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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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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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话说啦,小姐?”培提尔道,“总该给我点祝福吧。一个生来只配继承石头、岩崖和羊屎的男孩能娶上霍斯特·徒利的女儿和琼恩·艾林的遗孀,不值得赞许么?”

“我……我祝您们举案齐眉,多福多寿,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珊莎已有多年未和姨妈团聚,还好,她是我亲戚,为着母亲的缘故,想必会照顾我。她想起歌谣里美丽的艾林谷,宽慰自己暂避一时并非那么可怕。

小舟放下,撑船的是罗索和老奥斯威尔。珊莎裹紧斗篷,蜷成一团,拉起兜帽遮挡寒风,不知前方等待着的是何种命运。仆人们走出塔楼,前来迎接,包括一名消瘦的老妪,一名肥胖的中年妇人,两名白发苍苍的男子,还有位一只眼睛长肿块的两三岁女孩。他们认出培提尔大人,纷纷在岩石间跪下,“这就是我的一家人,”小指头介绍,“不过我不认得那孩子,大概又是卡拉的杂种,她每年都要生出个崽子来。”

两位老人走到及腿深的水中,将珊莎抱出小舟,以免弄湿裙子。奥斯威尔、罗索和小指头三人则自行上岸,领主给了老妪一吻,又朝中年妇人微笑,“她爹是谁,卡拉?”

胖妇人哈哈大笑,“说不准呢,大人,我可来者不拒。”

“好人儿,附近的小伙子真有福气。”

“大人,欢迎您回家。”其中一位老人道,照面相看,他至少有八十岁,但还穿一身镶钉皮甲,腰挂长剑。“此次准备居住多久呢?”

“越短越好,拜兰,你别担心,我不会添麻烦,这地方能住吗?”

“假如先知道您回来,我们定会铺上新草席,大人,”老妪道,“好在粪便不缺,生火没问题。”

“粪便,啊,家园的味道,”培提尔转向珊莎,“吉赛尔从前是我奶妈,如今替我管理城堡,伍佛德则是我领地的总管,而拜兰呢,拜兰,我离开前封你做侍卫队长了,对吧?”

“是的,大人,您说会带些精壮青年回来帮忙,却不守承诺,我只好领着我的狗到处巡逻。”

“你工作很负责任,对此我不得不表示感谢。刚才亲眼点过了,石头和羊屎半分不少,”他指指胖妇人,“卡拉照管着我的牧群。卡拉,现下我们有几只羊?”

对方考虑了一会儿,“二十三只,大人,前不久有二十九只,可拜兰的狗吃了一只,我们又宰了几只,将肉腌制好过冬。”

“啊,冰冷的腌羊肉,纯正家乡口味!我明天的早餐,多半得就着海鸥蛋和海草汤吃它!”

“希望您满意,大人。”老妪吉赛尔说。

培提尔公爵扮个鬼脸,“来吧,瞧瞧我的厅堂是否还有记忆之中的阴暗。”他当先领大家穿越海岸,踏过海草缠绕的滑溜岩石。荒塔底,几只羊漫无目的地游荡,不时咀嚼羊圈间和茅屋顶的那点薄草。珊莎走得很小心,因为到处都是屎。

塔楼内部窄得吓人,墙面上有一道蜿蜒敞开的螺旋梯,从地下室直通塔顶,每层楼只有一个房间。仆人们吃住都在底楼厨房,与一只巨大的斑纹獒犬和六七只牧羊犬同居。二楼是一个小厅,三楼则为卧室。厅内没有窗户,好歹楼梯间隔中开了些箭孔。壁炉顶挂着一把破损的长剑和一张击扁的橡木盾牌,其上装饰几不可辨。

珊莎根本不认得这个纹章:嫩绿底色上一只有凶猛眼睛的灰石脑袋。“这是我祖父的盾牌,”培提尔跟她解释,“他的父亲则是布拉佛斯佣兵。他到谷地为科布瑞大人效力,受封骑士后,选了布拉佛斯泰坦巨人的头作为纹章。”

“看起来真威猛。”珊莎道。

“是啊,很威猛,可惜我这后人孱弱得要命,”培提尔说,“只好挑了仿声乌。”

闲话期间,奥斯威尔又往返人鱼王号两次,卸下补给,其中包括多桶葡萄酒,培提尔依约为珊莎满上一杯,“来,小姐,喝了提神。”

脚踏地面,珊莎感觉好多了,但她还是乖乖地双手举杯,吮了一口。酒是好酒,青亭岛佳酿,带着橡木、水果和盛夏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好似艳阳下的花朵。她不禁暗暗祈祷自己别要迷醉,培提尔如此热心肠,可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他边喝酒边审视她,明亮的灰绿眼睛里满是……兴致?到底是什么?珊莎不确定。“吉赛尔,”他召唤老妪,“送点吃的上来,口味别太重,小姐她不舒服,或许水果就行,奥斯威尔带了一些橙子和石榴。”

“是,大人。”

“我可以洗个热水澡吗?”珊莎问。

“我这就安排卡拉去取水,小姐。”

于是她又吮了一口酒,努力思考该说点什么得体话儿。培提尔大人省了她的烦恼,吉赛尔等仆人离开后,他便开口道,“莱莎不日即至,且并非单独一人,在她抵达之前,我们必须澄清你的身份问题。”

“我……我不明白。”

“瓦里斯到处都有眼线,假如珊莎·史塔克出现在谷地,不出半月就会让他知道,这将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安全起见,你不能再冠史塔克的姓,我们得告诉莱莎的随从你是我的庶出女儿。”

“庶出?”珊莎吓呆了,“您的意思是……让我当私生女?”

“是啊,总不能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吧,大家都知道我没结过婚,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可以用母亲的名……”

“凯特琳?太明显……不过倒可用我母亲的名——阿莲,你意下如何?”

“阿莲是个好名字,”珊莎暗暗希望自己别要忘记才好,“可……可我就不能当您手下某位骑士的亲生女吗?他在战斗中英勇献身,因此……”

“我手下没有英勇骑士,阿莲,这个故事讲出去,别人就会跟乌鸦寻觅腐尸一样围拢探听。相反,查问私生子女却极不礼貌,”他抬起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莲……石东,是这样么?”见他点头,珊莎继续道,“那我母亲是谁?”

“卡拉?”

“别,求求您。”她苦恼地哀告。

“我开玩笑呢,亲爱的,你母亲是布拉佛斯一位好人家的女儿,你外祖父则是商界巨贾。当年我在海鸥镇管理海关,与她有过一段姻缘,后来她于外地生你时因难产而死,新生儿便托付给了教会,楼上有数本祷告书,这几天用心背些格言,到时候逢人就来几句虔诚祝语,自然没人有兴趣多问了,当你有了月事以后,并不愿成为修女,因此给我写信。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他捻捻胡须,“记全了吗?”

“应该行吧,这好像玩游戏……扮家家?”

“没错,你喜欢玩游戏吗,阿莲?”

她还不习惯自己的新名字,“游戏?那……那得看什么游……”

他来不及回答,吉赛尔就托着一个大盘子进来,放在他俩之间。盘里有许多苹果、梨子和石榴,几串干瘪的葡萄,一个大血橙,此外还有一轮面包和一坛黄油。培提尔用匕首将石榴剖成两半,示意珊莎拿一半,“吃点压惊,小姐。”

“谢谢您,大人,”石榴子太小,她换成梨子,浅细精致地咬上一口。这梨已经熟透,果汁沿着下巴流淌。

培提尔大人用匕首挑出石榴子,“我明白,你很思念自己的亲爹,艾德大人人好,又勇敢、又诚实、又忠心……可在这场游戏里面,却是个无可救药的玩家。”他把挑着果实的匕首尖送到嘴边,“君临城内,只有两种人。要么当玩家,要么做棋子。”

“而我就是一个棋子?”她很害怕答案。

“没错,但你无须担忧,因为你还小。每个人都是从棋子开始做起的,男人女人都一样。有些人自以为是玩家,其实……”他咀嚼着果实,“最明显的例子是瑟曦,自以为聪明绝顶,机关算尽,其实走的每一步都不难预料。她的权力根基于她的美貌、家世和财富,实际上,除了第一点,后两者都是虚幻,而没有人能永葆青春。她渴望权力,当真正掌握了权力,却不知该如何运用。阿莲,每个人都有渴望,了解他们的渴望,就能了解对方,然后就可以操纵他。”

“所以你可以操纵唐托斯爵士去毒死乔佛里?”她认定这事是唐托斯干的。

小指头哈哈大笑,“红骑士唐托斯爵士不过是会走路的酒袋而已,我可不敢将重担托付给他,瞧他那德行,要么搞砸,要么出卖秘密。不,唐托斯只负责将你送出城堡……以及确保你在宴会上戴着银丝发网。”

黑紫晶,“如果……如果不是唐托斯,那又会是谁呢?您还有其他……棋子?”

“翻遍君临,你也找不到一个人胸前缝有仿声乌纹章,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培提尔在城中没有朋友,”他走到楼梯口,“上来,奥斯威尔,珊莎小姐要见你。”

老人片刻之后登上二楼,笑嘻嘻地鞠了个躬。珊莎茫然地打量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认得他?”培提尔问。

“不认得。”

“仔细看清楚。”

老人的面颊历经风霜,大鹰钩鼻,白头发,一双肌肉纠结的巨手。是有几分面熟,但她就是说不上来,“真的不认得,可以肯定,我上船以前没见过这位奥斯威尔大爷。”

奥斯威尔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弯曲的牙齿,“此话不假,但我那三个儿子,小姐您可是认得的。”

三个儿子……还有他的笑……“凯特布莱克!”珊莎瞪圆了眼睛,“你是个凯特布莱克!”

“是的,小姐,您说得没错。”

“瞧瞧,小姐因为回忆而喜悦着呢。”培提尔大人挥手驱走下人,继续吃石榴。“你来说说,阿莲,什么东西更危险,是手舞大刀长矛的敌人,还是神不知鬼不觉隐藏在背后的匕首?”

“匕首。”

“聪明的孩子,”他微笑赞扬,石榴子里流出的鲜红的汁水,淌下细嘴唇,“当初太后的卫队被小恶魔支开后,她忙着要蓝赛尔爵士去为她招募人手。蓝赛尔找到凯特布莱克,你的小丈夫很开心,因为他早已通过波隆付钱给他们三位,”小指头咯咯发笑,“可是呢,他们三个之所以会被奥斯威尔派去君临,完全是因为我得知了波隆正四处收买佣兵的消息。你瞧,阿莲,这就是三把隐藏的匕首,完美之极。”

“所以是凯特布莱克中的一位往小乔杯里下的毒?”记得奥斯蒙爵士整晚都在国王身边。

“我可没这么说,”培提尔用匕首将血橙切为两半,并将一半递给珊莎,“这三个小伙子反复无常,怎能参与此等密谋?尤其是奥斯蒙,加入了御林铁卫,白袍多少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智,连他那样的无赖也难保不受影响。”他张开嘴巴,用手将血橙一挤,果汁便没有溅出来。“我喜欢果汁,但讨厌它们粘上手指,”他一边抱怨,一边揩手,“把手擦干净,珊莎,无论做什么,记得把手擦干净。”

珊莎优雅地用匙子挖果肉吃,“如果既不是凯特布莱克,也不是唐托斯爵士,您……您自己不在城中,又不是提利昂……”

“猜不出来啦,亲爱的?”

她摇摇头,“我……”

培提尔微笑,“我敢肯定,那天早些时候有人感叹你乱了头发,好心地为你整理发网。”

珊莎惊得以手掩嘴,“您是说……可他要带我去高庭,让我嫁给他……”

“温和、虔诚、好心肠的孙子维拉斯·提利尔,幸亏你没和他结婚,否则定然无聊至死。不过这老太婆倒泼辣得紧,连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她是个可怕的泼妇,外表虚弱不过是装装样子。当初我去高庭联络玛格丽的婚事,她一面安排自己的公爵儿子来吓唬我,一面私下旁敲侧击乔佛里的情况。当然啰,我在那边大吹法螺,把小乔捧上了天……然而我的部下却在提利尔公爵的下人中间散播一些令人困扰的谣言,这场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让洛拉斯爵士穿上白袍出自我的计谋,很明显,我不会笨到直接建议,我先要手下在席间肆意宣扬某些毛骨悚然的故事,比如暴民们如何杀害普列斯顿·格林菲尔爵士,如何强暴洛丽丝小姐等等,然后呢,高庭圈养的歌手那么多,给点银子,他们很乐意把莱安·雷德温、‘镜盾’萨文和龙骑士伊蒙王子颂扬一番。时机恰当的话,竖琴比宝剑更管用。”

“于是乎梅斯·提利尔头脑发热,以为自己想出个高招儿,坚持要在婚约条款中加上洛拉斯爵士参加御林铁卫这一条。用光鲜英勇的骑士儿子来保护宝贝女儿,不是最合适之道么?再说,这还一并省却了不少麻烦,洛拉斯只是三子,将来需要领地和新娘,而他这个人……呵呵,要找对象可不容易。”

“事态发展必定触动奥莲娜夫人,她比她儿子精明,一方面不容许小乔对自己宝贝孙女可能的伤害,另一方面更清楚洛拉斯爵士固然外表光鲜英勇,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詹姆·兰尼斯特,把他、乔佛里和玛格丽放在一起,迟早会出大事。老太婆看得很明白,虽然她儿子打定主意要玛格丽当上王后,因此需要一个国王……

但并非一定是乔佛里,瞧好了,君临城内很快又得上演一出婚礼,主角则换成托曼和玛格丽。玛格丽保住了后冠和贞操,虽然两样都不一定合她的意,可她的愿望又有什么打紧?关键是西部大联盟得以延续……至少,暂时如此。”

玛格丽和托曼,珊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喜欢过玛格丽·提利尔与她那瘦小尖酸的祖母,渴望过繁花遍地、莺声蕊舞的高庭,梦想过乘坐花船沿曼德河观光,而今却来到这片荒凉孤寂的海岸。至少我在这里很安全,她安慰自己,乔佛里死了,再不可能来伤害我。我成了私生女,阿莲·石东没有丈夫,没有继承权,也没有人关注。姨妈就要到来,君临的长长噩梦将被抛诸身后,连带我可笑的婚姻。正如培提尔所说,我可以在这里打造一个属于我的家。

他们等了八天,其中五天下雨,珊莎只能无聊地坐在壁炉边,暗自焦虑。有只瞎眼老狗陪着她,它没了牙齿、病恹恹的,已无法跟随拜兰四处巡逻,只能成天睡大觉。不过当珊莎拍它时,它会哀叫几声,舔她的手掌,于是他们很快成了朋友。雨停之后,培提尔带她参观领地,不出半日就走了个遍。正如他先前所言,他的确只继承了一堆石头。海边某块岩石中央有个洞,潮水涌来,形成三十尺高的喷泉,便是最好的风景;另一块岩崖上凿了七芒星,培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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