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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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传说-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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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样性的政治价值观正是民主主义的精髓,不是吗?”

  一个军人必须对政治家解释民主主义的愚蠢性,让杨在心中大为感叹。由于从伊谢尔伦到艾尔·法西尔的超光速通讯网完全在杨舰队的控制下,所以他们之间大可以做这样的通话,但是却不能保证对谈一定会有某种成果。

  罗姆斯基医师担任独立政府的首脑可说是充满了精力。他是一个不折不扣、具有良心并且充满责任感的革命政治家,但事实上,杨也不得不承认华尔特·冯·先寇布的毒辣评语“球打得再怎么远,只要是界外球都一样没有分数”是有其道理性的。一听到海尼森完全被控制住,同盟最后的元首横死的消息,他就惴惴不安地把杨请过来,针对帝国军攻略艾尔·法西尔可能性要求杨做某种形式上的保证。

  “我觉得这种事情早就可以预期的。”

  杨的语气中稍稍掺杂着令人窒息的调味料。就因为现在莱因哈特皇帝即将发动全面攻势而心志产生动摇,这样的组织竟然还称为独立政府,还叫嚷着革命。所以杨在某一方面允许莱因哈特的主权。他想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满足其理想。

  总而言之,他们也有意让杨把莱因哈特打倒在战场上,心民主国家统一宇宙的梦想为素材,交给杨去料理。而他们则手拿刀叉,坐在铺有刺绣花样桌布的餐桌前等着。所谓的民主主义并不是成为一间叫作政治的高级旅馆的宾客,而是必须先靠自己的力量建起小木屋,靠自己力量升火,一步一步慢慢来的。

  “回想起来,如果杨元帅在巴米利恩会战中将皇帝莱因哈特打倒的话,万事就OK了。反正同盟政府是灭亡。如果当时这么做了,至少我们现在就可以避免面对目前这么大的危机了。真是可惜啊!”

  杨没有做任何回答。即使罗姆斯基医师的发言在表面上化了一层浓浓的妆,但是杨也去掉浓妆后的一张素脸空间隐含着什么意义。看到杨的表情,罗姆斯基说了一句不必要的“开玩笑啦!”结果反而使杨更不愉快,又看见杨这种表情的罗姆斯基事后对朋友说道“杨元帅比我想像中的更没有幽默感。”至于杨则觉得“真是令人受不了”,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对罗姆斯基进行再教育了。

  “杨威利放弃了同盟政府的列贝罗之后所做的新选择便是艾尔·法西尔独立政府的罗姆斯基。结果我们不得不承认杨没有识人之明。”

  后世的部分历史学者所做的这种评价或许有欠公正。杨是被列贝罗所排除的,而不是他个人有选择权地放弃了列贝罗;而他之所以选择艾尔·法西尔独立政府是基于可以同时满足政治思想及战略构想双方面的最低限度考虑,他并没有宣誓效忠罗姆斯基个人。如果杨有意过着安逸享乐的生活,那么他大可以成为万人之上、能赏识人才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臣下了。或许他的这种选择不仅对杨个人可以尽情享受安逸的生活,对整个宇宙的——完全在专制政治的支配——和平都会有极大的贡献。这种深度的矛盾及自我怀疑,杨终其一生都未能从中解脱。

  Ⅴ

  杨把尤里安·敏兹和奥利比·波布兰从地球带回来的光碟这件事放进了记忆库的最底层,掩埋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成功地将伊谢尔伦要塞又夺回来之后,比克古元帅和列贝罗议长的死讯又相继传了进来,结果一再错失检视的机会;再加上地球教被帝国军的瓦列提督歼灭,收集与地球教相关的情报也就不那么紧急了。

  极端地说来,杨也不能否认尤里安和波布兰平安回来已经很令他满足了。尽管如此,这件事从脑海边际涌向中心部分的抗议声还是时有所闻,因此杨拨出一部分的时间来检视光碟的记录。菲列特利加、先寇布、尤里安、波布兰、波利斯·高尼夫、马逊、姆莱等七人列席。而当他们只看到其中的一小部分时,就惊愕地面面相觑。因为光碟中所记录的是费沙自治领和地球教之间长达一世纪之久的关系。

  “也就是说,表面上是费沙,暗地里其实就是地球教。是吧?”

  “这么说来,我们和费沙的商人合作不就是等于和地球教的教徒们大跳贴面舞了吗?”

  波布兰以不至于说是狠毒但明显地含有针刺的视线睨视着波利斯·高尼夫,无言地要求解释。

  “别开玩笑,我可不知道这种事啊!如果我跟地球教有那么好的关系,那我就可以把巡礼者送到地球上去了。”

  波利斯·高尼夫说得也有道理。他在地球教本部时曾帮助尤里安和那些疯狂的信徒们火拼。费沙被解释成骨子里和地球教有着深厚的关系一事,立足点未免太薄弱了。

  杨也不认为波利斯·高尼夫私底下和地球教串通。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行踪不明的“费沙黑狐”安德鲁安·鲁宾斯基一干人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以前到底有什么企图?这个时候他们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呢?

  先寇布抚摸着他那微尖的下巴。

  “九世纪之久的执着啊?真令人惊讶呢!可是也真叫人心寒。地球教的那些家伙真的被消灭了吗?总大主教一干人真的都死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连大胆的奥利比·波布兰也都皱起眉头不说话了,连他都没有亲自看到总大主教的尸体,如果要确定这件事就必须再访地球,挖开数百亿吨的土石才能办到。

  “我知道了,我到费沙去查清楚。反正我是得和那些独立商人联络的。至于鲁宾斯基那只黑狐狸的事情也要好好调查一下!”

  “你总不会一回到费沙去就躲在那边不回来了吧?高尼夫船长。”

  波布兰的语气虽然经过刻意地压抑,但是因为话题本身太过激烈,所以并不能稍稍缓和高尼夫的不快。经过一阵子低气压的言语冲突之后,杨答应让波利斯·高尼夫回到费沙去,然后即解散会议。杨的心情感到极为郁闷。如果费沙和地球教之间有不寻常关系的话,杨舰队轻率地和他们联手,或许会落得与投机和狂信者的丑陋联合体将民主主义的内涵侵蚀殆尽的下场。照这情势看来,他们是不可能只因经济上的要求而和费沙搭同一条船的。杨的基本战略因此被迫不得不在某一个必要的条件下做重大的修正。

  杨的房门里只剩下杨夫妇和尤里安。他们三人有好一阵子还沉溺在光碟的记录及激烈辩论的余味中,不久,杨重新坐回了沙发。

  “尤里安。”

  “是!”

  “阴谋和恐怖主义终究是不能使历史洪流逆行的,可是,却足以使历史停滞。不管是地球教或是安德鲁安·鲁宾斯基,我们都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尤里安点点头。

  “更何况地球教的目的只是利已主义罢了。因为他们并不是想恢复地球的权利,而是想藉着使过去历史的正当化而让自己得以尝到香甜的蜜汁而已。”

  地球教真的灭亡了吗?如果留有余党的话,他们会想采取什么行动?这些都是杨很想知道的。

  但是,杨不得不承认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这个。第一,眼前莱因哈特皇帝的威胁极大。而且这种威胁并不是因为存在着像地球教之类的反动团体所形成的,而是因为和民主主义迥异的体制使时代的变革正迈向成功之路所致。所谓的专制就是在进行变革时使效率提升到最快的一种体制。对民主主义的温和、缓慢感到厌烦的观众不是常这样说吗?

  “把强大的权限赋与伟大的政治家,让其推进改革吧!”

  这虽然是一种反论,但不正是民众渴求专制者的心声吗?

  而现在不就是需要一个最好的专制者的出现吗?需要一个让人们仰望、崇拜的人中之神的存在——需要一个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更形璀灿的黄金般的雕像相较之下,民主主义根本就只是一尊褪色的青铜塑像……

  不,不对。杨赶忙摇了摇头。他那杂乱的黑色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而摇晃不已。

  “尤里安,我们是军人。而民主主义往往是在枪口下产生的。军事力量虽然使民主政治诞生,但是却不允许因此而过于夸大其功。这没有什么不公正的。因为民主主义的真髓就在于具有力量者的自制力。利用法律和机构使强者的自制制度化,这就是民主主义。而如果军队没有自制,任何人也就不需要有自制了。”

  杨的黑色眼珠渐渐发出了光芒。他只想让尤里安明白。

  “为基本上否定自己本身的政治体制而战的这种矛盾构告,是民主主义的军队所必须接受的事实。军队所能求于政府的大概就只有退休金的休假了。也就是一般劳动者的权利。除此之外都不能再有任何奢求。”

  听到退休金,尤里安反射性地笑了笑,但是杨并不是那么有幽默感地想藉此表达他的意思。尤里安立即收住了笑容,反倒变成了一副太过严肃的表情,他把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提了出来。

  “可是,我希望提督能有我顾及私情、私欲的行动。”

  “尤里安!”

  “我知道会被责骂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

  真讽刺的状况啊!尤里安心里想着。对庞大的才能而言,专制政治竟然比民主主义更能自由活动、发挥能力。如果莱因哈特和杨的境遇倒过来的话,或许莱因哈特对民主政治而言会是一个有害的野心家,也或许他会让鲁道夫大帝的恶行再现也说不定。而杨也说不定就会为自己戴上金色的皇冠了。

  “尤里安,这件事完全是一种无意义的假设。”

  “我了解,可是……”

  “我没有办法完全将私情排除掉。在巴米利恩会战时,我并不想杀害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尤里安,这是我的真心话。”

  不用别人提醒,尤里安也能了解这一点。

  “尽管他的人格并非完美,但却是在这四、五世纪当中最耀眼的。要由我亲手来摧毁他,这种感觉令我害怕,我下不了手。或许当时我只是以政府的命令为借口来逃避这个事实罢了。对政府或对我自己来说,这个行为或许表现出忠实的一面,但是对那些战死的士兵们来说,却是一种背信的行为。因为他们没有理由因为权力者的自保及我个人的感伤而丧命。”

  杨笑了。他的笑让旁观者觉得他只能选择笑来表现自己的感情。看着杨的表情,尤里安深切地感受到话语中的无力感,他也只有沉默了。

  “我一向都是这样。有好多地方我都没有进步。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现在我们该谈一些比较积极的话题了。”

  在这之前似乎需要一些润滑剂。不久,尤里安即展现了他的手艺,让红茶那香郁的气味飘散在整个房间中。

  菲列特利加把手伸向操作台,白晰的手指在上面飞舞一阵之后,壁面下出现了一幅星图。她三番四次地把画面扩大,描绘出了连接伊谢尔伦和艾尔·法西尔的“解放回廊”。

  “我们目前有伊谢尔伦和艾尔·法西尔这两个据点。站在帝国军的立场来说,如果敌人拥有一个以上的据点的话,当然的用兵计策便是各个击破了。我想,帝国军的别动部队可能会和皇帝的本队同时从帝国领地出发,朝伊谢尔伦回廊前进。”

  杨认为那个金发的年轻人最不能忍受自己以外的人来创造历史。但如果时间够的话,就会让别人有策动的机会。在自由行星同盟已经名实俱亡的现在,他大概会挟炮火和舰艇的巨大洪流一举扫灭杨一党吧?他那远胜于昔日的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的霸气狂涛将会掩盖整个宇宙。

  相对的,杨就必须以现有的微薄力量负起防守之职。为了那随时可能掩至的怒涛狂潮。或许杨的存在终究只是历史记录上的一笔而已……

  最后,在巩固了“民主主义的骑士”的决心之后,杨终于把自己和敌手的立场相对化了。一边有着走向和平与统一的最短路途,另一边则有着以走向民主主义为目标的坎坷路程。当双方真的展开流血大战时,如果有唯一绝对的神存在的话,他会站在哪一边呢?

  

  版本出处:司马浮云校对,整理转载(fuyun/) 
 


第九章 祭典之前
 
  Ⅰ

  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二月。

  报告书从行星费沙传到海尼森的帝国军大本营,事后被评为“令一千万人顿足的一通消息”。但是,如果在这之前,报告书的内容已为众人所知的话,一定会被视为一个低级的笑话。接到这个报告的希尔德之所以会愣了数秒钟,犹豫着要不要把报告书呈给皇帝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罗严塔尔元帅有不稳的迹象。”

  如果这个报告书只有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和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朗古的联署的话,希尔德或许就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了。偏偏报告书是来自司法尚书布鲁克德尔夫的。自称来自同盟政府的使者欧迪兹在见不到皇帝而改行至费沙之后即大声疾呼,四处不散播谣言说罗严塔尔元帅有叛意。而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朗古便未经深思就一头栽进去了。

  或许是欧迪兹把国家的命运赌在他三寸不烂之舌上,以必死的悲壮心境企图使帝国内部混乱。或许他想以略带极端的形态,使自己那曾被米达麦亚一脚踹得无影无踪的辩论家自信复活过来吧?也或许是他自暴自弃地想使社会动乱起来吧?他是不是在期待一个辩才和虚构所产生的效果?他是不是有类似夸大妄想的精神倾向?——当时谁都无法做任何判断。不管怎么说,这其中所表现出来的创造力及热力都可说是不同凡响的。以后皇帝的英明睿智或者是罗严塔尔、米达麦亚般的勇敢,难道还会因为这种蓄意破坏的阴谋形式而受害吗?人不可能是万能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思考常会受到个人特有气质的限制。像欧迪兹那样的小人,连跟他直接接触的米达麦亚都有可能忘了他的名字,更何况是曾让他吃闭门羹的莱因哈特,以及在莱因哈特身旁的罗严塔尔,他们更不可能让这个人在记忆中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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