在人间生活过，所以城主府的修建布置都跟人间的皇宫王府差不多少。
　　
　　我一直觉得奇怪的是魔界没有太阳竟然能长出植物这件事。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魔界的树都是靠吸收地□华来生长的，时间长了，也有能产生灵识幻化成妖的。只是这些妖比妖界的那些功力可就差远了。
　　
　　妖界？我怎么会想到妖界？我去过妖界么？头好疼，不能再想了。
　　
　　进了城主府，不需要通报，我便径直往议事堂找城主，却在外面见到了璇娟。
　　
　　璇娟而今已经到了合体期，样貌却甚是年轻，因为她炼成不死之身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我想这也就是城主为什么喜欢她的原因了吧。
　　
　　魔界想找这么个相貌年轻，又功力高强的人类丫鬟可是不容易呢。
　　
　　璇娟见了我，迎上来在我耳边小声道：“又来给城主送元神？”
　　
　　我点点头往议事堂里张望了一下，比了个手势：有客人？
　　
　　璇娟点点头：“咱们城主师弟来了，正跟城主说话呢，你先跟我来。”说着将我拉到后院她自己住的地方。
　　
　　记得二十年前我刚刚醒来，时不常就会发疯，又说不出话，一直是璇娟在照顾我，这些手势还是璇娟教给我的。
　　
　　后来我慢慢好起来，璇娟对我更加呵护备至，她既深得城主欢心，自然我也就跟着沾光，若是城主将雪无意带来的新鲜玩意儿赏给了她，她便会拿给我一些。
　　
　　现在她将我拉到后院，想来雪无意又带了什么新鲜东西来。
　　
　　璇娟神神秘秘从房间拿出一块玉盘，递给我看。
　　
　　那玉盘碧绿剔透，有灵气流转，不是个俗物，质料虽好，可也并非极品。
　　
　　只是这玉盘入手如此熟悉，恍惚中有些记忆呼之欲出，却令我莫名的害怕起来，险些松手将玉盘摔碎，连忙抓紧摇了摇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笑着比划：璇娟姐，以往不是奇珍异草就是小妖小兽，怎么今日拿了这么块劳什子？
　　
　　璇娟歪着脑袋看我半晌，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花来。
　　
　　我皱起眉看看玉盘，又看看璇娟，满脸疑惑：这东西怎么了？
　　
　　璇娟却笑笑：“没什么，这不过是块记着事的玉盘，跟你也没太大关系，我就是给你看看，你若喜欢便拿走，若是不喜欢，便先留在我这。”
　　
　　我看着那玉盘有些恍惚，记忆中好像有人跟我说：“这种东西用真气可将想要记录的东西刻在上面。”，那人的声音与我每日耳畔回响的地狱魔音一样，牵动着我的灵魂往深渊跌去。
　　
　　我极力控制住把玉盘扔掉的冲动，冲璇娟比划着：你说这是记事用的？记了什么？怎么能看到？
　　
　　大概我的表情很难看，璇娟怕我将玉盘摔碎，一把抢过去：“我就是给你看看，看你见了它能不能想起点什么，若是想不起来就算了，那里面的东西你可不能乱看。”
　　
　　想起什么？一些纷乱的思绪又不听话的跑出来，可那些记忆如此可怕，我为什么要想起来？！我闭了闭眼，努力屏蔽掉那些挣扎着想要鲜明起来的记忆，在原本就很厚的堤坝上又加了层壁垒，挡住那些无孔不钻想要跑出来的往事。
　　
　　良久，我睁开眼，看见璇娟正不错眼珠的观察我。逃开她的目光，我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看就不看，我去看城主的事谈完了没有。然后转身便往议事堂走去。
　　
　　到了门口，听见里面雪无意在说话：“你真要派他去妖界？”
　　
　　妖界？刚刚想到妖界这就有人提起。我站住脚，先听听再说。
　　
　　只听城主道：“那比武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我若保不住城主之位，可是会死的很惨的。在魔界抓这么几个仙妖还都功力低微，实在叫人着急。妖界灵力充沛，小妖又多，我想叫他去那帮我抓些回来炼化了。”
　　
　　比武大会，指的是百年一度的城主选拔大会。
　　
　　血月城城主有能力者居之，一百年选拔一次，若是有人能打败城主，便可以成为新任城主。当然，失败者自然就落的被人炼化元神的结果。
　　
　　当然这一传统也是为了魔界安危着想，毕竟血月城城主若是连外敌都不能抵御，还做什么城主？！
　　
　　只听雪无意压低了声音又道：“那个人可是在到处找他呢，你当真放心让他出去？万一那人寻来了可如何是好？”
　　
　　城主却笑起来：“你觉得那人如今还能认出他来么？”
　　
　　“这倒是，他练出身外化身之后变了好多，漂亮得我看了都眼馋呢。”
　　
　　“你就不怕他再发疯给你宰了？！”
　　
　　“呵呵，他现在还发疯么？”
　　
　　“嗯，倒是好很多了，只是越来越像魔界的人了。”
　　
　　雪无意却叹了口气：“我当初好心想给你弄个宝贝回来让你炼化了，谁想你看他眼睛漂亮就不舍得杀了，还将他救活。”
　　
　　城主笑道：“并非是我救的他，当时他虽然气血逆转，可是他体内的元神一直在自行转动，似乎在吸收真气，我也没管，他自己修炼了十年，便醒过来了。”
　　
　　“唉，不杀就不杀吧，你可不准把他还给那人，你别忘了当日那人抢了那狐狸精和蝶精，这个面子，咱们可得讨回来，至少不能让他就这么捡了便宜。”
　　
　　“呵呵，这个自然。不过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更好吗，幸好当日我没把他元神炼化了，否则这么些年，谁给我找来那么多元神？”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他去妖界了？”
　　
　　“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有谁能干这件差事的。而且他与那人关系匪浅，那人又与妖界有牵连，说不定叫他去找妖界入口会更容易些。”
　　
　　“可他不是什么都忘了么？”
　　
　　“我也只是说也许，总比派个压根不知道妖界是什么样子的人去强些。”
　　
　　“话虽如此，不过妖界乃是女娲娘娘的地盘，你敢去那折腾？”
　　
　　“这你无须操心，我已派人查明，女娲娘娘去了天界，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我就趁这几日派他过去，到了妖界抓几只法力高强些的妖怪元神回来便是。”
　　
　　“若是他死在妖界怎么办？”
　　
　　“这个嘛……血月，听够了吧？听够了就进来吧！”
　　
　　我就知道他能觉察到我的气息，撇了撇嘴走进议事堂。
　　
　　雪无意早在我进去之前便已经出去了，我到现在还是会被他刺激到，不知为什么看见他耳边那魔音就会响起来：“我要你像那国师那般叫出声来……”
　　
　　“血月。”城主的声音及时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连忙上前行礼。
　　
　　城主坐在自己的宝座之上敲着座椅扶手：“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既然都听见了，那就即刻启程吧。记得早些回来，若是等着女娲娘娘从天界返回，你可就别想活着了。”
　　
　　我恭敬行了个礼领命。
　　
　　“嗯，妖界的入口在南诏，你可去南诏的森林里寻。”
　　
　　我低着头听着。
　　
　　“打破妖界的结界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次让璇娟跟你去吧。我再给你五十个人，听你差遣。”
　　
　　我又弯了弯腰。
　　
　　然后便没了声音。城主沉默半晌，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血月，抬起头来。”
　　
　　我抬头看他。他盯着我看了半晌，伸手搭在我肩膀轻拍：“你会回来的，对吧。”
　　
　　那不是问句，那是肯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看着他的双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展颜一笑：“早去早回。”
　　
　　这是我第一次出魔界，到了九天之上才知道魔界入口在天山西北的一处大沙漠里，是个真正绝不会有人迹的地方。
　　
　　我跟璇娟同乘的这辆车辇是城主自己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由两只妖兽拉着，可抵御九天罡风。那里面甚是宽敞，都铺着上好的软塌，香炉矮桌软墩等物应有尽有，歪在里面甚是舒服自在。
　　
　　可是坐上这车辇上了九天我开始晃神，记忆里有个人喜欢抱着我在这么高的地方飞，还用真气做护罩以防我受不了那九天罡风的吹袭……
　　
　　璇娟在车辇里吃着果子喝着清茶，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血月。”璇娟的声音将我神思拉回来，最近一段时间我出神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我转过脸看着她，她冲我眨了眨眼笑道：“你这是头一次出魔界呢，下面的景致这么美，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景致么，记忆里我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很多次，然而总是觉得那些记忆很危险，本能的不想想起来。
　　
　　我勉强牵起个笑脸，我现在心情烦乱头痛的厉害，当然会心不在焉。
　　
　　璇娟见我笑得勉强，也不在意，摘了个葡萄递给我：“吃点。”
　　
　　我摇摇头，璇娟又给我倒了杯茶：“你便是吃不下东西，好歹也吃些果子，咱们吃东西是没什么用，可有些奇珍异果很好吃还可以增加功力，不吃岂不可惜了？”
　　
　　我笑了笑，拿起茶杯抿着，清凉的茶水下肚，润过心田，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这时璇娟看了看下面，忽然高兴起来：“血月你看，昆仑山到了！”
　　
　　听见昆仑山三个字，我脑子嗡的一声，连忙捂住头，强压住心中的狂躁，痛苦的在轿舆里打起滚来，眼前摇晃着一双眼，那眼睛如此深邃想要将我吸进去，耳边魔音再度响起：“天雅，跟我留在这儿。”
　　
　　我这样子璇娟见得多了，她连忙将我抱起来搂在怀里，轻拍我脊背安慰：“血月，没事，没事。”
　　
　　璇娟的声音将那魔音驱走，我感受到璇娟怀里的温暖，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平息了翻腾的气血。
　　
　　璇娟见我情绪平稳下来，拿起茶杯递给我：“来，喝口水。”像对自己孩子一样。
　　
　　一杯茶下肚，我躺在车里闭上眼，璇娟在一旁哄着我：“睡会儿吧，到了我叫醒你。”
　　
　　我点点头，再也没看外面一眼，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前方迷雾重重，有个挺拔的身影在走，我张开嘴想叫住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呼唤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王勉。”
　　
　　那名字太过熟悉，已经深入骨髓，即便不用脑子去想，张开嘴就能唤出来，那是每一夜缠绵之时心理暗示的结果，永远刻在了脑海深处。
　　
　　那人转过身看我，绝美无双的脸上有淡淡的愁容。
　　
　　我迈开腿追上他，伸出手去想抓住他，他却往后退了一步。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却出现了那巨大的漩涡，黑红粘稠的液体如即将凝固的血液，在我脚下不停的旋转，想要将我吸进去。
　　
　　我惊恐的挣扎起来，伸出手去求他救我，可他却一步步后退，魔音再次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手僵在半空，任由那漩涡将我吞噬，愣愣的看着那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漠然的看着我。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我凄惨一笑，闭上了眼，将一切关在了意识之外，再次筑起了厚厚的堤坝。
　　
　　等我再度睁开眼，看到的是璇娟温柔的笑脸：“你似乎睡的不太好，又做恶梦了吧，喝口水坐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就到了。”
　　
　　我点点头坐起身，皱了皱眉。我做恶梦了么？那个觉睡得是不好，可现在竟一点也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甩甩头不再去想，反正三十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拿起璇娟递给我的茶喝起来。




妖界相见（修改）

　　南诏的原始丛林依旧那么繁茂，车辇到了这便不能再用，我跟璇娟下了车，带着五十个魔界高手往丛林深处飞，让妖兽拉着车辇自己回魔界。
　　
　　一边飞，璇娟一边问我：“你觉得入口应该在哪里？会不会是这边？……会不会是那边？……”
　　
　　我完全凭着感觉走，根本不记得有来过这。
　　
　　然而飞到一棵大树旁边我却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