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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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如衣-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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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再伤心再失望的时候,只要一想起那夜,你那一脸「天塌下来还有我撑着」的慨然,心便马上踏实下来。”
  
  听到这里,星寒不由起了疑问:当年的黄毛小丫头成了今天的「花旦王」,自己认不出来自是难怪了,难道她也认不出自己就是那「救命恩人」?
  
  星寒出道廿余年,从没改名换号,她要是有心找星寒,一定找得到,又怎会蹉跎至今?何况她俩合作经年,她也只管对星寒不假辞色,又那有一点「铭感五内」的意思了?
  




37

37、远去 。。。 
 
 
  逸梅似晓读心术:“……这十年来,我一直留意你的行踪,只是以前人未成名,相认无益,待得成名后,你身边也有了羽衣。”
  
  提起羽衣,星寒不觉恍然:“你是故意……”
  
  “刻意待你冷淡,就是怕给羽衣知道了,使你为难。”
  
  星寒不得不苦笑了:“你想得真周到,不然引起了误会,便麻烦了!”
  
  逸梅轻轻的道:“不是误会,是知道。”
  
  星寒心头大震,这意思,有心人又怎会不明白?
  
  逸梅当日开班,坚持聘请星寒当拍檔,也没敢抱什么想法…………谁不知宋星寒身边的云羽衣?逸梅看见她俩如胶似漆的,心里纵苦涩,还是代星寒高兴,也把一腔情意都往心深处埋起来。
  
  舞台上,三数小时内,星寒便是自己的文武生,多少痴情,多少眼泪,逸梅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表露出来;即使,在台下只能和星寒说上两句「早晨」、「再见」,逸梅心里已很满足。
  
  后来星寒得了头痛症,逸梅独自回乡,找了七、八条村,才找到那位赤脚郎中,向他学晓了独门的按摩手法。当逸梅为星寒按摩镇痛时,心里也矛盾极,看着星寒吃苦受难,逸梅情愿头痛的是自己;但要是星寒无恙了,自己又怎么有机会接近她,让她靠在自己身畔入梦?
  
  “本来,早就立定了主意,要跟你当上一辈子的「君子之交」,”逸梅呜咽着:“是我不好,竟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这些日子,太叫你难堪了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看着逸梅一脸凄苦,星寒的心似被无形的大手扭绞着,她忘形地伸出手,替逸梅揩拭脸上的泪痕
  。
  
  逸梅按着星寒的手,贴在脸颊上,闭上眼晴,泪却流得更凶了。
  
  “逸梅。”星寒的手抖颤着。
  
  …………彷彷佛佛间,眼前的愁容竟变成了羽衣的泪眼,耳边也响起了羽衣的哀哭,星寒全身都轻颤起来。
  
  “我是明白的,也没敢多想。”逸梅把星寒的手放下了:“让我们把这一切都忘记吧!”
  
  “对不起。”星寒根本不敢再直视逸梅,只得低下头来。
  
  只听得逸梅轻轻道:“请你好好保重。”
  
  逸梅勉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星寒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心像灌满了铅。
  
  过了不多久,逸梅解散了醉艳梅,更接了南洋的班约。人们都惊诧极,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抛下这里如日方中的事业而远走不毛之地。
  
  旁人不为意,连羽衣也不察觉,星寒却知道身体的一部份已随着逸梅翩然远去……
  
  然后,杨竞筠出现了。
  
  杨竞筠是编剧界的奇葩。他年纪很轻,但文学根底及音乐造诣极深厚,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独特的体会和见解。他所编的剧本,往往推陈出新,在传统的基础上注入新的元素,精练出一出又一出的杰作…………羽衣对他尤其敬服。
  
  这时候,羽衣开始淡出影圈。她一口气把片约都推掉,说这些电影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部等如一百部,没半点意思,她不想无止境的重复自己,不想以赚钱作唯一的生活目标,她要追求理想,在艺海中求进步…………她的心愿,是成为正印花旦。
  
  其实,她现在的技艺比某些正印还要优胜,却因为她擅演的,都是一些刁泼蛮辣的花衫角色,与传统粤剧里正印花旦贤淑柔顺的形像格格不入…………她的刁蛮小姐演绎得越传神越生动,观众便越不能接受她的「改邪归正」。
  
  羽衣不单为自己的前途奋斗,更矢志要改良粤剧,去芜除菁,使粤剧成为殿堂级的艺术。难得杨竞筠和她志同道合,他俩常常聚在一起研讨,十分投缘。
  
  羽衣的努力上进,星寒当然是百份百支持和鼓励,她和杨竞筠的雄心壮志更使星寒敬服,星寒清楚知道,粤剧的将来都在他们手上。
  
  看着两位年青人孜孜不倦,星寒便暗自惭愧…………在她,粤剧是谋生的方法,甚至,谈不上理想。虽然星寒也一直锻炼技艺儿,但只为了在艺坛立足,寻求的,都只是个人的进步以及观众的认同
  ,什么改良粤剧、教导观众,根本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为了让羽衣达成心愿,最直接的方法,便是组织自己的戏班。于是,「云映月」剧团成立了。
  
  杨竞筠的剧本,他们都戏谑为「女人戏」,因为那些剧本的主题,大多环绕中国古典的女性,如何在封建社会里,对爱情的执着,对善与美的追求。在他笔下,女主角全是美丽善良聪明坚贞。字里行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珍爱。而男主角,却是怯懦愚孝的文弱书生,唯一可取的,应算是对女主角不离不弃的痴情。
  




38

38、传言 。。。 
 
 
  羽衣决意革除旧式戏班的陋习,严格规定各人必须参与彩排,按足剧本演出,杜绝所有临场即兴表演。服饰道具灯光音响,完全不惜工本,致力尽善尽美。
  
  第一次开锣,成绩不算很好,平均只有七成的观众,但报章杂志给予云映月极高的评价,说这是新派粤剧,还说是粤剧史上的□、里程碑。
  
  云映月每届演出,只做一个剧目,演期也只有一个月。由于杨竞筠编剧需时,星寒他们也需要时间排戏,所以每次也要相隔差不多大半年才开锣,在当时来说,算是极小产量的戏班。
  
  渐渐,观众开始认同他们的努力,也接受了羽衣的「担正」,票房越来越好,由第三届开始,已是场场绝早爆满。羽衣和杨竞筠得到鼓励,更是把全副心神都放到云映月去了。
  
  时代在变,观众的口味也一直在变,粤剧电影,也无可避免地由最高峰慢慢走下坡。但观众对星寒仍是偏爱,在影圈吹着淡风的当儿,她的电影总还可以让观众掏钱买票进场。
  
  在云映月休班的时候,星寒便努力拍电影还债。还的,都是片债和人情债,想来只要再还上两、三年,她也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这一天,杨竞筠的太太叶雅清约星寒喝下午茶。
  
  叶雅清从手袋里取出一迭信件,放在台子上。
  
  星寒瞥见信封上面写着”杨竞筠贤兄亲启”几个娟秀的字,马上便认出了是羽衣的手笔。
  
  “星姐,你看看这些便明白了。”
  
  “这些是私人信件吧?”星寒皱着眉:“我们怎么可以私自拆阅?”
  
  “星姐,你是君子,我是小人,一个小女人而已,现在人家都明目张胆在下功夫了,我还要讲究那见鬼的风度和教养么?”她冷森的道。
  
  “你不肯看,可要我念给你听?这一封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已胜却人间无数」,那一封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还有这封,「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星寒抢着道:“你别误会,这不过是以诗词入曲,研究剧里曲词罢了。”
  
  “对,他俩一直借研究粤剧为名,旁若无人的厮混着。”
  
  “竞筠和羽衣之间绝无暧昧,他俩不过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就像伯牙和子其一样惺惺相惜而已!”
  
  “何止志同道合?直是情投意合了!”叶雅清抿抿嘴:“现在整个演艺界都传得闹哄哄了,就你一个胡涂?你是纯,还是蠢?是装聋扮哑,还是忍辱负重?”
  
  星寒一怔:“你不要听别人说是说非的,你是竞筠身畔人,总要相信他支持他!”
  
  “就是因为我是身畔人,才什么也瞒不过我…………他心里另有人,我怎会不知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外头跑,就是回来了,也只躲在书房里,整天心神彷佛的,两天跟我说不上三句话。”
  
  “我自问也算是个好妻子,家里内外的事从不叫他费心,他爱静,需要空间,我都由他,但他在我跟前想着别人,我是再也忍受不了! “
  
  “你以为我是没事找事?你可知道我咬着牙关忍耐了多少个晚上?你可明白两个人同床异梦是一件多悲哀的事情?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厚着脸皮来找你。”
  
  星寒的心里乱成一片:“那……那你想我干什么?”
  
  “他们这样明来暗去的,根本不给我们留半点面子,算你以前不知,现在知道了,可还要忍耐下去?”
  
  “我只希望大家把事情说个明明白白,爽爽快快来个了断,别把人都拖老了!”
  
  星寒只得点点头。
  
  …………羽衣和竞筠?很奇怪,星寒彷佛没有受到很大的打击。他们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佳人,两人都是才貌双全的卓越人物,又有共同兴趣、理想和抱负,这么珠联碧合的绝配,天下还可以找出多少对来?他们不成一对儿,才真是人世间的遗憾。
  
  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也没有。要说变,星寒自己不也早变了?她不也早让逸梅住进心窝里去了
  ?罪人还有什么资格去掷人家石头?
  
  叶雅清说得对,谁跟谁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尽快把问题解决,不要让大家的时光都在苦恼中殆尽。
  
  …………这一刻,星寒是心平气和的。
  
  星寒回到家,碰巧羽衣也刚回来,大家便一起吃晚饭。
  
  星寒趁机偷看羽衣,那彷佛已很久很久没有端详的俏脸。做梦也想不到,羽衣的眉宇间竟弥漫着无边际的沉郁和愁苦。原来,过去这些日子,粗心大意的星寒完全忽略了羽衣,漠视了她的需要和感受。
  
  原来,她们的关系早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质。
  
  羽衣很刻意的逃避着星寒的目光,她匆匆吃了两口饭,便回房休息。
  
  星寒看着羽衣的背影,心窝痛得直抽搐…………她消瘦了,眼睛也缺了神采,她吃了很多苦头吧?
  
  星寒知道,要在两段感情中作出取舍是多么摧肝伤心的一回事。
  
  …………星寒曾答应过羽衣,今生今世也会留在她身边,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离开她,星寒会紧守自己的承诺。但她也曾暗自告诉过自己,唯一的例外是羽衣,要是她打算离开,星寒便让她走,绝不绝不叫她为难。
  




39

39、是缘是债 。。。 
 
 
  过了两天,杨竞筠约了星寒出去。
  
  星寒到了餐厅,第一眼便看到角落里那高大的背影,散发着无边无际的寂寥。
  
  星寒走过去,杨竞筠连忙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
  
  星寒瞥见桌子上那满满的烟灰缸和空空的酒樽,心里不禁一阵黯然。
  
  “星姐。”
  
  星寒等着他说话,他却始终也说不下去。
  
  “竞筠,你约我出来,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是,但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有什么不好说的?”
  
  “……雅清,她找过你吧?”
  
  “是的。”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了?”
  
  “星姐,我……真的不是人,跟雅清结了婚十年,养下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到了今天竟才发现,自己爱的原来是别人。” 
  
  “感□,都是来无踪去无迹的,你毋须过份自责。”
  
  “跟雅清结婚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告诉她,她是我这辈子的最爱,我会全心全意对她,直至天荒地老。想不到,才过了十年,山盟海誓都成了废话,我真的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
  
  “当日你告诉雅清的,是你的真心话,今日,你也要把真心话告诉她,相信她会接受,总好过你勉强骗她骗自己。”
  
  “我现在的心很乱……”
  
  “我明白。但你是男子汉,总得下个决定。”
  
  “这可不能由我一个人作主。”
  
  “为什么?”
  
  “…她…她跟我一样,心里都背负着旧人。”
  
  星寒苦笑了:“都说是旧人了,又何需背负?”
  
  杨竞筠怔怔的看着星寒,眼睛慢慢变得通红:“星姐,我真的……对不起你。”
  
  星寒轻轻的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的,你也吃了很多苦头。我只求你善待她,我立刻便走,绝不啰唆。”
  
  “你以为我可以取代你她心里只有你,而我,她是欣赏我的才华。”
  
  “所以说,你是真才子,我不过是舞台上的幻影,下了台,便是另一个世界,在现实生活中,只有你才可以给她真正的幸福。”
  
  “我?”杨竞筠苍白着脸:“我是有妻室的。”
  
  “雅清是明白人,她说愿意退出,只求早点了断。”
  
  “你知道我只是个穷编剧,她是大老倌,加上我离婚后要付赡养费,我实在没把握可以让她过好日子。”
  
  “房子现款我会准备好,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而且,将来你们有任何问题也可以跟我商量…………只要有宋星寒一日,天大的事情我也给扛下来! “
  
  “如果他日我再次见异思迁,我怎么对得起她,怎么对得起你?”
  
  星寒怔住:“那……你至少也好好隐瞒着她,不要给她知道,让她一辈子都活得快乐…………只要她快乐,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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