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库洛洛点头，“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遇到对手了啊。”尾音拖得长长的，也不说自己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说起来……团长，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侠客突然一脸严肃地看了过去。
“理由很重要吗？”库洛洛平静地反问道。
“很重要啊，这样才知道我今天遇到那个算不算巧合呢。”
“……一种特别的能力。”库洛洛发现自己说道这里的时候，侠客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听说梅兹格家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特别的继承人，所以……”
“唉……是这样吗？”侠客有些郁闷地摸摸头发，突然灵机一动：“这个梅兹格家会不会有什么家族分支在这里？比如说……名为布鲁谢尔的旁支？”
“据我所知，没有。”这么说着，库洛洛将腿上一直摊开的书啪的一声合拢了，“详细地告诉我吧，你们今天究竟碰到什么了。为什么里奇会受重伤？”
歪头看了一眼地上仍陷入深度昏迷中的里奇之后，侠客笑着开口了，“嘛……不就是遇到了一对奇怪的主仆吗？”
然后他便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库洛洛。如何发现有人偷听，如何起的冲突，最后又是怎么结束了那场战斗的——因为小姑娘突然昏倒了。
“没有念力，速度却比里奇还要快？”将擅长隐匿自己行动的少女先放在了一遍，库洛洛微微虚起了眼睛，明确地表现出了自己对于那个执事的兴趣。他煞有兴致地总结着，“并且里奇的攻击全部无效……？”
“说是完全无效……也不像是。”侠客眯着眼睛回忆了起来，“有伤口，也有血液流出，但是……被无视了呢。”
没错，是被无视了。
即便里奇所有的攻击都确实地击中了对方，那个黑衣的执事也只会微笑着将插入自己身体中的小刀拔出，然后神色轻松地走过来而已。
此时侠客唯一能够明确的一点就是，那种程度的伤口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一桩，而非逞强的表现。毕竟他之后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减缓的意思，不是么？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能力才能产生这样的结果呢？
“难道是高速再生的能力？”
静默了一阵的书房里突然同时响起了两人的声音。
微微笑了笑之后，库洛洛又摇了摇头，黑色的发丝划过他的眉梢：“但你说感觉不到念力的波动……但如果不是念力，那又能是什么？
“我们都知道，只要是能够自由操纵从体内发出的生命能量，并使用在攻击或防御上的能力就会被称为‘念’……那么……为什么这种运用自身力量进行修复的能力却并没有念能力的波动呢？”
“只要他使用了念力，就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但如果他并没有使用生命的能量……那么他借助的又是什么呢？毕竟精神力是不可能直接作用在肉？体上的吧？”侠客疑惑地说道。
“啊……很有趣。”
这么说着，库洛洛终于起身，顺手将书丢在了还带有一点温热的座椅上，“……那对主仆，比这个梅兹格家族有趣多了。”
以这句话作为此次谈话的结束语之后，库洛洛悠哉地一个转身，从容地走到房门口。闭目酝酿了一两秒钟之后，便一把拉开了大门大叫了起来：“快来人啊！这里有伤员！”
神色间满是紧张。
目睹了全过程的侠客忍不住抚额……这种演技……团长还真是玩上瘾了么……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的，远在小镇另一边的某个演技派却深深地苦恼了起来。现在的情况……似乎无论他怎么做，那一身的演技都有些无处发挥了呢。
从叶子因失血引发的昏迷中醒来之后直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但对方却一直保持着一种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般的沉默状态。
不，用还没有完全醒来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好像自己被她排除在了世界之外一样。无论自己用怎样的语气说话，她都只会给予一些单音的回应。
因为天生就擅长揣摩人类的心思，然后在此基础上做出最完美的诱惑的关系，塞巴斯蒂安实在是难以忽视叶子周围的那种古怪的气氛，于是他决定先暂时将自己心中因为叶子擅自冒险的愤怒放到一边。
问题……总是要一个接一个地解决的。
“小姐您为什么不呼唤我的名字呢？”在默默地替叶子整理好衣角之后，依旧一身黑衣打扮的他皱着眉头开口了。
叶子斜靠在长椅上，双手揪着腰间垂下来的两根粉色丝绸衣带不停地玩弄着。小腿上的伤在动用了麒麟兽的能力之后早已恢复了，甚至连像样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一条。
但记忆却不能像伤口一样完全消除。如果可以的话……叶子反倒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又或者……将听到的东西全部都忘掉。
“小姐？”
塞巴斯蒂安试探着伸过来的手被叶子侧头躲开了。
“有什么事吗？”低头沉默了一阵之后，叶子才面无表情地抬头问道。
“……您当时为什么不呼唤我呢？明明身处险境不是吗？”塞巴斯蒂安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慢慢地收回了笑容。
问题……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严重呢。
“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叶子看似自然地说道。
“……是吗？”塞巴斯蒂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那么……您为什么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呢？您本应该是在午睡的，不是吗？”
午睡……醒来……空旷的无人走廊以及……
叶子一下子就抓紧了衣带，心里有些恶意地想着，要是自己说出了自己听到的东西的话，塞巴斯蒂安那张永远带着游刃有余的笑脸的面孔会不会出现惊诧的表情呢？
于是她这么说道：“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吵了，所以我就想去森林那边透透气……怎么，不可以吗？”
“太吵了……？”这么说着，塞巴斯蒂安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哦呀~被您听到啦？”
叶子很是不爽地虚起了眼睛，“……然后？”
“啊啦~下次我会注意的。”塞巴斯蒂安笑眯眯地说道。
叶子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你想注意什么？”
“当然是……注意不被您发现了。”塞巴斯蒂安笑着说道。
啪。
椅子旁的花瓶发出了一声脆响，清澈的水喷溅出来，沾湿了叶子的衣角。瓶子里的白玫瑰全部枯萎在了陶瓷的碎片上。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叶子低着头，刘海挡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的表情变得晦涩了起来，“……先是越来越喜欢无视我的话，现在就连我根本就没有下过命令的事情也敢做了！那么下次又是什么呢？你还想要害死我一次吗！？”
默默地注视着叶子，塞巴斯蒂安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你这可真是言重了，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害死您呢？您可是我的主人啊……”轻声细语地诉说着自己的忠诚，微微侧头之后，塞巴斯蒂安一挥手就将那些一直碍眼的花瓶残渣清除掉了，“……是的，您的确没有下过命令，但这却是经由我自己的判断所做出的决定。所以……”
“自己的判断？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别忘了你只是区区一个使令而已！”叶子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的确，就算我死了，对您本身也没有任何伤害。您也的确随时都可以杀掉我，去寻找另一个使令。”这么说着，塞巴斯蒂安缓缓地靠了过来，双手撑在了椅背和扶手上，将叶子困在了那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比您先死的。无论如何，只有这点绝对不能允许。”
他用呢喃一般的声调在叶子的耳畔轻声说道，暖茶色的双眼慢慢变红，兽瞳在虚掩着的眼帘后若影若现：“我亲爱的小姐啊，既然您已经和我缔结了如此亲密的契约，难道还以为自己在此时还能够全身而退吗？”
“您认为，在面对如此不平等的契约，而且也没有办法后悔的情况的时候……”这么说着，塞巴斯蒂安举起了叶子的手来，先是满意地审视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将那只纤细的手腕高高举起，凑到了自己面前。
淡色的嘴唇一面轻轻地碰触着手腕上的那些代表着契约的五芒星纹路，一面厮磨出了一些模糊的低语：“我还会乖乖地安于现状吗？”
“请别忘记了，我亲爱的小姐，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恶魔啊。”
“此等程度的现状，是绝对满足不了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嘛……于是执事表示他已经不能满足于这种小姐和管家的关系了~
35、Part 35 。。。
房间里的气氛猛地变得僵硬了，就好像沸水即将抵达沸点一般，一种沉默又紧绷的气氛慢慢地弥漫在了两人之间。
叶子猛地举起了手，向着塞巴斯蒂安的脸挥去。
执事面无表情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直盯着她的双眼终于缓缓地眨了眨，“我会等待的。”
几次用力，都没办法让对方松手的叶子稍稍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等什么？”
“您的答复。”这么说着，塞巴斯蒂安轻轻地将她的手放下了。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可不知道什么答复。”叶子咬着牙说道。
塞巴斯蒂安闻言，终于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啊啦~如果一时无法明白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先换一个话题？”
叶子狐疑地看过去，她才不会相信塞巴斯蒂安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呢。打量了对方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接过了话题：“……比如说？”
“比如说……今天的晚餐吃点什么比较好呢？”
“反正无论怎样都是蔬菜吧？”
“啊啦~您说得也是呢。”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顶着一头金发的女人将头探了进来，“抱歉，打扰了……塞巴斯蒂安先生？”
叶子的瞳孔缩了缩。
……是她……
而就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呢……
……如果一直都是一个人，并且在好不容易碰到其他“人类”却并不为她们所接受的时候，你突然遇到了一个自称站在你这边，并且事事都将你放在首位的“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特别的吧？
即便不想承认，即便一直都在抗拒，但事实上那个人的确是特别的……特别到自己在内心深处不断地将他的力量夸大，好让自己放弃抗拒，放弃反抗……好让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但是呢？
但是自己对于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其实和那边站着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区别吧？
唯一不同的，只是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让自己一直活下去……但也就仅是如此而已了。
“你还没回去吗？”塞巴斯蒂安很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我只是……”莎莉似乎有些不大适应他冷淡的态度，喃喃地想要说点什么，却终于在开合了几次之后不甘地闭上了嘴。
“能请您立刻离开这里吗？”塞巴斯蒂安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如您所见，我现在很忙，您可以自己离开吗？”
“我！”莎莉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在和塞巴斯蒂安对视一眼之后，她终于颤抖着闭上了嘴，“是……是的，我很抱歉……我……我马上离开……”
她似乎是哭着关上了门的。但是那有如何呢？对于此时的塞巴斯蒂安来说，那个女人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眼神冰冷地瞪了莎莉离开的方向一眼——他看着似乎很想换掉那扇大门，但最终似乎并没有——之后，他很是无奈地转回了视线，然后眼睛微微瞪大，好像对自己眼前出现的那一幕感到了由衷的不可置信一般：“……小姐？”
一滴眼泪划过了叶子的脸颊。
她面无表情地伸手，狠狠地擦去了，“我真是个白痴。”
“……小姐？”塞巴斯蒂安走了过来。
“请你不要再靠近了。”这么说着的时候，叶子好像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眼神中满是一种决绝的味道。
“您怎么了？”塞巴斯蒂安先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随即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莫非……您吃醋了吗？”
可怕的寂静在霎时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叶子将自己的双脚从长椅上放下了，变长了很多的淡色刘海掩饰住了她现在的神情——是对于真相被揭穿的惊慌……还是对于自己的厌恶呢？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蠢了。”这么说着，她直直地看了过去，“明明只是一个中等的恶魔而已，我却因为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事情而认为你真的是无敌了呢……真是太蠢了，那些对手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人类和不中用的死神而已……”
死神……？塞巴斯蒂安一脸的疑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您在说什么呢？”他叹息，试图让这紧绷的氛围缓和一些，“我并没有和死神结交的经历啊……”
话还没有说完，塞巴斯蒂安就不得不向后退去了一大步。黑色的气息擦着他的脚边落下，腐蚀掉了大片的地板。他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刚才那一下是真的想要夺取自己的性命。
“您知道您这是在做什么吗？”他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
“无比的清楚。”这么说着，叶子举起了手来。就好像发出魔咒一般地指挥着那些从自己出生时候开始就如影随形的气息。
黑色的死气再次向着恶魔飞快地扑去。
即便因为契约的关系塞巴斯蒂安已经提升了很多能力，甚至已经能挤进高等恶魔的行列之中了，但是对于这种纯粹的死气却仍是吃不消的。他飞快地躲闪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虚影。
他终于站定，漆黑的皮鞋仿佛粘在了墙面上一样，完全不受重力影响的恶魔瞪着那双血红的兽瞳静静地看了过来，尖牙在他的唇角露出，“既然您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的话，那就好办了。”
“不听话的孩子……总是要接受惩罚的。”
闻言，叶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原话奉还。胆敢挑衅神的……白痴恶魔。”
里奇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一把捏住了正要探向自己的那只小手。
“呀！”手的主人——照看他的护士很是被吓了一跳，愣了愣之后才记得开口问道：“您……您醒了吗？感觉如何？喝点水吧吗？”
里奇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一脸不屑地丢开她的手之后，就挣扎着就要起来。
“请不要乱动，您身上的伤……”
“里奇，这里暂时不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