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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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语-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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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计划已经拟好了,我们可以从冲绳一路向北转到东京,赶开学前回来。”接着道,“同行的人你应该都认识,还是网球部的正选,远藤大概也会去。”
藤衣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圣诞和新年,你不用陪家人么?”
“只是偶尔一次,没有关系。”
藤衣看着手里的校历沉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她似乎已经不参与集体活动很多年,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幸村精市看她在犹豫,轻轻叹出声,“跟我们出去转转吧,藤衣。……或者我陪你留在学校?”
藤衣下意识地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去。”
幸村精市更加郁结,苦着笑脸无力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藤衣意识到自己刚才夸张了,装作没听见又重新竖起了电脑屏幕,“嗯……那就到时候再商量具体的吧。”
扫了一眼右下角的日期,离放假还有五天。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她终于是有了一个可以打发假期的去处。
**
之后的几天藤衣觉得自己脑子里装的全是冲绳之行的事,出去幸村精市在提,回来远藤接着絮叨,慢慢地藤衣也跟着他们想东想西,心里竟隐隐期待了起来。
和朋友进行一次长途旅行,好像自她记忆里就从来没有过。她不禁开始想象一路上都会发生些什么,足不出户的人此时觉得哪怕中途出点乌龙也是一种调剂。
那天晚上藤衣回宿舍,竟然没看见远藤。过了十一点她才气呼呼地摔门而入,声音大得让藤衣觉得楼道里的其它宿舍正在暗地咒骂。
“怎么了?”藤衣正要爬上床,被她的阵势弄得一愣。
远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开口,“我被仁王警告了,说这次让我再别装那么多东西了。”
藤衣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里,侧过身面对她,“然后呢?”
“他说如果我再装这么多东西他就不负责了!哼男生又不止他一个,我找别人帮忙去!”
藤衣看着远藤半晌无语,想腹诽半天又捞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远藤说的这件事比起她现在的气势来真的是渺小到不值一提,而远藤少女还在气哼哼地拿公仔出气,藤衣忽然问道,
“我说……他为什么一定要负责你的行李啊?”
远藤猛地一顿,气势偃下去了一大半。她呆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动静,之后再没有说话,沉默地洗脸刷牙,再爬上床睡觉。
这边仁王给藤衣来了短信,问远藤是不是还在生气。藤衣想了想,回他。
『她或许更在气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然为什么会忽然沉默下来,失落的样子像是美梦被戳破,被迫面对现实里自己毫无根据的信任与嘱托。
可这种根据要怎样才算够呢?即使是幸村精市对她明确至此,藤衣也无法想象将自己的负重全都交付予他,袒露自己的脆弱。
日子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磨过去,各门学科的考试也基本结束。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下午幸村精市在宿舍门口站着等她,藤衣走近,发现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能拿满分?怎么心情这么好。”
“嗯,心情很好,但不是因为能拿满分。”
藤衣呆了半天,讷讷道,“……你还真能拿满分啊。”
幸村精市无奈,“重点不在这,藤衣。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藤衣张了张嘴,最终弯成了一抹深深的弧。幸村精市看着她,始终带着愉悦的笑,路上一辆车开过来,他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东西整理好了吗?”
藤衣歪过头想想,“只整理了一点。不知道该带什么。”
“你可以看看远藤都准备带什么。”幸村轻快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快!”
他认真地点点头,“其实那天你答应之后我就开始准备了,准备的时间长一点不容易忘记东西。”
他话里的意思不是太直白,但藤衣听了还是很心暖。其实她也很早就开始准备,只不过秉着『只要有钱有证件就万事大吉』的理念,她看什么都是多余而不愿意装箱。
忽然她被他扣住了肩膀,扳正身体与他直视。他紫色的瞳眸里流转着万千光华,像是一只漩涡,她怔怔地深陷。
“我觉得这次旅行会很愉快,藤衣。”幸村精市笑着说,语气很认真。
藤衣的心头像是被谁挠了挠,不由地深深笑起来:“嗯,我也——”
口袋里一阵突兀的铃声。
藤衣看与他对视一秒无奈地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然后一下子被人拉出云雾,头脑蓦的冷了下来。
幸村精市察觉到她几乎是剧变的神色,心里隐隐生出一些不安。藤衣看他两眼走出他的范围过去接电话,隔着很远的距离幸村精市听不到她在讲什么,而她也背对着他,遮掩着所有的表情。
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不太长,不到十分钟就挂断。只是藤衣半天不转过身来,幸村精市看着她的背影也迈不动脚步过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有人拖着拉杆箱路过发出闷闷的噪音。良久,藤衣转身看他,一副难言的神色。
“怎么了?”
藤衣抿了抿唇向他低头走去。接着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抬起头,语气很是小心但依旧让他倍感失落。
“我……去不了了。冲绳。”
直觉被证实,幸村精市沉默了半晌无视掉心脏那无底限的坠落感,淡淡问,“有事?”
藤衣点点头,“有事。”
“很重要?”
藤衣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父母离婚了。”
幸村精市一怔,“知道。是你爸爸告诉我的。”
藤衣显得有些意外,继而别过头,神情黯淡了下来。
“那天晚上的电话是他打的……我说我去看看,他说他成家了不方便。”
幸村精市对藤衣家的继母还是有几分模糊的印象的。长相已经记不太清,但那个人身上对藤衣明显的敌意和戾气让他十分不舒服。
“……然后刚才他又打电话过来,说,六年不见了,一起过圣诞节吧。”
沉默了片刻,心中的酸楚一涌而上,“我想回神奈川。”
幸村精市没办法接她的话。明明期待着和她远行期待了这么久,但也不能拉住她不让她回去见阔别六年的亲生父亲。那晚藤衣因为被拒绝而在海边来来回回彷徨的身影让他至今难以挥去,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因失落而燃起的一点恼意,催促着自己能说点什么缓解她愧疚的情绪。
然而说不出来,平日里对任何情况都游刃有余的幸村精市竟然在此时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藤衣看着沉默的他忽然变得紧张,心登时乱成一团,那份回家的渴望也倏地凉了下来。幸村精市的神情很明显压抑着某种情绪而不对她释放,藤衣的心一瞬间尖锐地刺痛,慌乱开口:
“幸村——”
话没说完,幸村精市在听到自己姓氏的那一瞬间立刻转身就走。那声称呼彻底挑断了他忍耐的底线,失落层层叠叠压过来,他冷着表情迅速离开了她的宿舍楼,一刻也不愿多留。
真田迎面走来,正要打招呼幸村精市就匆匆走过。他疑惑地回头看幸村远去的背影再转向前方,藤衣单薄地立于风中,还怔怔面对着幸村精市离去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紫藤

十四。Wisteria
————紫藤,生于日照充足、土层深厚的温带地区。是深春随意攀援的致趣,是穿越严寒后泻落的生机盎然。
**
藤衣最终还是错过了他们集合的时间,一个人坐上了去神奈川的电车。远藤一大早就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出门了,走之前她站在门口,神情很是担忧。
“藤衣……你要是不去,神之子呢?”
藤衣低着头面无表情,然而拨弄花叶的指尖却止不住地一顿。
“你们玩好。注意安全。”
“他肯定会难过的啊!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远藤还在执着地质询,藤衣转过身表情淡漠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这种沉默让远藤觉得很不舒服,她赌气似的调头就走,恨恨拉上了门,似乎还带着幸村精市的那份委屈。
突兀的声音让藤衣浑身一震,世界又寂静下来。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她说不清,只是知道这个世上比爱情重要的东西实在太多。昨晚的确有一瞬间她想过要么就不回神奈川与他继续前往冲绳,然而话还没出口,他却走掉了。
那大概是幸村精市当着她的面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泄露自己不满的情绪,她没有生气,甚至一点也不怪他,只是依然觉得难过。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让他那样不开心。
藤衣疲惫地阖起眼睛,认真地听电车的车轮在铁轨上隆隆滚动的声音。她没有坐新干线而是选择了速度较慢的轻轨,时间延长了一个多小时,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独处一下。
神奈川离东京很近,不出两小时便抵达了车站。藤衣出行从来不带太多的东西,此时她只背了一个轻巧的单肩包。刚踏出车厢便被外面的冷空气逼得缩了缩脖子,她有些失神地站在站台看着这个曾经每天都会来的地方,时隔六年这里修葺地更加现代化,到处都是缤纷的广告牌和电子屏幕,以及头顶无休无止的语音播报。
这些东西那时就有么?为什么她毫无印象。
搓了搓手心,藤衣将手贴在脸颊上。正要出站,却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川崎。”
藤衣回头诧异,是没什么表情的真田弦一郎。
“真田君?你怎么没去冲绳?”
“新年聚会是家族惯例。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藤衣被问住了,她发现真田始终都面无表情,甚至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冷淡。她迅速将自己反省了一遍并没有想出哪里招惹过他,再多想一点,原因怕也只有一个幸村精市。
“我回来看望一下父亲。”面对真田措辞都不禁正式起来,“因为很突然,所以只好放弃了冲绳之行。”
真田观察了她半晌,缄默不语。然后压了压帽檐走出站在门口站住,等藤衣出来后严肃着语气道:
“如果不介意,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真田站得笔直,表情像山一样持重。藤衣直觉这场对话是关于幸村精市,于是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沿着神奈川的主干道慢慢迈着步子,真田自那刻起就再没说话。藤衣思付着是不是要谈及的内容很复杂,否则像真田这样直白的人是不可能迂回着等着她主动开口。
只是什么事这么难以开口。
“川崎,你确定你对幸村是认真的么?”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突如其来的发问依旧让藤衣瞬间无措。
“真田君为什么会这么说。”
“给我的感觉,你在乎自己的程度远远高于在乎幸村。”
藤衣哑然,停住脚步直直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话简单戳中,而她却不愿自己主动思考这其中的含义。
真田发现她停下来不走,也站住看着她。此时路上并没有多少闲逛的人,人们都行色匆匆忙着回去准备平安夜。路旁是硕大的银杏树,一树的叶片果实落光,只剩枯槁的枝叉可怜地伸向高阔的苍穹。
路的尽头,是立海大附中。藤衣还记得。
“真田君……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真田盯着她半晌,缓和了神情,“虽然可能涉及到你的一些隐私,但我仍得知了你的一些情况……包括国中的时候,以及现在。”
藤衣神色不变,等着他继续。
“但是川崎,恕我直言,没有人不经历一段难熬的时间,就像你埋怨幸村没在最困难的时候安慰你,而同样你也没有在幸村最绝望的时候陪着他。”
藤衣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真田话里的意思,“他……?”
真田转过身子正面对她,“你走后不久幸村就患了一种类似格林巴利综合症的神经性疾病,为此还动了手术,你大概不知道吧。”
一道闷雷在脑中炸开,藤衣怔怔地盯着真田锋利的眉目,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小病,川崎。因为这个病幸村无法走上职网的道路,而你也知道网球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时他为了还能握拍选择了成功率很低的手术去赌一把,但那种抉择时的煎熬,我不知道你能够体会多少。”
她也曾做过这种选择题,选项是德国还是神奈川。可她却从不知道幸村精市也同她一样面临过这种问题,而他的选项却是生命和梦想。
那时她为了做选择而迷茫愁苦,埋怨着他的不体谅。而幸村精市呢?在面对这场堪称豪赌的选择面前,又是怎样熬过日日夜夜。
而那时她甚至与他断绝了联系。
仿佛怨恨了许久最终才发现怨恨的对象是是自己,藤衣此时简直不敢站在幸村精市的立场去体会那种滋味。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她依然死死盯着真田,眼里沉下了光芒,暗藏着疯狂翻涌的情绪。
“幸村选择手术的确是因为网球,但那时他也托付给了我一件事。”真田顿了顿,语气低了下来,“因为手术的成功率很低谁也不能预测之后会如何,他告诉我,如果以后能联系到你,一定要向你转达他的歉意。”
“川崎,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幸村还是很在意对你那段时间的忽视。哪怕是只有这份愧疚也足以让你信任他任何事,更何况谁都知道,他很喜欢你。”
心脏猛地一震,藤衣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发一言。这种后怕的感觉让她全身发凉,如果最后真的是真田给她捎来这句抱歉,她该怎么面对?
所有敏感脆弱的心思在死亡面前变得丑陋而卑微。藤衣看着碎了一地的防备,忽然意识到她无时无刻包裹着自己的姿态是有多可笑。
她依旧不说话,事实上也发不出声音。真田看着藤衣的反应觉得这场对话也该点到为止了,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转身留她一个人待在原地。
而藤衣在真田转身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冲出眼眶。冬风扫过干净的路面扑面而来,她像惊醒一般抹掉眼泪迅速掏出手机拨出那串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没想好说什么,只是为了确认他的存在。
然而通知她『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
**
幸村精市关机了。
藤衣在一瞬的慌乱之后冷静下来,想到他也许正在飞机上。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站在原地好一会,在稀落匆忙的人流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只是在飞机上而已。藤衣这样想着,便踏上了回家的方向。
谁敲自己的家门时会忐忑不安?藤衣站在门口望着那个老旧的门铃盒没有抬手,边角落满了灰而按钮却是雪白而崭新的。她抬头看一眼房子,熟悉的轮廓让她心里忽然觉得伤感。她与母亲六年前退出了这个地方,院落边角的碎花盆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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