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哪怕过去在宛如地狱一样的战斗现场，他们都没有这么消沉。
以前和他们作对的也是自己人，那些超级英雄到处搞破坏，弄得他们焦头烂额。但那种情况下，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可是现在——如果敌人来自内部，他们就要和爆料人分道扬镳。
当挨过频繁的堵车、到达那个网站的办公地点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整个网站的办公楼还是灯火通明，看起来这帮IT民工的日子不比江上他们轻松。
“老弟，老弟！”网站的总编辑早就在办公楼的大厅等着江上他们了，“对不住，兄弟我这儿穷乡僻壤不通地铁，你过来一趟不容易！筱筱也辛苦了！”
“胡哥，咋还费心到门口迎我啊！”江上赶紧把刚刚所有郁闷的表情收了起来，换上了专业的公关笑容，“走走走，办公室里说。”
三人结伴，一起走向了一间办公室。这会儿正是网站更新的高峰期，整个办公楼一片忙碌的景象，有人跑来跑去，也有人一边猛喝咖啡疯狂敲击键盘，给人一种他们正在利用信息拯救世界的假象。
“江老弟，你听我解释。”
一进办公室，这位胡姓的总编辑已经没了笑容，脸色惨白。
“我听着呢。”江上整个人都嵌在沙发里，用了一个很舒服的坐姿，而筱筱则乖巧地站立在他旁边，一直带着笑容。
他们越是放松，对方越是会觉得如坐针毡，这是一种给人压迫的好方法。
“这次的事情非常蹊跷。兄弟你是了解我的，我肯定不会跟你们对着干，你让我发什么我就发什么，不让我发什么我打死都不会发。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收到撤稿的要求了，一通手忙脚乱，还好你们的技术人员……”
“我的人我放心。”江上打断了他的话，“亡羊补牢谁都会，关键是羊是怎么亡的，这事儿我想知道。”
“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昨天我们已经做好了这次事件的报道，完全是按照你们的通稿来的，只是报道了事故本身，没有对其他事情多做解读，更没有质疑英雄。但是，就在我们准备把稿件挂在网上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内容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报道。”
“所以您就给我挂出去了？行啊胡哥，您能耐大，不给兄弟我面子？”江上坐直了身子，一脸戏谑的表情。眼前这个男人显然要比他年长十几岁，但他却表现得像个团伙老大一样。这让站立在旁的筱筱心中无奈，刚刚他还说什么大家是有正经工作的，不是流氓团伙，这会儿就立刻换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写作江上读作奸商，这是大家对这个废柴领导的一贯评价。
“不不不，听我解释！”胡总编辑连忙摆摆手，语气急切，“我们收到以后当然不可能发这样的稿件，我们是个商业网站，是靠点击量吃饭的。但为了点击量拿去冒这么大的风险，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和平，要和平！”
仿佛宣读誓言一样，胡总编辑的表情非常认真。
“那是幽灵给挂出去的？”江上哼了一声。
“这事儿怪就怪在这儿了！看到邮件之后我们的编辑当然大吃一惊，立刻向我汇报了情况。我也给出了指示，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不信，我们这儿的内部聊天软件记录，兄弟你可以随便调用。”
“必要的时候我会的。”江上并没有理会对方的示好。
“所以我们没有搭理这封邮件爆料，还是按照原来的稿件进行了报道。没想到的是，今天早上我们才发现，主页遭到别人的篡改，问题报道还是发出去了！我们已经调查过了，网站遭受了攻击，我们全力修复，但为时已晚！”
江上听罢，皱起了眉头。
对方工于心计，令人头痛。
想要攻击一个商业网站，让网站把不该发的东西发出去，这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对方并没有直接这么做，而是先把爆料邮件发了过去，在测验对方敢不敢直接使用这个爆料。当发现对方并没有使用爆料内容，而还是做了正常报道，然后再进行攻击。
这么考虑的话，对方应该不仅仅发了一封爆料邮件，他应该是给所有能有影响力的媒体都发了，而胡总编辑这个网站，只不过是最后躺枪的那一个。事实上，如果对方实力足够，想攻击任何一个网站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攻击这一个更加容易罢了。
对方不仅是要利用舆论掀起风波，更是在挑选合作对象。如果真的有人敢直接用爆料内容，那么未来将会和这个媒体进行长期合作，直到舆论彻底发生恶化。
“胡哥，我相信你。”江上收起了一切戏谑的表情，换上了一幅扑克脸，“这次的事件，你也是受害者。虽然我知道没多大用处，但你还是把那个邮箱的信息给我吧，后续的调查我会去做。我希望我的人能来给你们这里做一次安全系统的升级，费用方面……”
“我负责，我负责！”
“这不好吧？我看还是……”
“哪儿跌倒的，哪儿爬起来！”胡总编辑说道，“兄弟，我这就给你把发来爆料的邮件的详细情况给你。”
听到这个，江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邮件的IP来源，正是豪森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
虽然这个公司非常隐蔽，几乎没有人知道，但依然瞒不过江上的眼睛。
“这是黑风的公司……”筱筱凑过来，一脸惊讶。
“我们有的玩了。”江上叹了一口气。
第十二章 和平主义者的怀疑
自从超能力者登记项目开始之后，超级英雄的活动开始公开化。大部分的超级英雄都是超能力者，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大部分也是超能力者。然而，在这些超级英雄当中，有一个人是例外。
这个人就是黑风。
他和所有的超级英雄都不一样，他没有任何超能力，有的只是号称嫉恶如仇、锄强扶弱的高尚情操和怎么都花不完的钱。艰苦的训练和高科技的装备让他成为了一个足以和任何超能力者对抗的强大英雄，据说只要他愿意，他有一套完美对付现存所有超能力者的攻击方案，只要使用这套方案，无论是超级英雄还是超级罪犯，都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一个用冷酷思维执行正义的人，总是有着别样的人生。
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黑风的真实身份，但这在联盟机关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就是豪森集团的大当家的，拥有着正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江上听父亲说过，黑风曾经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一方面花重金支持着联盟机关，一方面又以英雄的身份在活跃着。但是，由于他太过于强大，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引起了很大的信任危机，差一点儿造成联盟机关的内部分裂。为了挽回这种局面，黑风在内部公开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将一场信任危机化解。
可实际上，他身上的谜团还有太多太多。
比如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当英雄。
如果你以为他小时候受过什么心灵创伤，或者父母因为卷入犯罪事件而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从小就生活在阳光当中，可以说享受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如果他愿意，他大可以花大笔金钱去雇佣那些没有登记的超能力者当自己的保镖，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世界危机。就算三分钟后世界要迎来末日，像他这样的人完全可以用一分钟的时间逃离危机，然后用一分钟倒一杯人头马，再用一分钟揽着美女观看这个世界最后的疯狂。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江上根本没兴趣知道。
他知道的秘密已经太多太多，知道太多总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有一天有人想要卸磨杀驴，他一定会被第一个干掉。可是这份工作又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些秘密，实在是太过于麻烦。
比如现在，他就感到很麻烦。
如果这次的事件真是黑风引起的，那么江上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个超级英雄虽然没有超能力，但是他的行事作风已经超越了所有人。如果他想兴风作浪，想要颠覆联盟机关那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只要切断他那大量的献金即可，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没饭吃的超能力者闹翻天。
但正因为如此，江上才不会相信这事儿是黑风的杰作。
的确，这次的手段比较高明，不仅想要利用舆论，还想从媒体当中找出对现有超级英雄体系不满的人。可问题在于，如果真的是黑风所为，那他不会笨到用自己公司的IP地址来发邮件。
最重要的是，江上想不出动机来。
这当然是一种嫁祸，一种很无聊的、近乎于挑衅的嫁祸。
“队长，怎么办？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了……”筱筱愁眉不展。她和江上已经离开了那个网站的办公楼，正在外面漫无目的到处乱晃。江上一言不发，筱筱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当然是去高科技宅男来问问清楚啦。”江上说道。
“可是，不应该是黑风做的吧？一来他没有动机，二来他也不会这么笨。”筱筱也看出了这一点。
“当然。不过我还是要去找他。”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奸商’啊！这么好的敲竹杠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江上神秘一笑，筱筱立刻心领神会。
所以，当两人一起身穿便装、出现在一个盛大的慈善晚宴时，正西装革履、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黑风，哦不，应该是豪森集团董事长，太阳穴附近鼓起了青筋。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这儿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一出现，会有人怀疑的。”
将他们俩拉到一个阴暗角落里，江上丝毫不怀疑这个没穿高科技装备的黑风的能力。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如果他想干掉两人，照样是分分钟的事情。
“放心，没人会怀疑我们的，我们跟普通人没两样。”江上对他笑笑，“你看，我连假名都没有不是吗？”
“如果造成了身份危机，我会裁撤掉你的部门，让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好的，我找到了动机。”江上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就算面对这个能让大部分超级罪犯胆寒的家伙，江上照样是一副奸商的嘴脸，“你想让我的部门消失，所以才跟媒体通风报信，让上头认为我工作不力，会进一步削减给我的预算，甚至要裁撤我的部门。”
“你脑子进水了。”黑风还是面无表情，“如果是我做的，我会留跟我相关的IP地址吗？”
这家伙果然也开始自己的调查了。
“你不会。但正因为你不会，所以这才是个障眼法，让别人以为有人在嫁祸你，其实你的无辜的。这叫逆向思维，最危险的手段往往是最……”
江上没有说下去，他的脖子已经被黑风掐住。
“放开队长！”筱筱急了，冲向了黑风，但被后者一掌推开。
“退下，我不打女人。”
“没……没事，他没那么蠢。”江上痛苦地说道，“要，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
“我的嫌疑更大了，对不对？”黑风没有松手，“我知道你要谈条件。”
“有……有你这么谈条件的吗？”江上咬咬牙，“你再……你再不松手，我……告你非礼。”
虽然知道这是很紧张的状况，可被推到一旁的筱筱还是噗嗤一声笑了。
黑风放开了手。
“我去，你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哪个说你没超能力了！要不是老子会强化术，脖子这会儿就要被你拧断了。”江上大口喘气，盯着黑风的胳膊，“西装下面藏着轻型战甲，你这什么穿衣品味。”
“你就算不说话，也没人以为你是哑巴。”黑风整理了一下西装，眼神锐利，“行了，我不会怀疑你的部门了。虽然你们都是一群废柴，但看起来你这个当头的并不蠢。”
江上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我就知道你会怀疑情报是从我那里泄露出去的，我告诉你，我们虽然很穷，但是硬骨头还是有那么两三根的。就算挣媒体给的爆料费，我们也不会卖那样的情报。如果给我选择，我更愿意张扬你的身份，或者告诉他们，你竟然非礼男人。”
“就像你会来调查我一样，我同样为了保险起见，会去调查你。”黑风盯着这个看起来相当颓废、但又不好对付的年轻人，“当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嫌疑犯，我是其中之一，而我知道我不是罪犯，那我当然会去调查另一个人。”
“拜托，你身上的嫌疑比我大得多好吧。要不然上头怎么会让我这个废柴的头头去调查？”
“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知道抓住机遇，迎接挑战，争取双赢。”
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着。
最伟大的超级英雄和最没用的超能力者，亿万富翁和超市打折爱好者。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说，双方的地位都是那样不对等。
“好，我会让你去调查我那个公司的。”黑风首先发言，“假如你不相信我的话。”
“十个相信，一百个相信！但人家都说，眼见为实嘛。”
“但是，我这边必须派人跟着，如果有必要，我的人有权阻止你调查。”
这家伙果然有一大堆的秘密。就算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不负责工钱，我这儿经费紧张得很。还有，餐费、交通费、通讯费、意外保险等等，我也都不管。”
“你上辈子应该是穷死的。”
“我不想这辈子也穷死。对了，我这个大老远从郊区来你这儿还是打车来的，你看看这个交通费是不是给我报销一下？”
黑风已经转头走了，远处传来飘渺的声音：“我的人会找你报到。”
“真当自己是武林高手啊，不就是用了远程传声系统吗！”江上非常不满。
“队长，咱们这样合适吗？”筱筱有些不安，“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你啊，就是太善良。这黑娃肯定会怀疑情报是从我们这里泄露的，要是他派人去调查我们，岂不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我们的日常工作还怎么开展？”
话虽这么说，但江上并不担心什么调查。
至少，在情报泄露这件事情上，他的部门是清白的。
但是，如果调查太过于深入，说不定会把他虚报报销额度的事情调查出来。这样的话对他才是致命打击。
不想被别人怀疑，就抢先怀疑别人。
这一招可是百试百灵。
“好吧……可是总觉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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