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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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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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带着焦急,但神态却颇为轻松;而那些拥过瓮城的洪州兵脸上却更多的带着紧张和杀气。不对,如果是想逃命的话,逃进城的兵只会有惊慌或者茫然之色,而不是现在的戒备之态。祖飞训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当再看到不少身手利落的洪州兵拥出城门后立刻向控制铁闸的绞盘奔去,祖飞训心中再无怀疑,手中乌月戟斜挑天空,一夹胯下骏马,狂吼一声,人马合一,化着黑电,向着那些洪州兵猛扑而去。
乌月戟在半空划出黑光,戟上小枝利落的在洪州军阵上掠过,三名冲在最前的士兵头颅冲天而起,三人身后的众多士兵齐声惊呼起来,手忙脚乱的从三具尸体旁绕过,各自挥出兵刃向祖飞训杀来。转瞬之间,祖飞训人马就已被这黑压压的人潮淹没。但见那乌月戟黑光上下盘飞,胆敢接近的洪州兵都是血溅颅破,臂折人倒;八百郎州兵也随着祖飞训的进攻一头和这些突入的洪州兵撞在了一起,顿时人喊马嘶声响成一片,堵塞在这狭小的城门入口处,人头济济,血火朦朦。
祖飞训连挑数人,从敌阵中破开一条缝隙,领军向着瓮城入口掌控铁闸的绞盘处杀去。只要能将阻拦在这里的敌人驱逐,落下铁闸,则庐州城还有喘息余地,否则所有人都必死无疑。顺手挥舞长戟,“铮铮”数声,将直刺而来的数杆长矛拨开,高速前进的势头却被那些誓死不退的敌军阻拦,战马咆哮着不停的在原地打旋。两名敌军官一左一右持矛横扫,一人扫向他脑后,一人扫向他腰际,而他身后的敌阵则在他突入之后强行闭合,将祖飞训的部属大部统统隔绝开。祖飞训左手疾翻,将左侧那支长矛抓在手中,上下挥动,只听叮当数声,已将前方见机疾刺而来的长矛尽数隔开,右手长戟后发先至,刺入右侧那名军官的肩头,接着横戟斜挑,将其脱手的长枪斜斜挑开,一名刀盾兵此时正挤到身前,眼见长矛夭矫如虹,直冲胸口,急忙挥盾磕击。当的一声响,木盾倒撞而回,那兵士狂喷鲜血,萎地而倒。
“小贼休狂……”,随着一声大喝,祖飞训脑后风声大作,来势极速,劲风凌厉。祖飞训仓促间无法转身,手中长戟顺手向后一顿,戟杆迅快飞射而出,只听闷哼传来,来人没有料到祖飞训如此回击,拥在人群中躲闪不及,胸口被戟杆末端撞中,一口鲜血喷出,踉跄退后。祖飞训借机猛踢骏马,朱墨马人立而起,立刻向着面前人群踩踏而下。只听连环惨叫,已硬生生在敌阵中踏出一条路来。而任何意图袭击朱墨马的敌人,却在祖飞训手中乌月戟下变成了亡魂。
突然左右风声大作,两道耀目劲光迎着祖飞训长戟而来。祖飞训大吼一声,双手连抡,乌月戟空中腾落如黑龙,裹挟着隐隐风雷毫不畏怯的迎了上去。只听“叮当”两声清脆巨响,火光一黯复燃,血光乍现立收,祖飞训喷出鲜血,将胸口如甍重击的郁闷随着鲜血一口吐出,握住乌月戟的两手虎口鲜血淋漓,坐下朱墨马也被这巨力迫压,竟然顿下了前进之势,在原地不安的逡巡起来。
祖飞训慢慢收紧双手,将乌月戟斜指前方,默默调息,试图借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身前身后的厮杀一下变得遥远,全身的气机都被那护在绞盘前的两名军官吸引。此时火光明灭看的真切,前方两人,左首之人鹰眼厚唇,气势勃发;右首之人面目古拙,身材伟岸。两人目光都熠熠灼人,汇在祖飞训身上;两把染满血污的长大陌刀在夜色火光下更是杀气腾腾,血腥扑鼻。
祖飞训橹着长戟,目光却已从两人身间缝隙看往那巨大的绞盘。只要能一戟斩断控制铁闸的铁索,则此战局还有回天之力。想到这里,祖飞训眼中慢慢腾起无法抑制的战意,目光转向二人,长戟挑开一名意图袭击的敌军,沉声道:“郎陵祖飞训……”那两名军官也缓缓应答道:“波臣季韦俨……”“棱丹宗开芳……”
两人自介还未落音,祖飞训猛然大吼一声,长戟横扫,向二人袭来。季宗二人却是配合无间,一人陌刀贴地横劈马蹄,另一人却刀光怒绽,迎向祖飞训手中黑光。祖飞训双腿猛夹,那朱墨马竟然原地突然腾跃,宗开芳袭砍马蹄的刀势落空,而那马蹄却已当头踏下;季韦俨手中陌刀与祖飞训长戟相交,巨响中,祖飞训双手一翻迅即回带,长戟上的小枝利刃在季韦俨腕上划过,血光中季韦俨向后倒退数步。祖飞训立刻长戟下压,带着风声向正仓皇后退的宗开芳砍去。宗开芳一个铁板桥,手中陌刀横架,一股巨力传到,他本就立足未稳,立刻蹬蹬倒退数步,气血翻涌。
祖飞训一戟逼退二人,立刻纵马,手中长戟空中盘舞半圈,呼啸着向着绞盘猛力击下。那绞盘上的铁索本就粗大,被他全力一戟劈在绷紧的绳索上,竟然只是微微颤动,被砍处泛出铮亮银白之色。祖飞训立刻醒悟,回手再向那卡住绞盘的铁拴挑去;一戟落下,却被突然伸出的陌刀挡住;火星飞溅中,祖飞训回头,看到的是宗开芳被震得发白的脸色。冷哼一声,祖飞训毫不犹豫收戟向还未回过力来的宗开芳刺去。眼看利刃即将加身,宗开芳的身形突然被扯开,季韦俨的陌刀毫不花巧的重重劈在乌月戟的戟头之上。祖飞训拿捏不住,长戟随之向下一跌,刺在青石地面上。趁此机会,季韦俨突然合身冲上,陌刀寒光,破空锐响,直奔马上祖飞训面门而去。兵刃入肉之声响起,只听一声闷哼,却是季韦俨向后猛退,手中陌刀跌落,一柄短枪深深扎入右胸,从背后露出染血的枪尖。祖飞训骑在朱墨马上,左手横拖乌月戟,右手也捂住当胸,护身的黑光盔甲被一道长长裂痕破开,赫然间鲜血潺潺狂涌而出。宗开芳大吼一声,又挥刀扑了上来。祖飞训勉力横戟一档,那陌刀劈在戟杆之上,立刻将乌月戟劈落地上。祖飞训伤口受力崩裂,血光横飞,又失去武器,再也不敢逞强,当下圈回马头,向外飞快退去。宗开芳怒吼一声,追上数步,却立刻被拥挤的人群阻拦住,当下恼怒的挥刀向着郎州兵杀去。
祖飞训狼狈挥舞着仅剩的一只短枪在亲兵护卫下拼死杀出重围,头盔已经掉落;看着越来越多的敌人涌进城来,而且更多的头系红巾,祖飞训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了。按大夏律,武将奉命守城,擅离者满门抄斩,死难者则还有可保家眷平安。想到这里,祖飞训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长街,突然对身边的两名郎州军官大声道:“涂明垒,赵子绛,你们带着余下的人立刻走,趁现在敌人还没有完全占领庐州的时候,快走。”那两名军官瞪着血红的眼看着祖飞训,脸上却满是倔强。祖飞训大怒,口中吼道:“老子是守土有责,你们这些人跟着我死在这里干什么?快走,也给老子郎州前营留点种子。”那两名军官却大声回道:“将军,大家要死就死在一起……”说着毫不犹豫,挥动兵刃又杀入敌阵之中。
看到毫不退缩的自己部属,祖飞训有点眼睛湿润,也无暇感伤,跳下马来,在朱墨马的屁股上一拍,口中淡淡道:“你自由了,去吧,朱墨……”。说完俯身拾起地上一把大刀,狂吼一声,头也不回,向着红巾军再次杀了进去,留下朱墨马在身后悲声嘶鸣……
“江山万里起苍茫
气冲霄汉世无双
好儿郎
熊熊烈火焚残躯
何处不可忠魂葬
耀四方……”
城楼上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在夜色火光中可以看到他背上插着数支利箭的羽翼,却依然能坚持着在城楼上慢慢蹒跚而行,向着城墙垛口走去,而这凄凉的葬歌伴随着沙哑的嗓音在夜色中回荡。在他身边,则是不少影影绰绰的人影,持刀抡枪,在小心翼翼的靠近着,却似乎又有着畏怯,脚步迟疑。
那歌声突然嘎然而止,人影猛然一跃,跳到城墙垛口之上,看着渐渐逼过来的对手,那人影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无奈苍凉,似乎是为自己的命运默哀,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豪迈和无悔。面对着自己的对手,那人突然向北拱手,语气中颇为寂寥:“臣祖飞训尽力了。吾之身绝不能陷于贼寇之手,今蹈城而死,愿我大夏社稷,千秋不衰……”话音恰落,那人微闭眼睛,身子向后倾颓,城楼垛口处,众目睽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逝,闷响传来,本来围困着祖飞训的一众红巾却都心神激荡,不能自己。
“此乃真忠臣也,不能亵其尸,好好安葬吧。”在庐州府外不远处驻马而立的众人中,一个浑厚之声响起,正是蒋锐侠领着中军人等赶到,正好看到祖飞训坠城自尽,不由脱口而出;周围人等立刻恭声认是。一旁李见秀颜云放二人却有点意兴阑珊,或许是自感身世,或许是心中愧惭,都是默然不语。蒋锐侠冷眼扫过随在身后众人,厉声道:“祖飞训殉死,高义亮节。然我等起自草莽,敢窥社稷,乃为天下济济苍生,不为自身贪欲。望诸君以之为鉴,忠于大业,共赴靖难……”说罢,也不多说,一夹坐骑,向庐州府城飞快而去。一众亲兵紧随其后。
李见秀却没有立刻打马随上,而是突然仰天叹息一声,看着祖飞训尸身,眼光闪烁复杂的光芒。一旁颜云放打马靠近李见秀,冷眼看着李见秀,突然说道:“嶷贤此刻,可是心有悔意?”李见秀一个激灵,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明灭不定的火光下颜云放闪着奇异神色的面容,却没说出一字一语。颜云放嘴角突然上翘,露出一个暧昧的冷笑,随口说道:“身在曹营心在汉,虚与委蛇可曰忠。祖大人,你没有白死啊……”李见秀脸色大变,一拉马头,就要离开,却听到颜云放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李兄劝公义留在云冈,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义军考虑吧?让公义剿灭其他义军,算是驱虎吞狼之计;而红巾滞留在淮州一境,也算是铁栅困虎之策吧?李兄口口声声为义军着想,却出此阴险之策,让红巾坐困这地瘠民贫、险山恶水之地,其心可诛啊……哼,如有藩王之乱,自然是好;若没有这乱,恐怕红巾也只有坐以待毙了。”说着眼睛不瞬,看着李见秀,目光专注而又锐利。
李见秀哈哈一笑,毫不慌张,看着颜云放直言道:“闻君乃平凉王裔,如何又甘心从贼?若你真心助蒋,为何又不当面点破?嘿嘿,你我各怀心机,彼此彼此罢了。”说到这里,李见秀又现出耿介之色,“虽然我出此策,不利于公义,但也无害他之心。进取虽不足,但守成自有余。若时世变换,则同样能龙骧九天。也算是一个稳妥完全之策了。”
颜云放嗤笑一声,看着李见秀道:“我对公义,也无异心。若不是为了我与公义彼此兄弟之情,我颜云放也不会再回到这红巾军中。”李见秀若有所悟,沉声道:“君弥你无害公义之心,我自然心知肚明;但要说你有助红巾之意,我绝不苟同……”
颜云放轻声道:“我对红巾众多兄弟绝无异心,但却对这条路心有顾忌。嘿嘿,嶷贤你所献之策,只是将这条死路的尽头提前而已。我颜云放多日自思,真正可用之策,却不是这般……”,说着,看着李见秀道:“嶷贤可有妙策以真正教我?”
李见秀拉住有点焦躁的坐骑,看着颜云放认真的眼神,犹豫一会,方道:“对你颜公子来说,最佳之策,莫过于加入官兵,再凭借你颜家军中人脉,数年之内自然可身登高位;而若此刻际遇巧合,你颜云放自然可以借势而起,纵横天下,逐鹿中原,这,可比现在你屈于人下,为他人衣,好的太多。”
“好……”,颜云放微微击掌,转头认真地看着李见秀道:“嶷贤,你我都算出身世家,心有戚戚,我也不愿和你多绕弯子。不错,依我颜云放来说,最佳之路的确如此,但是,我也不能对不起公义,还有这一众生死拼杀的弟兄……”
“所以,红巾不仅不能散,而且必须打,一直打到官兵疼得受不了,打到他们无法打下去,不得不招安。这样,你颜云放也有自家势力,公义等一干人等也能获得重用,是吧?”李见秀毫不犹豫地接着说下去。
颜云放微微点头:“不错,就是如此。所以,我才支持公义作战,我更是自己也亲力为之。否则,我颜云放也不会愿意做出此等无父无君之事。”
“可是”,李见秀犹豫一下,方说道:“你似乎忘记了一个最大的障碍……”。颜云放却仰天深吸一口气:“我自然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如果公义本人不从,全是枉然。而我却毫无信心可以说服公义,不知嶷贤可有良策否?”
李见秀默默摇头,神色中却有说不尽的怅然:“我李见秀现在都是自身难保,蒙公义收留。即使能说服公义,却又有何脸面面对家师?面对君父?一日失身难为贼,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颜云放也颇感憾然。对他来说,有张绣保举,有颜仁瞻在朝,自然不是什么大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甚至这段经历都可敷衍而过;但对李见秀这样出身一般豪强之人,虽然家室富有,可若有此经历,却恐再难有作为。颜云放心中自然明白,也只能长叹。
李见秀黯然催马,走了几步,突然沉声对颜云放道:“我危难之际,公义能收留于我;又以高位飨我,如此器重之恩,士为知己者死,我也无话再说,此身就算卖于公义了。不过君弥你所谋之事,我李见秀虽不会助你,但也绝不会有丝毫刁难之心。若能成,自然皆可曰善;若不成,我也希望你不要伤害一众兄弟以邀功禄。”
颜云放淡淡一笑道:“我颜云放岂是如此人?我虽有野心,但绝不会让自己兄弟成为自家基石;若公义真是不从,我颜云放自然会以此有用之身相报公义,绝不后悔。嶷贤我知你难为,但我也不愿你以后就混迹于草莽中,寂寂无闻也。此路难行,望嶷贤你可助我一臂之力。”说罢,伸出手去,带着期望。
李见秀略略摇头,没有伸手应合,只萧瑟道:“君弥,你我终究不会走到一条路。你可凭家世而扶摇直上,但我李见秀背后却有整个李家。当日我能为社稷弃家,但现今我李见秀唯一挂牵的,就是我整个舒庐李家。我不能让我李家数百条人命,都因我一步不慎而灰飞烟灭。”说着苦笑一声,打马向前而去。
颜云放看着李见秀孤单的背影在马背上落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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