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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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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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官兵以及仓促动员起来的天最城里的百姓在太守路休景的指挥下,还是成功了守住了天最府,更连续击败了红巾的多次进攻。各路首领见久攻不下,师老兵疲,都互相埋怨扯皮;而张鹰更是忧心忡忡。此刻,义弟蒋锐侠带着精锐的淮王旧部来投,让张鹰为之精神一振,当即任蒋锐侠为他任统领的天鹰营曲长,让颜云放和自己旧部王翼直二人为副,将蒋锐侠部下满员齐编。颜云放则建议采用巨型抛石车的战术,并亲自绘出抛石车的机关图,立下首功;抛石车被集中轰击天最府的城墙并最终将其击垮,从而打开了胜利之门。蒋锐侠亲自射死官兵曲长梁庭豹;而其部下杨神秀则杀死郭知琢。可说天最的胜利正是蒋锐侠和他的部下打下来的。是以此刻张鹰对蒋锐侠所部是器重的很,而对颜云放的渊博知识更是佩服不已。
听到张鹰询问,站在一边脸色平静的颜云放轻轻的说了一个字:“水”。张鹰听得不解,正要详问,身旁蒋锐侠已经回过头来,年轻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忍,对正要问话的张鹰道:“怒翔大哥,这些官兵还真是好样带种。真想不到这些只知道欺压百姓的兵居然也有勇敢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杀了他们的决心了。”
张鹰闻言,扭过头来看着蒋锐侠,笑容里带着奚落:“哟嗬,我们的神箭手心软了啊?怎么,觉得他们有种,佩服他们了?不忍心杀了他们了?”,说到这里,张鹰脸上神情一肃,正色道:“公义,你这是第一次参加真正的打仗,所以你才有这样的想法。哼哼,告诉你,绝对不要轻视他们。你可以痛恨这些兵,但绝对不要看不起他们,但也不能同情他们。对于这些顽抗到底的官兵,你绝对不能手软;这些人,一旦缓过气来,是最凶狠最残忍的敌人。他们对自己狠,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那更不会把对手的命看在眼里。再说……”,张鹰眼望苍穹,暮色之间,一只飞鹰在遥远天际盘旋。张鹰出神地凝望着那只宛如天边小点的飞鹰,片刻方幽幽道:“只有这种人才是我张怒翔希望的对手,才能真正算得上我的敌人,让我敬佩的敌人。难道你希望这些汉子匍匐在你的面前,期待你的恩典吗?不,我倒宁愿用我的刀我的箭来成就他们的英名,哪怕他们是我痛恨的官兵……”
“说得好,我说张怒翔张大哥,还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抒情的时候啊?第一次看到,第一次看到,嘿嘿”,陈英起一袭白衣,跨下白马,从天最府城的街道上驰来,行到他们几人身旁,陈英起一个鹞子翻身,干脆利落地跳下马来,站在几人身边。他所率领的由千马帮众组成的轻骑和周海羡的玄荼营重骑是红巾唯一的正式骑兵;而重骑并不适合在这到处都是障碍尸骸、到处都是残砖破瓦的破城里搜缴,因此就由他陈英起带着部下在这天最府城主街上来回扫荡了好几个来回,将所有漏网的官兵全部捕获,也将那些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人从城外逮了回来。此刻,他骑马过来也算是到张鹰这里缴令来了。
张鹰嘎然一笑,顺手一掌拍在那马屁股之上。那马儿唏缕缕嘶鸣了一声,扬起尾巴扫了过来,从张鹰脸上重重打过;张鹰措手不及,到被搞了个手忙脚乱。周围几人一见都笑起来。张鹰也陪着笑笑,方正色对陈英起道:“公寻,情况怎么样?还有漏网的官兵吗?”
陈英起此刻倒是不再嬉笑,肃容道:“怒翔大哥,我带着我那哨人马来回在天最大街上来回扫了四次,杀了百来人,还抓住了三百多个溃兵,全部交给真文节处理了;不过,大哥,你恐怕也要管一管,那些邵达虔和林奉敞的部下,军纪败坏,纯粹就是群土匪,见人就杀,见钱就抢,见女人就上。妈的,打仗的时候是窝囊废,现在抢东西有本事了?就这个破样子还算是什么义军啊?大哥,你下个命令,我现在就去帮你收拾这帮烂人。”说到这里,牵着马缰,眼神炯炯的看着张鹰。
张鹰眼中精光一闪旋即黯然,粗旷的脸上阴沉下来,抿了抿嘴,可却没有说出什么。看着等待着的陈英起,张鹰重重叹了口气,悲哀地摇了摇头,伸手拍着陈英起的背,道:“邵林二人都是和我父亲同辈,我见到了也要持见父之礼,又哪里有资格去教训他们阿?”
这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跑过来,看到张鹰,立刻跪下,口中叫道:“老鹰哥,大事不好了……”。张鹰大步走上前,一个耳光打下,喝骂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什么不好了,给我说。”
那人捂住被打的火辣辣的脸,神色阴晴不定,半刻方回过神来,吞了口口水,那人道:“鲁九爷的手下跑到我们大营里面,要让真大哥把所有的俘虏全部交出来,他们要用这些俘虏祭拜九爷。真大哥说没有你的允许,他一个人都不交。双方吵起来后,鲁九爷手下的那个叫彭大昌的偷袭真大哥,把真大哥打伤了”。说到这里,他看着张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膝盖稍稍向后挪动了点,又用眼睛余光瞟了瞟站在一旁的蒋锐侠等几人,欲言又止。
张鹰看他说话不尽不实,抬脚就踢了那人一脚,骂道:“还有什么给老子说,看来看去的干什么?”那人忙抱着头大嚷大叫道:“这个是高宪高头领的手下做的事情啊,和我无关啊。高头领看到真大哥被彭大昌伤了,暴跳如雷。老鹰哥你知道高大哥他脾气暴躁,枪法又是最好,结果他一出手就将彭大昌给扎了个透心凉……”
“什么?这……”,张鹰一听顿时心急上火,一脚就将那报信的人踢翻在地,自己抱着头原地打旋,口中怒吼连连。这卷进来的几个人都不简单,真文节虽然只是他部下的一个曲长,可是却跟随他多年,是他得力部下,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当年号称真菩萨的真定的后裔,虽不是嫡子后裔,但在光明宗里身份也绝对属于高贵。而彭大昌则算是首阳山寨中被称为九爷的鲁敬的得力副手;鲁敬攻城战死,就由彭大昌负责统领他的余部,现在他却被自己部下所杀。高宪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武功高强,立功甚赫。可现在这事情闹得,虽然实际上不过是争夺战功,双方各有责任;可要遇到有心之人一加挑拨,说的好点是手足相残,不好听就是存了心想借此生事,吞并他部。
原地团团打着转,张鹰对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这时一旁颜云放走过来,对张鹰道:“怒翔,我倒是有个主意,但要看你是准备要怎样做了。”
张鹰此刻没有主意,听到颜云放如此说法,忙拉住颜云放道:“我这个人,打仗可以,遇到这些麻烦的事情就搞不清楚了。你说,你问的要怎么做是指的什么?”颜云放手轻捏自己下巴,沉吟着斟字酌句道:“这件事情,其曲在我。对方虽动手在先,可却失了人命;而且他们还打着为九爷报仇的大义,更是难以辩白。若要平息他们的怒气,恐怕你还得要交人出去;光交出杀人的高宪恐怕还不一定够,连真文节也难说……”张鹰摇了摇头,道:“真文节和高宪都是我多年的老部下,也是我教里的老信徒,为了彭大昌那个死人交出我的猛将去给他抵命,不可能,绝对不行。”
颜云放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还有两个办法。大家都算是属于你父亲的属下,将这个事情交给他办好了。相信总头领一定能够还大家一个公道的,你说是不是啊?”
张鹰听到颜云放这么说,却苦着脸道:“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我老爹,唉,难说阿。鲁九爷可是他的结义兄弟,他们之间兄弟情深;而现在鲁九爷刚死,他的部下就被我的手下杀了,这……”。他还没有说完,一旁陈英起已经接口道:“真高二人恐怕死定了。当年我老爷子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有杀了这些后辈来安抚老人们的心。其实安抚的可不是那死去的人,而是还活着的人。大家都看着你处理呢。别说处理的不公道,就是公道,不偏不倚,大家也觉得你是不讲旧情呢。嘿嘿,累着呢,麻烦……”
颜云放眼睛一闭,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张鹰眼睛一亮,道:“好,你说,只要能保住自家兄弟性命,什么都好办。负荆请罪还是赔钱陪礼?这些都没问题,为了兄弟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大不了老子不要这个脸面了,给那些小混蛋们一些好处吧。”
“不要脸了阿?那就好办。不过,嘿嘿,就是要去陪罪,也不是给那些无主的散兵游勇”。颜云放脸上突然冷酷的笑了起来,道:“你现在应该找的人,是慕容头领……”
“什么?找他?为什么?”张鹰失口叫了起来。
“因为,他是个能够讲道理的人……”,颜云放老神在在的故弄玄虚说道。
“切,这说的是什么哦?他?哼,我老爹的九个结义兄弟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慕容贵。他太精于算计了,也太不信任别人了。再说,这个和他有什么关系?找他有什么用啊?”张鹰压低嗓子对颜云放道,说道这里,他顿了顿,想了想,又道:“再说,慕容贵还不是光明宗的人,本来他还是个有钱人,又没有什么人欺负他,他居然主动变卖家产来投奔我红巾。我就没想通,当年他为什么要参加我们红巾?我可一直不相信他,和他来往也不多,甚至可以说心里恐怕还更有忌讳。”
颜云放听了,一拍手道:“嘿嘿,这才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人。古人云,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慕容头领敢于毁家纾难,那就绝对的所谋非小。这种时候,他要是有眼光,自然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而你此刻和他结交,不论于此时还是对长远,绝对都是有利的事情。”
张鹰听得迷糊,却知道颜云放此刻对他所说,必然有他的道理,当下也不再询问,直接道:“君弥,你是读书人,比我们这样的粗人知道的多得多。我也搞不懂你说的。这样吧,你就直接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办?”
颜云放低声道:“现在我们要做两件事情。首先你要赶快赶回大营,压制这次的变乱。哼哼,要使用雷霆手段,谁不听你的,统统杀无赦。而另一件事……”,说道这里,颜云放向远处正被围攻的青石磨坊努努嘴道:“就是那里了。现在攻打这个磨坊的是慕容贵的亲兵爱将刘雪玱。他们是想抢功,但到现在都打了快三个时辰了,死伤惨重却还是打不下来。这可算是他们抢到了个吞不下去的热铁丸子,吞不下,吐不得。要是我们帮他们拿下来,你说他们会不会感激我们?”
“为什么要帮他们?”张鹰疑惑的看着颜云放,突然恍然道:“是要给慕容贵一个礼物吧?好,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公义,你有把握吗?”。
蒋锐侠在张鹰教训了他之后就一直一言未发,只是听着颜云放帮张鹰出谋划策,他自己心中却也在盘算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又在揣摩颜云放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这时张鹰突然叫道自己,蒋锐侠一愣,忙应声道:“没有问题。我已经在这里看了大半个时辰了。要不是顾及到我们参战刘雪玱他们必然不喜,恐怕现在我们都把那路休景的人头给拿下来了。”
“好,那我就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我把路休景的头颅取下。这可关系到大家伙伴的身家性命啊,真文节和高宪二人能不能逃过此难,就靠你了。”说完这句,张鹰来不及理会抱拳应命的蒋锐侠,翻身跳上陈英起骑来的白马,口中喝道:“公寻,借你马儿一用……”
声犹在耳,马已绝尘而去……

“老子今天是舍生取义,有死无已了。红巾贼子们,来吧,今日你路大爷不要命了,和你们拼了。来吧,来吧……”。路休景裸着伤痕累累的上身,喘着气守在磨坊的大门之后斯声大嚎着,一滴一滴的粘稠的血液顺着他提在手中的钢刀刀刃向下不停顿的流着,汇聚在刀尖在吧嗒吧嗒的落到地上。大门内外是堆积如山的尸首,其中有他的部下也有对手红巾军,而死在他刀下的红巾也不下二十之数。
随着路休景歇斯底里的吼叫,门外的红巾似乎被他的斗志和这满地的尸山血海给吓住了,如潮的攻势突然停顿了下来。嘎然而止的战斗让磨坊内一片死寂,除了那粗重的喘息外,即使连受伤的人都忍住了痛苦不发出一点哀嚎。路休景瞪着血红的眼,从大门旁隙开的小缝向外望去,所有的红巾都已经退到一箭之外。几个头领模样的则正在那里低声的说着什么,而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指挥着如潮水般的大批红巾毫无章法地向他们进攻的那个中年人则在那里指手划脚、面红耳赤。
“可能是要换一支部队了吧?打了三个时辰都没有消灭我们这支残兵败将,丢脸哦……”。路休景身后,耿思俭捧着自己在逃跑中落在地上被人踩扁的官帽,一边轻轻得掸去上面的灰迹,一边看着外面那些退后的红巾们在一箭之地外气焰嚣张的挑衅这磨坊里的残留者们。
路休景惨然地笑了笑,道:“他们就是不换人,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了。没有吃的没有援兵,人困马乏,箭尽刀折,还能怎么?”
这时路休景身边一个亲兵呼的跪在地上,向他们二人道:“路大人,耿大人,兄弟们在磨坊里找到一些大木板,你们完全可以用这些木板凫水离开天最啊。贼子没有水军,根本挡不住大家啊。”
路休景看着这个满脸赤诚的亲兵,叹了口气,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耿思俭倒是认识这个亲兵,拍拍他的肩膀,扶起他人。看到这个亲兵不知所措受宠若惊,耿思俭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在两名随身亲侍陪同下,越过磨坊内空地,向那高高立着的水车房走去。边走边长声吟道:“青山照孤城,劲士求牺牲;将军百战死,社稷万年生。”
完全理解耿思俭求仁的心情,路休景只是目光灼然地看着门外。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路休景不由发出一声哀叹:“句城杨耀岚,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只见在磨坊外的空地上,一个挺拔笔立的身影站在那里,脸上横贯脸颊的刀疤赫然可见,全副武装的盔甲反射着夕阳最后的一点余光,金光粲然。他身旁则立着另一个中年人,也是孔武有力,顶盔贯甲;厚厚的嘴唇佩上鹰隼的眼,给人一种宽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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