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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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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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夜色中一声少年清朗的声音,一条银蛇悄没声息的从黑暗中突然闪现,迅即无比地刺入路休景的刀花之中。路休景收势暴退,手中钢刀回格,只听“嗤”一声脆响,那银蛇已经穿透腰刀厚厚的刀背,剑尖没入路休景肩膀。狂嚎一声,路休景身子一扭,肩膀已脱开那剑;手一下脱力,刀当啷落地。不等路休景再动,那剑尖已绽开一朵梅花,五点寒芒向他迎面而来。
“大人休慌……”,李见秀大叫一声,手中“渠腾”翻飞而出,在路休景面前织出一道光幕。“叮叮叮叮叮”,五声撞击连珠炮般响起,密集处让人只能感觉到这是一道拉长的碰撞。
李见秀收剑而立,那袭击者却已退入黑夜。李见秀朗声道:“涴花云现,剑势若电,云氤电射,一抹红焰。闪电穿云剑法,阁下是西凉第一高手,方存孝方大侠的什么人?”
回答李见秀的,是扑面而来的箭雨和热浪扑面的火把。护着路休景仓促退入磨坊,李见秀也只能勉强将射向自己的羽箭火把档向一边,却无法阻止那些火把将磨坊里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统统吞噬。
“轰”,一桶香油终于经受不住火焰的炙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满天的碎片,满天的火焰,磨坊里的房子再也抵抗不住这样的摧残,呼啦啦的全部塌下,将还残留在屋子里的伤员已及那些还没有被引爆的油桶统统埋葬,而在废墟上,冲天的火焰如同精灵一般诡异的跳动着。
箭矢稀疏下来了,但是却越发准确。在那巨大的火光影射下,每一个官兵都如同白纸上的黑字,清晰可辨。情急之下,一些官兵再也顾不得军法,脱下身上厚重的盔甲,立刻跳入了邻衣江中。
路休景一把推开李见秀,突然哈哈狂笑起来,雄壮的身躯在火焰下佝偻着,跌跌撞撞的向着那燃烧的废墟走去。李见秀疯魔一样扑上欲拉住开始发狂的路休景,却被路休景猛力一下打掉李见秀的手。只听路休景口中慢慢传出歌声:
“江山万里起苍茫
气冲霄汉世无双
好儿郎
熊熊烈火焚残躯
何处不可忠魂葬
耀四方……”
方字音节尚未落音,歌声已经嘎然而止,一只箭从路休景后背穿入,前胸透出。路休景踉跄着又向前走了几步,整个身子突然扑进了火堆,口中大叫道:“天最城啊,我与你共存亡……”。废墟突然如火山爆发般爆裂开来,堆积在废墟下的那些香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接二连三的爆炸开来;那废墟带着烈焰如同一个恶魔,从蚩伏变成疯狂,整个天地都变成了火的世界,视野中看到的是红色的雨点飞扬的火风……
看到路休景如此悲壮的死去,悲愤莫名的李见秀却冷静了下来,一把拉住正在整理衣冠,准备寻死的耿思俭,不顾他的强烈挣扎,强行拖着他扑入了冰凉的邻衣江中。水是冷的,水面上却漂满了燃烧着的油迹和木屑残片,还在冒着点点火光。这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在两人面上,只看到二人脸上水迹斑驳,早已无法分清那曾经流下的泪水,一切都已经被淹没在这浩荡的大江之中,了无痕迹。
一个大浪打来,本已负伤的李见秀再也把持不住恸哭的耿思俭的手臂;手指一松,耿思俭的身体已随波逐浪向下游而去,渐渐飘远。“不……”,李见秀惨号一声,却只能看到耿思俭的头在湍急的江面上浮浮沉沉,终于不见。
望着苍天,一弯青月挂在当头,李见秀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悲怅,迎着江风,泪流满面。随着江水向下游漂去,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在空中回荡不息:
“江山万里起苍茫
气冲霄汉世无双
好儿郎
熊熊烈火焚残躯
何处不可忠魂葬
耀四方……”



奇峰困飞骑
“孝叔啊,好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你的名字了,这个世间还有人能记得你啊,还有人能认出你的剑法啊……”,颜云放慢慢从漆黑的夜幕掩映下走了出来,修长的身影在火光下却微微颤抖,握住剑柄的手握紧,指甲却在恍然不觉间掐入了肉中,耳边却又响起了那中气充沛的声音严厉的喝斥:
“涴花云现,剑势若电,云氤电射,一抹红焰。此乃我闪电穿云剑法的精髓。若要习得我之剑法,必要做到手泰山,刃悬丝,锋激击……”“喂,小三,你在干什么?你这是穿云剑法?我看连穿布都不行……”“不要用眼去瞄敌人,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你直觉的反应,心到手到……”“嗬嗬,小三,又从哪里偷来的玉壶春啊?想你孝叔叔再传你绝招?行啊,剑来……”“那庭锋,且看我方存孝将这颗大好头颅送交于你……”
两行清泪悄悄地从颜云放脸颊划下……纷至沓来的往事一幕幕,一幅幅,尽呈眼前。看到眼前出现的那清瘦的灰衣背影,那点点花白的头发似在眼前飘动,三缕长髯更是在笑容中飞拂;颜云放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远去的声音,能攥入手中的却只有幻像……
“孝叔,你在九泉之下还好吗?你要是现在在我这样的处境,你会怎么做呢?当年你心伤好友被诬身死,又恨那池之贵胡作非为,可你,却依然守着一颗忠心。那我,现在这样是对的吗?或许你在九泉之下会看不起我,可是,若不这样,我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又怎么敢奢求报仇雪恨呢?”
心中突然天人交战,江上却隐隐飘来那随波而去的李见秀苍凉的歌声,嘶哑中却透着坚定,悲凉中还夹杂壮烈。颜云放低声和着这缥缈的歌声,心中却越发的冰凉……这大夏军歌的歌声,还能属于自己吗?站在河岸,扶着那磨坊冰冷的青石墙,颜云放却感到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渐渐沉入深渊……
“嗖……”,资彦亭向着江水中响起歌声的地方射去一箭,那歌声却越发响亮。资彦朗走到河边,也顺手弯弓搭箭,却听到颜云放低沉的声音传来:“彦朗,让他去吧……”,声音渐小,资彦朗只能隐约听到一句:“也是江湖沦落人,得绕人处且绕人啊……”,便再不可闻。
杨神秀敬畏的看着那被坍塌的磨坊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得如同画中人般不真切的俊朗人物,长长出了口气,握紧手中长长的陌刀刀柄。自他伤好后,也无路可去,便随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投奔了红巾。最初还想着凭借自己所练的刀法博得一席之地,见识了颜云放的剑法,陈英起的刀法,杨耀岚的枪法和蒋锐侠的剑法之后,却发现自己原来是个井底之蛙,不由更加知耻后勇,倍加努力,更是将一手刀法联系的出神入化,在不复当年的花架之势。此后与季韦俨对垒,也坚持了不下百招方才败北,现在在蒋锐侠曲中,也算是一个好手了。但对他来说,在所有他见过的人中,最让他琢磨不透的却是这个年纪轻轻的颜云放。蒋锐侠仁义,陈英起豪爽,周海羡风霜,杨耀岚阴沉,季韦俨粗直,王翼直鲁莽,可这些都比不上颜云放那可以直透人心的眼神和那眼神中蕴含的悲哀,那悲哀渗透了这个左尉的全身,从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让所有靠近颜云放的人都被感染。看不透的心灵,比不上的功夫,这一切都让杨神秀对这个人物充满了好奇却又坚决地服从,一直小心翼翼不敢乱说。此刻看到颜云放在那里默然不语,杨神秀迟疑了一下,看看身边低头似乎在回避这颜云放的蔡亚炯,终于还是抬足向颜云放靠了过去。
“颜大哥,我们是不是先赶回埋伏地啊?我担心官兵袭城,你不在那里主持,会不会有问题?”,看着颜云放,杨神秀将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
颜云放微微摇头:“呵呵,你还没有看清越秀。只要有他在,没有太大问题。越秀绝对属于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你是说孙庭先吗?这个我倒没有看出来。我知道他很稳重,做事沉静,遇事冷静,可是我没感觉到他有什么急智啊?”,杨神秀问道。
“的确如此,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不冒失,求稳重,而且人又机警,要说你感觉他没有急智,那是因为他没有机会表现而已。”,说到这里,颜云放淡淡道:“人不可貌相,孙庭先绝对是属于人精类的人物。”,说着看到杨神秀道:“就像你,岱宗,你不是也是一个机敏人物吗?短短十来天,斩郭知琢,破天最府,武功卓绝,心思灵巧,杨耀岚也算是见多识广,才和你相处几天,就提拔你为什长,嘿嘿,你也是前途无可限量啊。”
杨神秀慵懒的伸个懒腰,随口道:“这还不是颜左尉和蒋曲长提拔了,我又有什么本事啊,不过烂命一条,反正都是拣回来的,拼呗,何如阿?”
颜云放正色道:“岱宗,我不是想捧你,不过凭你的机巧和一手刀法,以后总有成为一方头领的时刻。”
杨神秀舒眉颜展,笑道:“颜大哥,你过奖了。我这生也是为锐霆越秀所救,只求今生能报答他们大恩,也就足够了。其他的,哪里敢想啊。”
颜云放凝神看着杨神秀:“人就要敢想,你也绝对不是甘于雌伏的人,我不会看错的。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了……”
杨神秀脸色微变。颜云放一眼能看出他心中的小小野心,让他心中更加戒惧这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爷。他从小就被王薄收养,又得到一个落魄老人传授刀法,自然对自己充满信心。被张思真击败,那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缺少和人打斗的经验。但是后来随孙庭先等人加入红巾,攻城略地,方才感觉到自己刀法确实属于厉害的行列,心中自然也有了想法,要靠这个刀法出人头地。现在被颜云放一语道破,倒让他不好意思再说了。
这时,黑暗中听到部下突然大喝:“是谁,出来……”,紧接着有人大骂道:“妈的,你瞎了你的狗眼了,你刘大爷来了,你还咋唬什么?”
杨神秀疑惑,提出陌刀就要上前。颜云放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轻身吩咐了几句。杨神秀脸上微笑,退到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隐匿不见。
颜云放见杨神秀按照自己的吩咐离开,方拱手对着那来人喝骂的地方,恭敬的道:“是刘雪玱刘头领来了吧,快请过来,不知道刘头领有什么吩咐阿?”
刘雪玱粗声粗气的道:“当然有事情来找你了,不然我来干嘛?找死啊?我说,你们不是答应替我打下这个磨坊,慕容头领可是吩咐过要活太守,你们怎么用火攻阿?这里还有活人吗?”
颜云放嘴角一撇,低声道:“刘头领应该知道官兵援军已到,那里还能慢慢解决这磨坊里的残余啊?一把火烧了,来得快,也干净利落了。”
刘雪玱大怒,一掌重重击在青石墙上,震下好几块碎屑:“混蛋,你们攻打之前,我是怎么吩咐的?你们是不是不把老子的话当成话啊?”
颜云放揶揄的一笑:“我们不把你的话当话,那能当什么啊?”
刘雪玱怒道:“那当然是当我说的话是狗屁了,这还要我教你?亏你还算是有点学问的文人呢。”他话音一落,周围已经传来压抑的低笑。
颜云放忍住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呢,可是把刘头领的话当作金科玉律的。若不是敌人援军到来,我们肯定把那些困守的官兵一个个都给你揪出来。现在虽然用火攻,可是你放心,我们还是把那个天最太守路休景给你留着呢。现在正捆在磨坊里面。你要再不来,我们就由的他被烧死了。俘虏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的,所以这个功劳注定是你刘头领的阿。”
刘雪玱哈哈大笑起来,气头也消失了:“好好好,难得你这么知趣,也知道慕容头领想要的人,是必须留下的。好好好,我现在就进去把那个狗太守提出来,带到慕容大人那里去。”
颜云放脸现好奇:“我听说慕容大人已经领着他的部下退出西门了,是吗?听说他是要支援东门的战斗,先退出城去,是为了要和城里守军相互呼应,真是难为慕容大人了,想得这么周到。”
刘雪玱根本没有听出颜云放口中的讽刺意味,大咧咧的道:“那当然,我们慕容头领做事情可是精打细算,思虑周详啊。要不是慕容头领,我们这些人也都不知道死到什么地方去了。嘿嘿,怎么样,想加入我们营吗?”,边说边径直向着还冒着火光的磨坊走去。颜云放和刘雪玱的几个亲兵紧随在身后。
刚一踏进磨坊大门,熊熊闪耀的火光让刘雪玱眯缝了一下眼睛。这一瞬间,一道刀光带着极度的杀气向刘雪玱迎面而来。“啊……”,刘雪玱惨叫一声,身形暴退,血光飞溅,已受了重伤。随在后面的几个刘雪玱的亲兵见势大惊,抢过颜云放身形,上前将刘雪玱护在身后。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影正跳跃着向江边跑去,身上官兵盔甲甚是明显。几个亲兵立刻追击了过去,只留下一人照料着重伤的刘雪玱。
颜云放抢上一步,扶住刘雪玱倒地的身子,口中连连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真没想到居然还有残余官兵留了下来。刘头领,你还好吗?”
那刘雪玱本来也是身具高明武功,否则也做不了慕容贵的亲兵头领;此刻居然不明不白的就被人偷袭受伤,这心中怨气自然是冲天而起。听到颜云放连声道歉,他也是恶声恶气的道:“好好好,你们天鹰营所赐的这道伤痕,我刘雪玱终身难忘”。说完转身对身边那留下的亲兵大声道:“立刻扶我回去。妈的,我们呆在这里干什么?哼,把人召集起来,大家都给我走……”
颜云放淡淡一笑道:“刘头领不再要那个天最太守路休景了吗?这可是大功劳一件哦。如果刘头领不要,那我们天鹰营就敬谢不敏了。”
刘雪玱恶狠狠的瞪着颜云放,天人交战了一会,突然又变得和颜悦色:“呵呵,这个路休景是你们那个曲长答应送给我们的。怎么能辜负你们天鹰营的好意呢?自然是要的了。来,扶我进去……”,后一句话却是对扶着他的亲兵吩咐的。
颜云放抢先走到当头,道:“还是我打前吧,万一再留下个官兵什么的,我可担当不起这个了。还是让他来袭击我吧……”
刘雪玱脸上红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道:“好吧,你当头走先,我在后面给你掩护着吧。”
三人向前徐徐而行,越过那磨坊的巨大铁门,刘雪玱使劲握拳捶击了这门一下,大门嗡嗡闷响一会。刘雪玱顺口骂道:“就是这个该死的大门,让我们亲兵曲的人损失了多少啊。妈的,快五百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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