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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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说-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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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他,我于心不忍,总能怂恿健平转而去欺负个子矮但家中有钱的小朱,趁其不备把永发哥打发回家。
  有次我又跑到淤池旁边砸石头玩,健平不知咋的就找到了我,见我如此无聊,就说:“你嫌人生太长了是么,搞这出极无趣的事情。”说罢他也捡起一块石砺,朝淤池里撇去。突然有人在我俩背后打招呼,我回头,望见永发哥正笑着跟我招手——绝对是只同我招手,他不喜欢健平,遇到我却很开心。健平一脸贱样地趴在我肩上说:“喂,永发哥来了,咱捉弄他一下怎么样。”这并非在征询我的意见,而是拉拢我加入他恶作剧的计划。我说:“别那么坏,永发哥人憨,整蛊他我会过意不去。”健平给我一掌:“是不是朋友?他只和你说话,你说的他都赞成;我就没那么好人缘。你来唤他到池边。”
  我不知道接下来健平会做那般出格的事,想想顶多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恶作剧,便应了。叫来永发哥,我问健平:“你想干啥?”健平说:“让他到池边捡颗怪石来。”我照做了。
  永发哥正弓腰在池边挑选石头,屁股撅得老高老高。健平学着李小龙“压榨”地喊了一声,刚要伸脚过去踢向永发哥的腚,永发哥一闪,健平没踢中。好在健平制动性比较好,一个急刹车,才没掉池子里去。可永发哥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在闪避的过程中,踩到一颗圆石,脚下一滑,“啪通”地摔池子里去了。
  事情发生得电光石火,我还没反应过来,永发哥就陷进了淤池,淤物的表面不多时便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连永发哥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怎么办?”我一下慌了手脚,拽起健平的衣领狂叫道。健平也懵了,被我晃荡几下,如梦初醒,甩开我的手说:“别吵!慌什么,快救人!”说完他就从附近找了根长竹竿,一头伸进淤物中,搅拌着,妄想寻找永发哥,让永发哥一触碰到竹竿便抓住。
  淤池不是很深,竹竿只没过三分之一便到底了。但健平用竹竿一点一点地探过,仍不见触及半块硬物。许久,健平手累了,放弃后扔掉竹竿,威胁我说:“不许说出去!若给别人知道,我俩都玩完!”我连忙点头。
  我心惊胆战、草木皆兵地过了几天,几乎都不敢出门。这天健平找来,急匆匆跟我说:“喂小该,你快随我来瞧瞧。”我跟着他跑了出去。
  循着他一指的方向看,我见到奇怪的一幕:几个永发哥并肩而行,正高兴地朝我打招呼。
  “我记得永发哥只有个大哥,还不是孪生的。这怎么回事?”我揉揉眼,发现不是眼花,以为见鬼了,便带着健平撒腿就逃。健平边跑边说:“一定和那池子有关!”
  我们跑到池子旁边,只见前些天健平用的那杆竹竿,列着几根在那儿,并排的,整整齐齐,无论长短还是粗细,都如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莫非,在池子里浸过的东西,都会被复制出来?”我联想到那些由同形状组成的怪石,便脱口而出。
  健平惊道:“是啊,诡异!”回头眼见几个永发哥追过来了,他狠狠地又说:“快跑!”
  也许是天意,他脚步启动的一霎,磕了一跤,整个人失去平衡。我想抓住他,可只扑了个空,眼睁睁地,就看着他,和永发哥当时一般,摔到池子里去了。
  完了。当时我想的竟然是:这下子,每个永发哥都要又被健平欺负了。


第四十七章 沙滩

  我曾见过大海,当然是在电视上的。类似的情景常常是某电影或电视剧中一男一女在海边追逐,男追女逃,男的追上了便抱住那女的,女的挣扎开,又跑浅海那儿用水泼男的,男的反击,结果弄得俩人一身湿。
  虽然这种情节老套得不能再老套了,但我每每看到此类画面,都会目不转睛地仔细把每一个镜头看完——我确实对他们的相亲相爱的甜蜜行径羡慕不已。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自从她出现又离开之后。
  她叫雪儿,是我念初中时的同桌。当时不知道班主任头脑发哪门子热,突发奇想,要在暑假的时候给我们搞个同学间的“城乡互动”。我觉得主要原因是那会儿镇里的几个同学调皮到死,不抓紧时间努力学习,用班主任的话来讲,就是“拥有那么好的家庭环境还不晓得珍惜来用功学习”——这句话放到我们农村贫困家庭就是“家庭贫苦更要靠你们努力学习来改善现在的状况以及报答家人对你们的栽培”。活动的主旨便是让城镇的这部分同学感受到乡下的贫苦生活,珍惜身边的好环境;活动的内容则是全班范围内通过居住城镇的同学和村里住着的同学自由配对,让城镇的同学住进村里的同学家中,当然不是调换,村里的同学仍旧住回村里,这样不会显得不公平——没理由给我们这帮穷学生一个较之更为安逸的环境,而村里的生活成本又不高;活动的前提是同学们放假第一天回家和家里人说好,并做足准备。如此这般,雪儿自然而然就住进我家了。
  男生女生同桌,男生欺负女生的情况普遍存在——都说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的话,男生总会去捉弄女生,以此想挑起女生的注意。在学校里我不敢捉弄雪儿,生怕她对我心生恨意,从此疏远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受别人欺负,我保护;她受什么委屈,我安慰。她的死党们皆认为我喜欢她——学习成绩她和我不相上下,论相貌我还算凑活、她当然是可爱伶俐一类的了——所以死党们感觉我们很配。舆论包围下,我不信她没有耳闻到一点风声,因此她应该是知道我喜欢她的,但我就差开口告诉她了——没那勇气,她也许就是由于这个关节,才装傻扮懵,还是和我保持很好的朋友的关系。
  住我家照顾我的柳阿姨,待雪儿同对我一般好。雪儿睡的是我房间,而我则在客厅打地铺。晚上趁柳阿姨睡了,我俩又睡不着,雪儿便偷偷开了房间门,我把席子挪到房门边,她就坐在床头,两人说悄悄话,无非就是村里的一些趣事和学校同学的八卦,有时也会碰触一些谁跟谁是一对儿这种敏感的话题,几次我忍不住就想张口对她表达清楚了,可愣是没有勇气开声讲出第一个字。;她问及“小该你呢,喜欢谁”这个问题时,我更是心虚得不行,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又不能装作没事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敷衍过去——不然我辛苦打造的舆论环境就白费了——只能沉默,她问了之后,似乎在等我的回答,确切地说,是等我的台词,因为她应该已经知晓了答案的。于是两人都闷不吭声,接着一夜无话。
  搁至今日,我仍然追悔,为何那么傻、那么怯弱,不就说出她的名字,甚至是一个“你”字,都不会导致现在忆起得那么恨了。
  天热得慌,空气里蔓延着淡淡的焦味,烘得鼻孔难受。健平带着胖妹(班里一个心宽的女生的外号)来找我,邀雪儿和我去隔壁村的山涧那儿玩。那儿的水浅,才没过膝盖,不存在任何的安全隐患,即使像雪儿这般不会水的人也没关系。我征询雪儿的意见,雪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欣然接受邀请。
  我骑自行车载着雪儿,而胖妹则出于体重的原因由她载着健平,一路欢声笑语,来到隔壁村的山涧旁。
  “真好。”雪儿坐在山涧旁的小沙滩上,双脚浸入水中,瞅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被这夏日里的凉意征服了。健平、胖妹还有我,在水中折腾着,妄想捞上一些小鱼,作为战利品,留给镇里的两人作纪念。可鱼儿狡猾大大的,又或许是胖妹的动静过于强大,健平捉不到鱼,便捉弄起胖妹来。胖妹的裤子湿了水,心中不服,又向健平还击。两人正打得水深火热,我怕被战火蔓延到我这无辜平民身上,便躲了一旁,坐在雪儿的身边观战。
  我们一边看健平和胖妹闹得不亦乐乎,一边闲聊,不知不觉,话题又扯到了感情问题上。“小该,”雪儿扭过脸来,不去看那边的战争,只望着我,“说实话,你喜欢谁?不要敷衍、推脱或者沉默,告诉我。”我窘了,脸微微烫起来:“嗯……”“说。”雪儿的眼神如利刃般*着我。
  “我……你。”我含糊地说了两个字。雪儿定定地望着我:“说清楚来。”我被*得没办法,但第二次勇气就是涌不上来,只得扯谎道:“没有。”
  雪儿叹了口气,说:“闭上眼。”我一愣,乖乖地紧闭眼皮,心内紧张地等着雪儿下一步动作,脑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阵,依然没有想象中“嘴唇一阵柔软温热”的感觉,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只见雪儿正背身对着我,在用沙子掩埋着什么。她完事后回头,我又赶紧闭紧眼睛。
  “告诉你,我在这片沙滩埋了一些东西,留给你的。你想知道我对你的好感有多少么?你把它们找到,就会得到答案了。”雪儿顿了顿,“还有,我初三上学期——也就是下下个学期——就要转学到县城里去念书了。咱们……有缘的话再见吧。”
  我不敢在雪儿面前表现得很在乎,所以她在我家住的这段日子,我没再去沙滩。活动的日子是短暂的,转瞬间就过去了。我把雪儿送回她的家门口,她进门前,回首望我,给了我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赶回家中,我跟柳阿姨打了声招呼,便直冲沙滩。徒手挖了好半天,几乎把沙滩的沙子都翻了一遍,仍未找到什么东西,甚至连一块大些的石头都没有。那天健平和胖妹顾着打闹,没注意到雪儿和我的动静,应该不会是他们挖去的。
  后来雪儿转学走了。我依然上课和健平传纸条聊天、偷看他租来的漫画书。有天在《蜡笔小新》中看到这么一段对话:“美雅,有一条腿、三只眼睛的是什么?”“嗯……红绿灯!”“错了,是有一条腿、三只眼睛的怪物。”
  由此我的心中豁然开朗:当时雪儿埋下的,就是沙滩上的沙。“你想知道我对你的好感有多少么?”——正如沙滩上的沙那么多。


第四十八章 夜明珠

  最近村里似乎有小偷,不管是什么野生保护动物,总之村里老板承包的几圈蛋鸡少了数十只——当然不是一天之内少的,而是一段时间以来的计数。老板警惕起来,给鸡圈围起了高压电网,明显是为了防人而非防物,这一点让包括我在内的村里人非常不忿。
  老板的防卫措施无济于事,鸡仍一天天减少,连条尸体都不剩,还不留痕迹。老板依然和村长家来往——即便他自个儿不招人待见;村长为了上头的要求能够正确落实,防止上级前来检查村里是否有外来资金的进驻,还不得不笑脸迎人。村长老婆和各位大婶闲聊时,扯到这个消息,另大伙儿幸灾乐祸——谁让他怀疑到村里人头上来?该!
  老板又开始怀疑是老鹰一类的野生鸟类所为,连养鸡场的顶上都加盖了棚子,这下可好,那些鸡连晒太阳的权利也没有了,不单没有抑制鸡被偷的趋势,还加剧了鸡数量减少的走向——有些鸡没得太阳晒,久而心情低落,郁郁而终。
  这段时间里,我发现我窗后每天傍晚都会有一股青烟在山间升起,缕缕淡淡,不注意看根本察觉不来。此般持续了几日,我好奇心愈见增强,某日再次见到那股烟的时候,禁不住决定去看一看。
  我以木薯地中密集的枝干作为遮掩,悄悄摸近那股烟的发源地。一瞧不打紧,只见胡姐姐满脸开心地生火,旁边地上用棍子插着一只光溜溜的肥鸡。
  胡姐姐是住在村里的师娘(女巫)家,和师娘是好朋友,她实际的身份是“天狐”——我也不晓得“天狐”是什么,大约就是上古妖灵之类吧。
  “看到你了小该!”胡姐姐朝我躲的地方招手。我偷窥不成,被发觉了,反而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讪讪地从木薯地里走出来。“来,咱烤鸡吃!”胡姐姐笑眯眯地把我扯到她身边,她倒不嫌地上满是干泥的脏,一屁股就坐在篝火边。我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望着她盘着腿、兴奋地把鸡架到火焰上面。
  我犹豫了一阵,终究忍不住想问她。我的念头刚刚闪过脑中,她便扭头朝我笑道:“是呀,就是姐姐去那老板的鸡场偷的鸡。”我生怕她又透视我的思想,急急地开口说:“姐姐你喜欢吃鸡啊?”“嗯!”她高兴地点头,“这是姐姐唯一的嗜好了。”我又问:“那怎么不让师娘在家做,得跑到鸡场去捉。我也说了,怎么那老板海陆空的防御做得那么密实,鸡还是被偷,且连个调查的线索也没有。若是姐姐捉的,那便不奇怪了。”姐姐对我咧嘴笑了笑,把鸡给翻了个个。
  “你师娘家虽说有几个钱,但毕竟不是很富裕,天天吃鸡,姐姐怕给她吃穷了。”姐姐一边一本正经地转动着穿着鸡的木棍,一边说道。我点点头:确实,我在师娘家住过一段时间,也是这种感觉——白吃白喝的就罢了,怎么好意思再大鱼大肉地开荤?
  说到师娘,我突然想起姥姥曾跟我说过,她老人家的嫁妆里有一颗夜明珠,让师娘鉴定过的,师娘认为这颗夜明珠不仅货真价实,还带有灵气。我只见过一次这颗夜明珠,是通过跟姥姥耍赖,好说歹劝的,姥姥抵不过,百般无奈下答应到夜里熄了灯,拿出来给我秀一下。天黑之后,我不断催姥姥,姥姥打开一个老箱子,双手捧出那颗夜明珠。
  珠子很大,双掌包不圆它。它在夜里幽幽地发着翠绿色的冷光,很漂亮、很诡异。姥姥说:“这珠子可值钱的很呢!所谓‘有财不外露’,小该可不能出去随便跟人说啊!”我应得干脆:“那不能。”
  后来我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有企图地对健平说了夜明珠的事,末了告诉健平:“可不能出去随便跟人说啊!”健平听了若有所思,然后同样的话对大成说了,大成又转告了那谁,最后那谁跑来告诉我。他跟我说罢,加了一句:“可不能出去随便跟人说啊!”想想不对,他又跟我说:“好像就是你家有的夜明珠吧?”弄得我哭笑不得。
  莫名其妙的,夜明珠便在某天被姥姥发现它丢失了。一样的没有痕迹地不翼而飞——何况那些鸡还有翅膀。胡姐姐听我叨叨了半天,顾左右而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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