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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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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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声朗笑,季韦俨回刀隔开路休景的刀势,人已暴退,转瞬间已退到磨坊门外。几个官兵呐喊着追了出去,却只听连声惨叫,如雨箭矢飞射而来,转眼就将这几个莽撞之人射成刺猬一般。
路休景驻刀在地,呼呼急喘;耿思俭抢步上前,却看到李见秀手一松,手中“渠腾”剑落下,噗的一声轻松没入土中,人也摇晃着缓缓坐倒。耿思俭大惊,忙转到李见秀面前,正要询问,却听到李见秀慢慢说道:“贼军胜利在望却退兵而去,只能是程大人兵到了。我们有救了……”
耿思俭一听李见秀所言,长出一口淤积在胸中的闷气,突然双手向天,胡须随风飘飞,朗声大呼道:“天不亡我啊……”
薄暮夜色中,一只河鸥掠过邻衣江头,留下一点白色残影……


“随我来……”,蒋锐侠跨上一匹雄壮高大的白色骏马,顺手抄起一支亮银枪,横架马上,双手捧上黑光虎吞盔,迅速地戴在头上,回身招呼着身边的玄荼营重骑就要出发。
自从张文定将玄荼营交到蒋锐侠之手,为了让他能真正有一手本领,这一路上除了让他和部属彼此间熟悉外,就督促蒋锐侠将所有时间都花在练习枪法和骑术之上。短短十多天,蒋锐侠对马的操控已经达到一般骑手的水平,而枪法上也学到了点张文定的赫赫有名的烈马怒枪的皮毛,对阵之时也算是有了点还手之力。不过他不习内功,要真遇上高手,也只有落荒而逃的命。
此刻蒋锐侠要率部出发,颜云放冷眼看着,身形忽然拦在蒋锐侠马头之前,伸手勒住马缰,沉着脸道:“公义,你就这样去?这样就能救的出怒翔吗?”
蒋锐侠手中亮银枪挑出,从颜云放手中挑出马缰,口中却冷喝道:“君弥,你我想法不同。无论如何,张鹰大哥我都要亲自去救;至于这里的其他事情,就拜托你了……”,说到这里,蒋锐侠又顿了顿,慢慢道:“而且,君弥你不要忘记了,我的伯父张文定,妹子张思真他们都还在营中,我不去救他们,还有谁能救得了他们?玄荼营的将士们又能不救他们的老统领吗?”
“谁说我不救他们?”颜云放怒吼一声,沉声道:“怒翔也是我的结义大哥,伯父也是我的伯父,我们怎能不救。可是,你现在就带着这区区百人就想闯营救人,这只能是妄想;到时候如果连你也没有了,那还指望谁来救援他们?”
周海羡本领着部属一言不发的跟在蒋锐侠身后,此刻见二人相争,带马上前道:“公义,君弥所说也有道理。凭我们不足百骑,想在那袭营的千军万马中救出人来,实在困难。必须事先有个完全之策。”
这时,听到求援就立刻赶去召集部属的陈英起也赶了回来,看到众人依旧在原地不动,不由大急,嚷道:“救兵如救火,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张大哥可等着我们这彪人马呢……”。颜云放冷眼瞪向陈英起,口中叱道:“你叫什么?谋定而后动,莽撞只会坏事,你以为还是在沙漠里当马贼呢?”。陈英起怒目回视,看到颜云放依然故我,傲然而立,当下也默然,拢住马头。
蒋锐侠仰天叹息一声,从马上跃下,无奈的道:“公义,你说应当如何啊?敌人是谁?来了多少?我们又要怎么办啊?”
颜云放沉声道:“来者是谁,这只有两种可能,吴州兵或者是天翔禁军。不过天翔禁军远在金陵,若要驰援,恐怕没有这么快;那只能是包围首阳山的队伍中抽出的人马。包围首阳的大军是吴州牧章亮基领兵,手下汇集了五州的四万兵马;可朗泉之兵非他嫡系,苏州兵又战力甚弱,淮州兵更是新建,他能调动,绕道千里来袭的,只能是他的吴州精兵。而他来势如此之快,绝对只有轻骑,人不会多,而且应当是连夜兼程,轻装前来,不能持久。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周海羡一拍大腿,赞道:“必然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太冲动了。恩,如果来的是吴州轻骑,则必然是赫令侠的左骑营或郑川的右骑营,二者必居其一,甚或两营皆至。若如此,其兵数则可能不少于五千。连破我敬字、定峰两营,可减去一千之数,则仍不会少于四千。四千铁骑,难啊……”。分析到这里,周海羡斧削般清瘦的脸上现出愁容,摇头叹息。
这时杨耀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有什么难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什么?”。他本负责接应季韦俨;季韦俨闻金而退,杨耀岚和他将各自队伍整顿后,双双联袂而来。孙庭先安排了弓手射死从磨坊中贸然而出的官兵,看看暂时没有危险,也随在杨季二人身后而来。远远听到周海羡叹息,杨耀岚顺口就奚落了周海羡几句。
周海羡脸色一变,就要回敬,却被蒋锐侠抢先问道:“亮云,你可有什么好计策能退敌救人的呢?”
此刻蒋锐侠所在的天鹰锐字曲除去随着王翼直留守在老营中的冯怀诚、曾天养两哨,留在城门负责警戒的张晃诚一哨,余下五哨的哨长都汇聚到了这里;而这五哨也是随着蒋锐侠投奔红巾的嫡系旧部。看着大家信任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脸上,蒋锐侠此刻才越发意识到刚才颜云放对自己谈的那番话的意思,更感受到肩上责任的分量,不由暗自心中暗道叹息。
“我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敌人若是轻骑,则必然没有太多的攻城利器;而轻骑利在速战,若张鹰统领能抵挡住敌人第一波攻击,则现在必然无恙;否则恐怕早已没有机会。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不再救援,而是要稳住这天最城的防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杨耀岚见蒋锐侠点将,当即说出心中所想。他和周海羡季韦俨三人都是淮王旧部,久经沙场,对这等事情自有经验判断。
颜云放沉吟一番,方接口道:“这样不妥。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调动包围首阳的官兵,要是我们把自己困在这个城中,等到官兵大集,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必须趁现在敌军还少,早日立刻这个可能的死地才是上策。”
“死地?为什么这样说?”,陈英起听得不解,插话问道。蒋锐侠也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颜云放。
颜云放淡然一笑:“他们是官我们是贼,自古可没有贼死守城池而官兵攻城的道理,为什么?简单,因为如果我们死守,官兵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而我们,靠谁来救我们?所有一切都只有自力更生。若困守孤城,我不敢想象。”说到这里,他朝陈英起一笑,问道:“公寻,难道在大漠里,你们会困守在一个绿洲里吗?我记得看过的《武尚》中曾写道,‘兵无常势,行云流水;一击不中,鹰扬千里’。这句话说的就是在沙漠草原中的战斗。而我们现在其实也查不多,如果不做流寇,那根本没有可能活下去;和官兵比守城,那就是叫花子和龙王比宝,怎一个惨字了得……”
“哦,看来我还是没有当贼的自觉啊,呵呵”。杨耀岚讪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刀疤在周围点燃的火炬中更是显眼。
这时蒋锐侠斩钉截铁的道:“没有时间了。君弥,你说应该怎么做,只要能成功退敌,救出怒翔兄,怎么样都成。我听你吩咐”
“好,那我就越俎代庖,不客气了”,颜云放听到蒋锐侠说的如此急迫果断,当下也不犹豫,立刻对周围各部下命令道,“越秀,你立刻带你的麾下射手赶到我们破城的那个缺口,设下埋伏。另外,你也派人去通知守在东门的明阳,让他立刻关闭城门;还有在城中的刘雪玱和臧质谅两部,你也派人立刻去通知,让他们赶到那缺口处埋伏。我们要给那些官兵一点颜色看看”孙庭先没有想到颜云放第一个吩咐的就是自己,愣了一下,大声应是,立刻转身调度。
颜云放又转头吩咐杨耀岚和季韦俨道:“亮云兄,子宛兄,你们二人率手下埋伏在缺口处的壕沟中;等我们将敌人引来,你们听号角命令,突出冲杀”。旋即又转向陈英起和周海羡:“沐波,你率重骑当先突击,一定要杀出重围,冲入老营之中;而公寻,你则负责掩护重骑侧翼和后卫,一定要保证重骑的突击。等接应到张鹰等人,立刻突围,往缺口处来。官兵肯定防着我们突围,但他们远道而来,必然不知城墙的缺口所在,就是打援,也必然安排在天最城门处;等他们发现这个缺口,必然要随我们突围的人而来。此刻,就是我们消灭他们的最佳时刻。大家立刻准备吧。”众人听他安排的井井有条,都面含笑容,齐声应是。
安排完后,颜云放看着蒋锐侠恬然而笑,道:“公义,你最好还是留在埋伏处。你的箭法出神入化,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用武之地。突击之事,由我去吧。”
蒋锐侠神色肃穆,默然摇头,伸出手将马缰紧紧拉住,右脚脚尖探入马镫,用力一踩,人已轻巧的跃到马背。马儿长嘶一声,兴奋起来。蒋锐侠伸出手慢慢抚摸着那柔顺的皮毛,突然轻轻说道:“我是这曲曲长,危险的事情,我不做谁做?再说,我临机之变远逊于你,由我指挥埋伏,又哪里能做到随机应变?所以,这个救人和诱敌的事,还是我来做吧。”
见蒋锐侠坚持如故,颜云放也无话可说,让开挡在马头前的身子,顺手拍拍马儿修长的脖子,口中喃喃道:“马儿啊马儿,你一定要把公义给我完好无缺的带回来啊……”
蒋锐侠听着,心中一酸,马上别过头去,不看颜云放,口中沉声道:“君弥,你放心,这次虽然凶相,可是我们结拜之时就说过生死与共;你还活蹦乱跳的,我肯定还要留着这个身子一起冒险,还要留下这条命来,听你说那些故事呢……”,说到最后,声音不由有点哽咽,忙收声不语。
陈英起打马走了过来,在马上俯身向颜云放道:“君弥,放心吧,只要有我陈英起在,公义不会损失一根汗毛的。呵呵”。颜云放顺手拍了拍陈英起的脸,淡淡笑道:“你也是我的兄弟,自己也要保重啊。不过公义的骑术确实让我不放心,战场之上,你多多留意,一定要保住公义兄弟的安危啊。”陈英起唱了个喏,方策马向着自己的那队千马帮的兄弟而去,开始分派人手,整排队形。
周海羡也向颜云放笑了一下,转身立刻大喊道:“路霖,叔夜,你二人率队在我左翼,公平,正识,你二人率队为我右翼。”玄荼营一众重骑齐声回应,马蹄得得,人马穿插,转眼间就排成了一个楔形队形,周海羡排在最前,左手为秦庭遇贾摩岚,右翼则为吕审国昂永相。人肃立,马列队,都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蒋锐侠顺手带动马缰,引着马儿走到这楔形的箭头之上,和周海羡并列在前。周海羡看着蒋锐侠阳光的脸上充满斗志,不由微微一笑,双脚轻夹,座下黑马向前半步,不经意间已将蒋锐侠掩在身后。
回头看看颜云放孙庭先等人挂牵的脸,蒋锐侠挥了挥手,右手握拳,猛然立起,大喝一声:“必胜……”,左手绰枪,右手控缰,随着大喝,座下马匹已经开始慢慢跑动起来;周海羡立刻策马跟上,随着就是玄荼营大队人马开始移动。人马铠甲相碰,叮当作响;但队形却丝毫不乱。陈英起“哟嗬”一声怪叫,千马帮众分成三队,殷念慈带队赶往玄荼营左翼,吴孝巍则前往右翼,陈英起带着余下二十骑落在后面,掩护着这箭头的后卫。
颜云放看着头也不回渐渐远去的铮铮铁骑,两只拳头渐渐攥紧,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向着远方的朋友大喊道:“公义,公寻,你们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我等着你们……”

一缕得意的笑容在“疯子”王霆洗的嘴角绽开。看着环绕着红巾贼军老营纵马环绕不停欢呼的部下,看着如雨的箭矢射倒那一个个在火光下狼奔豚突的反贼,看着夜幕下熊熊燃烧如同盛宴篝火的贼军营地,王霆洗浑身热血沸腾,战意昂然。哼,不自量力的反贼,还妄想围魏救赵;在精锐的吴州精骑面前,这些红巾还不是如同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身为吴州右骑营前锋曲曲长,郑川将军的得力干将,每战王霆洗都是斩旗破敌,所向披靡。在他丈二长矛之下,先后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英雄豪杰;而刚才连破敬字、定峰两营反贼,毙于王霆洗枪下的红巾更不少于二十,其中还包括定峰营留守曲长在内。这等赫赫战绩,让王霆洗此刻锐气达到顶点,不由哈哈狂笑起来;笑声随着夜色火焰腾空,萦绕不散。
噼啪燃烧着的围在营地旁的木栅栏突然弹出一团火焰,那是用作木栅的松木里含着的松脂被烈焰炙烤点燃而爆裂。王霆洗伸出大手,轻轻托住这点在空中慢慢飘飞的火焰,看着它渐渐熄灭化为灰白的细丝;手指轻轻一捻,这根白丝变成粉末,随风消散的无影无踪。
“嗖”,一支迷失了方向的流矢从王霆洗耳边飞过,王霆洗迅速往空中一抓,拉住了这箭的尾羽。在面前摊开手掌,这只箭的剑杆有着明显的歪曲,箭头上还带着血迹。“呵呵,快没有箭了吧……”,王霆洗一把攥紧手中的箭,满是稀松胡须的脸上笑意更加浓烈,如同饥饿的人看着一只就要掉进陷阱里的羔羊。
“老王,战果如何啊?需要我们帮忙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王霆洗回头,看到的几骑在夜色中翩然而来。
“少来了,臭火把,你还是等着捡我们的剩饭剩菜吧。”王霆洗毫不含糊,立刻拒绝了来人的好意。“这些红巾反贼也蹦跶不了一会了。哼,我要他们一个个全都给我下地狱去。火霹雳,你就等着羡慕吧。”
来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火光下映射出当头一骑的高瘦身材,唇薄眼细面色蜡黄,乍看上去如同一个病人,正是绰号“火霹雳”的吴州右骑营左曲曲长辛燃。他所率部属只比王霆洗所部晚了一点,包括进攻敬字营和定峰营,都只拣到一点微末功劳,因此这次进攻天鹰营,左曲的速度确实够快。不过此刻看着已经燃烧的如同火山喷发的岩浆般的红巾营地,辛燃心中暗自心惊。这个王疯子确实够狠够毒,面对一时不能攻进去的营盘,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火攻这一毒辣的方式。而这方式确实有效,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失魂落魄的反贼,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疯子一般的大汉率着区区一曲不足五百人所炮制成的,怪不得郑川将军每次都要让这个疯子当全军箭头,实在是慧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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