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中国社会史:窃贼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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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中国社会史:窃贼的历史-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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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我身上摸摸,我的左胳臂哪里去了?”我用手一摸,他那左胳臂没有,袖筒里是空的。我忙问他:“你左边的胳臂哪里去了?”他冲我一笑,将右胳臂抬起来,说:“你看这是什么?”我往他右胳臂的底下一看,那马褂的袖子、胳臂肘儿的地方,多出一只手来,那只手攥着一只金表。我至此始悟,他是将那左胳臂退入衣内,又伸在右边的袖内去了,最奇的是他这支左手能在右胳臂肘儿底下伸出来。原来他那马褂,故意地在袖筒的胳臂肘底下做的有道缝儿,为的是好在这缝内往外伸手,使人不知不觉窃取财物。他叫我看明白了,又说:“你将我的马褂替我脱下来,你再看看。”于是乎,我老云就将他的马褂脱下来。他说:“老云,你再看我的棉袍。”我再往他的棉袍上一看,原来他那棉袍的胳肢窝底下亦有一道缝儿,他那左胳臂就是由右胳肢窝的缝伸出来的。他又说:“老云,你再把大棉袍给我脱下来,你再看看。”于是乎我又将他的大棉袍脱了下来。再看他那汗衫,亦是和那棉袍一样,两个胳肢窝底下亦都有道缝儿,他那只左胳臂就是由那右胳肢窝底下的缝退回去。他说:“我叫你看看那只表留于何处。”说着他自己就将汗衫的纽扣儿全都解开,脱下汗衫来,我往他身上看看,只是他贴身有个皮兜儿,其形式与变戏法的身上带的皮兜子一样,那只金表就收在兜内了。
  
  
  四对买类(5)
  
  我将他全身的衣服,窃取他人财物的门子(即是闹鬼儿使人不知之处)全看明白了,才知道高买们窃取东西之法。于某问我:“老云,你明白了没有?我说:“明白了!”他说;“这个情形如何?”我说:“这不过是你们闹的鬼儿没人知道,亦算不得怎么神妙。如若变戏法的艺人改了行,就能按照你那方法去当高买了。”于某说;“你别看变戏法的艺人在台上变的那么巧妙,如若叫他窃取人家的财物是不灵的。他们变戏法成了,偷人家东西他们是不成的。别的不说,他们的胆儿就没有我们大。若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赃物在身,心里害怕
  ,脸上变色,露了破绽,一定叫人抓住打官司。他们变戏法的人,有身上藏着所变的东西,坦然自在,似有如无,叫人看不出破绽的长处;我们有将人家的东西偷过来藏在身上,叫人看不出破绽的长处。他们在沉得住气不露破绽方面,还是不如我们。”我问:“怎么不如你们哪?”他说:“凡是看戏法的人们,都知道变戏法的人身上有毛病,藏着东西哪,不过没人给嚷就是了。即或变漏了亦不要紧,至大有人喊个倒好儿完事。我们若是叫人看出破绽抓住了,喊来巡警,真赃实犯,打了官司,至少亦罚几个月的苦力,蹲几个月的监狱。同是闹鬼儿、沉得住气,究竟还是变戏法的人胆子小,高买的人们胆子大。我敢说变戏法的人当不了高买,隔行如隔山,不论是哪一行亦是一样,行家能成,行外人是干不了的。”我听他说,深服其论。不过,我心总觉着他们的胆量、知识、见解、谈吐,都是比普通的人们好得多;就是有一样,有知识何不去奔正道,同是穿衣吃饭何必做犯法的事。
  我老云又问他:“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于某说:“这是XX的东西。我们两个人住在这一间屋内。今天是他有钱,没有出去做活,穿着没有门子的衣服逛小班去了。我是乘他不在店内,叫你看看这高买的门子,你可别告诉外人!”我当时应允。又说:“你们这当高买的只有衣服不同能偷东西,并没有什么特长”。他说:“我叫你看看特长。”他又打开衣包,取出几件极瘦的衣服来,穿在了身上。我看着又瘦又长。他说:“这么瘦的衣服,我亦能将胳臂由袖口儿退了进去。”说着,他将这件衣服一抖搂,我再用手去摸他左袖筒,已然空了。他这只左胳臂已然退进去了。最奇怪的是,没人给他揪着袖口儿,他自己亦没揪着袖口,只凭他略微一抖搂,那只胳臂就能退进去。他们有这种惊人的本领我亦不佩服,只要他们不入正道,任他有多好的能耐,我亦是轻视他们的。我问他:“高买的本领有神偷之能,为什么还有被捕的人哪?”他说:“当高买的遭官司,都是他成天往娱乐场所任意挥霍,花的金钱太多了,叫官人注了意,访查实了才遭官司。在他们往商家窃取财物的时候不容易破案。”我问:“那么他们偷窃的时候就没被人看破,当场被人抱住的事吗?”他说:“我们老荣(即是小绺)若将人财物窃到手中,又转到别人手内,那叫二仙传道。即或丢东西的觉悟了将我们攥住,亦是不怕,那东西早就没了。身上没赃,是脱身的惟一不二的法门。高买出去做活亦和我们一样,不是一个人出去,少者三人,多者五个。如若将东西偷到身上,商家觉悟了,伸手揪人,亦是白揪。照样儿使二仙传道的方法,将东西由甲的身上又传在乙的身上,甚至于还有由乙的身上又传到丙的身上。高买们遭官司,人赃两获的事百不一见。”
  我问:“高买有偷东西没偷成,赔了本钱的事有没有呢?”他说:“亦有。”我问:“怎么高买会赔本儿哪?”他说:“有那常丢东西的商店,丢的怕了。柜上的伙计多雇用聪明伶俐的。高买们进门,他们亦能看出一二。到了高买看货的时候,那手不离货,货不离手,看得严密,无法下手。不惟不偷了,还得多花钱买他们的东西。”我问:“偷不得手,干吗还买他们的东西哪?”他说:“高买们遇见了这种情形,是叫人看着形迹可疑。为了叫他们放心,不当贼看,花大钱买东西,是稳猾点的店伙计之心。不止于这一次,三两天一趟,得花钱买他几趟,叫他知道是好主顾啦,然后乘他们不防的时候,大大地偷上一水,将几次损失的银钱一下子全都弄回去,还得有敷余,剩下些钱,才能心平气和。”
  我听他所说高买如此狡猾,又问:“那么高买怕老柴(老柴是侦缉人员)不怕呢?”他说:“高买们怕老柴是不假。即或被捕了,倒不怕。他们觉着遭了官司就豁出受几个月的罪去。期限满了出了监狱,还是照样去当高买,绝不改行。”我说:“怎么罚了几个月的苦力,还不改行呢?”他说;“为人不会窃盗便罢,只要学会了偷盗,无论如何亦改不了行。都说老荣这行儿是只贼船,只要上去就休想下来。”
  我问:“高买们有偷不了的商店没有呢?”他说:“这些年来,有些家大商店因为被偷的东西太多了,损失血本,他们害了怕。有人给他们出主意,叫他们花钱雇用高买给他们保镖。他们雇个人每月花个几十块钱,可以不丢东西,都很愿意。自从有商店雇用高买保镖以来,高买们就有些家商店无法去偷的。”我问:“他们高买为什么不过偷窃的生活,给人家保镖呢?”他说:“高买这行人都是打走马穴的,今天在天津,明天往大连,可以不遭官司,不能破案。有些高买因为某处有了拌簧果(管有搭姘头的妇女调侃叫拌簧果)将他吸住了,总在某地偷窃,永远不走。有了这种事情,日久了,老柴们就能知道他是高买。他屡次偷窃,屡次破案,闹来闹去,闹得他臭了盘啦,偷窃是不成了,往外省去又舍不得拌簧果,因此他与某地认识的人亦多了,就有人将他荐入某商店充做保镖的。凡是给商店充做保镖的高买,都是臭了盘儿的。”我说:“商店有了保镖的还丢东西不丢呢?”他说:“亦是不断的丢东西,不过比没保镖的丢得少些。”我问:“怎么有保镖的还丢东西呢?”他说:“有些高买不认识保镖的,有保镖破坏或示意不叫他偷,就偷不成了。倘若有那认识保镖的高买,彼此一碰盘,人有见面之情,保镖的宁可得罪商店,亦不敢得罪同行;不但不拦,反倒帮着高买给他当护托,叫他偷点就走,但是不能多偷,不能空手,点到而已。倘若保镖的开罪了熟盘的高买,不是找高手大偷特愉,就是遭了官司的时候咬上保镖的,将他拉入案内,亦得受他们大害。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亦是得防备呀。”
  
  
  四对买类(6)
  
  我听他说的话,感觉着世上的人,学好事,入正道,是难极了;学坏事,入邪途,是容易的。他们已入邪途的人说邪途叫“贼船”,上去就下不来。这邪途多么可怕!我老云要愿入于邪途的人千万别上贼船,宁可难走些,还是入正道吧。(参见云游客著述、黄秀娴点校:《江湖丛谈》,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44~249页)
  
  
  五扒窃类(1)
  
  黑道买卖中,扒窃也是一大分支。在许多大城市,比如说上海,旧中国时期甚至出现了号称“扒窃党”的偷儿组织。上海的扒窃党以铤而走险为活动原则,凭藉“租界”的特殊环境,纠集“共扒弟兄”,居然打开了一条出路,独占扒窃市场。扒窃党并不替这项生计文过饰非,他们称自己为“吃坏饭的”、“赚黑心铜钿的”。
  “吃坏饭”为帮派中的流氓切口,即是“吃不正当的饭”。这帮人活动范围广,手法多
  ,但也不外乎“窃、夺、欺、诈”四个字。
  “吃坏饭”的弟兄,大部分都装扮得衣冠整洁,头发梳得溜光。他们虽擅长于非法勾当,又最容易失风被捕。所以,他们必须有手脚灵便、行动敏捷、眼观千里、耳听八方的本领。帮中切口称他们为“玲珑子舞耀”。
  从事于“吃坏饭”的扒手,都必须拜师入帮会,师傅就是各帮会中的大小头目,也就是地段上的“爷叔班子”。“爷叔”有支配“小爷叔”管理某街道小瘪三的职权;“爷叔”的收入是靠小偷孝敬的。由于收入颇丰,“爷叔”的生活也非同寻常的富有,什么洋房、汽车、西装、革履等,可说是应有尽有。三五处金屋藏娇的“爷叔”也十分普遍。
  “爷叔”们,每天不谈正事,除了与各街道的“小爷叔”设计乞讨新方式,以及处理“小爷叔”之间管辖区的争执纠纷,规定小偷每日的孝敬外,把全身的精力都消磨在声色货利之中。不过,有本事的“爷叔”也具备戏班中导演的能力,具有“伯乐”识才、对帮中学徒“量才录用”的眼力。“爷叔”们支配徒弟学习各种扒窃的专门技术,分门别类,训练有特长的学徒,他们一旦学成,即可以满师毕业而独立“工作”了。
  从事扒窃类的窃贼大都是经过“爷叔”训练后满师的窃贼。他们都具有一定过硬的偷窃本领。“爷叔”根据手下徒弟“学业”水平的高低,分配从事技术有别的行当。
  在“吃坏饭”帮中,最过硬的本领,就是“硬扒”。所谓“硬扒”就是强力抢夺。
  无论春夏秋冬,都市中女性出外手里少不了要挟带皮包。“硬扒”弟兄便以抢夺这种皮包为最得意的杰作。他们二三人一组,先派人侦察,然后下手。拦劫之后,便把抢得赃物移交同党,同党立即狂奔逃进黑洞洞的弄堂里,再也不见了人影。如果是在黑夜僻静的小路上,弱女子无从反抗,就更容易下手了。如果是在闹市中,警察较多,或是马路上行人众多,他们便不敢贸然行动。
  一些“硬扒”手,在多次抢劫皮包之后发现,许多女性大都虚有其表,包内所藏钞票极为有限,即使卖掉了旧皮包也所值无几。因此,他们便念头一转,把目光盯在了女性的各种手饰、发饰等物上了。
  “硬扒”手,对于金饰的真假都有鉴别能力,所以决不会错抢了假金具。为了方便抢劫,他们给首饰定了许多暗语。
  当一个穿着入时的少妇出现在街头时,她也许刚从一个酒会出来;也许因为汽车不空,想叫一辆三轮车回家去;也许一时高兴,想在空气清新、宁静的街上稍走几步。她的身上穿着华丽的衣服,颈上挂着金光闪闪的金项链,手上戴着精致的小金表,脚上穿着时髦的高跟皮鞋。少妇走在马路上,光彩照人。也许这灿烂的饰物,只是她无数财产中的一部分,根本就没有予以重视,也许她已把所有的都穿戴出来了,也许她身上的这些穿戴都是借来的,或者是向朋友借钱东拼西凑买来的。总之,这些饰物都是货真价实而决非赝品。它耀眼的光芒,被扒窃弟兄们眼睛搜捕到了,于是便会遭到这帮扒窃手的抢劫。一声令下:
  “铐子特苗”!——金辫子被抢去了。
  “皮子”!——钱袋被抽去了。
  “扯蓬”!——耳环被摘去了。
  “捋手环”!——金戒指被勒去了。
  “闩”!——金簪被捋去了。
  “弗定心”!——金手表被捋走了。
  “加酒花”!——金镶钻被捋走了。
  “念佛球”!——金项圈被扯走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也许她会目瞪口呆,毫无还击的余地;也许她失魂落魄,号啕大哭;也许她力持镇定,自认倒霉……支路交错,里弄分支,即使有一两个敢于见义勇为的使客,拔腿想追,旁边就会马上闪出若干个“不相干的”路人,拦住去路,或假作问询,或故意冲撞。执行这种随机应变任务的人,实际上也是硬扒兄弟们的同谋,称为“挡风”。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让已得手的弟兄从容逃出险境,完成他们的这一杰作。
  抢帽子被叫做“捉乌龟”,或是“抛顶宫”。凡是有抢帽特技的“硬扒”弟兄,他们总是三五成群,徘徊在电车、公共汽车的车站上,预先看准了靠近窗口的乘客所戴的呢帽子,一等车子发动,便飞快地伸手抢夺而去。失主眼看着自己的帽子不翼而飞,却难以下车追赶。因为车厢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根本没有办法挤出去。“硬扒”手从容自得地把抢来的帽子塞入外衣里,一走了事。
  乘坐三轮车、人力车的乘客同样也是难逃灾劫。车上乘客的呢帽子也是“硬扒”手的目标物。“硬扒”手只要轻舒猿臂,一摘便顺手可得。即使有巡捕发现紧赶,也常常会失之交臂。
  
  
  五扒窃类(2)
  
  在铁路火车站月台上,也往往有这一辈“扒窃党”、“捉乌龟”的。
  “硬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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