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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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烟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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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好马不吃草(1)


  当梓绮和沈其泽赶到软软公寓的时候,北京的上空正是漫天烟花绽放,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流转着各种各样的臆想。旁边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长长的通道,几个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匆匆忙忙地跑下救护车。梓绮看到了软软,她仰面躺在正对凉台的地上。
  鲜血染红了她的长发,她瘦弱的身躯裹在一袭华美的大衣里,裙子下细细的腿传达着一个女人美丽而虚弱的传说。此刻,生命犹如一袭华美的袍。人群外,Ben抱着脑袋,一脸铁青地坐在路边。
  梓绮几乎疯了一般地挤开人群,要冲到软软身边。沈其泽强而有力的臂膀为她撑开一条道路。梓绮踉踉跄跄地走向她在北京唯一的朋友,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请让一下。“医护人员走了过来。
  梓绮拉起还在啜泣的Ben,他的脸上还留着惊吓过度的痕迹。
  ”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梓绮本是咬牙切齿地赶来,看见Ben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之间,她软下心来。
  “她给我打电话,说希望在圣诞的夜晚最后见我一次,于是我过去了,她坐在窗台边上,她冲我微笑,她问我,你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我点了点头。她笑了,笑得那么美,她说,我想也是真的,以我的性格,不能弄明白的事情总会求助于私家侦探,我现在还真得明白了。”Ben的眼里充满惶恐,“我太傻了,居然还傻傻地笑着说,那也好,你明白就好。她又一次笑了,我忘不了那样的笑,太绝望了,全是绝望。她说,我明白了,我就想再看你一眼,Ben,再见了。她就那样向后仰下,我根本来不及,我根本来不及拉住她。”
  Ben浑身颤抖,梓绮在那一刻,知道自己已经原谅他,不是谁的错,只是爱上不该爱的人。
  爱与被爱,没有谁对谁错。
  沈其泽跟在梓绮身后,看见Ben,一时惊讶得几乎不能自持,1997年的秋天再一次浮现,这个五官精致的美少年忧愁地步入”沈式私人心理诊所“,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当下某位出名的红歌星。只是1997年的秋天,红歌星还是浪迹街头的流浪歌手。如果命运拥有性别,大概他抑或是她,是心理学上所谓的”多重性格分裂症“吧。沈其泽苦笑着摇摇头,在梓绮身后感叹命运的古怪和暴戾。
  沈其泽带着梓绮来到医院,医生摇摇头,告诉他们软软已经离开了。这是早已料到的结局,但梓绮仍然感到恍然如梦。
  沈其泽一直将梓绮送到她的住处,送她进门的那刻,沈其泽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梓绮--”
  “沈总,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沈其泽终究没有说出那个秘密,斯人已逝,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故事,似乎有些卑劣。梓绮看着沈其泽远去的背影,心里浮过隐隐的疑惑。可软软突如其来的死亡已经叫她心力交瘁,她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忍不住失声痛哭,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如此虚弱不堪。
  软软在北京没有一个亲人,所有善后的工作都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梓绮肩上。能为软软做这一切,她是快乐的,悲伤地快乐着。
  当软软远在家乡的父母哭天抢地地出现在梓绮的面前时,梓绮的心又一次经受了破碎。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知识分子,辛辛苦苦供女儿上学,以有一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女儿为傲,却根本不知道女儿在这里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不知道女儿为何选择了轻生这条路。梓绮只能以好朋友的身份,简单向他们解释,软软因为生活压力过大而自杀。这世上,有些真相,还是永远隐藏的好。
  看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哭成泪人的模样,梓绮一次次想起自己的父母。
  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不是有沈其泽一直在身边陪着她,梓绮觉得实在难以支撑下来。这个男人,默默地给她以温暖和力量。
  软软的遗体告别仪式如期举行,也只是一个仪式吧,像软软这样的女孩,生前风光旖旎,死后却免不了的凄凉悲惨。稀稀落落地来了几个人,好在软软的父母早因悲伤过度,已经无法在这样的场合站立太久,梓绮索性将善意的谎言编造完整。
  ”伯父伯母,你们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软软的朋友们同事们来了很多,他们,都很伤心。”
  ”是啊,是啊。”
  在疲倦的谎言之下,幸亏依旧有着沈其泽的守护,这个男人,不但给自己的下属放了不该放的长假,自己索性也旷起工来,时不时地帮梓绮料理些事情。
  “差不多了,就让软软安静地去吧。”
  看着梓绮日渐瘦削的脸庞,沈其泽很有些不忍。梓绮冲他轻轻地笑了,”我还在等一个人,我想,软软也在等这个人,总要他来了,她才安心。”
  这听起来模糊的言语,沈其泽却一下明白。
  空旷的告别厅里,沈其泽默默无语,只是陪着梓绮一起等待。北京的天空渐渐染成黄昏的颜色,梓绮默默地坐在软软的遗像前,看着照片上那个似曾熟悉的软软,那个曾经如烟花般美丽的女子。这样的灵堂,其实,只为了一个人而设,而这样的等待,也只为了给那不瞑目的女子一个瞑目的结局。



第十六章好马不吃草(2)


  也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皮鞋声敲打在地面上,门被轻轻地推开。梓绮从沉默中惊醒,抬头,沈其泽也从困顿中抬起眼来。
  是他么?
  两人同时感到惊诧。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外套,戴着一副墨镜,似乎要把自己整个儿地隐藏起来,只是怀里那一束颜色素雅的黄白菊花略略勾勒出一些亮色。他缓缓地走近,走近到遗像前,摘下眼镜,弯下腰去,深深地一躬。
  一时之间,梓绮泪盈于睫,她翕动着嘴唇,终究说不出话来,只是缓缓地弯下腰,还礼。
  那个黑衣黑裤的修长男子看着梓绮,眼里是复杂的神色,他的眉眼浓黑而富有棱角。
  “摩--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倒是你,瘦了很多。我在报上看到新闻,没想到她的性格如此刚烈。“摩卡没有多余的话,眼中的神色如此复杂。
  很多个日子过去了,梓绮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刻重逢。
  ”好好地照顾自己。“摩卡勉强地笑笑,眼光滑过梓绮肩头,突然看见那个陪守在她身边的儒雅男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沈其泽同时也在打量摩卡,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沈其泽心头的苦笑,命运,命运,心理学博士的脑子反反复复转动这样的词语。
  --好好地照顾自己--梓绮蓦然心惊,何等耳熟的话语,似乎曾在哪里听见,似乎不久之前,另一个男人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语。
  摩卡的嘴唇翕动,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他只是轻轻地把花束塞进梓绮的怀中,一步一步地,转身离去。不知不觉中,梓绮的眼睛,已经泪水模糊。
  Ben始终没有出现在这个为他而设的灵堂上,只是在某个夜晚,梓绮为电话铃声惊醒,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在她的催问下,电话那头才传来某个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
  听到Ben的声音,梓绮以为自己会生气,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没有,大概是太疲倦了吧。
  “这句话不该对我说。”
  ”可也只有你能听到了。”
  梓绮心底最柔软的那处被重新触动,她沉默不语。
  “对不起,梓绮,请原谅我的懦弱,那一天,我在灵堂外面足足徘徊了三个小时,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进来,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她。我做不到,请原谅我。”
  梓绮沉默许久。
  ”梓绮--”
  “我原谅你,我想,她在纵身跃下楼台的那刻,也从来不曾记恨过你。”
  ”真的吗?“电话那头,明显是一种释然的喜悦。
  梓绮苦涩地笑了,”真的。”
  挂下电话,她不由自问,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沈其泽的开导下,梓绮的心情在阳光的温暖下渐趋晴朗,北京的高架桥林立纵横,将每一块天地从不同的角度切分成不同的形状。穿过马路时,梓绮在街边的橱窗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男子:在高傲狰狞的高楼大厦之间,摩卡抱着吉他在迎风低吟。她站在那里看着照片上的摩卡,他棱角分明的脸依然帅气逼人,长发依然飘逸而凌乱,笑容和眼神依然那样熟悉,但梓绮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已经不再疼痛。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将有一天会形同陌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那么的可怕,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遗忘。
  “梓绮吗,我是沈其泽。”刚进家门,她就接到了沈其泽的电话。
  “沈总,有什么事吗?”梓绮边放下手提包边问道。
  “小刘在排春节的值班表,同事们有事情的都报了,我想你可能是忘记报了,所以就打电话询问一下。”沈其泽的声音在电话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问题,梓绮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本来她告诉小刘,春节期间她想一直加班,以此来排遣节日里他人欢歌时自己孤独的落寞。谁知细心的沈其泽却看透了她的心事。
  梓绮还在犹豫着。
  “你看这样行吗,给你调休五天?”沈其泽的语气满含关心。
  “好吧。谢谢沈总。”
  挂上电话,梓绮觉得应该谢谢沈其泽,是他帮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她还记得妈妈上次在电话中说的话:”你爸只是一时生气,才会说那样的话。他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春节可一定要回来呀,别那么傻……“但是一想起父亲那天的愤怒眼神,梓绮就感到阵阵凉气。回家,是一条漫长的路程。
  春节期间的北京火车站更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再一次从南方小城回到这个北方的大都市的梓绮,早已学会了如何防范那些老练而敬业的小偷。越是在经济发达的地方,越是存在着各种顽强的生存族群,因为这里的残羹冷饭,已足够他们聊度余生。
  刚走上站台,梓绮就看到了沈其泽。稳重而儒雅。
  他提前打电话给梓绮,说今天要来火车站对面的中粮广场和一个客户谈生意,顺路带她回去。美丽如小妖一样的女子早已见惯了男人这样的借口,但她没有戳穿他。因为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一个可以诚相待的朋友,她不想破坏这种美好的情感。她懂得自己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她有自己的做人原则。



第十六章好马不吃草(3)


  ”春节过得还好吧?伯父伯母都好吧?“沈其泽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
  ”还好。“梓绮对着他微笑,如玫瑰盛开。这笑里含着真诚的感激。
  回到家的第一天,梓绮站在门前还有些许的犹豫。妈妈打开门看到是她,激动地流了泪,连忙把她拉进屋。父亲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故意别过脸去,一会儿打了热水过来让她洗漱。梓绮知道这是父亲和好的表示。
  在家的日子过得飞快,父母对她留在北京的决定都很支持。临别前,妈妈给她装了许多家乡的特产,念叨着怕她在北方饮食不习惯。在北京呆了近一年,有多少不适应也适应了,但梓绮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地看着妈妈将她的旅行包塞得满满的。
  ”我准备在上海设立一个分公司,我会把我的精力多一点放在那边。慢慢业务扩大,我们也需要更多更大的工作空间。北京公司的业务就由你来负责吧。你今天回去考虑一下,明天我们一起做一个方案。”
  坐上车,沈其泽就谈开了工作。公司业务日渐扩大,员工人数不断增加,作为公司主心骨的梓绮也很是高兴。想想三年前初到北京,和王子苑一起坐着大奔行驶在三环上,看着林立的高楼大厦时那种惊奇甚至惶恐,还有那种身无分文的困窘,今日,自己终于在这里拥有了自己的一个位置。
  “谢谢沈总的信任。”
  ”刚下火车就和你谈工作,你就多受累了。“沈其泽言谈如谦谦君子。
  ”还要谢你今天能来接我呢。这只是我分内的工作而已。“梓绮谨慎地拿捏着和沈其泽说话的分寸。
  沈其泽一直对梓绮照顾有加,她知道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工作的勤奋努力,另一方面是因为沈其泽对自己颇有好感。实际上,梓绮对沈其泽也很有好感,但可惜,太晚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一份感情。她不怕没有爱情,但怕自己无力抓住每一份从手心滑落的爱情,她怕那种滑落的剧痛。她是个现实的女子,她知道所有的幸福都应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放在他人的手心里。
  接下来的一年里,梓绮再也没有见过摩卡,也没有见过Ben。摩卡开始扮演一个好男人的形象,出现在街头硕大海报栏里的摩卡,一头简约的短发--标准的有为青年的模样。Ben去了非洲,是一个国际青年志愿者的项目,临走的时候,他给梓绮打了一个电话,说这世上,大概只有非洲的阳光能晒去他心底无可救药的阴霾。沈其泽的公司员工已经增加到近百人,他告诉梓绮他有着更加雄心勃勃的计划。今年的圣诞party会办得更加隆重,当然梓绮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一个媚惑如猫的女子曾经纵身跃下高楼。在一个人寂寞的夜晚,梓绮还是会想起软软,想起那个如烟花般美丽的女子,想起她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在这个冷漠的大都市,朋友会有一些,但像软软这样的好朋友,梓绮还是没有找到一个。
  圣诞节,润泽公司里也挂起了各种吉祥物,女同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论着晚上的party,沈其泽一向是个开明的上司,理解大家的心情,对这些现象视若无睹。
  梓绮端坐在位子上,整理着刚收到的一些文件,沈其泽容光焕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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