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古剑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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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楚(古剑奇谭)-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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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客栈中总会有美妙的琴声传出,舒缓轻柔,沁人心脾,村里的人都说,每次听到琴声,都会觉得心情都好了许多,干活也有力了。
当欧阳少恭走近小村时,过往路人都会善意微笑跟他打招呼问安。
他一一颔首,随着接近客栈,心中慢慢一沉。
他想到了数日前的夜晚自己对巽芳说了许多的话。行至今日,他偶尔心中会闪过迷茫迟疑,是否当日的自己……说得太绝,太过……
她……再如何,也是自己曾珍而重之不愿一日忘记的妻子。
那一日,他说,他会永远记着巽芳,可他会和云楚一起生活。
那一日,他说,且不说巽芳归来的背叛之举让他伤怀,巽芳再次出现之前,他已为云楚打开心扉,再不愿放手。
那一日,他说,对不起……无论是何缘由,他的确对云楚动心了。蓬莱过往,他仍旧记得,可有些事,有些感情,并不能说控制便能控制……
那一日,他迟疑许久,还是一鼓作气问出,巽芳认为他残忍是他变了?可他一直这样,衡山初遇,莫非巽芳忘了,他那时已经如此,从未变过……即使变了,也是在贬下凡的时候,就发生了转变。
那一日,他说,巽芳何曾好好看过他……
那一日,他问,化身寂桐陪伴他多年,可曾见他对谁动心?这么多年巽芳有多少机会,为何不说出口?即便是寂桐又如何?他岂是看中皮相之人?巽芳……可曾想过他这一百多年是怎么过的,心里又有多苦……
那一日,他说了许多,几乎将隐藏在温柔之下的凌厉展现,所说话语无一不是他真实想法……自巽芳说出过往经历的时候。
可他还没问出口的,还有一些……眼前巽芳在自己近乎逼问的话语下,终究惨白了张脸。最后,他压下到嘴边的叹息,将质问之语压了回去。
那些曾有的背叛,他不会再提。
她……不年轻了。她……确实有陪伴他左右,是他自己没有认出。一心认为她已死去……转世却也没有寻找,自那以后彻底执着焚寂一事,是他不该。
她仍旧爱着自己,可他却已经不再爱她。他与云楚之间短短数月,却改变一生,他却丝毫不悔。
纵使巽芳回来,他亦决定不会放手。
纵使巽芳未曾服用雪颜丹,他亦不会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她老去,而是因为他已对巽芳的情意转变成了对亲人的怀念。
巽芳,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真心珍惜这段情谊,却不会忘记,他是怎样一步一步为云楚心动的。
相惜相知,只四字,却已足够他震撼一生。
往事具如烟云……亦芳华如梦。
如今,梦醒了。
……
阿楚离开的第六日。
欧阳少恭跟自己说,他又想她了。




云开见月明

纵欧阳少恭待巽芳越发温柔如水,也抵不过日影飞逝,斯人憔悴。这种憔悴不在皮相上,而是精神。巽芳的精神越发不好,最后两日不得不卧榻静养,而且多数时间昏睡不醒。若非她蓬莱人体质较寻常人好,只怕并挨不到这一日。

巽芳身体不适,不适宜舟车劳顿,是以他们还在青鸾峰山下的客栈中。

方兰生思量着婚期问题,先回琴川了一趟,得知了确切日期,定于来年二月初二,这已是最快的日子了。问明日期,他再次来到青鸾峰陪少恭、“桐姨”,这种时候……他也算他们两人都认识的人,留下来照顾,也算尽了心意。

因为紫胤还没打算去剑冢,依然带着百里屠苏住下。百里屠苏身子虽已好转,也不大愿意和朋友离去。难得跟师尊一同在外,岂非正是请求指教的好时机?

这些日子,风晴雪都会上山去找百里屠苏说话,倒也不孤单。襄铃急着去找大夫姐姐,早几日便离去了。红玉不愿在凡间多待,上山禀明紫胤之后,自回剑冢静修。

倒是尹千觞哭笑不得,如今形势又大大不同,他在犹豫是否跟少恭通个气儿,自己记起来便记起来吧。少恭都可以放过百里屠苏了,想必和他也不会太计较,不是?只是……没有恰当的机会啊!

……

自阿楚离去,欧阳少恭便忙了起来。清晨上山见阿楚父母,一同看看札记,到午时便下山,将一天剩下的时间统统交予巽芳。

其实……他心中的确两头为难。为难巽芳身体欠佳,终究因为自己。为难阿楚父母会不会就此认为自己不好。每日上山,只是为表明一个态度,纵使云天河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并不懂欧阳少恭上山的目的,可韩菱纱却是懂的。

韩菱纱的态度确实有了些转变。

经年未归的爱女再次出现眼前,定然加倍珍惜此等缘分,爱女卷入情爱纠葛,作为一个母亲,谁愿意自己家的孩子委屈?若是情投意合,两人喜欢,作为长辈自然也无话可说,况且欧阳少恭此人当真不错,跟得上云天河的拍子,又满腹经纶,让通晓风水堪舆的韩菱纱佩服不已,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与自家女儿同是渡魂之身,绝不存在谁瞧不起谁。

只是,岂料——欧阳少恭渡魂经年,也曾婚配过。而且,这曾经一世的妻子还出现在面前。

尤其是,自家女儿远走魔界,欧阳少恭却留在人间界陪那巽芳度过最后一段时光。虽说和欧阳少恭并无干系,也听阿楚说了是自愿入魔,可是她依然有种迁怒的情绪。若说理解,她其实是明白的——云天河都没有反对,也曾在韩菱纱问起这事事,如此回答:“曾经一世的妻子出事,即使不再爱了,为什么就不能照顾?认识那么久,若不去的话,才会让人寒心吧?再说了,阿楚都放心走了,我瞧着也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宽心不好吗?”

此话一出,当场听得韩菱纱一噎,这人一点担心自家女儿受欺负的心都没有么?即使按道义感情上讲,照顾那女子是最正常不过,可他们是阿楚的爹娘,难道不该给欧阳少恭一点气受?难道日后就眼睁睁看着欧阳少恭带走他们的女儿?!

韩菱纱越想越来气,眼一瞪,没好气的侧过身,再不吭声,睡了。

此后几天,每日清晨欧阳少恭上山来,带上山下的温热点心,当做没事一样和他们吃过早饭,起先几日韩菱纱不理他,也吩咐了云天河不理他,那人便默默坐上一上午,到了中午也不管他们表情,依旧温文如斯的道了声别。第二日又大清早的带了早饭上来。

如此几日倒是韩菱纱脸皮快绷不住了,她本就是个性格如火的女子,憋了几日已不容易,若说讨厌一个人到罢了,可她是欣赏这个斯文有礼的“晚辈”的,故而几天下来也见见反思自己的成见过重。而云天河谨记韩菱纱的吩咐,在欧阳少恭上山来之后就不再说话……反而一直保持了完美的“漠视”。

再后来,默默坐了几天上午的欧阳少恭再次上山,则是带来了阿楚的记梦札记……满满两箱,一大一小。

第六日,看在阿楚的份上,看在欧阳少恭的诚意的份上,思虑良久的韩菱纱决定停止冷战。

####

整个江南经历了冬,迎回了春,春寒料峭,腊梅花开,正是季节。

过年的气息还未褪尽,此时的琴川更是如此,每家每户的胭脂福字鲜脆欲滴,有钱的人家挂上了精致的桃符,平民百姓则贴上了图样多种的崭新门神。十五过去,得了压岁钱的小家伙们结伴在小摊小贩那里买来零嘴,这时候也不会被自家爹妈责骂贪吃。抑或买了精致的小玩意儿跟同伴炫耀,又发现对方也有难得一见的玩意儿,于是两两交换玩耍。

可以说,此刻的神州大地都是这样的景象。而琴川却多了一种别样的喜庆,前年就听说此地的两家巨富结成亲家,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早已定在来年的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便共成秦晋之好。

这样的日子显然对于富甲一方的两家人来说有些急迫……一方急迫于赶紧添置嫁妆,生怕女儿委屈,一方急迫于赶紧添置聘礼,生怕显得不够重视,同样急迫的还有与两家有来往的大富之家,生怕送礼显示不出自己的派头,以及想与两家说上话的一些商贾亦在购置珍宝,以求运作运作拉近关系。这样想法下,结果是江南一带的奇珍异宝被购置一空。

二月二当日,骏马当前,一袭绯红,面上洋溢喜气,路人纷纷善意让道,站立一旁,吹锣打鼓好不热闹,这一去,绕城一圈,来到孙家,迎来了新娘。四个同样高度的壮实男子同时起身,抬起了大红花轿,兴高采烈地再绕城一圈儿,十里红妆,嫁妆让人看花了眼,让人大赞一声阔气,犹如一条红龙蜿蜒不绝。

这一日,方家的小公子方兰生迎娶了当地孙家的孙小姐。

听说,孙小姐很有才情,尤其擅棋。

听说,方公子的婚礼上来了许多江湖中人。

听说,来自各地的商贾奉上的珍宝,都没有方公子这些朋友拿出来的东西让人惊叹。

听说,方公子这群朋友不是什么江湖中人,而是得道的仙人!有一个正是最近正对外招徒的蓬莱派的开山掌门!(捂脸,大家懂的……)

嘘,没见他们都是天上来天上去的?这和江湖人士的高里来高里去可大大不同!那都是真本事!

又听说,方家与孙家这一日在等一个女子,只是这名女子有要事被绊住,脱不了身,故而并未到场,似乎……这名女子是方公子亲昵的别姓兄长的妻子,亦是方家二姑娘和方公子认下的义妹。

一过数月,琴川的这场喜事依旧被人津津乐道,却也渐渐被新的话题替代。

……

春去夏至,秋又来。

属于收割的黄金时节,除去常绿树,许多的花草树木终究染上了一层金色,而此时的魔界却并无此等枫林晚的意境。

夜晚的魔界充斥着暴虐的狂风,沙域的妖魔一反白日的安分,蠢蠢欲动。魔界有城池,可更多的是,那绵延不绝的荒漠。

以及,绵延不绝的沙蜃。

“啪啦——”

大殿内,案桌前,一女子闻风不动,左手托腮,右手执简,懒懒斜靠在案桌上,意兴阑珊。

“嘭——!”

大殿内,按桌前,女子放下竹简,右手取来沾好墨的小豪,在尾部写下了簪花小字,几笔完毕,放下笔的右手那么一卷,又将竹简往案桌右边的竹篓里投去,取了新的一份纸样文书复看。

“轰——”

山石崩摧的凌厉之势与闷沉的爆裂炎气撞在一起,发出让人耳鸣的爆炸声。

地动山摇。

大殿内,按桌前,女子将纸张批注完毕,将纸张蹑空放到大殿门口处的案桌上。

“滋……”

大殿内,按桌前,女子警觉抬头,碎石纷纷落下,她眼一眯,淡定甩了甩头,嘴皮子一翻,吹了吹脸。落在头顶与脸上的灰又一次飘扬,落在了其他的地方,旋即若无其事的带上了黑袍的连袍帽,遮了个严严实实。

滋滋声扩大,岩壁上裂缝不断加大,细细落下碎石变成了天花板——塌了。

女子将竹简换到左手拿好,右手将毛笔沾好墨,淡定踱步出去。

她前脚刚刚踏出这座精致大殿,后脚——这大殿,彻底坍塌。

远处传来疾步的脚步声,重重的,并不灵巧。

不一会儿,几个面向奇异身穿盔甲,手执各种武器的异类奔了过来,“云大人!”

话一出口,他们紧接着一噎,目瞪口呆望着女子身后的废墟。

一个虎头的士兵嘴一咧,直指那废墟,唇角微动,六道胡须跟着扯动数下,“云居又塌了!”

云居,是文官云楚居住之地……目前的居住之地。

而这一处云居前身,其实是魔宫大殿。

云楚慢吞吞在竹简上勾勒完毕,将毛笔往后方废墟一抛,又将竹简收拢,切开了属于她的半面位,把竹简丢了进去,这才不咸不淡瞥了这虎头士兵一眼,“是啊。‘又’塌了。”

“嘭——”“嘭——”“嘭——”

头顶上传来闷响,在场的即使不看天也知道怎么回事。何况,眼前云大人越发山不露水,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才不会自己撞枪头!……那个虎头士兵除外。

他傻乎乎又问,“云大人今晚住哪里呢?今天几位魔将大人都出去了,屋子都空出来了。”

站在一旁的士兵恍然大悟,就说今日这么热闹的事,几位魔将大人都不出来,原来已经出去找乐子了啊。

云楚闻言,动作一顿,紧接着狰狞道,“今晚我住重楼的寝殿!”

看上去云大人“又”气疯了……在场士兵恨不得当壁花去,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话。

“可是云大人!”虎头士兵没有体会到同僚默不吭声的真谛,急急道,“这样对大人的身体不好啊!每次去住尊上的寝殿,云大人你都好惨……”

云楚冷冷瞥他,“闭嘴!”说罢,头顶又是一声爆炸声。

她恼怒地眯眼侧首斜看天际,两道差不多色泽的身影在空中不断交错,突然觉得牙龈很痒。

虎头士兵还想说话,被身旁两个站得近的捂住了嘴。“呜呜!”

“闭嘴!你没听见云大人说了叫你闭嘴吗?!”左边的低声在他耳畔警告,“你再说话信不信我们把你绑了把你丢城外去!要知道现在还是晚上!”

魔界的夜晚天气极度恶劣,城外荒野之地多沙漠,蜃妖密布,能力不高的妖魔有去无回。

虎头士兵连连摇头,可是又吱唔着不住看向云楚。

右边的士兵翻了白眼,“别看了,赶紧撤!没看见云大人手里的雷霆吗?!”两个人都弄塌了一座宫殿了,再加上一位,还不知是怎样的动静呢!

且不说士兵们一哄而散,不用谁特异交代,直接回了岗位站好。这一边,云楚似乎是怒极了,手掌心也的的确确聚集了不少雷霆之气,不祥且肃杀。

可沉重却不慌乱的脚步声远去,她反而眼一眯,目中因望向天上正在战斗的身影而产生的肃杀之气兀然消失,无影无踪。这掌心的雷霆也被她按下,最后消失殆尽。云楚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被铺了一身灰的黑袍子,打理完毕,双手别背,慢悠慢悠的往城内重楼的府邸去了。

天上,红发黑甲的魔尊大人,与外城寻衅而来的蜃妖王,战得正酣。

翌日,因对手突兀消失,勉强算是大胜而回的重楼得知云楚趁他与外敌战斗居然又去了自己寝宫,脸一黑,迅速疾驰回府。发现出入神魔之井的牌子这一回被云楚成功取走,且放牌子的地方还放了一张薄薄的纸。

白纸黑字。

——归去来兮,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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