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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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语-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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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伯母对她温和道,“早上好,藤衣。饭还是热的可以吃,早上看你睡得太熟就没忍心叫你。”
藤衣有些不好意思,在幸村伯母柔和地注视下坐下来用餐。她吃得很仔细,速度也很快,客厅里传来电视里早间新闻的报道,阳台是千夏隐隐约约读英语的声音。
“伯母……精市呢?”藤衣将吃过的碗筷收进厨房,疑惑地问。
幸村伯母表情有些无奈,“阿市感冒了,现在还在睡。”
藤衣眨眨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她想她知道幸村精市感冒的原因,大雪天在外面站那么久谁都会吃不消。
她有些自责地咬着下唇,心里不禁急躁起来。如果没有别人或许她还可以把女孩子的矜持扔一边溜过去看看他,但现在这样做很明显不太妥。幸村伯母看了看藤衣的表情,心里明白了几分,便将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
“麻烦藤衣替我把阿市的早餐送上去吧,我现在手头还有点事走不开。可以么?”
藤衣吃惊地看着幸村伯母,那种了然的眼神和宽和的笑容让她一时有些窘迫。然而还是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小声道:“那我去了。”
幸村伯母在身后细细地看着她上楼,然后转过身做自己的事。忽然之间她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怅然,摇摇头,微微勾起唇角。
藤衣端着托盘稳稳地走到幸村精市的房门口,紧张了。她犹豫了一秒试着敲敲门,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进来吧。”
藤衣进去。幸村精市还躺在床上,显得很吃惊。
“藤衣?”他说话带着浓浓的后音,嗓子也有些干涩。他没想到是她端早餐过来,混沌的大脑顿时醒了三分。藤衣将餐盒小心地搁在床头的矮桌上,在他起身之前用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有点热,但也不太烫。
“低烧?”她坐在床边微微锁起眉头。
幸村精市感到额头上凉凉的,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嗯,不太严重。”接着笑了出来,“你肯定是在担心。”
藤衣丝毫不回避,认真地盯着他,“是在担心。”
在得知他动过手术后谁还能轻易放下心来。
幸村精市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顿时有些不适应,想不起下一句话该说什么。
“没关系,藤衣。”他看着她略显严肃的神色有些好笑,“只是一场感冒而已。”
“只是?那还有什么?”
藤衣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将他瞳孔骤缩的细节收进眼底。幸村精市不说话,沉默地与她对视。藤衣的手还留在他的额头上,她微微倾下身子认真地问:
“那几天体检,医生怎么说?”
幸村精市在心底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来真田最终还是将手术的事告诉了她。于是只好坦白,“他说很稳定,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但是网球不可以。”
他说话时落寞的神色让藤衣有些心疼,她坐在一旁半天想不出什么中用的话来,缄默片刻,只好轻声道:“吃饭吧。”
然而幸村精市却闹起脾气来,“不想吃。”
“你不吃我就走了。”
幸村精市抓下她在额头的手放在唇上深深吻了一下,又将手背贴回去,笑地不紧不慢,“你要是走我就真不吃了。”
藤衣觉得自己被他绕进去了,无语地面对着躺在床上一脸得逞的人。这种情况在她印象里简直屡见不鲜,而每次都是他毫无悬念地完胜。
看到她满脸挫败的幸村精市觉得心情十分的好,于是心满意足地坐起身,端过鱼汤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藤衣看着他,心里柔软一片。窗外阳光耀眼,折射着雪光照进来,屋子也更加明亮。藤衣总觉得自己坐在一条船上,刚经历过昨晚惊心动魄的狂风暴雨,现在却平静地坐在甲板上数着天边一缕一缕的云彩。幸村精市吃完早餐后又迅速地躺回去,然后自觉地将藤衣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口气有些耍赖。
“是你害我发烧的,留下来给我降温。”
藤衣好笑,自己偏凉的体温竟然还有这个用处。于是换了只手贴上去,温柔地磨蹭着他宽阔的额头。
幸村精市定定看着她,紫眸又成了一汪深水湖,慢慢嘴角愉悦地翘起,心暖的快要融化掉。他还记得那时藤衣走后他才发现自己连她的一张照片也没有,有多少个失神的瞬间他努力描摹她的样子,却偏偏想不起来。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是怎样度过这漫长的六年,还好她此刻就坐在他身边,目光如水,竟比想象中的模样还要美好。
忽然他看见藤衣有些俏皮地勾起了唇角,俯身向下将温凉的唇递在他的左脸。房间里静谧一片,心跳相撞发出闷闷的回响。幸村精市蓦地睁大了眼睛,马上偏头去捉她,而藤衣却迅捷地直起了身。
藤衣的脸烧红一片,太阳穴被血液冲撞地一跳一跳。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说情不自禁。就像刚才她明知道是冲动,却仍愿意被魔鬼掌控。然而事后还是会窘迫,她再不看他而是兀自收拾起碗筷。接着一言不发地迅速撤离,将他低低的笑声留在房间里。
圣诞过后顺理成章的,藤衣也被幸村家留下过新年。幸村精市毕竟有当运动员的底子,跟真田打了两场球之后这场不轻不重的感冒很快就过去了。除夕这天幸村千夏抱着藤衣的胳膊要去大采购,幸村精市无奈地跟在后面充当苦力,还要时不时被自家妹妹揶揄一下。
“哥哥,把女朋友看太紧会没前途的,女人也需要自由空间。”
幸村精市很想敲敲她的脑袋让她认清自己现在才十一岁,最终他还是忍住,板起脸道:“千夏,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被说成小孩子的千夏不乐意了,鼓起包子脸道:“你才是小孩子!”
然后就抱着藤衣的胳膊怒气冲冲地将自家哥哥甩开了一条街。
藤衣被幸村妹妹拽着,心情却扬高了几个调。似乎自从接触他的家人以来她就一直都有这样的好心情,这种情况在这六年中从未出现。此时藤衣才发现,世界不好不坏,它就那样摊在她手心。接受与否,全在于自己。
真正的坚强从来不是那层虚张声势的防备,而是一颗容纳万千的心。就像幸村精市同样路遇坎坷,他却从不躲避,于是坦然接受,才有了如今的强大。
藤衣自愧不如,但暗自庆幸一切还来得及。
除夕夜的晚餐是一顿丰盛的海鲜火锅。晚饭过后所有人挤在沙发上等着看红白歌会,这也是藤衣许久都没再看的一个节目。据说千夏每年都支持红组,因为幸村伯母每年都支持白组。之后藤衣看着这对母女兴致高昂地在电视前打擂台,幸村伯父撑到十一点实在撑不住,便先上去睡觉了。
“你要不要也去睡?我们家没有守岁的习惯没关系的。”幸村精市问有些昏昏欲睡的藤衣。
藤衣看两眼仍是兴致勃勃的母女,“不太好吧……不然多扫兴。”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幸村精市摇着头笑笑,“应该再过二十分钟她们就累倒,然后连结果也不看就回房了。”
藤衣诧异地看着依旧活蹦乱跳的千夏,不知道他那『二十分钟』的自信是从哪来的。
“那……好吧。我去睡觉。”藤衣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晚安。”
幸村精市笑着看她上楼,抬手又看看表,开始二十分钟的倒计时。
然而藤衣洗完澡就清醒了。此时楼下静悄悄一片,她看看时间果然不到十二点。她有些惊叹幸村家人的奇妙,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此刻是一点睡意也无,她在房间里转悠着,抽出柜子里的一部厚厚的硬皮书来。
这是一部有关植物的图典。
藤衣来了兴趣,抱起它坐在床边翻了起来。书似乎被人小心地保存却又翻了无数遍,她在想幸村家谁会对这个感兴趣,想了一圈最终还是觉得幸村精市的可能性最大。
她记得中学时他是班级里的美化委员,教学楼的天台也是他时常出没的地方。这本书侧重于对每种植物文化方面的挖掘,藤衣饶有兴趣地翻过一页又一页,她被这些传说和典故吸引,全然没注意到有人走近房间。
敲门声轻巧而突兀,对方似乎不准备给她过多时间反应,在她出声之前就推开了门。幸村精市对着她诧异的目光笑笑,合上门后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见她在看这本书,有些好奇,“你也喜欢植物么?”
他离她很近,微湿的发擦过她的侧脸,身上沐浴露的气味清晰可闻。藤衣的心跳不觉加快了速度,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嗯,喜欢。……你怎么来了?”
幸村精市微微拉开点距离看她,“我觉得你会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
藤衣哑然,他是猜的还是编的?她别过头有些不自在。昏暗温暖的光线很容易滋生某种情愫,白天还不觉得,夜晚才发现与他同处一室是有多引人遐想。
她随手翻过几页,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你有没有喜欢的植物?……啊,我好像知道了。”藤衣自顾自说着,翻到后面的某一页,“是这个吧。”
幸村精市看着页头那朵硕大的矢车菊,抬起眼角疑惑地瞅她,“你怎么知道的?”
藤衣垂下头,模样很是温顺,然而嘴角依旧是一抹得意的浅笑,“摸得出来,这一页被翻得次数最多。……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花?”
幸村精市看着她的目光很柔和,接着伸手揽住她的腰靠得更近一些,“这是我在住院的时候才注意到的。生病的人总会喜欢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又或许,它是德意志的国花。”
在她彻底消失的六年里,只是与那个国度有关的东西他都会觉得亲切。人这种生物很奇怪,明知道有些东西虚无缥缈毫无意义,却仍忍不住赋予其特别的情感。
幸村精市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收紧了胳膊,凑过去嗅她颈间洗发水的味道。这款洗发水是他挑的,他很喜欢。
然而藤衣因他亲昵的动作涨红了脸,此时两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他浑身散发的炽热几乎烧毁她的理智。她抬手推他,他却固执地不肯离去。动作之间书忽然从腿上滑落,跌在木质地板上重重的一声。
藤衣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同样有些迷蒙的表情。那一声的动静她生怕会惊动他的家人,然而专心听了良久,并没有别的响动。
一颗心缓缓落地,藤衣反应过来后赶紧拾起地上的书,再将它小心地归置原位。
“你……不瞌睡?”她承认她在赶他,再待下去她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而幸村精市指指窗外,“马上就有烟火可看了。”
藤衣一怔,迅速跑到窗台边去拉窗帘。刚一拉开,一朵硕大的礼花就在窗口绽放,距离近得让她生怕火星会溅到玻璃上。
声音随后即到,藤衣感到手下的大理石窗台都微微震了震。
“这么大的声音你们家人睡得着?”
幸村精市见怪不怪地耸耸肩走过去,“至少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们醒过。”然后他站到她身后,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藤衣转过头对他笑笑,继续仰起脸看着窗外的礼花。其实她并不嫌吵,只是很眷恋他的碰触,她仰着头许久脖子有些酸痛,最后干脆将全身放松向后靠去,头枕着他的肩膀,舒服的在心里连连叹息。
幸村精市见她这样心像被谁捏过一样又酸又软,耳朵也捂不了了,他干脆环住她细软的腰,静静地充当她的靠背。接着怀里的人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听她像数数一样清点着:
“平安夜,初雪,圣诞节,屋子里的烟花,总觉得今年没有什么遗憾呢。”
藤衣的语气充满了幸福与满足,其实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过去习惯于着眼那些灰暗的事物,一直忽略着并存的温暖。幸村精市听她这样说心情变得很好,又一朵礼花炸开,他紧了紧手臂贴住她的耳畔。
“可是我有遗憾,怎么办。”
“什么遗憾?”
“无论是圣诞节还是新年,你都没有给我准备礼物。我至少还为你感冒了一场呢。”
藤衣被他的话噎住,半天想不出应对的词来。这样看来的确还有遗憾,不止是他的,还有她的。
于是藤衣思虑了片刻,转过身勾住他的脖子,眼睛亮的吓人,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吧。”
接着踮起脚尖,将冰凉的唇印在他的上面。幸村精市愣了一会后忽然笑了起来,他握着她的腰将她拉下,“这算什么大礼。”
藤衣眨眨眼睛,脸红得快要滴血,“女孩子的初吻还不算大礼?!”
幸村精市继续笑,“你的初吻早没了。”
藤衣登时有些委屈,退开一步显得有些愤然,“我、我没……你不信我!”
幸村精市一把将她拉回来,“亏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初吻早被我拿走了。”
“……什么时候?”
“你在画室睡觉的时候。”他环住她,低头将额头抵上她的,窗外的烟火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他压低了嗓子,声音蛊惑而好听, “不过那也可以不算。就像你刚才的那样,通通不算。”
他忽然压住她的唇深深吻下去,出口的话含混在唇齿的碰触间,暧昧而撩人:
“这才是初吻。”
藤衣猛地一惊揪住他胸前的衣料,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头顶瞬间贯穿全身。她感到理智如潮水般褪去,笨拙地接受着他强势地掳掠,与他的呼吸纠缠升温。头脑混沌之中似乎有各式各样的钟声响起,有人在外面唱着新年的欢歌,然而落在屋内却尽数湮没在心脏的跃动声中,仿佛屋外喧嚣狂欢,世界却只有他们两个。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把这一刻记很久,藤衣想,无论今后如何,这一定是她经历过的最完整的跨年。
作者有话要说:


☆、矢车菊(下)

新年还没过完,他们便坐车返回东京了。远藤一从冲绳回来就时刻呼唤着藤衣,一会说宿舍冷得像冰窖,一会又说刚看了恐怖片总觉得她的床上有人。藤衣想想自己确实在幸村家打扰的时间太长了,于是和幸村精市商量了一下,便提前回去。
幸村伯母送别的时候表情有些难过,她抱了抱自家的儿子,又转过身拥住干站在一旁的藤衣。
“阿市总是很忙,藤衣以后要记得经常过来看望伯母,你也是幸村家的女儿。”
藤衣听到这句话鼻子顿时酸了起来,何时神奈川终于有了牵挂她的人,还有了一个容纳她的地方。
她伸手回报住她,藤衣闷着声发自内心地感激,“谢谢伯母。我会的。”
竟然有了离家时的伤感。
藤衣揉着酸胀的眼睛一路无话,幸村精市也应景地沉默。有些情绪终究是需要一个人消化,他只要陪着她就好。
刚进校门幸村精市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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