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河上的春天 [苏] 卡扎凯维奇·Э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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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河上的春天 [苏] 卡扎凯维奇·ЭМ-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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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官同志们,”他说,“接到了命令,叫我们的师向桥头堡移动。”他转身对坐在桌子后面的参谋长说:“开始工作吧!通知检查团员们:叫他们回去。在柏林进行检查。”

  鲁缅采夫和米谢尔斯基一同跑回到自己的部队里去了。

  弗里兹·阿尔麦特还没有被送到军部里去,他正在吃早餐。当鲁缅采夫进来的时候,他跳起来立正——啊,糟透!——因为习惯成了自然,他举起一只手,喊道:“万岁!……”

  他赶紧把“希特勒”这个词咽下去了,马上就意识到他干了一件什么事。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打着自己的手说:“笨手!”,又打着嘴说:“啊,这张笨嘴!”

  很明显,他害怕立刻会被枪毙。侦察兵们理会到他的状态滑稽可笑,都呵呵大笑起来。

  鲁缅采夫也笑起来了,说:“快些把他送去,还有很多事情呢。”

  弗里兹·阿尔麦特被送到军部去了。他觉得很幸福,因为人们抓住他的脖颈把他拖出了战争,所以他从卡车的车厢里久久地向侦察兵们挥着手。

  当侦察兵们从鲁缅采夫那里听说师将移到别调到别处去的时候,他们甚至有点儿难过。不消说,他们将从桥头堡给柏林以重大打击。可是在这样一次聪明而巧妙的突击以后,就在此刻突然离去,不知怎的,总叫人觉得遗憾。

  “唉,”米特罗叹了口气,“我们替别人做了工作!”

  这个‘别人’第二天来到了。

  原来他是一个年轻的、很机敏的和勇敢的上尉,一个师的侦察队的代表。那个师大概将在这儿接替谢列达将军的一师。

  鲁缅采夫把被俘的曹长的全部口供拿出来给他看。上尉当然很高兴,因为在这个地段已经做过很好的侦察工作了。

  “你们的师离得远吗?”鲁缅采夫问。

  “明天就要到了,我们的方面军所有部队也都要到了。”

  “方面军?”鲁缅采夫耸起耳朵来听。

  “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上尉说。“我们肃清了在东普鲁士的敌人,现在全军向这儿推进。”

  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鲁缅采夫重视它的意义。

  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军队)所属的师团开到奥德河来了。它们负有一个任务——在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朱可夫元帅的军队)北面进攻,用它们的左翼掩护夺取柏林的军队的右翼。

  自然,鲁缅采夫不能知道,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科涅夫元帅的军队)也将在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以南发动攻势,以便稍迟用自己的一部分兵力从南面打击柏林。

  由此可见,三个方面军的铁拳已经在收紧了,它准备猛攻柏林并把战争结束。

  傍晚,鲁缅采夫接到了命令,叫他到桥头堡去接受新地段的敌人的情报。

  他的传令兵,上等兵卡勃鲁科夫迅速地备好了马。这个年轻的、敏捷的小伙子,勤勉而聪明地执行着自己的职务,可是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得到鲁缅采夫一句赞扬的话:鲁缅采夫对齐比列夫的怀念太深了。 


第五章
 
  他们骑着马慢步前进,因为鲁缅采夫的脚还没有痊愈。鲁缅采夫的黑马奥尔里克老是想迈开步子奔跑,可是给骑者控制着,不得不缓步而走,主人的怪脾气似乎使它很不开心。

  不久他们进入了一座大森林,这座森林是用它西面边沿的一座小镇的名字命名的,称做:老里采格立克森林。

  这座普通的德国森林按照军队的队形栽植着枞树和松树,甚至还编了号码,在这没有月亮的四月的夜里,它好象是荒芜的和不可通行的。

  狂风在树枝中间怪诞地呼啸,象一个密探似的追踪着骑马的人们。在黑暗里时时显现出汽车、半履带式装甲汽车、大炮和坦克的轮廓,它们被掩盖着针叶,隐藏在林间小屋里,紧张地等待着。

  这里显然也准备向桥头堡移动。

  他们越接近奥德河,隆隆的排炮声变得越响越长。它起先低沉而遥远,可是一会儿后,变成了连续不断的怒吼,淹没了风的呼啸,把人们头脑里的一切思想,除了致命的危险这个思想以外,都驱走了。但是这个思想,不管它怎样可厌,不能使任何人在这座森林里停留片刻。炮声变得越来越猛烈,接着它停止了,以便在五分钟后,再用强大的力量轰响起来。

  一会儿后,引擎和吼声——德国轰炸机群若断若续的沉重的胡胡声——和炮声打成了一片,那时候曳光弹的明亮的光流在夜空中掠过,探照灯的箭头发光了,高射炮弹一忽儿在这边、一忽儿在那边不断地爆炸起来。有几声震耳的爆炸声,天空升起了各种颜色的曳光弹的光流——从地上很慢地升到天空,仿佛欣赏着自己的美似的。

  森林忽然终止了。房屋在路旁出现,这条道路变为一条村街。不过现在可以完全意识到森林是多么好;他们也许想在森林的边缘上再停留一会儿,即使一、二分钟也好,享受一下最后的安全的幻影。但是他们必须前进,走入这个轰响里,走入环彼岸正在燃烧的火焰中,走入在奥德河上空升起的充满震响声的破晓中。

  越接近河边,周围的世界越显得可怕。在西岸熊熊的火光和正在升起的羞怯的朝霞的映照下,鲁缅采夫看见了那个地方,关于它在士兵中间流行着神秘的也许是不朽的传说。

  这是一座跨越奥德河通到桥头堡的著名的桥。他们把它称做死亡桥和‘希特勒的毁灭’。

  这座桥是驻扎在沿岸掩蔽壕和地窖里的工兵们——俄罗斯的工匠们,在河边森林里建造的。德国人十分明白,这座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里崛起于奥德河灰色波涛上的桥,具有什么意义。他们日日夜夜用远射程炮、军和师的炮轰击它,不断地出动他们所有的轰炸机队;重轰炸机队、中型轰炸机队、轻轰炸机队来轰炸它。

  德国炮弹落在四周,拔去了桥椿,炸沉了一段桥梁,工兵们每次抢修桥时,无畏地在它那巨大的背脊上爬行,他们有的死了,但是其余的人并不停止工作。这是一座真正的不朽的桥,可是建造它的都是不能避免死亡的人们。

  河畔布满了弹坑和壕沟。这儿有几门高射炮,高射炮师的战士们 集在它的周围。壕沟里藏着打椿槌、巨蟒似的缆索、绞车和拖拉机。士兵们在被填了一半泥土的壕沟里吃早饭。

  焦味、马尸、新刨光的木板、烟和沙拉油的混合气味,使人晕迷和发抖。

  大桥的左右两边还有两座轻便的浮桥。白天它们被拆卸下来,浮桥船被藏在岸边的草从里,夜里它们又被放入水里。缆索叽嘎作响。有一支部队驻扎在棚屋里,等待着渡河。年轻的士兵们不安地细听着已经来临的保不住的寂静。

  在桥边站着两个军官,他们警告着走上这座木台的每个人。

  “快些,别停留!越快越好!”

  桥面的木板有六公尺宽,没有栏杆,两旁有着缘饰。在渡桥上值班的士兵们都拿着不灭的小灯,虽然天色已经大明,他们也催促着不行或坐马车过桥的人们。

  “快些,弟兄们,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啦!”

  这些人必须经常站在这儿,站在这个可怕的岗位上,他们对别人的关心感动了鲁缅采夫。

  在朝雾里,桥面上忽然出现被打死的马的轮廓,忽然显现出打坏了的汽车的残骸——这是最近一次德国人的轰炸的后果。奥尔里克对人的尸体漠不关心,可是一看见马的尸体,它就惊跳起来。

  在这座桥上,面对着死亡,完全没有可能把身子埋在土地里——不论在什么地方它是士兵们最后的避难所——世界就显得完全不同了,变得极端可恶了。在这里甚至最坚忍的和富有经验的人们也会失去幽默感。

  在桥中央,轻轻的脚步声、车轮的轧轧声和汽车轮胎的沙沙声给增强着的轰隆声盖没了。几颗炮弹在桥右面的水里炸裂了。黑色的浪头飞得比桥还高,浪花和飞沫打湿了整个人群。桥版咯咯地颤栗着。惊心动魄的啸声切断了颤栗的空气。奥尔里克在原处跳起舞来。拼命想往深渊冲去。鲁缅采夫使劲勒住了它,接着回过头来看卡勃鲁科夫。他坐在马鞍上——矮小、神色紧张、脸色惨白——目不转睛地望着鲁缅采夫。鲁缅采夫对他竭力装出笑脸,固然,这笑容是多么难看啊。

  “勒住,”鲁缅采夫说。

  “是!”卡勃鲁科夫用颤抖的声音叫道。

  人们继续前进了,尽可能地加速了步子。一辆汽车突然向左冲去,猛地装在另一辆汽车上。一颗炮弹落入了河里,就落在近旁,一个强大的浪头打湿了桥上的人们。人们惊退到旁边和后面:前面的路给两辆打坏的汽车堵住了。一个受伤的人号叫起来。这当儿响起了一个愤怒的、命令的声音:“镇静!”

  桥中间站立着两位将军。鲁缅采夫认出其中一个就是西斯克雷洛夫。另一个是瘦弱的、苍白的、没修过面的和没有威风的少将,是一个建筑师和渡河司令,他的眼睛因熬夜而发红。

  “把汽车推到河里去!”军事委员命令。

  士兵们都奔去执行命令了。坐在一辆打坏了的汽车的司机座里的一个少校,走到将军跟前,把手举到帽沿,恳求说:“将军同志,我的车上装着迫击炮队的炮弹。”

  西斯克雷洛夫什么也没回答。他注视着在汽车旁边非常紧急地工作着的士兵们。少校仍旧把手放在帽沿边站立着。西斯克雷洛夫突然急速地转过身来问:“干么您不去帮忙?”

  少校连忙放下了手,开始猛力地把他的汽车推到了桥边。两辆汽车同时扑通一声掉入了水里。于是,人们、运输马车和卡车都迅速地继续前进了。

  西斯克雷洛夫说:“快些,可是别惊惶!”

  一颗、两颗、三颗炮弹的呼啸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西斯克雷洛夫继续在讲话。虽然在呼啸声和爆炸声中,没有人听得见他的话——但是大家都望着将军,而他继续讲着话。当炮弹最后在河中不远的地方爆炸的时候,士兵们还是听得见那个匀静的声音继续在说:“……保持距离,别哭,懂吗?”

  “明白了!”士兵们一致地喊道,他们都因为这些炮弹从旁边飞过而觉得异常高兴。

  西斯克雷洛夫转脸对渡河司令说:“可是您,将军同志,我请求您不要自由主义:把任何妨碍交通的东西都扔到水里去!”

  “明白了,军事委员同志,”工兵将军说,并且声音更轻得多地补了一句:“我坚决地请求您到我的掩蔽部里去。这里不安全。昨天夜里一个上校——旅政治科长给打死了。是的,我坚决地请求您。”

  “你认为炮弹只对政治工作人员才是危险的吗?”

  他们慢吞吞地向岸边走去,可是这当儿西斯克雷洛夫发觉了骑着马走过的鲁缅采夫,他认出了他,将军和他招呼过后,说:“关于您的那个俘虏,他们报告过我。一个有用的德国人。他让我们对于德军部署的看法得到了重要的校正。请向谢列达和他的女儿问好。我希望她在第二线里?”

  “是的,将军同志,”鲁缅采夫回答道。他立刻恢复了他的一向出名的镇静,但是他的镇静程度在医疗营里疗伤的一个半月里显然是减退了。

  一片烟云散布在渡桥上空。它越来越浓,浓厚的烟团遮没了这座著名的桥:他们听见德国轰炸机的胡胡声后,放出了烟雾。高射炮的吼叫声响起来了——一会儿后传来了苏联驱逐机的咆哮声。空战在高空云端上面的某处散开了。

  可是鲁缅采夫已经到了陆地上,在桥头堡的土地上了。 


第六章
 
  展开在鲁缅采夫面前的这个地方,使他想起了奥尔沙附近的前线某地。这是一片给子弹打了许多小洞,给炮弹炸成了许多坑的光秃秃的土地,在这上面完整地保存着的只有那些使低地免受奥德河的水淹没的许多沟渠——用德国话说:格兰本。栽植在这儿的果树多半被炸得粉碎了,苹果树的花瓣象白色的柔毛似的在弹坑的边缘飞舞。被打坏了的水磨坊竖立在“格兰本”岸上。

  鲁缅采夫在一座水磨坊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个团的侦察队的一个军官。这个团将由谢列达将军的师来接替。这个军官告诉了鲁缅采夫跟他们对抗的敌人的情形。那就是不久以前从西线调来的第六0六特别任务师,关于这个师,弗里兹·阿尔麦特曾经顺便提到过。

  这个军官没刮过的苍白的脸和团部里的整个气愤,对鲁缅采夫充分说明了,人们在这儿的桥头堡上是怎样经历过来的。在两个月当中,德国人不断地用坦克和步兵进攻他们,轰击和轰炸他们,但是不能使他们后退一步。团部失去了参谋长、他的第一个助手、通讯兵主任和炮兵主任:他们有的阵亡了,有的受了伤。这个侦察队的军官代替了前两个人的职务很久,一直到最后新的军官派到了这里。团长受了伤,可是仍旧留在部队里,在他的床上用电话指挥着全团。

  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内,鲁缅采夫从前哨堑壕里观察着德国人,把他所看到的和从这个侦察队的军官那儿所得到的那张地图上所绘的情报作了对比。

  德军前沿距离我们前沿有七十公尺到二百公尺。鲁缅采夫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堑壕、交通壕和临时火力点、这么多带刺铁丝网和被挖掘的土地,虽然他在战争时期里看见过不少敌人的筑城地区。德军的防线密布着机关枪点。在这片低洼的灰色平原上,没有一公尺土地不在火力之下。

  当天黑的时候,鲁缅采夫离开了堑壕,在磨坊后面的谷地里找到了卡勃鲁科夫和马,他们等到照例的炮轰过去,就回东岸去了。

  师长和几个参谋已经安顿在这儿森林里一所被放弃的柏油厂里。塔拉斯·彼德罗维奇严肃而且心事十足。他在集团军司令员那儿开过会后,约在一小时来到了这儿。

  师正在行军中,而先头部队不久就可开到。军官们时时跑到森林路上去看先头部队有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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