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当即就火了。“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才这么做吗？！真想赔偿的话，你就来做我的男朋友好了！” 一说出口自己也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这话虽然很孩子气，但自己其实是认真的，真的想要留下这个人。
“不行。” 凌澈果断地拒绝了。
楚云辉一愣，随即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我不是在开玩笑。”
“抱歉。” 凌澈稍稍放缓了语气，但是还是完全不让步。“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那可是我的第一次！” 男生半是控诉半是耍赖地说着。“给我三个月，让我证明给你看，我不会比你那个外国情人差！”
“什么外国情人？” 男子面露不解。
楚云辉冷哼一声。“别装了，我听见你讲梦话，好几次叫着一个古怪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很像吃醋的恋人。
凌澈一怔，目光瞬间黯淡下来，眉头也紧紧皱起，却是一副极度内疚与悔恨的表情。
男生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突然快速地向下坠去。这个家伙居然认为昨天那是背叛了之前的那个情人！接着他意识到昨晚感觉到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他一定是将自己当成那个人了！
所以说那时候的眼神和动作，其实全部都是给别人的？！强烈的嫉妒和不甘涌上来，楚云辉气急地脱口而出：“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报警，去找媒体曝光！”
“你是成年人，又是男性，警局那边很难立案的。” 凌澈从专业的角度作出说明，企图劝服他。“而将媒体牵扯进来只会毁了你自己。”
“我不管！” 男生很清楚这只是气话，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这大概是他唯一的筹码了。就像昨晚在酒吧时的那样，他在赌，赌面前这个人其实还是关心他的，不会就这样放任他伤害自己。
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男生，面色冷淡。楚云辉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看向他的目光里明显带上了恳求的意味。过了好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分勉强地开口：“……一个月。”
“一个月太短了。” 男生不满地抗议道。凌澈却说什么也不再让步，他便只好答应。一个月就一个月，我就不信没办法让你忘了那人！
在那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楚云辉的朋友们发现他们的会长大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了，去餐馆改善伙食，联网打游戏，甚至是去酒吧聚会，不管是之前有多么沉迷的活动，他都不再参加。有传言说他在和某个已经工作的成熟女性在交往，他本人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他不过是在追求喜欢的人而已。
凌澈一周的假期结束以后恢复了忙绿，但还是尽量遵守着约定，在楚云辉打电话的时候除非是在开会或者正跟客户商谈，一般都会接，而如果他一再坚持的话也会抽出时间来陪他。
楚云辉竭心尽力地安排着每一次见面，他们一起到餐馆用餐，一起去旅游，爬山，打高尔夫，看电影，到海边游泳，甚至去游乐园，参加着一般情侣约会时的各种活动，他从未那么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也未曾如此担忧自己的一切表现。
他知道那些通常用来哄女生甚至是哄男生的小伎俩在凌澈身上都不适用，便抛弃了所有的伪装，摒除了所有的刻意，让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只求凌澈能体会到他的心意。他觉得在男子面前自己变得尤其脆弱，只要一句话，一个动作，自己就会纠结难过半天，情绪也像是被男子全权操控着一般，阴晴与起伏完全都牵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偶尔实在忍不住了闹脾气耍小性子，闹完后发现更受不了他的疏离，于是主动跑回去找他，那时候就会觉得有些害怕，好像和他比起来，连自己的骄傲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他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感觉凌澈正离自己越来越远。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想着另一个人，而且自己很肯定那人就是凌澈的前任恋人。时间久了，楚云辉甚至能分辨出哪些地方是他和他的前男友去过的，因为那时候他会变得特别心不在焉，而那些没去过的地方会稍微好一点。
凌澈是个骨子里很淡漠的人。楚云辉很快就发觉了这点。他会笑，但通常是因为职业的需要，他的各种表情总是很淡，无论碰到什么情况都是一副冷静客观的样子，咋一看让人觉得很可靠，但这其实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种方式。约会的时候，楚云辉间或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暖意，但紧接着就会被悲伤替代，而每次他会有这样的表现，都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
有一次，他带着凌澈参观自己的学校，最后一站是学生会长的办公室。当时男子在四处环顾房间的时候，极其难得地露出了真心的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变得明亮起来，连带着周身防御的冷淡气质都会变得柔和。
“怎么了？” 楚云辉等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开口，生怕他会突然收起这种没有掩饰的表情。
“只是想起了往事而已，” 男子的声音里满是怀念。“我以前做过学生会的副会长呢。其实当时要真想的话，大概也能成为会长。”
所以那天在酒吧得知自己是会长的时候会有那样的神情么？男生这么想着，接着听见了他的下一句话，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如果不是遇见了那家伙，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出机会来的吧。”
楚云辉那时只觉得心脏紧缩了一下，像是落进了冰水里。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很难，但他本来以为是可以做到的。感受过凌澈的温柔之后，自己就彻底地沦陷了，所以做了决定，一定要从那个人的手里将他抢过来，让那样的情感真正属于自己。但是，无论自己如何尝试，他就是看不见自己。他看见的，从一开始就是，到现在依旧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所以耐心地陪着自己，却完全不将自己当成可能的恋人。这是让男生最难以忍受的一点。仅存的希望和信心在每一次失败的尝试中只是越变越渺茫而已。
而且他再也没碰过自己，平常虽然不会拒绝自己的主动靠近，但也从不会自发地靠近自己。楚云辉不止一次地想象他和那个人在一起时的种种情形，会不会牵手，会不会拥抱，接吻的时候是怎样的，在床上又是怎样的……一直想着，然后嫉妒得快要疯了。
自己有多难过，凌澈明明全都知道的，却还是继续保持着距离，像一块怎么也无法融化的坚冰。
第三个星期的周末，楚云辉再也受不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他领到上次的旅馆，将他扑倒在床上。凌澈的身体明显被挑起了反应，但他还是不容分说地将男生推开了。
楚云辉近乎绝望地看着男子。要真的是狐狸精的话，不是会为了吸人精血而缠上人类的吗？那为什么他在诱惑了自己之后又那么坚决地拒绝了自己呢？
“对不起。” 凌澈平复了呼吸后开口。
男生一僵，随即对着他大喊：“我才不需要你的歉意！” 眼里竟是泛起了晶莹的光芒。
凌澈默然片刻，然后平静地提出：“我们还是分手吧。”
“哈，胡说什么呢。” 楚云辉嘲讽地笑出声来。“我们从没有在一起过，又谈何分手！？”
男子的表情依旧淡然。“你明白就好。”
男生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质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瞬间也好！”
凌澈一愣，随即缓缓收敛了眼睛里的讶异。
这个孩子真的很努力，他并不是石头做的心肠，又哪里会一点也不为所动？
他想了想，回答道：“有好几次……觉得你真的有点像手冢国光。”
楚云辉咬紧了嘴唇，像是在努力抑制着泪水。“到最后，到最后你还在拿我当他的替代品！”
男生使劲地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摔门而去。
许久，年轻男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稍稍放松了姿势，在床上躺下，疲惫地合上眼睛。
那孩子不明白，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喜欢”的话了。
报复
“咦，这是……” 年轻女子从杂物堆里挑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随手翻看着。“以前的社刊啊，感觉好怀念呢。”
“什么社刊？” 谷山晴子不太在意地从收拾了一半的衣物里抬起头来，却在瞥见杂志的封面时愣住了。“啊，那本是——先还给我！” 她探身去夺，却还是晚了一步，朋友的视线已经胶着在杂志中心的彩页上。
“呜哇，学生时代的手冢君诶！超难得的！” 女子兴奋地提高了声音。“那个时候就已经那么成熟稳重了耶～话说明明有这么棒的东西，你居然敢私藏！”
晴子叹了口气。这本杂志所代表的一系列事件被归类成了少女时期的懵懂，自从交了稳定的男友后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过了，久到自己都忘却了杂志本身的存在。如果不是这次搬家理东西，也许一直都不会记起吧。
“呐，晴子，他是谁？” 女子用手指示意着照片里俯在手冢国光耳边低语的人。“看上去和手冢君很亲密啊。”
晴子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两个男生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拥吻的情景。他是云井澈，有着一双锐利的浅灰色眼睛的前学生会副会长，五年前左右失踪的男生。“我不记得了。”她开口说道。
“这样都行。”女子有些失望地嘟起嘴，随即再次激动起来。“对了，我们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去吧！”
“不行。”晴子果断地摇了摇头。“而且你也不能让告诉任何人这张照片的存在。”
“为什么？”女子惊讶地看着她。“不发布就不发布，为什么连说起都不行？”
因为会伤害到手冢君的。晴子默默地在心里做出回答。那时候自己对他的喜欢早已淡去，但她承诺过的，不会伤害他。“总之就是不行。”
“可是这张照片的话，也许对这次的‘丑闻’起些作用。”年轻女子并没放弃。“如果能说明手冢君从根本上就不可能会接近那种女人的话……”
“你想做什么？先不说单凭这张照片是否足够证明他喜欢男人，你不觉得他是同性恋这点本身会成为另一个‘丑闻’么？” 晴子冷静地辩驳道。
“怎么会！”女子不满地瞪着自己的朋友。“你难道就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晴子摇了摇头。她要是真的这么想，当年就不会为他们保守秘密了吧。“但其他人会这么想，所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那该怎么办？”女子瞥了一眼电视，随即禁不住冷哼一声。“一看见那女人嚣张的模样我就火大。”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娱乐访谈节目，屏幕下方用显眼的字体标注着“网球明星手冢国光丑闻大揭秘——原告安泽裕子访谈（现场直播）”
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主持人，节目现场的观众，还有更多的人正透过那台摄像机传输的信号观看着。安泽裕子再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和表情，紧张之余也在兴奋着。
你现在也在电视机前看着吗，手冢国光？看着你的名声就这样在我的手中轻易地变得支离破碎？她突然感觉到一种类似报复成功后的快感。
两周前，她还只是一个酒店的中级经理，那是一所社会名流经常出入的豪华酒店，但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而已。所以当她领着一群和自己同样训练有素，同样漂亮，甚至更加年轻的女性服务员，站在大堂门口列队迎接来到当地为即将开始的地区公开赛做训练准备的手冢国光时，她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但那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在经纪人等相关人员的陪伴下走进酒店，目不斜视地经过一众女子旁边时，他的视线突然偏转，接着与她对视了大约两秒钟的时间。
镜片后那双茶色眼眸里的坚冰有那么一瞬间裂开了少许，那一刻她仿佛能窥视到被牢牢封锁在冰层之后的那个真正的手冢国光，不是众人眼中冷淡接近冷漠的网球明星，而是一个自虐般地忍受着孤独，总也无法得到慰藉的男子。
接下去的几天里，安泽利用职位之便争取到了为他送餐的机会。每天她推着餐车走进他的房间的时候，都能看见他直视着自己眼睛的目光，虽然持续的时间都很短暂，但他确实每次都这么做了。于是她开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整理盘子的位置，帮他倒茶，反复确认他的饮食喜好，只为在这男子身边多停留一会儿。他明显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但什么都没说，也不曾试着去阻止。
有一次，将报纸递过去的时候，她的手指无意间触到了他的手。男子飞快地缩回了手，她惊讶地看向他，猛地记起一则娱乐报道曾提到过，他会尽量避免与别人不必要的接触。
紧接着她便从他微变的神色中发现，与其说是厌恶接触，他更像是不习惯，仿佛许久不曾感觉到那种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一般，反应很生疏。
他住在酒店的最后一个晚上，安泽敲响了他房间的门，在他打开门后，微笑着举起自己手里的红酒。“有兴致喝一杯么，手冢君？”
安泽裕子其实并不是个随便的女人，而且比起主动出击，她更喜欢也更习惯于被人追求，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迈出了这一步。因为她被这个男子吸引了，因为她对手冢国光此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毕竟媒体塑造的形象中他的身上满是解不开的谜团，因为她大概是出于本能的母性想要安慰他，将他从厚厚的冰层之后拉出来，因为她认定自己对于他肯定是特别的，要不然他不会在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性中唯独选择直视她，因为她想要探究他对自己究竟能纵容到何种程度。
年轻的男子看进她的眼睛，几秒后便一言不发地退后两步，为她让出一条道来，随即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安泽关上门，从展示柜上拿了两个高脚酒杯，拨出瓶子的木塞倒好酒，然后端着酒杯走近，在与他隔了一张小几的另一个沙发处坐下。
男子接过酒杯时，她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擦着，唇角浮现出诱惑的浅笑。他动作顿了片刻，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即收回手臂。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他们在一片沉默