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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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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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书儿!”那少年又在呼唤,带了一种说不出的痛心和焦急,有些粗糙的手抚摸在我的脸上,居然微微颤抖着。
我嘴唇也在颤抖着,终于还是答不出一个字来。
纥干承基将他的外袍解开,尽量掩住我冰凉的身子,将我抱得更紧。而耳边的呼呼声,也更大了。这还是夏末的风么?刮在身上,居然也是冰寒的,薄薄的夏衣,再掩不住那刺骨的凛冽夜风。
忍不了满天的星斗乱晃,我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呼吸着。呼吸出的鼻息,却是滚烫的,一下一下地烧灼着口鼻,而唇边,也越来越干燥了。
我不知道我最终被带到了哪里,我只是安静地躺在我被放下的地方,一动不动。这应该是张床,简陋的床。我身下的床铺很硬,盖在身上的被褥很粗糙,有些像记忆中祖母偶尔会翻出来晾晒的那些被子,据说是解放前和祖父成亲时盖过的。
祖母和母亲慈爱的脸,就在那一瞬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溪月!溪月!”那叫着我前世名字的遥远声音,穿越了千年的岁月,千年的沧桑,千年的梦幻,一声声温柔呼唤。
如果我死了,我到底能不能回到我的时代?还是依旧徘徊在千年之外,做那无依无靠甚至连清遥的温暖都已接触不到的异世幽魂?
有人在焦急的说话:“大夫,大夫,你快瞧瞧,这姑娘是怎么了?”
“好,好……”近乎卑微带着恐惧的声音应着,一只抖抖索索的手搭上了我的脉。
“快说,她怎么样?快说!”那个焦急的声音由低转高,我听出来了,这是纥干承基。
“公子,公子,这姑娘可能感染了风寒……”我脉门上的手移开,手的主人正拖着颤抖的哭腔。
“感染风寒会烧成这样?你看看她,她跟死了一样!快去救她,不然,你休想活着出这个门!”纥干承基的声音更是凌厉,凌厉中却带着恐惧般的愤怒。
那人不说话了,有水滴滴落地上的声音。
我竭力睁开眼睛,才算明白了原因。
简陋的屋子里,纥干承基的剑光烁着冰凉明亮的光华,正指着那老年的大夫。
那可怜的大夫,已经吓得裤管都尿湿了,瑟缩着不敢说话。我听到的水声,正是他尿水滴落的声音。
烛光很暗,纸糊的窗棂外一片漆黑,有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将烛光吹得更是昏暗不定。
只怕早是子夜过后了,这个大夫,多半是纥干承基用他的宝剑请来的吧。
我伸出我的手,想指向纥干承基,却无力地耷拉在冰冷的床沿。
第五十三章 夜风寒(下)
纥干承基发现我有了动静,丢了剑,猛地扑过来,问道:“容书儿,容书儿,你觉得怎样?你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好生柔软,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个梦幻般易碎的泡沫,轻轻一吹,便消失不见。简直无法相信,他那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有那么轻软如春的一面。他的手正使劲揉搓我的手,想让我的手温暖一些。我的手是冰凉的,身子却已经滚烫。
我尽力卷动舌头,道:“不要为难人家了,我死了,也只是命,不要连累他人。”
纥干承基原本看来是那么个如钢铁般的少年,此刻紧握着我的手,居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容书儿,是我不好,汉王和吟容鬼鬼祟祟的,我应该想到他们在算计你。可我居然没想到,居然还让他们把你算计了去。容书儿,是我不好,你不要死!”
他的流着泪的面颊,此时全然是孩子般的天真纯洁,全然不像方才持剑而立的冰冷剑客。也许,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我眼眶烧灼得厉害,连流下的泪都是滚烫的。我叹息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活着,本就是个异数了。”云溪月在二十一世纪早就死了,我在大唐度过的这些岁月,本来就都是赚的,我又何必再怨怼什么?
从贞操被汉王夺去的一刻,我就知道,这个千年之外的世界,我不需要再去留恋什么。连曾经兴起的与清遥相守一生的梦想,也已破碎成秋天的落叶,失去了鲜活的色彩。美丽的大唐,盛世的大唐,开明的大唐,一样有着难以忍受的污秽,而那污秽,已深深印记入我的身体,让我痛不欲生。
如果我真要死了,那便死吧。便是灵魂流落异世非我所愿,也只能认命了。
纥干承基只是把我更紧更紧地搂住,生怕将我一放开,我便会如玻璃般碎裂开来一般——而我,我的周身的痛感开始恢复,神思也开始飘忽,总觉得自己快要散成一团破碎的工艺品。他瞪着大夫的目光凛冽得近乎疯狂,高叫道:“你这个大夫,快再来细诊!我绝对不允许她死!绝对不许!”
“是,是的,是……”大夫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挪着,身子止不住颤如筛糠。
这个少年的手腕刚硬,但胸怀却好生柔软,我可以听得到那激烈的砰砰心跳声,甚至比清遥跳得还剧烈。我依稀笑了一下,苦涩咸腥的味道继续在口中蔓延,压迫得我越来越弱,越来越晕,终于失去了知觉。
我不曾再有过灵魂离体的幻觉,甚至不曾再做过梦,只是觉得夜很深,夜很沉,夜很长。我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沉寂着,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光亮,看不到未来,甚至看不到希望。
微微有意识时,觉得有苦的涩的咸的甜的液体滑在口中,只得无力地吞落。
这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居然一直有个人在叫唤着:“容书儿,容书儿?”
我迷糊地回答:“我是溪月,云溪月。”
那声音顿了顿,又坚定地叫唤:“容书儿,你是容书儿,快点醒来!”
云溪月真的死了吗?我痴痴地在黑暗中流泪。
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到底把我沉浸了多久?
我慢慢有些恐惧了。我不想再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我怕黑。谁来拉我一把?谁来拉我一把?
我的手指,触着了温热的谁的手掌。
带我离开这个黑暗么?我的手指颤抖着。
那手掌顿了一顿,忽然将我的手全然地包围,包得紧紧的。
有人呜咽似地在叫:“容书儿,醒来!”
抬起沉重的眼睑,不再黑暗,却是白茫茫一片,隔了厚厚的雾层一般。
我尽力聚集起焦点,终于看到一个男子,头发凌乱,满脸短髭,眼窝深陷,面色青白地凝视着我,似乎一眨眼,我便会如幻影般消失。
我辨认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依然是纥干承基。
这个年轻傲慢常常带着嘲讽笑容的少年剑客,变成了一个看来好生憔悴苍老的成熟男子。
我苦笑,慢慢抬起手。我的手好瘦,苍白中更映出根根青筋无力地纠缠在手背,安静如死;原来如青玉般的指甲,变作纯然的苍白。
当这只干枯苍白的手抚摸到这少年剑客的面颊时,那布满血丝的黑眸波澜涌动。纥干承基紧握住我的手,竟然如孩子般嚎啕起来。
第五十四章 病缠绵(上)
我的病并不是纯粹的风寒,病暑原就不曾恢复,又受刺激过度,再加上身体受到了严重的摧残,我居然病得差点死去。
当我躺在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纥干承基喂的小米粥时,纥干承基已完全不见了他剑客的傲慢风采,如同絮絮叨叨的邻居男孩,倾诉着他守我三天三夜所受的苦楚。
他原是铁打的身子,自然不会怕累。可他怕我死,他不断呼唤我,连名带姓地呼唤我,跟阎罗王争夺着我的小命。
小屋依旧陈旧而简陋,但我睡的床上,已经换了极好的被褥,软软的,带着太阳和清新的棉花味道。
纥干承基自己已经邋遢得直逼大街上的乞丐,但我的手和脸都是干干净净的,连干枯的头发都是很整齐地披散着。很难相信,这么个握惯了剑的剑客,会每天定时为我擦洗着脸和手,甚至会用梳子细细梳我的头发。——他梳的时候,必是极轻柔的,我的头皮的一大片,因被汉王用力拉扯过,依旧一碰着就疼。可我并未觉出疼痛来。
纥干承基每天三次端来很苦的药,我自然是不乐意吃的。纥干承基必然先吹上一吹,然后喝上一口,展颜一笑,道:“容书儿,这药不苦,你吃一口试试看,只吃一口,好不好?”
那话语声,轻柔软侬,却接近哀求了,叫人心碎心痛的哀求。
我抵不住那份心痛,每每便端起来喝上几口,然后皱眉,用力按住自己胸口,不让药汗在肠胃翻涌中吐出。
每当此时,纥干承基必然紧握住我的手臂,有时甚至把我揽到怀中,轻抚我的背部。而此时,我已无力再推开一个如此温暖的怀抱了。
我看着他诚挚清澈的双眼,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纥干承基默然,然后垂下药碗,低头道:“我不想见你哭,不想见你死,不想见你不快乐。”连满脸的短髭都掩饰不去他那份少年的真挚温柔。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轻轻又带着些嘲讽地问道:“我?值得么?”我简薄的单衫下,被李元昌蹂躏过的伤痕根本掩饰不住。我已经不是个纯粹意义上的好女孩了。即便在二十一世纪,大多数男人都或多或少有着处女情结,何况现在是大唐?任何一个清白的门第,都不会要一个失过身的女人吧。
即便,即便东方清遥。他说过,新婚之夜,他家的老夫人,甚至会验一验新娘子的落红,以确认新娘的贞洁。我曾经以为,万一我回不了二十一世纪,东方清遥会是我另一个幸福的等待。终于,这个梦,也已被蹂躏得完全破灭。
失去贞操并不是我的错,最痛苦的阶段过去后,我也不再为此有求死之念。但我不能改变旁人的观点,也不能改变自己心头对于自己这具身体的憎恶——只要想起那可怕的下午,那猪一样压上来的庞大身体,那可怕的疼痛和凌辱。从此我的所有自尊,都已被践踏在沟渠的污泥之中,无法拔起。强烈的自卑和伤痛,蚂蚁般撕扯着我的心,我,我污浊不堪的永远无法洁净的躯体,还值得任何男人的付出么?
但纥干承基却只是摇头,道:“容书儿,你放心,你还是原来那个最完美的容三小姐。我会帮你,帮你回到你原来的幸福生活。”
我原来的幸福生活?我茫然。
纥干承基生怕我不懂似地补充道:“我把你好好地送回到东方清遥身边,他自己一个男人家,没能保护好你,想来也不会拿你的,你那个……事去怪你。他一定还会娶你,好好待你。”
我闭上了眼睛,心里如刀割般疼痛起来。
东方清遥当然不会怪我,当然还会娶我,我便是那个痴呆的容书儿,他也会娶我。只是,此事以后,二人之间原有的默契和柔情,还会有吗?他看我的眼神,还会是那不搀杂任何杂质的纯净爱惜吗?
我何必留在异世,来成就这一段不会美满不会纯粹的爱情?
纥干承基一定将我的痛苦全然看到了眼里,焦急地保证道:“你放心,他若敢对你不好,我绝对饶不过他。”
我抬起头,虚弱地问道:“如果我不想回到他身边呢?”
第五十四章 病缠绵(下)
纥干承基眼中闪过星星点点的希望和悲伤,恍恍惚惚,叫人看不到他的内心。然后他道:“那么,你想去哪里?”
我吐着气,竭力绽开一个微笑,但面部的僵硬,依然让我的笑容异常苦涩。我抬起头,抬起微笑的泪眼,向着剑客急切的目光,慢慢道:“我起去文成公主那里,我要跟她入吐蕃。”
纥干承基如给鞭子抽了一般,身子搐动了一下,迅速垂下眼睑,不让我见到他目光里的失望,然后捻着他的剑柄,道:“为什么,要去吐蕃?那里很远。据说气侯也不好,时冷时热的。”
我竭力忍住眼泪,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微笑道:“我想到远些的地方去,换一换心情。”
纥干承基道:“那里么?也太远了。你的老家不是洛阳吗?那里离长安也挺远的,环境也好,可以好好静养。”
我摇了摇头。洛阳?那里给我的感觉,还不如长安。除了容锦城,只怕容家上下,还没有把我当成人的。何况,在哪里都一样,确定连清遥也只是我曾经的幸福的梦后,大唐的每一寸土地,给我的感觉,都是离家好远,好远,远得让我感觉不到熟悉的气息,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一堵陌生的墙,狠狠堵在我面前,出不去,进不得。
纥干承基仍在绞着脑汁般想着:“那么,我送你我的家乡去休养一段时间,那里很僻静,民风淳朴好客,你去了,一定把你当仙女般看待着。”
仙女?一个被畜生糟蹋过的仙女?我突然间就激动起来,把枕头狠狠砸到纥干承基身上,叫道:“我不去,除了吐蕃,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去那里!”
纥干承基没躲,由着枕头砸着了他,方才站起来,看着我,又是心痛,又是茫然,端正的面庞上,似要露出些委屈之色,却又不敢,只别过脸,望了望窗外,自嘲般笑道:“哦,好,你说什么都好。容书儿,你既要去李络络那里,我自然会送你去。不过,你先把身子养养好吧。”
“不,”我疲惫地摇头,道:“我现在就想见到络络。”我闭上眼睛,慢慢靠在冷硬的床沿,泪水,又不争气地滑落面颊。
纥干承基把枕头拣起,塞到我的身后,轻轻拭我的泪。
他握惯了剑的手指好生粗糙,但触着我肌肤时,他极是小心,生怕力道大了,就会把我的肌肤划破一般。他的眸光也好生纯净,纯净得如无云的晴天,蔚蓝一片,却深沉如水。水中晃动的,分明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抚过我的脸颊,穿过我的头发,纥干承基将他的手揽过我的脖子,慢慢把我揽在怀里。
虽然夏日未曾结束,可我的身体,这几日总是冰凉的。当被那团温暖的充满生命气息的怀抱围绕时,暖意,终于又丝丝缕缕漫到体内。我在那团温暖无声地哭泣,然后是低声的抽泣,最后是放声大哭。
哭到尽情时,纥干承基的胸口温热潮湿一片,起伏得好生厉害。那个曾经的铁打的少年,居然哽咽着说:“容书儿……容书儿,你别哭了。我给你哭得……心都碎了!”
我不知道纥干承基在太子府里究竟处于怎样的地位。但显然他也是太子的心腹之一。为救我,他几乎连着数日夜守在我身边;我醒来后,他也只在我睡着的时候才会离开;看来行动是相当自由的,并不随时在太子面前听侯差遣。——也许,是因为不放心我的缘故,才这般玩忽职守吧。
我在他的陪伴下度过了一生以来最难熬也最痛苦的半个月。他全然不见了当日的傲慢和野蛮,除了偶然的安慰式的拥抱,他也半点不曾非礼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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