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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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语-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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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衣经过后长出一口气,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憋了这么久。
午饭时间藤衣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汤,她不敢抬头,因为幸村精市正对着她。旁边的人嘻嘻哈哈吵个不停,将餐桌礼仪丢了个一干二净。藤衣罕见地不觉得烦扰,甚至觉得有人闹腾闹腾开玩笑真的是太好了。
她依旧漫不经心地舀着汤一口一口送入嘴中。实际上她不饿,或者一点食欲也没有。观察了她许久的幸村精市终于有些忍无可忍,拿筷子末端轻轻点了点她的饭碗。
“都吃掉,不然别起来。”
藤衣被他忽然的训导架势弄得一愣,接着表情有些无奈,“我真吃不掉……”
幸村精市盯了她半晌,微微叹了一口气,“那把你能吃掉的划出来吧,剩下的我帮你。”
藤衣张嘴想说什么又对上了他没什么笑意的认真眼神,于是默默低头把饭和菜各划出一部分,推到他面前。
“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幸村精市看着盘中7:3的比例挑了挑眉,然后毫不犹豫地把『3』划入自己盘中,将『7』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可以吃慢点,吃不完我陪你。”
藤衣再一次被骗了,似乎以这种套路她中过不少次招。然而幸村精市低下头认真地吃起自己的东西完全无视她眼神的抗议,藤衣郁闷了一会,只好认命地拾起筷子。
幸村精市抬眼看看她,微微扯起了一抹笑来。
吃饭这种事还是要逼得紧一点才好,他知道服用那种药物的副作用之一就是食欲减退,但这毕竟不是借口。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真不愿意再看到第三次。
吃过饭后藤衣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任务,几个女生要帮忙被她执意地推出门外。
“从昨晚到今天一直都麻烦你们了,剩下的我来就好。”
几个女生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坚持了,她们对藤衣笑笑,“那就麻烦川崎桑了。我们去帮忙准备今晚的Party。”
藤衣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去,才转身挽起袖子开始整理一大堆的锅碗瓢盆。外面一堆人在天花板上挂彩带,打打闹闹半天搞不定一堵墙。等他们一面墙壁装饰完,藤衣的锅碗已经洗了一多半了。
“效率很高啊,藤衣。”
藤衣不知道幸村精市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她回头向他望望,立马转过头去。
“因为一个人不存在合作的问题。”藤衣将布满泡沫的餐盘小心地放入旁边的水槽,淡淡地说。
幸村精市轻笑两声,站到她旁边挽起袖子。
“不介意我帮忙吧?我觉得如果是我们两个的话,效率应该会更高。”
藤衣顿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他紫色的眸子里笑意盈盈。藤衣本想拒绝让他去做别的事,一时之间竟开不了口。
“呃……嗯,那麻烦冲一下它们吧,谢谢。”藤衣低着头,语调轻盈地像是落在花枝上的蝴蝶。幸村精市观察了一会她的侧脸,女孩子微微提着嘴角,垂落下来的碎发是一种道不明的恬静气息。
他忽然觉得以后居家的生活也变得生动起来。
“不用客气。”他也笑,拾起盘子认真地冲洗。水柱将浓厚的泡沫轻轻拨下,覆盖在手背上是一阵舒适的凉意。
他没有再说话,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静静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此时屋外的阳光正耀眼,藤衣洗着洗着竟有些迷糊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两厢无声的相处模式更让她觉得放松。
快速洗完最后一支盘子,藤衣看着一旁累的整整齐齐的餐具笑了起来。此时幸村精市也擦干了最后一把勺子,他转过头眯起眼睛道:
“在笑什么?”
“好像两个人的效率真的更高。”
幸村精市笑意更深,“但是和别人就不一定了。”
藤衣哑然,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转过身去翻冰箱里的食材,却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唔……很多水果呢。”幸村精市凑过来看,“说起来昨天我们说好今天Party的饮料由你负责。”
藤衣讶然,转身疑惑地瞅他,“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幸村笑,“这是我们网球部决定的,你当然不知道了。”
他低头继续道,“仁王把你的饮料念叨了好多年。我也很想念。”
藤衣抠紧了冰箱的门,轻笑,是么。
幸村精市翻着冰箱,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需要什么材料?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再出门买一趟。”
藤衣看他两眼又将视线转回冰箱,“不用了,这些就可以了。”
于是将大大小小的蔬果搬在台面,幸村精市又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榨汁机,藤衣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看他来来回回,终于他站定,笑着问她,“我可以参观制作过程么?”
今天很不正常,比如藤衣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他的要求。甚至连冷一点的表情也摆不出,到底是有什么悄悄地改变了。
那句话的作用真那么大么。
寻问自己无果,藤衣有些木然地看着幸村精市温润的笑脸,弯起唇角轻轻道,“只要你不觉得无聊。”
国中时候藤衣的饮料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各式各样的茶,一种是种类纷繁的果汁。茶饮料可以做成一袋一袋的干物冲泡,果汁则可以借用学校的料理教室配好了直接送去网球场。想想那时她最大的乐趣便是研究各种各样的饮料和琢磨网球部里那些人的口味,除了幸村精市,其余人都或多或少地对她提过自己的偏好。
藤衣至今没摸透他的喜好,曾经问过他,他只是说什么都好。
手指拨弄着盆里新鲜的小番茄,藤衣仔细地摘着上面的叶片,神思却越跑越远。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那天仁王喝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幸村精市细细搓揉着红润饱满的果实,忽然问道。
藤衣一顿,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藤衣好笑,“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幸村精市则有些无奈,“他说这是擅自转送礼物的惩罚,只是告诉我味道很好。”
藤衣诧异地抬眼,“你也有被人拿住的时候?”仁王真厉害,至少很勇敢。
果然,幸村精市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当然了,只不过我记得他连着休息了两天没去训练。”
藤衣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人就是惹不得。
“所以,到底是什么味道?”
藤衣仰起头认真地想了想,“怎么办,我也记不得了。”
幸村精市一愣,继而无奈地笑开。之后两人再没有把这个话题深究下去,静谧安稳地弥漫着,却出乎意料的不难受。
屋外还是吵成一片,而藤衣听得清他用手拨弄水的声音。有多长时间心里没再这么安静过,仿佛时间滞留,所有的幸福都安稳地落了下来。
忽然眼前出现一颗红彤彤的小番茄,还沾着亮盈盈的水珠,圆润可爱。
“尝一个。”
藤衣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盯着眼前的果实。然而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手指上,也沾着水,细长好看。
心脏又开始胡蹦乱跳,藤衣的手还沾着小番茄的细叶无法伸手去捉。趁她犹豫的空挡那颗小番茄已经主动地蹭在了她的唇上,藤衣下意识拉开距离,又小心地低头,张口咬住。
幸村精市很满意,眯着笑脸满足地看着她。
“味道怎么样?”
耳朵变得烧灼起来,藤衣一时说不出话,只好含混地嗯了一声。
他清浅的笑声近在咫尺,接着又是拨弄水花的声音。藤衣三两下摘完剩下的叶片,呼啦一声将小番茄全部倒入水槽中。她迅速洗完手转过身去研究眼前的这款榨汁机,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但注意力总是飘向背后的人。
幸村精市很快洗好了水果,端着果盆放在她手边。
“这样就可以了?”
听起来问的很认真,而藤衣不觉得他会对这个感兴趣。她点点头,想了一秒又赶紧摇摇头。
“还得榨汁,分开榨,然后组合调味。”藤衣放了两把小番茄后晃一晃,“说起来,我好像还是不清楚你喜欢什么口味。”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硬要说的话大概会喜欢偏酸一点的吧。”
藤衣看他一眼,他垂眸看着那盆鲜红的小番茄出神。手底下顿了顿,她又将顶盖掀开,抓了一把进去。
幸村精市连忙看向身边的人,女孩子微微低着头浅笑着,像泛着粼粼波光的清泉一样澄澈。感受到黏着在身上的视线,藤衣侧头看他一眼又匆忙地将视线落回机器。
“偶尔利用一下职权也没事吧。”
接着榨汁机轰隆隆地响起,世界充满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鸡蛋花

十二。Frangipani
————鸡蛋花,生于高温湿热,排水良好的热带、亚热带地区。是群芳中朴素的热情,是阳光下明媚的希望。
**
对于Home Party这种在欧美疯狂流行的东西,藤衣参加的并不是很多。在德国也是被朋友强拉硬拽地参加过两回,而且她在中途就偷偷退场了。
藤衣不太喜欢这种众人狂欢的氛围,尤其是当自己心情正处于低谷期的时候,便会产生越演越深的孤独感。
然而这次有些不太一样,虽然仍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却乐意接受这些陌生的事物。房顶挂满了彩带,角落砌满了蜡烛,并不是太正宗的『轰趴』,但一点也不影响众人高涨的情绪。
不知怎么的,幸村精市的怀里被人塞了一支话筒,接着被推到楼梯上方。楼梯口涌满了神情兴奋的人,他似乎还在状态之外,目光扫了一遍客厅才收回来。
而藤衣正站在自己眼下,并没有离得很远。
“说点什么吧幸村,主题是庆祝关东大胜,部长总得表个态。”仁王托着后脑勺似笑非笑,身旁的真田也对幸村点了点头。
右上方冰白色的廊灯照得他的轮廓越发棱角分明,幸村精市闻声淡淡地笑了出来。藤衣看到他漂亮的眼睛一瞬间沉淀下了光芒,他关掉话筒的开关,并不打算用它扩声。而事实上在他展露笑容的那刻起客厅确实安静了,不再是温柔清和的幸村精市,而是球场上势在必得的神之子。
“我没什么可说的,关东大赛虽然值得庆祝但也在预料之中。我想全国大赛应该也是如此,T大四连霸毫无死角。”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叫好,男男女女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如当时热血的年少。藤衣含着隐隐笑意看着周围的人各自奔向狂欢而去,楼梯口人群散尽,她仰起头看着神采奕奕的幸村精市,微微勾起唇角。
有多长时间没再见过如此气势笃定的他,似乎很久远,而她却一直不曾忘记。
藤衣有一瞬晃神,然后看见幸村精市缓缓迈下楼梯。她的心轻轻颤动一下,盯着他的目光怎么都收不回来。忽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皱皱眉拿出来一看,接着浑身一僵。她匆忙扫了一眼幸村精市后快步离开客厅。身后的欢乐被阻绝在门外,她到了安静的地方后迫不及待地接起,夜风森寒,握着电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爸爸……”
**
从什么时候藤衣开始在意,人与人究竟是凭什么可以相互信任。是感情,还是走投无路的迫不得已。当藤衣把这些全部排除掉之后,可悲地发现最可靠的不过是相互牵制的利益。
就像长达十余年的婚姻,还抵不上一纸契约。
越长大便越理解母亲当年深深的绝望,以为可以和托付终身的人携手终老,不想这个人已经与她人牵手多年。藤衣试着想象如果这一切换成自己该如何面对,然后无力地发现,她对此几乎没有承受能力。
很差劲,真的很差劲。所以她无数次在庆幸这样薄情的男人只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无论与她人的爱情再怎样轰轰烈烈,也不该对她产生一丝影响。
然而接完那通电话后藤衣才发现自己幼稚了。薄情可以是薄爱情,同样也可以凉薄亲情。
藤衣在电话里听不出父亲对自己热切的想念,他例行地问候,不冷淡,却也不亲切。而当她提出去神奈川探望他的时候,几乎是被立刻拒绝。
“还是算了吧,藤衣。……你也知道,爸爸成家了。”
成家了?所以呢?
藤衣迎着瑟瑟的海风踏在有些冷硬的沙滩上,眼眶干涩的没有一滴眼泪。她已经出来走了半个小时,来来回回无休无止,狠狠吸一口气,空气夹杂着海浪咸腥的气味冲得她一阵恶心。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不这样走就无法排解心里的积郁。静了一下午的心此时又如浪涛般汹涌,她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摸药,却只摸到冰凉的MP4。
云压住月亮,海天一色浑然一副望不透的漆黑。
藤衣绕着团成一团的耳机线,手指冰冷到僵硬而无法灵活动作,心里瞬间恼火起来,她恨恨地扯着它,心想干脆扯断了算了。只顾着和耳机干架的藤衣没发现有人靠近,等终于注意到的时候,自己的手与耳机被整个攥在手心。
她惊诧地抬头看去,他的眼睛也像身后的海一样幽暗深邃。
藤衣的头脑冷了三分,那股汹涌的恼怒豁然退去。海风钻进衣领,她有些难堪地低下头,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宁肯此时他离她远一点。
幸村精市没有阻止,定定看了她一会,帮她解着几乎绕成死结的耳机线。沉默被海浪声打得七零八落,似乎每片都带着锋利的边角刺得藤衣十分难受。幸村精市三两下解开了耳机线后重新递给她,藤衣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他道,谢谢。
“藤衣……”幸村精市皱着眉,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小时不见她进来,他便披上外套出门去看,却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一抹纤薄的人影,沿着海边来来回回。
几乎是立刻过去找她,一走近发现她正笨拙地解着死结。他的心在瞬间安定下来后又虚浮地飘起,为什么昨晚对她道明一切之后今天还在这里自己硬撑?
“出什么事了么?”
藤衣别过脸去,嗓子堵着什么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是不愿意。她从未跟他提起过自己家庭复杂的背景,如今让她怎么开口。
幸村精市在心底长叹一声后从她手里拿过MP4,将一只耳机轻柔地帮她戴上,另一只塞进自己耳朵里。控制好音量,选择好曲目,他轻轻道:
“我们走一走吧。”
耳朵里顿时流入清澈的旋律,藤衣一时间想不起这是什么曲子。她点点头沉默地跟上他,海潮在脚边吃力的攀爬。夜风裹着肃杀的冷气一遍一遍吹起她披散的发,她将手揣进口袋,感觉情绪渐渐安稳了下来。
情绪安定了,但悲哀仍在。
人总是本能地以为亲情是最安全的一种感情,可她依旧被遗弃。胸口像是被塞满浸了水的棉花,呼吸变得沉重而困难,挤压着心脏也不堪重负。
如果连亲情都不是最安全的,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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