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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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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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一落,李见秀一皱眉,似乎想起什么。在那里思考半天,却又一时无法想起那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线索是什么,当下也就不再搭理,手搭凉棚仔细观察着寨前红巾的调度。
只见随着那些轻骑在寨下飞驰,一大队弓箭手在刀牌手的掩护下向前推进,羽箭开始密集的落向寨墙之上。寨上的弓手同样毫不示弱的向下连续发射,不时能听到箭矢刺入人体的沉闷声和连续的惨叫。几座高达三丈有余的临车被数十红巾军推着,慢慢的接近寨墙;隐蔽在临车厚厚的湿牛皮后的箭手更是箭如雨下,一时之间,城墙上的李家庄丁纷纷避闪。
李见秀冷冷的看着这些居高临下的临车压制着寨墙上的弓手,不由冷哼一声,随手抓过身边一只油罐,用力一抡,那黑乎乎的油罐如流星般朝着其中一架临车飞去。李见秀旋身取弓,力贯双臂,如怀子抱月,眼瞄临车,似停渊侍岳,只听弓弦扎扎作响中,利箭飞射而出,恰在那油罐飞至那临车之顶时一箭穿破,罐内所装火油淅淅沥沥的顿时将整个临车浇了个透。不等临车里的红巾反映过来,几只火箭飞快的射来,只见火焰“蓬”的腾飞而出,闪耀着淡蓝色的光芒。临车里的数个箭手浑身是火,惨叫着如飞火流星般从高达三丈的临车上纷纷扑下,眼见不活。其他几架临车见势不妙,纷纷后退,不敢再过于逼前。
虽然成功毁掉一架临车,可寨下众多的弓箭手依靠着人多势众,一时之间依然将寨墙上的庄丁压制。随着“呜呜”号角响起,两面黑旗在红巾阵中摇动,红巾本阵开始缓缓向前压上,渐渐越行越快,那些高耸的云梯在众多红巾的推动下,疯狂的向前移动,李见秀已经可以看清那些攀附在云梯上,脸色铁青的红巾战士的面容,不由心中一悸,狂喝道:“李家庄的兄弟们,杀敌……”。顺手一箭,射倒一名云梯上的陌刀手,那长大极重的陌刀随着那人的尸身跌下云梯,又将地面上的两名红巾砍死。
见到二公子如此神勇,整个李家庄寨墙之上一片沸腾。不论老少,那些男子都呐喊着,挥刀弄棍,弯弓搭箭,奋不顾身的抵抗着红巾的疯狂进攻。转眼之间,就有三架云梯和又一座靠的过近的临车被点燃,而从临车和云梯上疯狂射下的箭雨以及从投石车上抛飞过来的巨石也是大片大片的将李家庄庄丁杀死。寨里寨外,一时之间,惨叫连连,血光频现。
季韦俨薄薄的嘴唇紧抿,一向犀利的眼中精光四射,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陌刀在他手中紧了又紧,微微冒出的薄汗却又让刀柄感到有点润滑。身后他的一名亲兵惨叫着被凌厉的飞箭射下了云梯,他回头看了看那落在地上的尸身,心中不由对这个跟了自己两年的亲兵有点戚戚之色。但这战场上那由他还有空来伤感,感觉那云梯微微一震,前端已经搭在了寨墙的垛口之上。在他上方的一名盾手左手举盾护着头颅,口衔大刀,右手在垛口上一撑,已经翻过寨墙。只听数声惨叫立刻传来。季韦俨毫不犹豫,脚下连蹬,也已越过箭垛,跳上寨墙。先前跳进的那盾手此刻已经倒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两只长矛,身边则是两名身首异处的庄丁。季韦俨的脚踩在血泊之中,顿时一滑,仰天跌倒。恍惚中只见一把大刀从鼻尖削过,居然是有一人隐在箭垛之后,看到季韦俨跳入,立刻挥刀偷袭。却不料季韦俨脚下滑跌,反闪过了这致命一刀。那人看到偷袭不成,刀口一翻,立时下劈,季韦俨情急之下,就地连滚三滚,那人正要追击,寒光一闪,从垛口后继跃入的红巾已将手中腰刀递入此人后背。季韦俨翻起身来,一口闷气憋在心中,陌刀大开大合,一时间连连劈杀三人,周遭李家庄丁连连后退。
又有几名红巾刀牌手从垛口跃了进来,背靠背举着盾死命保护着云梯靠近的地方。季韦俨护在这盾阵之前,提着滴血的陌刀,状若疯虎,刀光霍霍,当者皆死。不停的有精锐的红巾从垛口拼死冲上,浑然不顾那纷飞的箭矢,有些人甚至是跃在半空即被利箭穿胸,横死当场。此刻寨上寨下都集中在这里,其他的云梯早已或燃或倒,或者被死死压制,无人再敢登上云梯,厮杀声也已安静下来。余下的几架临车也被飞快地集中到这架云梯附近,那些拼命想要冲击的李家庄丁纷纷被临车上的箭手射死。
李见秀眼见情况危急,随手弯弓,连珠箭发,将守护突破口的几名红巾连人带盾,一起钉穿。连续射出饱含内力的箭矢,李见秀也觉胸中气血翻涌,手脚无力。三只悄没声息的箭如幽灵般从一架高高的临车上射来,李见秀身边紧跟的几名亲兵见势不对,往李见秀身上一扑,三箭穿透,已被射死数人。李见秀猛然回头,只见那临车上一人全身披挂,弯弓搭箭,不是那红巾蒋锐侠又是何人?
“是你?”,李见秀的眼眯了起来,仇恨的目光紧紧锁定蒋锐侠。虽然他并不知道此人就是眼前这股红巾的最高头领,但却也知道此人绝对是红巾中地位非同一般的人物。蒋锐侠向他微微一笑,竖起三个指头,道:“今日是第三天……”。话未落音,身形突闪,三支利箭啸叫着穿透战场的血腥而来。李见秀猛然感觉到在天地之间只余下了自己和那红巾将领,还有就是正在两人之间飞驰的羽箭。此刻在自己的眼中,似乎那羽箭已经成了联系彼此的纽带,似快实慢,他都能感受到羽箭在空中的轨迹和划过的风声流动。这,就是气机锁定吧?李见秀猛然惊醒过来,内力流转,身子奇怪的扭动,那三只羽箭从他身边掠过,射倒身边三人,余势不减,将尸体飞带下寨墙。
那突破口的喊杀声越发激烈了。李见秀无法逃脱蒋锐侠的箭所笼罩的范围,只有将自己的身子隐在寨墙之后慢慢前行,焦急的看到自己的大哥李见麟正赤裸上身,挥舞着一把鬼头大刀,和那突入进来的红巾头目死命拼杀。而身后那些庄丁此刻也都杀红了眼,蜂拥而上丝毫不惧临车里的箭矢和那些红巾兵的抵抗;围在垛口前的红巾越来越少,而那云梯也终于被一名冒死将身子伸出寨墙的庄丁用火箭和火油点燃,一时之间烈焰腾空,浓烟滚滚。
季韦俨看着身边的红巾纷纷战死,心中开始有点慌乱。唯一的云梯也被点燃,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了援兵,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下沉,但手中刀法却越发的狠辣,招招求与敌同尽,和他对阵的李见麟顿时心慌意乱,此刻眼见胜利在望,李见麟怎会有拼死之心,手上一个破绽,已被季韦俨欺近身来,带着浓重的血腥的刀刃一下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李见麟手一松,鬼头大刀落地,惨声大叫起来:“别杀我,我是李家庄大少爷,别杀我啊……”
季韦俨一把将李见麟拖到自己身前,陌刀横压,紧贴在李见麟咽喉,冷眼向四周看去。那些杀红眼的李家庄丁死死的盯着自己,眼神中是慌乱不知所措,却又充满仇恨杀气冲天,甚至还带了点鄙视在内。季韦俨心中被盯得发毛,不由微微一压手中刀,大喝道:“让我走,我就放了你们李家大少爷。”
这时,远方的红巾军营传来鸣金之声,寨墙下损失惨重的红巾军开始缓缓后退。李见秀看到那载着蒋锐侠的临车渐渐退出了射程,方才猛然起身,大踏步向着季韦俨和李见麟而去。季韦俨一双三角鹰眼眯缝起来,他自然对这个号称白衣傲九州的李见秀记忆深刻,能一招逼退自己的高手在这世上可是不多。
只听李见秀冷声道:“这位好汉,对阵沙场,靠挟制人质,恐怕不是英雄所为吧?”。季韦俨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却强辩道:“谁说这人是人质?他不过是我的俘虏。我们以人易人,怎么样?”。李见秀哈哈一笑:“我还以为红巾都是什么样的好汉子,上次天最一会,还当你是个人物,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季韦俨面色森冷道:“这是战场,不是江湖,若你要讲究那些规矩,那还是别在这战场上混了。”说着,一勒刀,李见麟立刻大叫起来:“二弟,你救救我啊,你答应他吧。”
李见秀扫视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李见麟和凶狠乖戾的季韦俨,漠然转身道:“你去吧,我不拦你。”季韦俨看着李见秀,一字一顿道:“好,我季子宛谢过你不杀之恩,日后若你也有今日之境,我季子宛必当回报”。说着,一转身,跃上垛口,人已入大雕般扑向那虽然着火但是还未完全燃尽的云梯,脚尖一点,轻巧落在地上。
这时李见麟气急败坏地从一名庄丁手上抢过弓箭就要对着那远去的背影射去,李见秀踏上一步,面带奚落的看着李见麟道:“你要做什么?”。李见麟大吼道:“你挡着我干什么?老子要杀了他,快放开我……”。李见秀一把夺过李见麟手上硬弓,口中道:“他不仁我不可不义。既然我答应了放他走,就一定放人。”李见麟大吼起来:“你,你,你……”。正要破口大骂,看着周围庄丁眼中的轻蔑,李见麟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忙匆匆转身而去。
李见秀周围的庄丁都赶了过来,拥在他身侧,带着敬畏和佩服。李见秀微微一笑道:“大家都辛苦了,都收拾收拾,恐怕这些反贼心不死,还会再来”。管家李文乐捻着胡须,吃力地笑着道:“我们不怕,有你这个二少爷在,再多的反贼都是枉然阿。”众人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李见芳浑身染血的挤进人群,看到李见秀,不由笑道:“痛快痛快,今天我又杀了七个反贼,哈哈。这些反贼真是愚笨,我们李家庄如此天险,嘿嘿,就靠他们这样强攻,靠用尸体来堆怎么可能堆的过来嘛?”说着大笑起来。
李见秀听着李见芳得意的笑声,脑海中突然清醒过来,天险,对,天险。世事无绝对,当人人以为天险可靠的时候,恐怕才正是疏忽之处。他顿时警醒过来,那些围绕李家庄四周崖上只有寥寥几个了望哨,如果有人真的能够攀援而上,那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当下他立刻回身吩咐栾君雅道:“栾教头,你带些人,从天梯到崖顶去看看。”
一旁李见芳嘿嘿一笑道:“二哥,我看你多虑了。那些峭壁如此高绝,那里有人能登的上去阿。再说,还有几个哨兵在上面,如果有事,一定会通知我们的。总之我是不相信有人能从外面那么陡峭的地方爬上去。栾教头就不用去了。”
李见秀摇摇头道:“我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虽然那里地势确实凶险,可是也难保不会有身怀绝技的人可以从那里上去。还是去看看更稳妥一些。”说完向栾君雅点头示意。栾君雅应了一声,随手点起几人,向高崖赶去。
这时,城外攻城的牛角号又再次“呜呜”响起……


孙义吃力地攀上一块巨石,脚踏在一道浅浅的石缝中,两手按撑,从崖边悄悄露出头来。一蓬乳黄色的小雏菊在山风摇摆中挡在孙义的眼前。透过那杂乱的草叶花朵,孙义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座小小的木头塔楼立在五十步外的最高点,俯瞰着整个山丘顶上的这块小小狭窄的坝子。五六个身作蓝色庄丁打扮的青年或卧或坐的呆在那个小木头塔楼里,身边堆放着巨石火油和弓箭,虎视眈眈的监视着这唯一的通道。
看到这个情景,孙义悄悄缩回头去。即使翻上山梁,自己也会马上暴露在那些庄丁的视野之中;而要攻击对手,则必须抢过那五十步的距离。暴露在空旷之中,只能是愚蠢的行为。向下看去,沿着自己探出的岩壁石路攀援而上的不到十人,而这十人由于背着长绳铁钩和武器,此刻也累得气喘吁吁。这高达三十来丈的垂直岩壁上除了风化的岩缝和少量的茅草,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地方。若不是靠孙义高强的内力强行在无法通行的地方用铁钎扎入,这次行动必然失败。但也正因如此,此刻的孙义纵然已经攀到山梁之处,却已是如强弩之末,那里还敢莽撞冲上抢关夺寨。
这时那塔楼里一个小伙子打个哈欠大声道:“妈的,老子今天水喝的太多了,又要去尿一次,烦人……”,说着孙义就听到草木细索的声响,显然是那人向着岩壁走来,想到这里放水。
孙义当即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那陡峭的岩壁之上。后面的几个部下显然也都听到了那人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此刻他们若是被发现,只需要一块小小的石头就可以轻松的将他们全部砸到峭壁下去摔成肉酱。片刻,一股带着酸臭的溲溺淅淅沥沥地从孙义头上浇下,激烈的水柱打的那丛雏菊东倒西歪,枝散花谢。
不一会,那人站在那里打了个冷战,抖抖擞擞一阵,心满意足地向着塔楼而去。孙义猛吸一口气,身子腾跃,从那陡峭的岩壁下悄没声息的翻起,猫着腰躲在那人身后,脚步保持相同的节奏,随着那人向塔楼而去。
那青年庄丁哼着小曲,脚步轻快。这时塔楼中的一人偶然一瞥,看到随在他身后有个黑影,不由愕然站起。一时间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有人偷袭,只是一只手抬起,指向那青年的背后,愣在那里。不等他叫出声来,一把薄如柳叶的飞刀已经飘摇而至,切断了他的咽喉。顿时整个塔楼一下大乱。
孙义知道那飞刀必然是从峭壁另外一面攀上崖来的颜蜀所发,当下一声怒吼,振臂一推,那挡在他面前的那个青年庄丁一声惨叫,身子已经如断线风筝,从狭窄的山道上跌入高高的山谷,唯有惨叫余音缭绕。那塔楼上的几个庄丁都被这突发情况惊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孙义发足狂奔,腰间大刀脱鞘而出,顺手一掷,又一个庄丁头颅被削去大半,红白之物喷涂满地;两名庄丁此时方回过劲来,看着沿着山道疯狂冲来的大汉,强撑住发软的手足,扑向那高高架起的滚石。
“嗖嗖”,又是两道寒光飞过,那两个庄丁各自捂住喉咙“咯咯”倒地。其中一人的尸身在那滚石上一磕,那滚石晃了一晃,撑住滚石的支架哗啦啦散开,那千斤巨石隆隆沿着山道势不可挡的滚了下去。
孙义此刻已经抢到塔楼之前,看到那巨石突然落下,大骇之中,身子凌空后退,但那里能比得过那巨石滚动之势,那黑影直朝他当头压落。孙义惊叫一声,闭目待死,却突觉腰间一紧,一道红绸已将他拦腰拉住,掷向崖外。孙义只来得及看到那巨石紧贴着自己鼻尖碌碌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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