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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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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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他早已行动起来了。陈家坟是地主家的坟,集体修渠,他们理所当然的立刻迁移,可是,队长却对陈安祥说:“你呀,千万不要迁坟,你不迁,谁也没有办法。现在办什么事都要按政策,他不迁,是为了咱队里保地。这也是你的功劳。”
  陈安祥不知道队长的话是不是真心实意,还是给他耍心眼。竟然同意主动迁坟。
  第二天,陈安祥就去陈家坟里查看,打算请几个人帮助起坟。那一天忙得很晚。他正要回家,突然有一个用黑纱蒙着脸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被那人一拳打倒,接着又连连给他几拳。不是有人来,恐怕陈安祥就没有命了。
  陈安祥被殴打之后,人们虽然不平,但是由于找不到凶手,他儿子陈太平又是一个老实孩子,不会说个什么,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更奇怪的是,在修渠中又发生了一件使人难以相信的事。昨天在起坟时,只见棺材都烂了,里面有些陈安祥哥哥陈安泰的残骨,头骨沾满了泥。一个小伙子上前就是一锹,把头骨上的泥打去。他刚要去捡,奇迹出现了:头骨自动滚起来。这一下子可炸了营,人们立刻吓得跑散了。后来上来几个胆大的,仔细看看,头骨还在滚动。真是神奇了!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一定是死者冤枉,显显灵,叫替他申冤报仇的;
  有人说,人头成了精,对陈家庄不利,要有祸灾;
  也有人说,这是陈家庄的风水,被挖破了,陈家庄以后就会更加贫穷了;
  还有人说,是阴气被阳气冲的;……。
  不管怎么说,当时我也看到头骨确实在滚动。
  记录到这里,副队长停住了好像要结束他的叙述。何文忠问:“那个骷髅呢?”
  “昨天人们都吓得不敢再挖了,又把它埋在那里了。”
  “队长陈太虎昨天去了吗?”
  “没有。他在陈安祥被打的前一天就生病了。不过,他以前身体是很好饿。近来有病,可能是因为修渠不顺心,闹点情绪。”
  “骷髅的事他知道吗?”
  副队长摇摇头,但是,他又说:“也可能知道,这事传的太快了。”
  “陈太平是在骷髅滚动的这一天出去的吗?”
  “是的,他昨天说是要猪钱。可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副队长似乎在用冷峻的目光看着赵景和何文忠。他是那么的自然、从容,但是,隐隐约约的发现,他眼光的某些无形的线有着狡黠的成分。好像要在他们身上探索什么。
  何文忠的问话,赵景是投以赞许的目光。这一问一答,使赵景的眉头皱了又放。放了又皱。他一般不愿意打断别人的话,怕过多的问话会引导被询问者顺杆子爬,造成失实。同时,他也反对别人打破他的思维。
  何文忠深知他的脾气,见赵景不说话,就朝分队长递个眼色,静静的等。
  须臾,赵景站起来,这个举动说明他已经考虑成熟。有些问题,是可以询问的时候了。何文忠问他:“到现场看骷髅去?”
  “对,去陈家坟。不过,骷髅可能暂时看不到了。”赵景判断说。
  “你咋知道?”陈保十分吃惊。又好像要否定赵景的判断。
  何文忠也怀疑的看着两人。
  来到陈家坟,见这里已经变得树倒碑横,比原来的浓荫笼罩更加凄凉。他们找到埋骷髅的地方,挖了好一阵,也没有挖着。副队长身上直冒汗,好像是害怕,又觉得是白费力气。就说:“算了,挖不出来了。可能是滚跑了。”
  “对,是有人先下手了。赵景肯定的说。
  陈保狡黠而神秘的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赵景突然从陈保那眼光里发现有些异样,好像隐藏着难言的东西。又有些犹豫的成分。就猛然的问:“陈安祥被打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我,我在庄上。不,是修渠。“陈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闹得手足无措,神色慌张。
  “啊哦!”
  何文忠的小眼也在陈保身上上下打磨了几打磨。
  赵景不死心,在附近一个劲儿的转。他猛然发现一个戴着黄铜龙骨的烟斗。反复看着,觉得可能是谁的丢失物,就问陈保:你认识这个烟斗吗?“
  陈保要上前去要,赵景没有给他。他害怕陈保破坏烟斗上的指纹。陈保迟迟疑疑,过一会儿才说:“好像是队长陈太虎的。”那样子极不肯定。
  赵景沉思一下,又在墓地里仔细寻找。结果,他又在墓中找到几根头发。有几根是颜色暗淡的,好像是死者的;也有几根是光亮的,似乎是新留下的。他把头发夹在笔记本中。又把烟斗仔细收藏,这才说:”走吧,这里不需要我们了。”
  陈保用欣赏和猜测的眼光看着赵景,在回村的路上一直琢磨:“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4』第四章茅屋凄情


  知情莫过于受害人。赵景要去探问陈安祥。同时他也想询问一下关于陈安泰的情况。虽然他只听说陈安泰是所谓的得邪病而死,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当然,他也得了解一下陈太平的事情。他的想法虽然看起来铺展的面似乎打了一些,可是这样就更容易分析事件的来龙去脉。能够有充分的余地尽快的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线头理清。赵景想从骷髅入手,可现在这个线头断了,那就得另找路子。
  陈保把他俩引到了陈安祥的门口,赵景停住脚步,对陈保说:“老陈,你已经跟着忙了怎么长时间了,太麻烦你了。你先忙去吧,有事再找你。”
  陈保很知趣,他知道再跟着就不合适了,就说:“哪里,哪里,有事你尽管说。那我暂时就不陪你们了,我还得安排一下队里的事。那我走了。”他打完招呼就走了。
  赵景与何文忠一直目送陈保的背影消失在路北的胡同里,相互看了一下,从眼神中得出一个答案,陈保与昨夜的黑影非常像似。何文忠忍不住吹来一声口哨。他得意的对赵景说:“队长,我有一个想法,昨夜的黑影初步看来可能与大堤上的抢劫案有关。从时间上极为巧合。他可能在大堤上作案后就直奔陈家庄,把抢劫的东西放在了一个可靠的地方,才回家。这样推测是不是合理呢?但是,从人们的口中得知陈太平要猪钱一夜未归,又是为什么呢?他是不是受害者呢?假如他就是受害人,那凶手是谁呢?胡同里的黑影举止慌慌张张,大有可疑,他深夜鬼鬼祟祟要做什么?今天陈保为什么神色变化无常,他是否与骷髅德尔丢失有关呢?”
  “你是说有可能是副队长把骷髅给挖走了?”赵景用犀利的目光逼这何文忠问。
  “我是这样想,当你说到可能有人先下手了的时候,他为什么手足失措,神色慌张?当发现铜箍龙纹烟斗的时候,他又为什么吃惊?”
  这几个为什么,使赵景很满意。他觉得何文忠动脑子了。如果不细心,这些现象就可能被忽略。但是,他又觉得何文忠的疑问有许多欠妥的地方,就问:“他要骷髅干什么,他能把骷髅放在哪里?”
  何文忠的眼神里流露出无法解答的神情。
  “好吧,暂时解释不通就停一停。咱们还是先找陈安祥吧。”赵景说。
  让我们随同赵景、何文忠的目光看一看陈安祥家的院子吧:这是两间小堂屋,有两三层的墙根基,上面都是用土坯垒起来的。由于年久失修,土坯外面的墙皮都已经脱落,土坯与土坯之间露出两三指宽的缝隙。靠上面的缝隙处,大部分是被麻雀占领了。房顶的麦草枯黑而又高低不平,好像是很糟。屋檐还有几处下雨浇檐的痕迹。大门是几根棍子支撑起来的架子。中间的门是用荆条编制起来的。上面还有几个大笑不同的洞,可能是猪、狗之类的家畜来回拱出来的。门,没有关,俩人进了院子,见院子很短,一堵高大的三间瓦房的后墙横在小茅屋的前面。那就是队长陈太虎家的后墙。好像要把陈安祥家的房子压塌似的。
  一个猪圈,占去了院子的三分之一。圈里空着,可能是刚刚卖过猪。几只鸡在院子里刨着殘食。小茅屋半掩着,屋里有人哼哼的声音。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屋里很暗,停一会儿才能看清。屋子里的正中的墙上,贴着一张画像,可能是跟着形势最新买的。画像下面是一个水泥台子,充当桌子。在当地的住户中,由于一九五八年的事情,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都没有了桌子,都是用水泥台子充当桌子。里外间是用高粱杆隔起来的。陈安祥局谁在里间的“床“上。整个屋子的色调都是灰暗的,除了画像之外,没有一点亮色。
  当陈安祥看到赵景、何文忠出现咋it面前的时候,他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戴着大檐帽的公安会到他家。更想不到他们是来调查打他的凶手的。因为在他过去的记忆中,有名有姓的人打他还不是白打?他是阶级敌人吗。!他也曾被人打得卧床不起过,也曾被打的吐过血,也曾挂过牌子游过街,也曾被扒过“蒜瓣”(许多人来回的推他)。谁又来管过这些事呢?难道打阶级敌人还会有罪吗?不会的,肯定是不会的。现在,虽然他的地主分子的帽子被摘了,可谁又把他当人看呢?在他的记忆中,只有在一九四九年斗争他父亲的时候,这些公安到过他家。今天时隔三十多年又来,是为什么?
  他想,我没有反对修渠呀。莫非是太平出了什么事?他一夜不回,是不是叫公安局给抓起来了?这个孩子老师呀,不会去偷人家的东西,也不回做三年犯法的事。但是,两个民警突然的出现叫他的精神极度紧张,手不断的哆嗦。
  “老大爷,你的伤好点了吗?”何文忠看出陈安祥的情绪,就笑眯眯的问他。
  陈安祥更吃惊了。他想这不可能。他绝不会与“老大爷”这三个字有什么联系。原来的时候,不要说这些公安局得人喊他大爷了,就是本村的人也没有人喊他大爷。客气一点的人喊他名字,看他不顺眼的人喊他地主、坏蛋、坏家伙、阶级敌人等等。可是,今天的称呼使他大感意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受宠若惊,不知道如何应答。
  “啊啊,你们找我有事吗?”
  “是呀,”何文忠说,“想打听一下你被打的情况,帮助你找到凶手。”
  “不了,不了,怪麻烦的。我歇几天就好了。”陈安祥觉得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一件小事麻烦人家公安。人家有大事要做哩。
  何文忠没有管他这些,就好像拉家常似的给陈安祥讲起党的政策,讲起法律,讲起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讲起打人是侵犯人权。……
  陈安祥这时才觉得赵景、何文忠不吓人了,而且从他们的威严中看到他们的可爱,似乎感到他们来到这里的善意。他还认出何文忠就是妙玲的女婿,按辈分他也的确该喊大爷的。
  赵景看到陈安祥的情绪有点安定了,接着问:“你儿子多打了?”
  “哎,都二十六了。”
  赵景从他的一声叹气中推知他有不顺心的事,就问:“还没有对象吧?”
  “你算说对了。你们都是公家的人,农村的事恐怕比较清楚。现在的闺女的眼光都高着呢。好一点的都进了城,一般不进城的也得找一个好人家,找一个成分好的。像俺家,成分不好,孩子也没有什么本事。你们也听说了吧,谁愿意把自己家的闺女嫁到我们家呢?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接着,他深有感触的说:“要说,孩子也不赖,可局是没有人提亲。孩子抱怨我,我又抱怨谁?原先我家也是穷人,住在洛阳的白马寺附近,早荒年爹娘带着我们几个兄妹来到落市逃荒。父亲的一个哥哥都饿死了,我爹上树捋榆钱,一时眼晕,摔下来死了。我娘没有办法,就把我送给了陈家。陈家富裕,被划为地主,没有想到,这个黑锅不仅我要背一辈子,脸我的儿子接着还得背。”他说到这里,就急剧的咳嗽起来。一会儿,吐出几口带血的浓痰,哼哼起来。
  赵景、何文忠听着,看着,心里产生一种同情的感觉。从陈安祥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一提起自己的成分,就有无限的悲哀和内疚及不安。甚至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耻辱。。这种人是属于已经改造好的地、富家庭的第二代人。可是,又由于他也被戴过地主帽,第三代人照样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做人。一村有一两户,全国将有几千万人甚至上亿,加上亲戚之间的牵连,该有多少人在压抑中生活?这些人还有第四代、第五代,……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陈安祥被打了,吐血了,卧床了,他却要忍气吞声。他们不胡闹,不上诉,用自己的忍耐熬着。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敢把自己当做好人看,当大多数人都说他们是坏人时,他们就也觉得自己就是坏人了。
  赵景此刻深深地感到党中央把这些人的帽子摘掉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是何等的果断。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责任的重大。要维护法律的尊严,要执法如山,要对违法者毫不容情。
  “你谈谈你当时被打的情况好吗?”赵景等陈安祥舒缓了一口气问。
  “那天我从墓地刚要回家,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冷不防的就朝我打,下手很凶,好像要把我打死似的。”
  “你能大概记得凶手的体态吗?”
  “高个,很有劲,像学过拳的。”
  “嗷,是谁把你太回来的?”
  “只听到副队长的声音,其他几个我就记不清了。”
  “陈安泰是你哥哥吗?“
  “嗯。”
  “骷髅,也就是人头滚动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我可不信迷信。”陈安祥急忙辩解。似乎怕给他再扣上一个宣传迷信的帽子。
  “这个村子里有谁学过打拳?”
  陈安祥摇摇同样。
  “那天你从坟地回来为什么那么晚呢?”赵景只想找出点蛛丝马迹。
  陈安祥很有点为难之意,就吞吞吐吐的说:“哎,我有点伤心。看到俺哥哥的坟心里不是滋味。为了他的事我戴了几十年的地主帽子。一伤心就在哪里多呆了一会儿。”
  “他是咋死的?”
  “反正我觉得他死得屈。……”
  “啊?”
  正说着,忽然进来一个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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