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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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帖-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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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敏道:“陈府库只管安心,在下打个来回,一个时辰就可。”
  石泓玉神色郑重,道:“你若走了,那也别回来了。”
  众人均知石泓玉爱说玩笑,但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一句笑话,他既如此说,那是铁了心,不许谢敏去。
  陈文中道:“在下斗胆,请谢公子往澜舌堂用茶,已沏了上好的六安瓜片,明日之后,在下自会亲寻一泓秋水。半月之内,总叫石大少用上这把剑才是。小妹之事,迫在眉睫,要请谢公子多担待一二。”
  他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俱是一宽,陈文中若要寻一把好剑,这把剑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只好乖乖现身。
  甚至有人说,陈文中上辈子本是一柄剑,此生亦是为剑而生,为剑而死。读剑、用剑、懂剑,早已和剑融为一体。
  陈文中既敢说此话,必是有十分的把我,即使万一真的寻不到一泓秋水,陈家府库的剑难道还赔不起吗?
  石泓玉转怒为喜道:“谢敏,你听”,他忽地住声,只见陈文中几人俱是神色古怪,他忙忙回首,但见谢敏所立之处早已空空,这人,竟还是跑了。
  “在下去去就回,几位请多包涵。”后面的几个字已听不真切,一句话的功夫,谢敏早已去得远了。
  陈文中喃喃道:“明知不能为而为,谢敏当真没令人失望。”他幽冷的目光中难得露出一丝温和之意。“几位请。”
  石泓玉心中极是不满,暗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是傻子,是任性,是不负责任。
  常柏、钟亮道声“有劳”。
  明一却道:“陈府库先请,我家少爷一时就到。”
  陈文中颔首,引着常柏两人退出,顺手带上了门。
  石泓玉忽地跳脚道:“拿来拿来”,将手伸到明一面前。
  明一茫然道:“少爷要什么?”
  石泓玉道:“哼,万圣解毒散,谢敏此刻正等着救命。”
  明一淡然道:“没有。”
  石泓玉怒道:“好啊,竟是连我也不给了是么?我素日不拘着你们,一个个要反了天,好得很,你们几个人,都给我滚出相府。”他语声极大,歇斯底里,甚至有几分癫狂,黑夜之中听来颇有几分骇人。
  唐三彩挤在明一怀中,泪眼汪汪,哽咽道:“少爷,好少爷。”
  石泓玉骂道:“闭嘴。”
  唐三彩果然吓得不敢再说,明一轻拍她背脊安抚,元葡萄抢上一步,哼道:“别怕,哭什么。”
  石泓玉简直连鼻子也气歪了。
  明一起身,神情郑重,道:“少爷,万圣解毒散乃是先师穷尽毕生心血炼制,他老人家三进雪山,丹药制成时,先师却已是油尽灯枯,为等我回山,才舍得吃了一粒保住一月性命,剩下的三枚尽数给了我,令我救人,他是宁死也不肯再服一粒续命。”她言及此处,目中露出黯然,更有几分坚定,“十年前相爷服了两丸等天子步辇图,最后一丸,我化在水中给少爷服了。谢少爷两年前向我讨了救人时,我实在是拿不出,只好给了谢少爷三粒保命丸。”她娓娓道来,平静如水,并无怨怼之意。
  唐三彩听的黯然,石泓玉后悔不迭,道:“我真是该死,竟冤枉了你,你那枚丹药给了我,倒真不如喂狗去。”啪的一声,他竟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半边脸颊立时肿起来。
  明一忙道:“少爷不可,明一受不起。”
  元葡萄却道:“少爷若要打,只管去相爷坟前打去,我们做丫头的如何敢当。”
  石泓玉陪笑道:“是,是,明一你先安置了三彩,咱们就去澜舌堂吃东西。”
  元葡萄讥讽道:“我只道少爷已吃饱了呢。”
  石泓玉忙道:“饱了,饱了。”
  唐三彩噗嗤笑出声来,元葡萄和明一也撑不住,抿嘴而笑。
  石泓玉虽言辞锋利,伤人若毒矢,却少有人真的讨厌他。那是因为石泓玉嬉笑怒骂皆由几心,他若当真生气时绝不会对你笑。他若高兴时,也绝不会黑起脸来假装。
  石泓玉虽在相府长大,十多岁便已混迹于江湖,却始终保有一颗赤子之心。武林中人见到他时多半会看到自己年少轻狂时的影子,几多感慨,几多怀念,又几多嫉恨。他们也曾如此简单,却终于被消磨的没有了志气、善良、任性。
  对是对,错就是错,石泓玉从不会顾及任何人的面子,包括他自己。
  石泓玉有一颗善心,任何人但凡有可怜处,他从不吝惜自己的同情。最妙的是,他正直,纯净,却并不傻,反而,聪明得紧。
  只不过,他和谢敏在一起时,难免显得有几分笨罢了。
  石泓玉和谢敏绝不是一种人。
  石泓玉生性洒脱,随心所欲,他是江湖的良心,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卓尔不群。
  谢敏则不然,他不似石泓玉那般棱角分明,甚至有几分圆滑世故。他是武林中人的图腾。不管多少人不愿承认,谢敏代表了一种大智大勇,是历尽沧桑的睿智和成熟。
  不论武林,还是朝堂,无论过去,或者将来,每个时代,都需要一种精神,需要一个人来承载这种精神。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一个民族如果没有精神,就如同没有了根,只能永远漂浮。
  谢敏外圆而内方,他的内心,却又与石泓玉相似处,所以他才和石泓玉是朋友。
  堂堂相府公子与恶名在外的采花淫贼深交,其实并没有任何稀奇。
  谢敏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冷风朔面,他却嗅到了牛肉面的香气,还有那热闹的人群,热闹的笑话。
  谢敏忽然觉得饿了,他竟不再赶路,反而捡个角落坐下,无需招呼,已有人端上牛肉面。
  谢敏提起油乎乎的木筷,他其实并不似石泓玉痴爱牛肉面,他只是太习惯了吃牛肉面,见到了就想吃而已。他喜欢坐在面摊上看热闹,看见每个人满足的笑。上天加诸于他身上的灾难,他愿意在别人身上看到补偿。那么苦难,也就不再是苦难。
  “二十文”,一人猛拍桌子,伸手来要银钱。
  谢敏微怔,他已吃了近二十年的牛肉面,到从没见过要银子要的这般着急的。他放下面,自怀中取出银钱,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个铜板。他自然知道,卖面的老头多半脾气古怪,不会多要一个子的。
  “小气”,这人似是极为不满,捡起了桌上的铜板。
  谢敏暗道不对,抬眼看时,眼前站的却是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满身油腻,昂起头来走开。
  谢敏笑起来,又拿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断指殇痛

  “二十文”,一人猛拍桌子,伸手来要银钱。
  谢敏微怔,他已吃了近二十年的牛肉面,到从没见过要银子要的这般着急的。他放下面,自怀中取出银钱,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个铜板。他自然知道,卖面的老头多半脾气古怪,不会多要一个子的。
  “小气”,这人似是极为不满,捡起了桌上的铜板。
  谢敏暗道不对,抬眼看时,眼前站的却是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满身油腻,昂起头来走开。
  谢敏笑起来,又拿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上。
  少年时立时转过身,抢在手上。
  谢敏重又拿起筷子,这少年却仍立在桌前不动,谢敏好脾气的笑:“是嫌少吗?”
  少年摇首,露出满口白牙,笑道:“刚刚好。”
  谢敏笑道:“你很奇怪。”年少的孩子,若真是贪得无厌是不会满足的,永远都不会嫌多,适可而止绝不是年轻人太容易做到的事。
  少年道:“你也很奇怪,你是有钱人,怎么还来这里吃面。”
  谢敏道:“我有钱,但不是有钱人。”
  少年歪了头,道:“是,有钱人多半小气,爷爷不许我问他们要钱,他也不许我向别人要。”他说到此处,眼中流露出狡黠。
  谢敏笑道:“你不听话。”
  少年道:“我听话,爷爷以为我听话,那不就算作听话了么?”
  谢敏叹道:“你不只是个奇怪的孩子,还是个厉害的孩子。”
  少年笑道:“我不厉害,你才厉害。你叫什么?”
  谢敏答得简单:“谢敏”。
  少年颔首记下,道:“我叫灿灿。”他摆手,转身便去招呼别的客人。
  谢敏不打算再吃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
  夜已渐深,他,也该回曾府了。
  “谢敏”,灿灿在身后叫他。
  谢敏回首,道:“你还有事?”
  灿灿追上来道:“你的面还没有吃。”
  谢敏道:“我还有事。”
  灿灿奇道:“还有什么比吃饭更要紧。”
  谢敏道:“我答应了别人,要在辛时回府。”
  灿灿道:“那宁愿要饿肚子吗?”
  谢敏轻拍他肩膀道:“饿肚子是自己的事,你应下了旁人的事,就不只是自己的事。”
  灿灿道:“我不懂。”
  谢敏道:“饿肚子固然难受,有时也只好饿着。”
  灿灿道:“好吧,我记得了。”
  谢敏道:“乖。”
  灿灿失笑道:“从没有夸我乖。”
  曾府门前红灯高挂,廊下立了四人,各提一盏灯,翘首以盼。
  谢敏甫转过胡同,这四人便一溜儿跑过来,忙忙道:“谢公子回来了,您请。”
  谢敏笑道:“劳四位久候,实在过意不去。”
  当先一人正是曾波波,笑道:“谢公子这话可是折煞小人了。”
  谢敏已至门前,道:“夜深露重,几位早些回房歇息吧,在下识得路。”
  曾波波躬身道:“不敢不敢,谢公子请。”
  谢敏道:“好。”脚下一顿,已如离弦之箭跃过了凉亭。
  曾波波失声道:“谢公子留步。”
  谢敏朗声道:“几位请回。”
  曾波波驻足不追,唇角露出古怪的笑。他自然喜欢出手阔绰的江湖豪客,但是不缺钱的时候,也是需要几句窝心的话。他们在享乐时会记起钟亮,在患难处就会记起谢敏。
  谢敏越过两重院落,仍未见到任何异常处,但是他不敢安心。因为曾府实在太大了,在一端,无法企及另一端。谢敏,忽然有种无力的感觉。
  “谢公子留步”,脚步轻响,一人跃过来拦在谢敏身前。
  谢敏停步,却已贴在这人身上,他退后一步,拱手道:“宇文公子。”
  宇文棣白衣潇潇,回礼道:“谢兄脚下好快,我远远见你来了,出声招呼时,你已然到了。”
  谢敏道:“宇文公子客气了。深夜相邀,可有见教?”
  宇文棣笑道:“我请你喝茶。”
  他二人本已十分熟络,谢敏今晚却明显戴着疏离客气,此时更拒绝道:“多谢公子盛情,在下尚有些许琐碎事情,了断之后,自当遵命。”
  红颜帖转眼即止,美妲己或许已在府中,宇文棣却丝毫不见着急,反而执意道:“不,就是现在。”
  谢敏却不以为奇,只道:“宇文公子恕罪,谢敏实难从命。”
  宇文棣朗声笑道:“谢兄明知我故意刁难,引你走开,却仍不揭穿,反而如此客气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小弟服了。”
  谢敏道:“宇文公子一番苦心,在下不敢拜领,这里谢过。”
  宇文棣叹道:“我是受人之托,早知道谢兄不会躲避。”
  谢敏笑道:“在下走到哪里,麻烦便要跟到哪里,汗颜之至。”
  宇文棣道:“无为之人,谁还会去找他的麻烦呢,请。”
  两人脚上并不停步,一时到了地锦苑。
  “谢敏缩头乌龟,要躲到何时?”语声洪亮,震耳欲聋。
  宇文棣却是忍不住偷看谢敏神色,但见他忧眉轻锁,眼中毫无怒色。
  宇文棣十分不好意思,只好道:“黄河帮与甘家、陈家、宇文家素无来往,实在无从相帮,谢兄多包涵。”
  谢敏知他为难,忙道:“不敢。”他自然明晓黄河帮声名不坏,而甘家子弟家教甚严,而陈文中素不惹江湖是非,宇文棣更是和气生财,谁也难替一个采花淫贼讲清。
  楚天河骂的难听,已渐辱及谢敏先人。
  宇文棣皱眉道:楚帮主为人也算正派,怎地如此不留情面。“
  忽见寒光一闪,幽冷的剑光迭现,瞬间即逝,却已抵在了楚天河喉间。
  宇文棣失声道:“婉若惊鸿。”
  谢敏跃下看台,几个起落已至楚天河身前,他随手一搭长剑道:“手下留情。”
  那剑悠然而退,翩若游龙,其实不过一瞬之间,云淡风轻。
  地锦苑中明灯晃晃,稀疏坐立了七八人,面色肃然。
  石泓玉撤回剑来,向后一抛,早有宋山水接在手中。
  谢敏知他脾气秉性,遂先开口道:“气可生的够了?”
  石泓玉脸上神色冰冷,如秋冬严霜,更不答话,转身去了。
  谢敏自然是拿他半点法子也没有的,却向楚天河施了一礼道:“楚帮主一向可好?”他语意诚挚,听在楚天河耳中却刺耳得紧。
  楚天河面色绝不比石泓玉好看多少,他身后立着一年轻人,更是愤慨激昂,一双眸子漆黑,似是恨不得上前撕了谢敏。
  甘青竹道:“谢公子,楚帮主乃是为了滕副帮主、筱坛主而来。”
  谢敏微怔,谢过甘青竹相帮之意,只是滕旌难道是出了事么?
  果听楚天河怒道:“谢敏,滕副帮主技不如人,败在你手上,是生是死本也无可厚非,你却为何将他四人掏心挖肺,曝尸荒野,嘻哈二仙是前辈高人,你,实在是禽兽。”
  谢敏大惊,道:“嘻哈二仙自刎而死,滕副帮主、筱坛主却是毫发无伤,楚帮主何出此言?”
  “淫贼纳命来!”楚天河身后的年轻人听闻此言再按捺不住,和身扑上,势若猛虎出山。他两手成抓,看似杂乱无章,却如疾风骤雨罩住了谢敏全身。这年轻人瞧来文质彬彬,羸弱似书生,哪知出手竟如此狠辣,突如而至,伏虎拳已有八九分火候。
  甘青竹暗暗吃惊,伏虎拳乃是滕旌得意功夫,这人定是与他颇有渊源,他先前不过以为他是楚天河的仆从,如此看来,绝非是黄河帮籍籍无名之辈。
  谢敏心中念头急转,楚天河为人耿直,绝不会无故生事,想来那人,竟连嘻哈二仙也不放过,他蹙紧了眉,明知无望,却仍道:“楚帮主明鉴,此事绝非谢敏所为。”他右手探出,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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