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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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绿衣-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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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与脸色果然发白,头发有些凌乱,风尘仆仆的样子。太子说他不可以住在此处,他当真没进来,却在门口呆了一整晚,我看着他,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红。慕容与竟然也红了,躺下来把脸搁在我肩窝里:“昨天烧了一天,吓死我了,大夫说烧起来好得才快,烧褪之后不能吃东西,饿得很吧?”

我眨眨眼,眼泪就不争气地淌下来,他捧起我的脸,与我四目相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如履薄冰地从小长到大,受过再多的苦,都没有和你认识的这些年有意义,你说今生今世,和我永不相见,你真傻,现在还不是回来了,我离不开你。”

我一直在淌眼泪,他说完笑了笑,目光划过鼻梁,落在我嘴唇上,小心翼翼地与我亲吻。

佛教云“一切皆微尘”,言指那大千世界尽在微尘里,吾等六根不净之人行走在泥淖的红尘之中,踽踽徐行,冥顽不灵,如今却令我甘之如饴,心有戚戚。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中,我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以至于后来离家出走,甚至带着些幸灾乐祸。生死面前转了一圈,曾经看不开的事也看开了,我以为我之于他是个不得不接受,不得不妥协的命运,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我所想,他或许还是喜欢我的。






第33章 小贤贤【新】
慕容与和我说过,他有一个儿子。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有一回他亲自伺候我撒尿的时候,猛地想起一件事,心情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我似乎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了。

我也生过一个孩子。我怎么能把他忘了呢!

记忆从我儿子的小嫩嘴向外延伸,前前后后忽然串成一根线,我离家出走又中毒的缘由渐渐明朗起来。“慕容”曾经是燕国的国姓,这个小国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辉煌的史料,但在另外一方面,“慕容”却是史书上公认的美人姓氏。燕国最著名的一位君王慕容冲,凭着自己的美貌,俘获当时最强盛的前秦君王苻坚,以孪宠的身份,重新建立自己的国家。

慕容冲之后,西燕再也没有辉煌过,最后悄无声息地湮灭在历史轨迹之中,但“慕容”一族的美貌却传承下来,直到慕容与这一支族人,重新站在一国最高统治者的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们依然拥有源自于祖先赐予的美貌,各个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我常年浸淫在声色犬马之中,深深感悟到男子的皮相不可以太好,皮相太好容易招蜂引蝶命犯桃花,比如这个慕容与。我挺着肚子的时候,每天都感到忧愁,熬过了最开始两人针锋相对的日子,好不容易熬来了夫妻恩爱的好日子,我就怀孕了。

现在他还觉得和我在一块很新鲜,倘若多年之后我不那么鲜嫩了,他还会把我放在心上宠着么?他会对身边那些赶之不尽驱之不竭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么?

所以,我无比希望肚子里这个是女孩儿,慕容家女孩儿少得可怜,我生她下来,一定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一定是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公主。所以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慕容芊,没有什么美好的出处,但是朗朗上口,大大方方。

我悄悄说给慕容与听,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几个月后,我成功卸了货,可是呱呱坠地的家伙两腿之间多长了一根小肉揪,我看见那根肉揪,在他出世的第一声啼哭之前,“哇”地先哭起来,他的哭声随后也响起,接生婆婆满脸皱纹都笑到一块,一个劲和我说恭喜,恭喜少奶奶喜得贵子,恭喜少爷喜得贵子,小家伙声音洪亮身体健康,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我刚吃力顺产,五脏六腑像被掏空了一样,没哭几声就昏过去,再醒过来,孩子已经不翼而飞了,只剩他爹坐在床边安然地看书。那好歹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睡一觉就想开了,急切地想好好看一看他。

慕容与和我说,这是他们老慕容家的嫡长孙,金贵得很,全府上下高兴得不得了,正在争相传阅,过一会应该就能送回来了。

我忽然感到一阵失落,抓住他的袖口摇了摇。

慕容与放下书,低头仔细看我,微笑道:“没关系,咱们还可以继续生,慕容芊这个名字取得好,必须留着,现在这个就取谐音,叫慕容贤吧。”

那时我以为“贤”真的来自于“芊”的谐音,后来才知道,这个字是当朝宰相——慕容与他爸翻遍史书呕心沥血拟定的结果,他这么轻轻松松地和我说出来,好像是他说了算一样,真臭不要脸啊!

刚生出来的小孩难看的要命,比耗子窝里的耗子崽好看不了多少。我在慕容家有一个十分合得来的小伙伴,我二人绝对是知音,是忘年之交!他就是慕容与庶出大哥的儿子,他的亲侄子,吏部尚书的外孙子,慕容素杰。

那年我的小伙伴大概八岁了,我躲在房间里坐月子,澡不能洗,风不能吹,咸的酸的辣的甜的一概不能吃,每天都只能吃鸡蛋,鸡蛋,还有鸡蛋,我简直吃够了鸡蛋!这天,我正靠在床头苦逼的揉胸,最近涨奶涨的要死要活,两只胸碰一碰就痛得要命,我几乎每晚都要趴在慕容与怀里哭一顿才行,小伙伴他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了。

慕容素杰鬼鬼祟祟进到屋子里来,迅速关好门,冲我咧嘴一笑:“姐……”犹豫了一下:“小婶儿,你还好么?”

我把自己的爪子从胸上拿下来,放在腿上,沉重地摇摇头:“不太好啊!”

他挺着胸脯,如神祗一般踱步至我跟前,器宇轩昂地说:“哈哈!我听说你只能吃鸡蛋,所以给你带了个好东西来呢!”

我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是什么?”

慕容素杰道:“嗯……他生下来我还没见过,先让我看看你儿子呗?”

我指指床里靠墙一侧说:“在那呢,脱了鞋上床看。”

他急不可耐地两脚撸掉自己的小鞋,爬上床来,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我儿子裹在小被子里正睡觉,他还太小,除了吃奶就会哭,闲下来又只会睡觉,素杰左看看又看看,忽然抬头道:“小婶儿,你儿子可真难看啊!”

我也低头看了看,胎壳还没掉全,红一块白一块,确实挺难看,他怎么好像专门随了我和慕容与的缺点呢?怎么就这么像耗子呢?我板着脸说:“还好吧,看习惯了就好了。”哎……

慕容素杰坐到我身旁,探头伸出手指,摸摸他的小嘴儿,又摸摸他的小鼻尖,道:“嗯,这么看看确实好多了。”

我忙问:“快快快,吃的呢!我再也不想吃鸡蛋了!”

他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白里带青的鸭蛋,和我说:“喏,这可是我费了可大力气,从厨房里偷出来的呢!”

我所有的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了,欲哭无泪地望着这个鸭蛋,我再也不要和小屁孩玩耍了!

之后我出了月子,我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长越开,皮肤也越来越嫩,小脸蛋好似从慕容与脸上扒下来一样,像极了。某晚慕容与把他举起来换尿布,我拿着尿布傻傻站在原地,啧啧称奇:“哪天你们爷俩外出逛街,众人一定会感叹,这一定是亲生的啊!”

他满月以后,哭得越来越少,我一逗,他就笑,咧着没长牙的嘴咯咯咯地笑,口水能淌满脸,我忧心地自言自语:“你怎么这么能流口水,不会是脑残吧?”

这句话刚好被推门进来的慕容与听见了,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从我手里接过小贤贤,两只手捧着走掉了。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像会解读肢体语言一样,觉得慕容与在无声地和我说:我儿子怎么可能是脑残呢?!那绝对不可能!

自从小贤贤出世,我全部身心和精力都放在他身上,忽然对慕容与一点兴致都没有了,他对我好像也一样,之前我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抠脚,现在孩子都有了,抠一抠有什么关系呢?慕容与从前也几乎不在我面前刮毛,现在每天都要刮几回,刮完以后衣服也不穿,头发也不梳,在屋子里晃来晃去,把小贤贤逗得咧嘴哇哇哇地哭,特别烦人。

人生!这特么的就是人生啊!

我以为,我这辈子基本就这样了,可惜不然。那天天气晴好,慕容与去参加官场上的交际应酬,我抱着小贤贤美滋滋地在府中闲逛,路上遇见慕容明德,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

他老人家虽然有了些年纪,但风韵气度丝毫不亚于几个年纪轻轻的儿子,他似乎很喜欢小贤贤,看着小贤贤的眼神里透着隔辈人的亲切和慈祥。他又问了我几句家常,和慕容与过得好不好,物质是否有短缺,就走了。

我抱着小贤贤继续在府中看景致,后院的假山水池旁再次遇见慕容素杰他娘,我那位庶出的嫂子。她似乎也因为天气好,出来透气,远远看见我抱着孩子走过来,不咸不淡地站起来,冲我点点头。我的小伙伴也在,他水汪汪地看着我,满脸写满欣喜,想要和我玩耍,但知道他娘对我颇有想法颇忌惮,硬生生按耐着心痒,原地站着不动。

我暗暗叹了口气,看看,好好的孩子,却摊着这么个想法多的妈,小伙伴你的命运太悲惨啦!

我握起小贤贤的手,装模作样地和这个嫂子寒暄问好,然后转身欲走,只听她在我身后一声冷哼。我不想理会,迈开步子想要快速离开,又听她轻喊:“等等。”

我停下脚步,淡然转过身,大嫂缓缓向我走来,道:“郡主从南方嫁过来,有些事大概还不知道吧。”

我恹恹地听着她嚼舌根,料想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敷衍着嗯嗯几声就算了,熟料她继续说:“郡主和令姐的关系真是好得像一个人呢!董贵妃嫁到宫里之前,身在江南的时候,每个月都和与哥儿写好几封信件联络感情,想来都是在替你这个妹妹牵线,”她一脸明媚笑意,在我耳边道:“姐妹情深,真让人羡慕。”

我眼前一黑,脑中“轰”地炸开了锅,她挑拨意味这么明显,未必是真话。我低头看了看小贤贤,扯起嘴角道:“大嫂,妹妹我可得说句不中听的话,莫说董贵妃是我亲姐姐,单妄议贵妃,罪过也不轻啊!”

大嫂幸灾乐祸而又怜悯地看了看我,笑着回头招呼道:“素杰,走了!”

慕容素杰低着头,不时瞟我一眼,乖乖跟他娘走了。

小贤贤不谙人事睡得正香,我心神不宁地回屋,越想越觉得她说得不够可信,但……

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没有但。






第34章 病好了【新】


后来的某一天,大皇子出行遇刺,那刺客与大内侍卫过了近百招,最后逃跑不利被捕。

皇上震怒,下令严刑拷打,还用最好的金疮药续着他的命,不问出幕后买手决不罢休。大理寺派出当家酷吏,配合刑部最犀利的大内神探,都没有从刺客口中撬出一个字,在大家濒临绝望的时候,刺客终于解脱死掉了。刑部恐皇上怪罪,仍然不甘心,又将他的尸体开膛破肚大卸八块,最后从十二指肠中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扳指。

这枚扳指是南宁王,也就是我爹的。

但,幕后主使当然不会是我爹,不光我们如此认为,皇上也这样想,怎么会是多年来与朝廷相安无事的南宁王呢?他怎么会蠢到从南方回京还不到三年,就敢公然谋逆顶风作案呢?

圣上非常善解人意地将那枚扳指还给我爹,并嘱咐他提防背后小人,谨防蓄意迫害。我以为此事与我们有关的部分便也了了,我爹收起扳指,谢主隆恩,在院子里负手站了一整天。我瞧见他老人家两鬓染霜般的点点白发,惊觉原来爹已经这么老了,我已经成家嫁人生小孩儿了。

我们举家回京的第一年末,姐姐在一次宫廷宴会中被圣上识中,娶进宫去了,因为圣上年轻时曾和我爹有过深厚的同袍友情,她进了宫便是嫔位,过一年,因为识大体懂进退,圣眷优渥,进了妃位。意想不到的是,再过一年,姐姐有了龙胎,圣上老来得子龙颜大悦,当场又封了贵妃。

宫里有这么多妃子娘娘,得宠的不得宠的,没一个比我姐升得快,刚封贵妃,就出了刺客那一档事,我爹从此更是深居简出,谨慎得连喘大气都生怕惊了旁人,恰好在这草木皆兵的时刻,姐姐刚怀上的龙种就掉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我正抱着小贤贤在房间里喂奶,娘家派人慌慌张张来送信,我浑身动作一滞,抬头便遇上慕容与更加震惊错愕的目光。我将小贤贤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包好,深吸几口气,平静地道了声“知道”,让来人回府复命去了。

谁知那王府下人刚走,慕容与倏地站起来,整整衣袍便要出门,我立刻喝道:“站住!”

他满眼通红,回望着我,我紧了紧拳头,说:“你要去哪?”

慕容与没有说话,我冷冷道:“你要递折子进宫,紧急议政吗?”

他眉间隐露迟疑,最后还是郑重点头:“是。”

我被气笑了:“董贵妃小产,连娘家也只听得到消息见不到人,你作为外姓姻亲,进宫有什么用?”他站在门口岿然不动,我继续说:“就算进了宫,能见姐姐一面,宫里有那么多眼线走卒,事后说你私闯后宫,意图谋逆,你让慕容家情何以堪?让我董家情何以堪?!”

“慕容与,”我伸手指着小贤贤,愤然道:“这么意气用事,值得吗?!”

他似乎被我说动了,顿了顿,忽然苦涩地点点头,对我笑了笑。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我忍不住掉眼泪,替我姐哭,也替我哭。之前千方百计不敢相信的事,他和我姐的过往,竟然确有其事。原来整个学士府都知道,都瞒着我,那么最开始他和我生活不和睦的日子,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刻意地掩饰那种不能和外人道的冷漠,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啊!

小贤贤吃奶没吃饱,左等右等,还不见我回去喂,忽然扯着嗓子哭起来,婴儿特有的软绵绵的啼哭声,我回头看去,他两只小手在空中挥来挥去,多么讽刺!我硬挺着狠心不去喂奶,他又哭了十几声,我实在没忍住,还是把他抱起来。好不容易哄着小贤贤吃饱喝足,拍出奶嗝,小孩子困意大发,迷迷糊糊啯着手指睡着了。

慕容与过来逗了两下,见他睡死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我说:“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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