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规模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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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规模奇迹-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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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杯子放在平稳的窗台上,期待茶水晾凉。“为什么是足球”——我仍然怀着这个疑问走向门口,穿上鞋,追赶着他出了门。
他正在公寓外的空地上等我。已经有一个普通的足球在他脚下了。那个球很明显用蛋白质之外的材料做成的,上面沾着一些土和其他黑色污渍。
“您想踢足球?”
我无意间改用了偷工减料版的晚辈语气。我不擅长用敬语。
“我经常一个人对着墙踢,所以偶尔也想跟其他人玩传球。”
他难为情地挠这鼻子,羞涩地笑了。
这个男人啊,他随便一招呼就能轻易组织起两女子足球队!
“而且我意识到我们之间没有其他的话题可聊。”
“也对。”
“所以我选了足球。”
他用右脚“砰”地把球轻轻踢了出去。我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球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了我脚边。我用脚背将球踮起来,踢了回去。
从前跟哥哥一起玩时练就的球技看来还没怎么退化。
“绘画中遇到瓶颈的时候我就会像这样出来踢踢球,一直以来都是。”
“砰”。他抬头望着在半空中缓缓飞行的球说道。我从中感觉到一种年轻人的劲头,但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哦。”
“踢球的时候,不全身心投入进去其实也没什么乐趣是吧。”
“从来都是一个人吗?”
“是啊。我也没什么朋友。”
他用胸部停球,大腿一颠,把球踩在脚下,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一幅画。或许在旁人看来,他清扫排水沟的举动都像是在拯救地球。
“我觉得凭你的外表想交多少朋友都没什么问题。”
“我不太擅长跟人交往。而且,来接近我的尽是女孩子。”
他把球踢了出去,比刚才稍稍用力一些。“砰”,我停球的内脚背被砸得生疼。
“因为跟你在一起就变成陪衬了啊。”
“嗯?啊……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他又把球踢得飞了起来。那球仿佛想要融入太阳一般,在阳光中飞行。
“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能把精力都投入到绘画里,从结果来看也还不错。”
他眯缝起眼睛望着天空,等待着物体的回归。
“现在嘛,除了家人以外……要是能在有一两个亲近的人就好了。”
他的头漏过了落下的球。随后,他用足球漫画中的配角一样的技巧处理球,把球控制在脚下。
“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我觉得能跟你变得亲近对我很重要。”
“啥?”
他用亲切的微笑还击了我模棱两可的态度。
我、我可是一没害羞,二没期待啊。莫非这男的好奇心很旺盛吗?
我倒觉得他不是不擅长与人交往,是没眼光。
球以更强的力度向我滚了过来。我好像要把球踢回去一样,狠狠地用脚底停住球。他注视着我脚下,饶有兴致地说道:
“你,是左撇子吗?”
“嗯?”
“你在用左脚踢球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看了看脚下。不经意间踢球的时候,我的左脚在做单摆运动。
“啊,还真是。”
我第一次注意到这点。“喔——”,我毫不掩饰感动之情。的确,我的手是左撇子,没想到脚也是。如此说来,跳跃——比如打篮球中上篮——的时候,我好像也是右脚踏地起跳的。
“不过我听说这跟惯用手没有关系。”
“咦,是吗?就是说,巧合?”
“嗯,大概吧。”
“左撇子学画画的难度会不会跟右撇子不同呢?”
“不清楚。写字的难度大概不一样吧。”
这人还真是只会聊有关绘画的话题,难怪他交不到朋友。我不禁苦笑。
加入美术社团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吧?虽然可能被同性欺负,像我一样。不,也许男孩子不会把嫉妒心表现得那么露骨。
“这一招是必杀射门,看招!”
为了终结这个话题,我高举左手宣布。“放马过来!”随后他问我,“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想问的到底是我的名字还是射门的名字,我索性报上了其中想说的一个。
“鱼皮射门!”
我创造了一个不太可能有的招数。踢法很简单,沿着一个感觉可能产生旋转的角度踢而已。我用脚尖踢向球的中心,球的旋转受到抑制反方向飞了出去。
结果球的轨迹没有任何变化,无可厚非地飘了起来,有毫无新意地落了下去,让人不禁稍感空虚。
我与他相视而笑。“我也要来……嗯,向日葵射门!”
他把球加了侧向旋转踢了回来。
然后他以随意的口气向我发出邀请。
“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好吗?”
“好啊!”
回答的同时,我把球踢了出去,并且祈盼着:这次一定要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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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居然真等我。难不成你当过看家狗?”
“哦,谢谢你借我这本书,读完了觉得挺有意思的。”
“会话能力也跟狗一个水平,真让人头疼。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下课后,她一见到我就露出一副十分腻味的神情。整整聊了五分钟之后,我跟她道别,然后在这一天中剩下的时间里再也没在学校里见到她。想必她是在有意躲着我吧。
晚间,差二十分钟八点,我来到中央教学楼前跟研讨会的同学们和讲师汇合。由于研讨会才开了三次,在场的人的脸和名字我完全对不上号,大概也没人记得我吧。我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发着呆,等待着人群的移动。
八点十分左右,全员到齐,众人跟随者讲师缓慢地动了起来。前后纷纷传来唧唧喳喳的人声,唯独我没有跟身边的任何人说话,就像断了线的电灯一样安静。昆虫的鸣叫回响在下坡路的两边。
侧耳倾听,我想起了她,想起我为了获得幸福而付出的廉价的努力。
在讲师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一家以鸡翅闻名的店里。这里距离学校的下坡路的底端大约五分钟的路程,是大学讲师们到校外吃饭喝酒的通常去处,都十分熟悉了。店外的黑板上写着“专为大学生及教师提供优惠”,毫无疑问这个群体是店里的大客户。
紧邻的一家店应该就是有名的咖喱饭连锁店,同样生意兴隆。
在讲师的催促下,我走进店里。在熏黑了的橙色四壁的环抱之中,店里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仿佛空气中充斥着笑容的气泡。虽然我与这样的气氛无缘,倒也不觉的厌烦。
当我在门口发呆的时候,其他同学早已走向里面的坐席,于是我紧随其后。
跨过满地的鞋子,我进入围城之中。是的,这里的确是一座围城。抑郁的心围困在身体内,表现出露骨的抗拒,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身在餐馆之中,这种感觉真是痛苦。
在我们预定座位的旁边,另一个团体的盛宴已然开场。
她,也在其中。
“……”
“……”
在我所在的坐席邻桌的团体之中,她坐在靠近过道的座位上,十分无聊地拄着脸。我跟她目光相对,互相展示着无精打采的表情。
我理所当然地抢占了与她背对背的座位,然后感觉到背后的她正在对此做出戒备动作。我的背感到无比幸福,渐渐地变暖。嗯,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精气神。今天会愉快的气氛中度过吗?跟她搭话……是违反规定的,我恍惚记得。
听背后说话的内容,她似乎也是被强拉来参加基础研讨会的全体聚会。大概,她的动机也跟我一样吧。很难想象她那样的人会加入这种勾当。
“总之,希望大家和睦相处。”
讲师做了一番铺垫之后,余下的时间全部甩给了学生们。于是开怀畅饮开始了。喝酒。我是不能喝酒的,并不是因为未成年人不得饮酒之类的理由,纯粹是体质使然。我在入学之初的体检中接受酒精测试,结果是脸色通红,所以医生告诫我“不许喝酒”。
“你想吃点儿什么吗?你的座位,夹菜很不方便吧。”
我邻座的女生向我搭言。昨天中午,她在中央教学楼前跟我打过招呼。
“我来帮你夹吧。”
她端起小碟,毫不生分地向我表示亲近。
“哦,不必了。请别客气。”
“哦?”
那算了。她狠狠地撤回碟子,回到了与其他男生的谈话中。我没领受她的一番好意一定搅了她的好心情吧。我不禁自嘲。当时没能抓住道歉的时机也是缘于性格中软弱的部分。
但比起这些来,如今最重要的是竖起耳朵听背后的她有没有在说些什么。如果她邻座的男生主动示好想勾引她的话……我要插手吗?就算要插手,具体要怎么做呢。
虽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要从中选一个有效率的还是十分困难。再加上要推量做事的限度。
“像这样跟你说话,这还是头一回吧。”
恐怕这是她邻座的男生说的话。我用余光的极限确认了一下侧面的状况——身后的男生并没有在跟他左边的女生搭话。也就是说,这句话的对象是在他右边的她。
我的胃又一次被无形的压力紧紧攥住,像榨汁一样,痛彻肺腑。
“是吗?”她用爱搭不理的声音说道。这语气与对待我的态度似是而非。
究竟哪种态度之中更有好感,我无法判别。
“当然啦。你想啊,我们在研讨会里也没说过话,座位离得也远。”
那个男生向她示好,企图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事态极其严峻。
“给。”刚才的女生突然插了进来似的,把两个鸡翅盛在盘子里,放到我的面前。或许是出于公事公办的缘故,她没等我回礼就已经转过头去,重新回到会话中心的方向。她的态度比刚才更加冷淡,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照顾了我一下。
“谢谢。”我小声说着,咬了一口鸡翅,随即把耳朵对准身后。
“我……”
她并没有阻止他自报家门。
咦,她竟然没对他说“报出名字也没用”。嗯,我切实地感觉到她对付我的态度属于最冷淡的一级。虽然从理论上讲我们的关系并非普通朋友,但是我明白——要绷紧每一根神经,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我一边留意着她爱答不理的态度,一边品尝着美味的鸡翅。这味道果然名不虚传。
“你叫什么名字?”
“我讨厌说出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写后边几个字的时候,每次写觉得郁闷。”
哦,还有这情况。看来以后得回避名字的话题。我们还没互相做自我介绍,不过当然,我是知道她的名字的。但是反过来,她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
“啊……嗯,那就聊点别的吧,你选的是什么课?”
“文化论,之类。”
举出一个具体的例子之后,她再没有接着往下说。我觉得其原因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麻烦,因为没法把在选课登记时填的所有课程的名称都一一说出来。
“哦……那个我没选……”
“是嘛。”
“有什么爱好?”
“没什么。”
“别呀,总有一两个吧。”
“读书和欣赏音乐。”
“这又不是在面试。”
他尴尬地笑了起来,而她却一声不吭。在片刻令人悲痛的沉默之后,她从桌上拿起杯子时发出的效果音打破了寂静。
我发现她比我预想中的更加不擅长与人接触和沟通。不对,岂止不擅长,简直是……无知?她在应对方法上几乎不会变通。不过对我的痛骂倒还是真精髓。
她长这么大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我的好奇心越发旺盛。
“哎,哎。”
邻座的女生又对我说道。她为何要三番两次地搭理我呢?大概是因为她是个尊重社会性的女孩子,觉得大家应该融洽相处吧。我不否认这是一种非常好的想法。
至今为止,在大学里把我算在“大家”之中的人,只有她一个。
“你也来一起聊聊不好吗?”
虽然她用的是疑问句,但我感觉分明是收到了命令。她将左手里的筷子像指挥棒一样地挥动起来,想要引导出我们之间的交流。或许是酒精起了作用,她的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
“现在说说喜欢的类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快点回答我!”
从言行和直接的举止这一点来看,醉酒之后的人似乎会进入一种跟心境烦躁差不多的状态。“快说快说!”在我观察她的同时,我的胳膊肘已经被扭到了腋下。
唉,被她缠上了。真不希望周围的气氛变成这样。
而且,我喜欢的女孩子,就是身后这位——我真想诚实的说出来,但恐怕得不到她的许可。
“嗯……那个,温柔体贴……之类的?”
“模棱两可的回答嘛!”
我的态度被轻易看穿了。于是,她仿佛失去了兴趣和热情,又把我抛在了喧嚣之外。
这样也好。我端起点来的乌龙茶,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总觉得……你,有点那个。”身后的男生以很随意的态度对她说道。
“那个?”
“好像,不太擅长谈话?”
“对,很不擅长。”
“大学里有朋友吗?”
“没有。”
她立即回答道。不带虚荣,应答淡然。
“……你真能兜圈子啊。”
“啊?”
“没什么。我只是发现马上就要超过普通的基准了。”
“唉。”她的充满辛苦的叹息,以声音的形式传了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止她对面的男孩子,就连在身后光明正大地偷听的我也理解不了她的这句自言自语。这时,鸡翅全吃光了。
“哎,帮我把这个盘子放那边吧?”
那个女生把鸡翅被吃光后剩下的巨大的盘子从桌上拿开,让过道旁边的我帮她把盘子放在地上。“好。”我答应道。正当我弯下腰准备把盘子放下时,
响起了一声骨骼相撞的沉闷声音。
“哧……”“呜……”
我的胳膊肘跟她撞在了一起。这一击似乎完美地命中麻筋,我从胳膊肘一路麻到手指尖。我们俩同时低下头,揉着自己的胳膊肘。她此时也正打算回头看我呢吧。
真是那样的话,我就再幸福不过了!那麻酥酥的触觉,仿佛一股股满足感在我的血管里涌动。
那感觉就像是吃下大份量的食物后的那种,奇妙的满足感、充实感。在这种感觉勾引下,我惬意地笑了起来。结果她回过头来,以一如平常的表情瞪着我。我分辨不出她此时的心情与心情不好时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
我装作陌生人,恭恭敬敬地以平淡的语气道了歉。她的眼里迸射出愤怒的光芒,但不是因为我撞了她的胳膊肘,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会在这”。我真想对她说:“这是命运的召唤啊!”不过在此时此地,她似乎铁了要假装我们不认识。我有些质疑我们俩只在大学里过二人世界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过考虑到那些规定,我决定陪她把戏演到底。
“没关系。还有……”
“还有?”
她的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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