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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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全传-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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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吮容^全面的分析與批駁。

不過,如果把戰後的三年視為「抗戰」的延長,鄭超麟的說法似乎也有道理。眾所周知,國民黨的確是在抗戰中被嚴重削弱的,而共產黨則是在抗戰中「坐大」的。在廣大敵後淪陷區特別是共產黨所在的廣大農村,在日軍燒殺搶掠極其野蠻的罪行面前,組織群眾反抗本是應有之義。但共產黨的目標並不只在抗日,還有推翻國民黨。1949年,共產黨終於實現了目標,奪取了全國政權。雖然這次革命的勝利並不是屬於托派的,但誰也不能否認這是一種變相的「戰爭引發革命」的現象。所以勝利後,毛澤枺诮右娙毡居讶藭r,半開玩笑實是真盏叵蛉毡救吮硎靖兄x他們打敗了蔣介石,幫助中共奪取了全國政權。

彭述之則堅持原來的「保衛主義」立場,即承認中國抗戰的「進步性」,執行「保衛中國抗戰」但「以國內戰爭轉變帝國主義戰爭、準備在戰爭危機(即失敗)時,發動社會主義革命,推翻國民黨」的策略。為此,他們把主要精力放在在機關報上揭露導致抗戰不斷失敗的國民黨腐敗無能和共產黨的「背叛」上,反對國共合作。

鄭超麟的「革命失敗主義」主張提出後,就出現了「保衛主義」與「失敗主義」的對立。但所謂「保衛」,由於力量太小又洠в行袆樱仓皇钦f說而已。彭述之原來處於少數。1941年初,李福仁根據托洛斯基指示精神,起草了一個決議,由「第四國際太平洋書記處」的名義通過後,帶到中國,支持彭述之的立場。'65'於是情況發生了變化,劉家良等人轉向彭的一方,使「保衛主義」成為「多數派」,控制了托派中央臨委。而王文元原屬多數派的,1941年世界大戰發生轉折時,發明了「中國抗戰變伲摗梗J為中國抗戰由原來保衛中華民族的正義戰爭,成為兩個帝國主義集團爭奪殖民地戰爭的一部分,失去了原有的進步性。於是,他與樓國華、陳其昌等人,轉而加入鄭超麟的「失敗主義」陣營。但他們在托派內部,還是「少數派」。'66'1941年2月23日,彭述之控制的中央臨委會發出《通告》,要求在4月底以前,在托派內部,就抗戰性伲褪欠駪撊 甘≈髁x」等問睿M行討論。通告還附上以上陳獨秀和彭、鄭兩派的文章。兩派激烈爭論的結果,7月13日,彭述之、劉家良等人,在排除鄭超麟等4人的情況下,召開了「中國共產主義同盟——第四國際支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1931年5月初的托派統一大會被稱為第一次代表大會),發表了大會宣言,自吹自擂地宣稱︰



年輕的鄭超麟

中國四年來抗戰所以遭逢失敗,其主要的原因就是中國洠в幸粋能真正代表中國廣大工農群眾利益的革命黨??今後只有集中力量創造一個新的無產階級政黨才能夠保證抗戰的勝利和工農的解放。而中國共產主義同盟,始終堅守無產階級革命的政綱??洠в邢蛸Y產階級作過任何妥協,我們洠в性诜磩拥摹鸽A級合作」輿論之下低頭,因此只有它最有資格擔當新黨的組織任務。'67'

這也算是對陳獨秀所說的這次戰爭中不能引發革命的一個主要原因——「洠в幸粋革命黨」的回應吧!但是,在遠離抗日戰場和國民黨統治中心的、被稱為「孤島」的上海租界裏,幾個人發出如此狂妄的聲音,的確如後來陳獨秀所說的「令人發笑」。

大會重新改選了新的領導機構,由彭、劉、李(福仁)、蔣(振枺⒚欒b)等人組成新「中央委員會」,樓國華、陳其昌從原臨委中被排擠出來,鄭超麟、王文元被排擠出《鬥爭》報編委會。他們提出抗議,並要求繼續討論政治問睿脖弧感轮醒搿咕芙^。於是,他們也召開自己的代表大會,並另出版一個機關報《國際主義者》。從此,中國托派再次正式分裂成兩派︰彭述之、劉家良為首的「多數派」,又稱「鬥爭報派」;鄭超麟、王文元為首的「少數派」,又稱「國際主義者」派。以後中國托派再也洠в薪y一。後來在1948、1949年大陸易幟時,分別成立「中國革命共產黨」和「中國國際主義工人黨」,均搿畬凫兜谒膰H。然後把領導機關遷往國外,國內留下潛伏組織。

1952年12月22日夜,毛澤枺宦暳钕拢袊箨懙耐信山M織及許多同情者被一網打盡,只留下香港組織和流亡到巴黎任第四國際書記處書記之一的彭述之繼續活動。至今香港的組織還可以以合法組織的身份,參加香港「特首」選舉。當然,由於「內部安排」,他們是不可能被選進領導圈的,僅僅是表達民意而已。

不過說句公平話,到目前為止,世界上還洠в谐霈F一個真正的為工農勞動群眾利益奮鬥的「無產階級政黨」,那些自稱是這樣的政黨,不過是少數知識分子精英利用工農群眾秩∷嚼慕M織。一旦奪取政權,立即把工農群眾打入最底層。現在真正還能為工人說話的,也只有香港和各國的托派組織。雖然他們的組織有不切實際的左的傾向和特別衰微的致命弱點。而這種弱點是因為人類有史以來還不具備建立真正的工農國家的時代局限性造成的。

總結以上陳獨秀與托派兩派的意見,可以看到以下奇怪的現象︰

多數派與少數派在戰爭與革命、民主與專政及蘇聯問睿希庖娀鞠嗤繕艘蚕嗤丛趹馉幹幸l社會主義革命,推翻國民黨統治,建立無產階級專政,只是對當前抗戰性伲ㄒ皇沁M步,一是反動)和策略(一是保衛,一是失敗)有些差異,二者就鬥得昏天黑地,但都限於口頭上,行動上誰也洠в锌绯鲆徊健I贁蹬闪R對方是「頑固的機會主義」、「愚蠢的機會主義」;多數派罵對方是「極左派」、「教派主義」、「長了鬍子的幼稚病」、「反陳獨秀機會主義上的中派主義、眨椭髁x和折中主義」、「最無骨頭的機會主義」等等。而兩派與陳獨秀的對立,才是真正實在的。

彭述之罵陳獨秀是「機會主義的民主白癡」。少數派出於與陳私誼,只講理辯論,不扣帽子罵人。他們認為對多數派的批判,也就是對陳獨秀的批判。少數派與陳獨秀觀點對立嚴重,但態度比較溫和,限於說理;多數派與陳觀點距離較小,但態度比較粗野,主要是背教條謾罵,而且用語相當刻薄、下流,極具侮辱性,於是更加引起陳的反感。一封至今未見公開發表的信——1941年12月7日陳獨秀致某某的信中談到托派分裂時說︰

文元等幾個人在上海開甚麼全國大會,已夠令人發笑了;他們(指彭述之等人——引者)以全國代表大會的名義,排斥別人是少數派,這是史大林派的態度活現,這更加令人發笑。他們自以為是多數派即布爾什維克。其實布爾什維克並非馬克思主義,乃是俄國急進的小資產階級亦即法國的布朗基主義、德國此時的迹庵髁x,即舊的普魯士與新的布爾什維克之混合物??弟將繼續為文說明布爾什維克的橫暴、欺詐等罪惡,有機會即公開發表。'68'

從以上國民黨、共產黨以及托派中央對陳獨秀的批判情況看,陳獨秀真是四面楚歌,好不孤立!特別是來自組織內部的孤立,是從來洠в羞^的。真是成了孤家寡人。如當時站在彭述之一邊的李福仁後來在《第四國際》雜誌上所提供的證言︰「一方面在四川鄉村中的陳獨秀,另方面在上海的中央委員會,用書面進行爭論,結果陳獨秀居於單獨一個人的少數」;「陳獨秀的政治思想,在中國組織內找不到一個擁護者。」69尤其是與他私交很深的鄭超麟、王文元、陳其昌等人,也不得不承認︰「我們非但不擁護陳獨秀的主張,而且與他進行了最不含糊的爭辯,以致最後,這位『老人』發了脾氣,與我們絕交了。」'70'

陳獨秀不怕孤立,這是作為一個思想家的基本素伲H绻骱衔刍驈谋姸叄筒皇撬枷爰伊恕T缒辏麑戇^一首《感遇詩》,讚頌「夸父追日」和「精衛填海」的精神。他的一生執着地體現了這種精神,為了自己認定的真理,一息尚存,奮勇向前,即使是「孤軍奮戰」,也不退縮。

當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發生轉折,蘇聯加入英美反法西斯同盟時,陳獨秀在生前最後一篇所寫的文章《被壓迫民族之前途》中,修正了對蘇聯的一個看法,即只從民族利益還是從世界革命的利益出發,對蘇聯採取了歷史的分析的態度,肯定了列寧領導的十月革命及「前期蘇聯」,依然否定史太林的獨裁統治的「後期蘇聯」。

筆者訪問現存的中國托派老人,發現他們以此說明陳獨秀最後還是擁護列寧主義,擁護無產階級專政,因此仍是托派的同志。其實,陳獨秀只是講了列寧時期蘇聯的一點好話,肯定十月革命勝利後蘇維埃政府的外交政策對被壓迫民族的支持(如當時對中國放棄沙皇時期侵略的特權),也肯定了那時對俄國農奴解放的「三大旗幟」。至於在擁護民主、反對無產階級專政問睿希麤'有也不可能作任何修正。

第一,把內容豐富的馬克思主義歸結為「無產階級專政」的恰恰是列寧,十月革命後建立第一個無產階級專政制度的也是列寧。而陳獨秀一年前說過,制度是決定一切的,是這個制度產生了史太林,而不是史太林才產生無產階級專政制度。這個制度不改變,「一個史大林倒了,會有無數史大林在俄國及別國產生出來」。

第二,他對列寧領導時期的「前期蘇聯」根本洠в袑嶋H的瞭解,十月革命建立起來的無產階級專政對象,雖然列寧宣稱說是「被打倒的、企圖復辟的敵人」,實邸细緵'有也不可能局限在這個範圍內,而且「被打倒的敵人」也並非都是企圖復辟的敵人。例如俄國沙皇家庭數百人,早在二月革命時就被推翻,但在列寧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竟然對這些人(包括無抵抗能力的老人、婦女、兒童和僕人等)不經審判,「不受法律約束」(列寧之語),不分輕重,「一律就地槍決」、至於對新制度還不理解、不適應的如孟什維克派、資本家、富農中農等廣大人民範疇內的人,也多被這樣「專政」了,為史太林的暴政,做出了榜樣。

第三,十月革命是暴力革命,歷史與現實告訴我們,一切暴力革命的結果都是「以暴易暴」,暴政者必獨裁,在暴政—獨裁體制下,是根本不可能分清甚麼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的,一切與獨裁者不同意見者都在「專政」之列。所以,陳獨秀不可能重新擁護列寧、托洛斯基的無產階級專政理論,不可能回到托派的隊伍中來。

陳獨秀逝世時,托派朋友對這篇文章很感興趣,並給予高度評價。由於陳在文章中強眨骸钢挥泻腿澜绫粔浩鹊膭趧诱撸粔浩鹊穆溽崦褡褰Y合在一起,推翻帝國主義??」鄭超麟認為他至死也堅持托洛斯基的「世界革命」的原則,說陳還是一個「世界革命的老戰將」;他們與陳之間「有意見分歧」,但仍「視他為領袖」,「最有經驗的、最忠侦陡锩摹⒆罡粍倧娦愿竦念I袖」,並且這樣總結其一生︰

「陳獨秀同志能夠從盧颍髁x,進於雅各賓主義,進於列寧主義、托洛斯基主義。這個繁眩眲〉倪^程,完成於一個人的一生中,而且每個階段的轉變時候,這個人又居於主動的領導地位。」「從盧颍搅_伯斯庇爾和巴貝夫相隔半個世紀;從羅、巴諸人經過傅立葉到馬克思也相隔半個世紀;從馬克思、恩格斯到列寧、托洛斯基又相隔半個世紀。但歐洲這個漫長的過程,中國於半個世紀之間就可以過盡了??但中國這個發展縮在一個人之身,而且相隔不到幾年。」因此,陳獨秀「不愧為法蘭西十八世紀末葉的偉大思想家和偉大人物的同志」,「不愧為俄羅斯二十世紀初葉的偉大思想家和偉大人物的同志,不愧為列寧托洛斯基的同志,不愧為中國布爾什維克————列寧托洛斯基黨的領袖??第四國際中國支部曾以中國這樣一個偉大思想家和偉大人物為領袖,是足以自豪的!」'71'

鄭超麟當時能這樣評價陳獨秀,表現出他有一種豁達的胸懷,因為當時他與陳獨秀在戰爭與革命、民主與專政問睿希制缫廊弧33年以後,即1975年12月,王文元在英國某大學歷史系演講時,進一步發摚鲜鲟嵉挠^點,在時間差距的估計上,比鄭說的更為巨大,他說︰

「先進國從啟蒙邉拥哪甏缴鐣髁x革命的年代,一般要經過幾百年(如英法)。不夠先進的國家(如俄國)也經過了八、九十年。但是在落後的中國卻僅是二十年,而且是反映在甚至實現在一個人身上」,「現代中國思想的躍進清晰地反映在陳獨秀的身上。」「給陳獨秀做一個總評價。照我看來,陳獨秀這個人,雖然政治上是失敗的,理論上有局限,但是他不僅是中國最勇敢的思想家,而且是歷史上偉大的革命家之一。」'72'「假使『天假以年』,陳獨秀獲見中國第三次革命的來臨,那末,不管他今天懷着的思想是多麼錯铡谑伦兊拇碳ぶ拢阅茱@出一個正確而光輝革命家來的。」'73'

以上兩位陳獨秀「晚年民主見解」的反對者,由於排除了陳晚年的「反托時期」,對托派時期的陳獨秀情有獨鐘,基本上是出於私誼的,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把陳獨秀與盧颍新逅够啾龋庠谧摀P,卻是貶低。因為陳獨秀晚年的民主見解,意在否定列寧、托洛斯基、史太林的「無產階級專政」理論,與盧、托不能相比。雖然在政治上,陳獨秀自己承認︰「我大部分政治生涯之失敗」。「我奔走議會邉樱甲吒锩動,三十餘年,竟未能給貪官汙吏的政治以致命的打擊,說起來實在慚愧而又忿怒。」'74'但評價歷史人物是不能以成敗論英雄的。

自然,還有另一類評價,其中以毛澤枺团硎鲋疄榇怼6说墓餐攸c是,都肯定早期的陳獨秀而否定後期的陳獨秀。毛澤枺哪嵌卧捠窃诒局复颉怪兴1945年中國共產黨「七大」預備會議的內部講話,毛說陳獨秀「是五四邉訒r期的總司令」,「創造了黨,有功勞」。

這一段評價的歷史時期,正是陳提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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