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古剑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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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楚(古剑奇谭)-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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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他……还没有和她一同生活,明明说好还有许多事要做,明明说好要一同好好活着,他怎会有事?
而且……
阿楚看向亦担忧凝视木屋的巽芳,暗自叹息。
而且,那人还没告诉她,到底他是何种想法……对自己,对巽芳,是怎样想的,他都未曾告诉,他怎会有事?
阿楚脸上再次露出微笑,眉宇之间亦显露出淡然之色。
她相信,能坚强渡魂至今的太子长琴,不会在此刻被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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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恭闭目调息,煞气并不合他灵力,显得太过粗暴,与周身平和仙气相背离,若要收归己用,少不得要好好调协。
还有命魂四魄的魂力远比他之前半数的魂力强大,好在本是一体,才不算太为难。
——比起夺取他人的魂魄,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恶意中伤,同属本源的魂魄即使再不驯,也只是给他添加了些麻烦,伤害到不曾有。
只是,为了魂力平衡,他必然要将命魂四魄的魂力分摊到其余魂魄上,想要强大,总得先恢复。
玉横之力再不动用,光凭自己,这魂力要想恢复太古时代的状态,只怕少不得要苦修千百年。
不过眼前,首先得解决煞气之害。
本以为,他一般魂魄已是剑灵,这煞气应当无害。可他收回魂魄,煞气随之涌来,与他本身法力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不能吸纳,反而背离,则是害处。
欧阳少恭旋即想到阿楚为他寻找古老榣木,也是想他重修仙道,即使不能入仙籍,起码还是要修回仙身,倒是便是作如紫胤真人一般的散仙也是好的,况且,脱离肉体凡胎、本就是仙灵的他,可不是凡人修仙可以比拟的。
如此一来,煞气更不能留!
只是……这些煞气皆是依附魂魄入体的,若要驱除,他……有心无力。
好在,正在烦恼着打算妥协,将煞气留下,日后再慢慢驱除,他便察觉到外面有人输入了平和之气。
欧阳少恭仍旧闭目,却也明白,输入者有二,定然是阿楚父亲与……那紫胤真人。
他怎会不知,定是阿楚担忧,又请了云天河进来助他,紫胤真人想必亦是被云天河说动,这才有助他之举。
他心中微微一笑。
得外力相助,他便又多了一分控制这煞气的机会。
他记得,他早已在心中答应过阿楚,要与她一同活下去。每次都是阿楚雀跃告诉他她的想法,他从来不轻易说出承诺,可他亦是知晓,有些事情,不用宣诸于口,阿楚也知道。
他想,亲口对她许下一个承诺,不止在心里。
他在想,他能说出口了……且必然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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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结界的木屋,光是站在外面,已经可以感受到里面暴风急驰骤雨席卷的灵力与煞气。
日渐倾斜,黄昏日落……
凌乱冲击的气终于停息。
屋外众人皆松了口气。
阿楚暗自呼出一口气来,庆幸着这里有两位散仙人物。相比她当日成魔融合魔息重塑经脉,花了几天几夜,此番欧阳少恭收回魂魄一事,确实顺利无比。
她由衷庆幸,爹爹全力相助,还有紫胤……伯伯,不计前嫌……
只是……
阿楚突然面露无奈。
她静静凝视木屋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正沉睡的百里屠苏。
微微苦笑。
——只是,希望他们别再起争执……她,当真没多少时间周旋了呀。
前一日,重楼曾对她说,早日回来。
她一口答应。
……其实,已经拖了太久,她是该上任了。
重楼可是叫她“文官云楚”呐……
她,已得了太多的好处,成为重楼文官的好处。
何况……魔尊提醒之意如此明显,她已拖无可拖。



梦醒今非昨(上)

浓浓冰寒之气直袭人面,犹如春天不归,永坠严冬。凌厉的风将尘土席卷上天,脆弱的一抹嫩黄轻快掠过,在四面八方胡乱吹来的风尘中带来一点亮泽。
仔细一看,小鸟小小的身子上绑住的一枚碧绿玉佩正在莹莹泛光,在嫩黄的羽翼旁亮起了一层朦朦的暗芒。
那是表示此物有主的——魔气。
嫩黄的鸟儿似乎到了它要到的位置,自空中猛地一偏,折成了直角,急速坠下。
黄沙漫天,一片黑压压的房屋最高的一处阁楼顶层,一只葱白的手从斗篷下伸了出来,举向天际,缓缓将食指抬高,指节修长白皙,指甲圆润可爱,下一刻,嫩黄羽翼的小雀儿猛地往那食指上砸去,却在要碰上那脆弱莹白的肌肤时,身子猛地在空中一顿,小巧的红红小爪轻轻舒展,小心翼翼栖身其上。它移动了下爪子,发现自己并未给这只手的主人造成伤痕,它清婉鸣唱出小曲儿,不时偏偏头显摆它圆鼓鼓的黝黑眼珠儿。
穿着斗篷的人出现在这风沙天里,连帽子都戴得严严实实。小鸟儿的卖力演出好似博得了这人的欢喜,又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成曲,在小鸟儿下颚腹部的嫩毛上撸了撸,嫩黄的小鸟儿得寸进尺地拿脸颊蹭了蹭这根手指。
此刻,正是魔界的清晨,夜间恶劣的天象还残留风中。
下了阁楼,走过长长的楼梯。回到屋里,斗篷取下,顺手搭在了进屋的屏风上。行至桌前,一旁的烛火通明,透过薄薄的轻纱,将纱灯的图样印染一室,灯影幢幢。
嫩黄鸟雀的玉佩呈豆角模样,碧绿莹莹,似乎常被人拿在手间把玩,显得格外的润。
房屋的主人将一盘早备好的吃食碟子送至小鸟面前,便坐在了书桌前,桌上竹简纸张堆了老高,身后墙壁上的镶嵌了不少夜明珠,有大有小,行成了独特的图样。
百灵委屈的发出“啾啾”声,爪子一弹一跳,站在房屋主人正展开的竹简上,“啾!啾!”
房屋的主人淡定地依旧执笔,伸出左手,食指拇指轻轻一揪。
“啾!啾!”
小家伙被捻住一只翅膀,悲痛欲绝地在空中不甘地扑腾。
房屋的主人再次淡定将这闹腾小鸟往前一丢,嫩黄的鸟雀发出凄惨叫声。
叫声终止。
伴随而来的是重重的脚步声。
赤足踏地的沉闷声音。
“……怎么做起欺负百灵的坏事了?”白云接住了差点去鬼界兜一圈的百灵,捏在掌心,漫不经心地缓缓走进书桌前的人。
乌黑的发铺撒一背,红叶色方格的丝缎绑了古玉束了束,垂在耳旁的小羽毛随风飘扬,一身黑色的纱裙纹有暗纹,是无数的阵法,洁白的短襟紧紧贴着肌肤,领口独独露出一抹白,洁白的花样盘扣自喉咙延伸至被黑纱群遮挡的部位。袖子自肘部放宽,此时她依然右手执笔,露出一截皓腕,宽大的袖口如同墨菊绽放。
她自是云楚。
阿楚瞧也不瞧他一眼,“摔不死它。”
白云放飞了嫩黄小鸟,行至桌前,皱眉回忆,似乎上次来看她时也是这么多的文书。他目光移至地上,眉头更是蹙紧。
墙角堆上了天花板的竹简与纸张,无比压抑,让他说话的劲儿都没了。
百灵越挫越勇,又落到了阿楚桌上,爪子一弹一跳,又走到了她面前,只不过这回是另一份竹简。
阿楚眉都不动一下,左手飞快抓住这任性小鸟,却不再放手,目光依旧落在竹简上,读完,飞快落笔。
写完,放下笔,竹简堆到她右手侧,接着又去左手侧取了一份竹简来,执笔,落笔,继续重复。
白云叹息,举步往外挪,“……你继续,我晚些找你吃饭。”
“……你找我有事?”闻言,阿楚却放下笔,抬眼望他。
白云一向清楚她很忙的,找上她见上一面倒是常有,可一天见两次就一定有事。这家伙一到魔界就玩疯了,每日跑的没有影子,怎会没事找她?
“是有事。”他老实点头,继而咂嘴,“可是你都没看信,我怎么说?”
阿楚挑眉,信有关的?
她低下头,再次执笔,不置可否道,“那申时见。”
“…………”
白云摔门而去。
只是,人倒是出去了,鸟还在。
“啾?啾?”百灵在左手掌心扭动。
阿楚顿了顿,叹息一声将笔放下,又把百灵放到竹简上,点了点豆角佩,暗芒一闪,取出了里面的信。
她唇边掇着抹浅笑,将信展开,细细读过,看到某一句话,笑意一凝。
手指在桌上叩了又叩,思绪倒回几日前青鸾峰上的时候。
少恭终于顺利收回魂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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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阿楚讶异看向不远草丛前说话的二人,其中女子向来秀婉,此刻失去方寸,柔和的嗓音显露出慌乱。
感觉衣袖被拉扯,阿楚迅速回首,却见方兰生神情鬼祟的向她凑近。
“阿楚我跟你说件事。”方兰生压低了声音。
同坐在火堆前的阿楚很是无语,她很想说,没这必要压低声音的,这里没人。
“什么事?”阿楚亦压低声音,觉得配上这黑夜压低声音也挺有趣。
“……”他小声吱唔了一句。
阿楚嘴角微抽,“你到底说什么?”即使她耳力渐佳,可是非人语言她当真不懂。
方兰生扭捏地闪烁双眼,终于破罐子破摔瓮声瓮气道,“我说,我估计很快便成亲了……”
阿楚木然颔首,“哦,恭喜。”
方兰生内心小人作崩溃状,他不是要说这个啊。
“我是说……!”他急急开口,没忍住声音一高,他猛地向草丛那儿两人看去,又回首压低了声音,凑到阿楚耳边,“我是想问问,你和少恭什么时候把这事儿办一办?”
“哈?”
方兰生责怪看她一眼,翻了白眼,“哈什么哈啊?说正事呢!要不,我们一起吧……我想月言不会介意的。”
哟,都月言了?阿楚挑眉。
只是……
她叹口气,“身为读书人,你难道何为‘礼’?不知道下聘文定这些事一一办下来会很久?莫非你还想拖延成亲时日,所以拿我当借口?”
方兰生一呆,慌忙摇头,“我没有这么想,我就是、我就是想热闹一点啊!”
阿楚一手按住他肩,咬牙凑近,“热闹?你看我们如今够热闹了!所以——不必了!”
方兰生完全明白她所言热闹是何事,自认倒霉触了雷区,再不提此事。
今日精神紧绷了整日,少恭无碍之后,天已暗了,自然各自休息。要住店的回了客栈,要上树屋的上了树屋。只是因为方兰生觉得好不容易可以和阿楚好生说话了,前阵子阴阳怪气的好是无措,如今总算知道缘由,可以一一说个清楚,他便主动留下来陪阿楚。
云天河和韩菱纱忙乎一天,早早回房休息了。紫胤真人自然上树屋照顾徒儿。风晴雪本也想留下陪阿楚说话,可被阿楚劝说明日还要照顾醒来的百里屠苏还是好好休息,又看着方兰生主动留下,想来阿楚也不会有问题,欣然下了山。
阿楚抱着膝,侧头看向方兰生,笑道,“其实,我很好。”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相反,还很高兴。
方兰生不解看她,阿楚却不想解释。
有的事,她知道就可以了。
伸出右手托腮,阿楚侧首回望,那个人似乎已和巽芳说完话,正往她这边走来。阿楚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那女子,倒是一脸平静,只是不知是否是月色太过明亮,黑夜太过浓稠,清辉洒在她身上,平静的脸庞被阴影笼罩,惨白黯淡。
阿楚默默压下叹息,眼梢带笑再次挪开视线,眸中映出那人身姿。
似乎……从容之间愈见淡泊,温文之间愈见冷漠。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笑,永远是那么温文又带了本相互矛盾的谦和与傲气,他的凌厉隐伏于温润睿智,他的狂狷藏身于通情达理。他的笑,总是带了三分疏离,眉目舒朗,向她看来的目光一如往昔的温柔,汩汩暖意直抵心房。
这人,自木屋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她,然后双目相接,对她绽放了一个浅浅笑容。
一瞬间,她像明白了什么似地。再后来,他与巽芳说着什么,她也没有去干涉,也就是为这个笑容。
他的笑……讥讽的笑,她见过。嘲笑,她见过。冷笑,她见过。最常见的微笑,总有种纵容意味,阿楚一直觉得,会冲她笑得那么温暖的男子可以帮她抵御一切危机。纵使有误会的成分,纵使那人说过,他曾不怀好意。可阿楚却坚信着,即使那样的欧阳少恭也是她认识的一部分。
是诱导还是鼓励,阿楚心中自有定论。
那人,在以最平常不过的小小微笑对她沉默诉说承诺。
阿楚看到了,听到了直达心底的声音。
那人微笑,说——他好好活着。
那人微笑,说——他没有忘记她云楚。
那人微笑,说——他曾说需要些时日,如今,正是时候。
那人微笑,说——他没有一刻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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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夜,少恭和巽芳具体说了什么,阿楚并不清楚,然而大致也能猜到。她知道巽芳再无几日好活,可是她总不成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吧?……她还没那么有出息。
只是……
阿楚敛目,目光幽幽落在桌上平躺的纸张上。
她当真没想到这一日来得那么快。
——巽芳已逝。
阿楚至今还记得,那女子在欧阳少恭直接告知他选择之后那张惨白却在微笑的脸。
月辉冰凉,她却依然笑出了温暖明亮的笑容。
巽芳没有跟阿楚说些什么,可眼角眉梢并无一丝恨怨妒。阿楚佩服她,即便是阿楚她自己,其实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她是怨的。
怨巽芳让那男人伤心。
她也是恨的。恨巽芳没死却不出现,让她如此狼狈地插足他们之间。
她其实很嫉妒巽芳。嫉妒她拥有那男人一世,嫉妒她一直被那男人记在心里。
阿楚还没有想她死,但是却庆幸巽芳迟早会死。
阿楚缓缓阖目,背重重靠在椅背上。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
阿楚在确认欧阳少恭无事之后,第二日便来了魔界,他们又回到了书信往来。
百灵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无害,到没有被什么低阶的魔为难,或是抓来吃了。因为它太平常,也因为它太弱太小,没有魔搭理它。只是后来,阿楚觉得百灵只是一只凡鸟,来往这里终究不好,若是染上魔气发生异变,变丑了就不好了,遂在豆角佩上输入了属于自己的魔气,又加上了一道遇上危险便会瞬间转移的咒法。
这一回,便是送信给她,告之巽芳去了。
依然靠在椅子上,远远还可以看见桌案上平躺的纸张的那些字句。
他只提了一句,其余的则是在说,他返回蓬莱,请了工匠工人,打算将废墟清理,再另行建造。又问她在魔界可好?何时回人间?
阿楚呼出一口气,无比舒畅,总算放下心中悬置的大石。
……无论如何,他如今已不会拉入雷云之海废墟,他和屠苏应该不会再起争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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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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