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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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游戏-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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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Leon。她从来不敢靠近他或者触碰他,哪怕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很长的时间,哪怕早已熟悉对方的气息。有时候她想给他一个拥抱,拍拍肩作鼓励,都害怕他宽大有力的手在下一秒就捏碎了自己的喉咙。

她感情上相信Leon。但在理智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完全相信。在有余地的情况下,绝对她不会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的手上,依靠赌博来赚得生存。

她同样很骄傲,这骄傲给了她冷静面对一切的勇气。

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Leon是一个杀手,然后告诉自己,她在电影的世界里,电影还远远未走到尽头,她有血海深仇要报。她或许马上就会死。紧接着温柔地摸摸弟弟的头,道一声早安,告诉他今天的天气如何。

她想成为一个杀手。不久前,她还这样发过誓。

很清楚自己即将背负什么,但她无路可走。并且在最快的速度内接受了自己有可能会面对的所有。这是最有效最简单的方式!她不会放弃的!

而且,她已经亲手杀死过人。她已经明白不经过策划,鲁莽地试图解决仇人的后果。她受到了教训,她懂得了静待时机,懂得了慢慢潜伏。来自上一份生命的记忆告诉她自己如今可以选择什么,可以放弃什么,可以得到什么。旁观者的角度永远要比当局者更清楚,更全面。

她有足够的时间。

还有足够的时间。



  



第21章 Diamond Seven
这个夏季格外得漫长。

Mathilda站在阴暗的角落,透过窗帘缝隙,沉默地看着窗外铺天盖地的炽烈阳光。才是清晨,空气已经这般灼烫……或许说,这个时候,炎夏才刚刚开始。

在她不远处的窗格下,银皇后经过一夜的沉睡后,舒展着腰肢,充满活力地向着太阳招枝展叶。她呆呆望了一会儿,像是蓦然回神般垂下眼睑。小心翼翼用一只手去触碰另一只手,感受到那冰冷的肌肤,血管里缓慢流淌的血液,如此年轻的身体,却毫无生气如同静止的雕像。

“所有生物都会本能地向往阳光。”她低低地呢喃,仿佛自言自语。

她厌恶白昼的光线照射在身上,这让她感觉躲无可躲,那触觉透穿皮肤,游走在血液里,似乎在深深挖掘着某种隐秘的阴影,那些不为人知的仇怨与悲恸,灼烧般试图将一切焚尽。她曾抛弃阳光,抛弃白昼,又何尝不是被绝望所弊,无路可走呢?

可在一切还未开始之前,当她的心还没被污染——之前,是不是,也曾渴望过阳光的温暖呢?那时候的阳光,可还像如今这样,苍白得令人心悸吗?

Mathilda慢慢回头,接过Leon递上的一杯牛奶,“谢谢,”她说。面无表情。

她的味觉很早以前就已经抛弃她了。一如她的胃经历过千锤百炼,已经能容纳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可以,她真想在这牛奶里倒上整整一罐砂糖,或许那时候,超量的糖分因为是身体所必须的而减小对于口感的要求,能够为味觉神经所接受,让她把牛奶也顺带着咽下去……

勉强喝了口牛奶,即使以最快的速度下咽,舌苔上还是弥漫着淡淡的奶腥味。这玩意儿是纯的,完全没有甜味,腥气还很重,别说一天两天,她再喝上十年都接受不能。回头看到Leon同样捧着杯牛奶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然后她默默把头挪开,又艰难地喝了一口。自己果然不适合幻想。

喝完牛奶,Leon拿了块干净的布,一手喷瓶,开始打理银皇后。他把那盆绿色植物从窗台上往下移了移,拉上窗子,避免阳光直射,然后浇水除草擦拭每一片叶子。他的表情极其认真仔细,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工作。

Mathilda脑袋里回荡着不久前看到过的段落。多年生草本植物。叶互生,叶柄长,基部扩大成鞘状,叶狭长,浅绿色,叶面有灰绿条斑。万年青都是一种耐阴的植物。但是这种有着绿色灰白叶子的植物喜欢生活在恒温环境中。假如用温水浇灌,它可以生存较长时间。

喜温,耐阴。

喜温,耐……阴。

Leon把它当做自己生命的寄托,他把它想象成了另一个自己。他无论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它,那么漫长的时光中,与它相依为命,彼此相守。就像银皇后耐阴一样,他同样在黑暗与阴影中生存着,但他的内心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渴望温暖,仿佛是屋檐下躲雨的孩子默默等待着永远也下不完的雨止歇,但他无法光明正大地站立在太阳底下,于是便让它最爱的银皇后代替他享受这份温暖的阳光和细心的呵护。

悲哀吗?

可他几乎感觉不到这一种情绪。他只是单纯地做着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

Mathilda越是观察,发觉受到影响的其实是自己。Leon的生活那么贫瘠,却充满了无法变更的规律,那么容易侵蚀自己身上带刺的棱角——越是怀疑,越是觉得自己的心境变得平和安详起来,很长的时间里竟然感觉不到……那些充斥着心房无处栖身的滔天怨艾。

这不是个好势头。

她回房捧起那个木匣子,没有温度的手触碰着平直的盒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嘴唇微微一颤,连带着身子都打了个冷战。血色在脑海蔓延开,竟然回想起魔鬼苍白冷酷的脸。那犀利的残忍的视线直直射入她的心中,只一眼,就让她恨不得自己死去。

——那一瞬间,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世界——魔鬼已经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像是触电般把盒子放回原处,哆嗦着从身上某个角落摸出手枪死死握在手中。Mathilda死死盯着那盒子,用力地盯着,不知不觉按动了保险栓,这才猛然发现枪口抵着自己,慌乱地甩掉枪,她张大眼睛,然后有泪珠子从眼眶里滚出来,一滴一滴落在手上。烫得似乎连皮肤都会灼烧起来。

她这辈子错的最离谱的就是试图去为弟弟报仇。这和她曾经受到的教育不符,完全不符!魔鬼深刻在她精神与身体中的烙印,致命如见血封喉的毒药般无药可解,就算是新生,她也一样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她以为压抑了十几年就可以磨灭,可事实上,它潜伏在她的身体里,不自觉地成为保护自己的最尖锐的利器——她那样地依赖着它,哪怕,心灵是在抗拒的。

而如今,为弟弟报仇的信念给了它最大的打击,与Leon待得越久,那棱角瓦解得越快……她不能离开Leon,离开他,她必死无疑,但是留在他身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切信念趋于崩溃么……那样,就算报了仇,她也已经不是她了。就算报了仇,她又该何去何从?

那些可能发生的事实,不是闭上眼,就看不见天黑……哪怕不去想,它们还依然存在。

她回不了头了。早就回不了头了。

弟弟血泊里停止呼吸。弟弟躺在冰冷的空间里。弟弟在火焰中变成灰烬……她那么爱他,怎么能让他孤孤单单流落在天地间,报不了仇,无处归依。

她那么爱他。那么爱他。

※※※※※※

Mathilda缓慢地走出房间。

Leon在客厅发呆。他昨天才工作完,接下去会有好几天休息。

她坐到他对面。

“Leon,”她顿了顿,视线平静得近乎于空洞,用了陈述的句式,“教我用枪。”

他抬起拿杯子的手砸在桌面上,几乎没有表情的脸有一些慌乱不安。

一个多月来,她那么乖……乖到他以为她早就放弃了那个念头了。

“你没有听错。教我怎么成为一个杀手。”Mathilda没有丝毫动摇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要尽快报仇。”

在他组织好语言开口之前,她已经抢先道:“你答应过我的!”

她说,你答应过我的。

“Mathilda,”Leon唤着她的名字,缓慢地说道,“你需要冷静。”

“我很冷静。”

他呆呆看着她的眼睛,她也这样看着他。

Leon的双手握成拳,眉毛微微皱起。

这是他捡回来的孩子。他答应收留她,他答应给予她庇护。她是个好女孩。她很干净。她不应该成为一个杀手。一个见不得人的冷酷、满手血腥的杀手。

“听着,我很冷静,”她明白他无声的拒绝,但是她的话语、眼神依旧坚定,“Leon,这是我的决定,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或许我会后悔,但我无路可走。如果报不了仇,这仇恨会毁了我的。”

她的瞳眸纯澈得好像含着一汪清透的琥珀色液体,唇角却带着嘲讽:“我还年轻,你一定会这样说——是的,我还年轻,所以我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看着他们老死在我面前?这样也算报了仇了是不是?”眼睛里有至深的悲哀,“但是,在那以前,很具很久以前,我已经不是我了。”

我已经,不是我了……怎样的哀恸,怎样的绝望。

“Mathilda,”他说,“我真的……不希望你后悔。”

这个女孩,那么多次,她坐在他对面正视着他的时候,总是让他觉得她不是一个孩子。她成熟得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那样带着少女明媚的脸庞,不知何时起,已经浸染了岁月老去的沧桑,那么美丽,那么忧伤。

他根本……无法拒绝她。

“可是,我别无选择。”

她轻轻的声音,带着某种恍惚,于是忽然之间就想到了那年他初到这个国家的时候,找到为托尼工作的父亲,然后拿起枪,此后一直流浪,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远离人群,居无定所,孤独如飘散的蒲公英,或许凋落时连影子都看不见。

他无法拒绝她。


  



第22章 Diamond Eight
“对于你来说,杀人意味着什么。”没有表情。

“报仇。”毫不犹豫。

他木然地看着她,她也木然地回看着他。

“……好吧,”Leon绞尽脑汁思考着可以使用的词语,“这也是一种态度……但你真正尝试接触这一行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你不能抱着任何个人情绪来试图解决麻烦。”

Mathilda偏了偏头:“杀手,纯粹就是杀手?”

“但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Leon警告她,“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

“我明白了。”

“你选择什么?”他略带着期许地看着她,在做最后的努力。

她微微一顿,还是回答了:“杀手。我要成为一个杀手。”

Leon叹息地看着她,但是面情渐渐坚定起来,既然做了选择,那么他也不会后悔。

成为一个杀手和单纯报仇是不同的。毕竟杀手是一种何其边缘化的职业,它的存在隐没于黑暗背后,所需的一切技巧与能力必须身经百战,在生死关头一次次颠覆与寻导,摸索出属于自己特定的方式,将它化为身体运行的本能。每一种职业都需要天赋,而做一个杀手,除了天赋之外,还要看你舍弃的有多少。

孤独造就强者,越是艰难的环境磨练出的越是坚忍的意志。那些行走在黑暗世界的,不管是无可奈何,还是甘心情愿,又何尝不是一些有故事的人?

若是只为了报仇,她根本不用系统地学习杀手的章程。她只需要学会必要的技巧,她只需要知道如何才能干脆利落地杀掉目标并且全身而退,她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只要能达成复仇这一个目标。但她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刚刚战胜自己的过去,刚刚颠覆自己曾经的所有想法。这是她的新生,她的契机,完成了这艰难的一步,就能与那一切光明正大地做一个了断。

Mathilda很明白,令自己感到矛盾和痛苦的是什么。她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得到解脱的抉择,但她想亲自动手。她发了誓会亲手杀掉那些人——如今她能接受Leon的帮助,因为她别无选择——但是她的尊严与骄傲不会允许别人插手。

她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作为在此存在的唯一理由。她活在电影的世界里,而电影总是会有演完的一天的,那时她将何去何从?她想要活下去,没有任何负担——单纯地只是为自己活下去,这个世界没有魔鬼,没有她卖命的对象,没有违背本心所必须做的一切……她完全可以去探寻曾经从未接触过的一切,上天给了她这一条崭新的生命,终有一天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生命。

她不能再失掉自己的魂灵。但她必须还完欠给Leon的债。正如她所说的,她自己的选择,就算是后悔那也是自找的,绝不会回头,她既下定了决心,那么只会前进到底。

她有预感自己与Leon所有的断不止这些许交集,就算是剧情,她也一定会遇上他,跟上他,走进他的世界,寻找到自己的道路。现在对她来说,成为一个杀手,是最好的选择。

“谢谢你,Leon。”

Leon拿着手提箱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听到这样一句话。他转头看去,她背靠着窗子,十指交叉搁在腿上,抬头望过来。

他从没见过她那样柔缓的眼神,仿佛是什么东西豁然开朗,扫清一切迷雾,与往昔不同的清澈,不是一眼见底,而是透彻得近乎于在漆黑的深夜骤然亮起的黎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心中一动,他呆呆望了一会儿,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又接着搬箱子。

他接受她的感谢。

“你曾用过枪,”Leon皱了皱眉,还是说道,“这很不好。在学之前,沾过血,这很容易搅乱你的认知,让你找不到合适的感觉。”

“感觉?”她有些疑惑。

Leon回答道:“是你对于枪的把握。需要循序渐进,一层一层叠加、加深,你必须认识你手上的东西——它不是工具,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感受它,理解它,掌握它运转的方式,力道,杀伤力……”盯着对面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他突然有些羞赧,“这是……我知道的,和我自己的理解。现在的人……这一行,并不是……”

断断续续的话,没有完全描述出来,但是Mathilda却有些明白了,Leon曾经接受的一定是最纯粹的杀手教育,带他进入这一行的人用很原始的准则框定他能达到的界限,而他一直牢牢遵守着……并奉为最高的标准。多年以来,一直如此,近乎于苦修士那般。而这恰恰就是后来的人无法赶上他的理由,他们不认同这些老套繁复的守则,所以他们没有作为杀手的信仰——所以他才能成为纽约最好的杀手。

“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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